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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两年后(2 / 2)

“他没发现吧。”妻子回答,“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我去店里也没指名,发型不一定都是佐山负责。”

“佐山的设计特别受年轻人欢迎吗?”

“对,因为他的风格华丽,在那一方面的表现格外优异,不过,对妇人的发型,他也很得心应手,实在是难能可贵。”

她说完后若有所思,或许是在回想那些妇人的长相与身份,但没再向丈夫解释。

飞机转为水平方向飞行,解开安全带的声响四起,空姐发给每人一包湿纸巾。

桑山从手提包里拿出《供述心理研究》一书,翻开插入书签的那一页。

“……泽利希于《供述心理学》中表示,嫌疑犯于否认与自白之外,即无关紧要的相关情形或提及过去经历时都可能做出假供。假供一旦被拆穿为造假,当场即会被判断为不可信任的特征,因此了解嫌疑犯即使清白亦会基于各种因素做出假供一事极为重要。

“嫌疑犯供述做假的理由有不愿承认自己的弱点、使刻意隐瞒亲属的秘密不被发现,或是为避免亲属卷入案件、掩饰与特定人物的性关系、保守职业秘密,以及害怕实话实说将会使自己在诉讼当中处于不利地位,又或是认定实情——尤其是与复杂的心理运作相关者——得不到理解等。”

妻子以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他抬起头。

两名年轻女子站在走道上,递出像是笔记本一样的东西,那位置坐着的正好是戴着太阳眼镜的女子。她们满脸欣喜地看着她接过笔记本,在上面写字。

“我想起来了。因为她戴着太阳眼镜,我一时没认出来,她是草香田鹤子,以演唱歌谣闻名的……”

桑山听妻子这么说,跟着看了一眼,却只看到头发。桑山常在电视上见到草香田鹤子,她确实是近来人气高涨的年轻歌星。

“所以佐山是跟着草香田鹤子来的喽。是不是她要在福冈的剧场开演唱会?所以遵循藤浪龙子的前例,委托佐山负责舞台上的发型,一定是这样没错。”发现草香田鹤子的妻子自信满满地说。

三四天前才在书房聊到的事成为眼前的现实,妻子的情绪有些激昂,桑山也不是毫无兴趣。

又过了半晌,桑山从书里抬起头,这回是他发现戴太阳眼镜的男子起身,由走道朝他走了过来,似乎是要去洗手间。桑山暗中观察,那只是个平凡不起眼的男子,顶多只有颧骨略微突出以及唇薄可以称得上特征。他身穿黑色夏服,打着黄色领带,配上一条同色手帕,下半身是细窄长裤。服装的质感优良,做工精细,但这么点程度的打扮并不特别稀奇,只是他走起路来确有几分装模作样。

妻子看向窗外,晴空无云,飞机正缓缓飞过富士山的深褐色顶峰。

“男人当发型师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桑山再将目光移回书上。

“在现实生活中的许多重要环节上,男性和女性的心理症状存在明显差异,供述研究努力在供述当中发现此一差异,然而在正确认知的基础上成效不彰。女人强记多伪,此斯坦恩提出的古老原则一再得到验证,同时,又有许多情形显示……”

在佐山道夫经过身边时,他停止阅读,眼神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背影移动。

佐山的座位在前方十二三排,但他没有立即回座,反而是在中途停下脚步,转向一旁简短地讲了两句话。那里大约是在桑山前面七排的位置,他看起来像是和熟人寒暄,由桑山的位置只能从白色座椅上方看到女人的头发。

前后不到一分钟,佐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桑山正要继续看书的时候,一个念头骤然浮现。

“草香田鹤子是艺名吗?”他问妻子。

“应该是吧,我也不清楚,说不定草香这个姓也是自创的。”

桑山虽不认同,也没出声反对,又默默低头读书。书上浮现诗歌一首。

“田鹤踌躇草香江,欲告心忧不在旁。”

他记得高中那位蓄须的国文老师曾解释,草香江畔有一只田鹤独自觅食,那蹒跚的身影仿佛无法踩稳脚步,惹来诗人忧心忡忡。

书上继续阐释嫌疑犯与证人的供述。正因由人所做的供述存在其不可靠因素,导致事实真相难以追究。

“……同时,又有许多情形显示无从证实。女性大致情绪反应激烈,这观察虽正确,在供述上却不明显,且其他非关人格的差异亦会掩蔽此一特质。”

飞机抵达板付机场后,桑山夫妻因座位靠近出口,先行下机,草香田鹤子一行人则与其他乘客一起走在后面。

年轻女子挤满机场屋顶看台及出口附近,朝桑山后方的人挥手,高声尖叫草香的名字。

出口大厅两旁也有许多年轻人接踵而至,目光全望向后方的乘客,其中也有些人拿着剧场及主办单位的旗帜。

桑山下机后在机场里等待提领行李。草香田鹤子一行人一现身,现场欢声雷动,一旁接机群众也纷纷好奇起身观望。手拿主办单位旗帜的工作人员一马当先,冲破人墙,草香田鹤子头戴白帽,身穿白衣,走在众人前头。她不时点头微笑致意,元禄袖的华丽舞台装与那套洋装的身影终于合而为一,要求签名的年轻歌迷遭贴身保镖制止,草香尽展巨星风范。

一行人快步走过大厅,车子已经在出口等候。佐山道夫与其他男人跟随其后,没多久便淹没在人群中,不见踪影。车子驶离后,人群随之散去。

领取行李的乘客聚集在行李转盘区,其中混杂着四五名主办单位的年轻员工,等候提领草香等人的行李。

“草香田鹤子今天晚上六点要在福冈国际剧场开演唱会,而且是连续两天,预售票早在五天前就抢光了。她的人气真不是盖的哩。”

年轻员工在等待行李时,顺道回答人们的问题。

东京来的乘客聚集一地,其中一位身穿蓝色洋装、戴太阳眼镜的女子,像是不愿引人注目似的,刻意藏身在人群后方等候。

桑山终于等到行李,与妻子一起走向出租车乘车点。

他知会司机前往武藏温泉后,将行李放入后车厢。车子驶向与博多相反的方向,久违的天拜山在低矮山丘处呈黑影起伏,山下有座举行浴佛祭典的小寺庙。

司机知道车上的乘客与草香田鹤子搭乘同一班飞机后,频频发问,而当年轻司机发现他们的座位相隔甚远,不清楚详细状况时,颇为失落,继而饶舌地分享起周刊上有关草香田鹤子的八卦传闻。

车子将桑山载到八年前的那间旅馆,由于那只是间小旅馆,客房都已经满了,司机又将他们载到位于旅馆区正中央的一家大型旅馆门口。

桑山先泡了个澡,正在他翻读报纸时,女侍进房准备晚餐。房里的灯光顿时明亮刺眼。

“你在这里很久了吗?”

桑山收起报纸,询问女侍。那是位三十四五岁,头发与眉毛稀疏的女子。

“我在这里工作七年了。”她以东京腔回应。

“七年?”由于仅相隔一年,桑山试探着问道,“这么说,你可能知道这件事。八年前,在天拜山山脚下的寺庙后方,有一名年轻女子遇害……你知道这个案子吗?”

她停下手边摆放碗盘的动作。

“是,我记得事情发生在我到这里的前一年,听说杀害女子的凶手是个从精神病院逃走的疯子。”

“的确是这样没错,你知道后来的判决结果吗?”

“听说是无罪释放。”

他心想,事情发展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

“他现在不晓得怎样了?”

“应该是又进精神病院了吧,我也不清楚。”女侍开始摆放碗盘。“您如果在意的话,我到楼下询问柜台人员吧?”

“不用劳烦,方便的时候,帮我问一下就行了。”

“是。”

桑山在女侍递出的住宿名簿职业栏里只简单填入“公务员”。

妻子洗完澡,望着桌上的丰盛菜肴赞叹:“好像很好吃呢。”

外头传来三味线的乐声与歌声,跟八年前的曲子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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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大日本帝国宪法》成立之最高审判机关,成立于1875年,于1947年废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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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通过对证据的审查判断所形成的内心确信,称为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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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万叶集》,作者为大伴旅人,奈良时代初期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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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服袖子的样式之一。衣袖浑圆,且袖长较一般的和服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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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传统弦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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