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樱田至桑山家中拜访。
他带来九州及冈山老家的特产,详述此行为调查佐山道夫而前往佐贺及福冈的收获,重点与信上内容大致相同,那封信可谓言简意赅。
桑山递给樱田一本笔记本,里面记录着八年前的四月七日早上,发生在福冈县筑紫郡筑紫野町二日市圆通寺内的年轻女子被绞杀凶案。桑山请福冈检察院影印辖区派出所警员提出的报告,并在笔记本里记下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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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害人身份:村冈智子。年二十一。寄居佐贺市水江町××号地,牧野伴枝家。
职业:佐贺市站前路上石井食品加工股份有限公司员工。工作时间两年又一个月。
籍贯:佐贺县伊万里市松叶町××号地。村冈市太郎长女,家中从事陶瓷业。
遇害情形:以草绳绞杀。女子身上有多处擦伤,无受性侵迹象。穿着连衣裙,手上戴着一只小金表。皮包里的钱包放有五千五百日元,无物品遭窃。衣服上沾有案发现场的泥巴、竹叶及杂草等。死后十五六小时接受解剖,判断死亡时间为前一天六日下午六至七点。
凶手:莲田忠一次子,名重男。二十一岁。住佐贺县西松浦郡系崎村××号地,家中务农。
患有精神分裂症,于两年前被送进位于佐贺县神埼郡仁比山的佐贺精神病院。四月五日夜间自病房逃脱后便一路窜逃。
发现村冈智子尸体时,重男茫然坐在一旁草地傻笑。他神志不清,无法进行侦讯。此人于这一周来常处于亢奋状态,医院方面亦保持高度警惕。由于精神病患无刑事责任,予以不起诉处分。三年后因心肌梗死死于精神病院。
案件背景:被害人村冈智子于六日(周六)下午两点早退,下班后直接前往某地,没有回家。供她暂住此地的牧野伴枝是她的姑姑(父亲市太郎之妹)。
智子的品行:职场评价良好。罕有与男性交往的传闻,自一年前开始不时以健康及其他理由请假或早退。其中一个理由为探望罹患忧郁症、住进佐贺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的亲弟弟芳吉(时年十八)。芳吉现已痊愈,在家帮忙。
现场附近的目击者:案发前,没有人见到智子。被害人独自前往案发现场的原因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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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田读着,不解地抬头看向桑山。桑山不曾提起此事,使得他一时摸不着头绪。
桑山在樱田埋首阅读时,想起了八年前山中寺庙举行的那场浴佛法会。副检察官的话犹在耳边。
“樱下狂人听来颇为风雅,却可怜了惨遭杀害的年轻女子。他手拿草绳藏身寺庙后山,被害女子于黄昏时分经过,成了疯人绳下的牺牲者。女子喜欢游览古寺,常一个人到国分寺及观音寺等地。真是飞来横祸啊。”
“看着你寄来的信……”桑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注意到,佐山道夫还叫宫坂道夫时,在鸟栖从事保险营业员的时期,和这起凶案发生的时间一致。”
“……噢,这样啊。”樱田这样回答,但他不明白桑山话里的意思。
“我之前听江头提到佐山当时人在佐贺县,就一直把这件事挂在心上。这次又看你在信中写到他从有田搬到鸟栖,更是确定了。”
“嗯,宫坂曾在有田的陶瓷工厂工作,在二日市的寺庙被人杀害的女性住伊万里,这两个地方近吗?”
樱田惊讶地连忙翻开笔记本。
“这应该没有关系,现在虽然还无法确认那时候被害人与宫坂是否互相认识,不过,宫坂待在鸟栖的保险公司时,可能已经接触到了被害人。”
“为什么?佐贺跟鸟栖不是离很远吗?”
“宫坂可是个保险营业员。”
“我问过保险公司,鸟栖境内的业务范围往西顶多到神埼町,佐贺的业务归属佐贺分店。”
“你看,神埼在鸟栖的管辖范围内。”
“……”
“你还不懂吗?你的信里面写到宫坂的客户有公司行号、农会,还有医院……”
“里头是包含了医院。”樱田嘀咕着,“啊”地叫了一声。
“被害人村冈智子偶尔会去佐贺精神病院,探望入院的亲弟弟。”
“没错……”樱田盯着天花板。
“可是,我漏了问宫坂负不负责精神病院。”
“既然有医院,精神病院的医生及职员应该也算是他的客户。”
“宫坂是到那家精神病院推销保险的时候,认识了前去探望弟弟的村冈智子的吧。”
樱田眼神迷蒙,宛如在想象中。
“这是属于可能性的问题。不可能,但也有可能。”
桑山弹了一下烟灰。
“他们确实有认识的机会。宫坂可以与在休息室里闲晃的村冈智子攀谈,或是两人一起往返医院……”
“还有一种情形。据警方调查,自一年前起,村冈常以探望弟弟为由早退或请假,如果那是她编造的借口,其实是为了和宫坂在外见面,那么他们两人至少认识了一年以上。你说宫坂从有田到鸟栖,是在二日市那件案子的一年多前……”
“对。”樱田点头称是,“可是,杀害女子的凶手是从精神病院逃走的疯子,警方不是在报告里提到他傻笑坐在尸体旁边吗?”他反问,凝视着桑山的脸。
“你说得没错,不过,我们无法确定他就是杀害村冈智子的真凶。有人看到他蹲坐在尸体旁边,但是没有证人目击整个犯案过程。再说,疯子讲话无条理可言,更不可能明确陈述事实。”
“您认为宫坂将村冈智子带到那地方杀害,再让疯子顶罪吗?”
“这也是可能性的问题,只要把不可能的要素,从可能性里剔除,便可还原真相。”桑山不疾不徐地说。
“说得也是……”樱田一时语塞,不知该从何问起,“您说宫坂让疯子置身杀人现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假设这是计划性犯罪,他势必得破坏锁,将疯子从病房带出来,而且恐怕是要从安装了铁栏的单人病房里带出来。宫坂既不是医院医生,也不是里面的职员,他真的能做到吗?”
“我想是不可能。”
“对吧?”
“你假设的情形是有经过事先计划,但别忘了还有巧合可以利用。”
“运用巧合吗?”
“现场勘验的时候,我正好在那附近散步,遇到负责的副检察官,他表示疯子自前一天从医院逃走后下落不明,医院和当地警员都在找他。”
“咦,您那时候在场吗?”
樱田瞪大了眼。
“我没跟你提过,八年前我去福冈的时候,住在武藏温泉,刚好碰到了这件事。”
“噢。”
樱田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往事或传言让人留下的印象,远不如实际经历过的体验深刻,令人难以忘怀,他终于明白桑山为何如此执着追查此案。
“那位副检察官解释,他大概是越过医院所在的仁比山,从佐贺县边境逃入福冈县后,到了天拜山,并且由于这一路上没有目击证人,猜测他可能是在山中潜逃,因此没有被人发现。就在他藏身寺庙后山的时候,有个女子在他眼前遭人杀害。他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到隔天早上被人发现女人尸体时,他都还待在现场,没有逃走。像这种巧合,也不是完全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