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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寿礼失窃,寺庙暗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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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郭贵妃以陪嫁首饰遭窃为由,在宫中大肆搜捕贼人。圣上得知消息后下令大明宫的六个宫门、太极宫的九个宫门全部戒严,长安城内只进不出。

如此搜捕了三天三夜,将宫里翻了个底朝天,却没瞧见生辰纲的一丝影子。而雪上加霜的是,杜尚功和钱司珍在狱中自尽了。

西岭月、李成轩、郭仲霆、秦瑟四人聚在一起商量此事,都觉得很是复杂棘手。

秦瑟在此事上最为自责:“都是我的疏忽,若是我及时敦促入库,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不能怪你,此事防不胜防。”李成轩有心安慰。

西岭月则笃定地道:“我觉得一定还在宫里,这么多东西,即便是分批运出宫也不会如此之快。”她看向李成轩,“王爷,你是否还记得咱们在镇海看到的几个密室?我觉得这宫里一定也有密室,而东西就藏在某个密室之中。”

“不一定。”李成轩分析道,“即便有密室,也是设在各宫之中。三十箱生辰纲,悄悄搬进密室也不容易,毕竟宫里耳目众多。”

“也对,”郭仲霆摸了摸下巴,“我要是贼人,就会买通尚食局的人,趁着每日送菜送肉的机会,悄悄把生辰纲运出宫。”

这个方法秦瑟早就想到了,然而在尚食局查问了一遍,皆无可疑。

“该不会是李锜做的吧?”西岭月又猜测道。

“不会,他准备生辰

纲的本意就是想讨我皇兄欢心,让他继续留在镇海。他不会再偷回去的,且他如今自顾不暇。”李成轩笃定地道。

“这就稀奇了,东西在福王府封箱装车,一路运送进宫,直接锁进了司珍司,封条也没动,到底是怎么丢的?”西岭月摊开双手,“难不成真是长了翅膀?”

然而她这一番话让李成轩和秦瑟对看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安国寺!”

“什么寺?”西岭月没听清楚。

郭仲霆也挠了挠头:“这和安国寺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贼人藏在安国寺里?”

秦瑟这才开口解释:“其实那日运送生辰纲进宫,我曾拐道去了一个地方,若非西岭娘子方才提及,我险些都忘了。”

“就是那个什么寺吗?”西岭月忙问。

“安国寺离王爷的府邸很近。”秦瑟意识到这个大疏漏,“那日我出宫之时,太后特意命我去请一道《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故而我离开福王府之后没有直接回宫。”

“县主怎么不早说!”西岭月略有微词。

秦瑟自责地低下头去。

“你别怪淑真。”李成轩开口替她说话,“此事她告诉过我,这几日我也疏忽了。”

西岭月是头一次听到李成轩这样称呼秦瑟,前几次大约是有下人在场,他一直称呼她“县主”,听起来很敬重也很疏远。原来他们是这般亲密的关系,原来秦瑟的小字叫作“淑真”……

不知为何,西岭月忽然

感到不是滋味,忍不住呛他:“王爷说笑了,我能怪谁?在座之人我身份最低,最不该多管闲事。”

李成轩闻言蹙眉,欲开口辩解,又将话咽了回去。

眼看气氛不大好,秦瑟连忙打圆场:“西岭娘子别误会,王爷没别的意思,我也没有。你能来帮忙,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西岭月也不想添乱,她知道气氛被她弄得很尴尬,可她方才是真的着急,就因为秦瑟一时大意,也许就错过了寻找生辰纲的最佳时机!

李成轩自然也感到气氛不好,便将话题扯了回来,询问秦瑟:“淑真,你把那日去安国寺的情形详细说一遍。”

秦瑟低眉斟酌,回忆着轻声道:“那日我们从王府出来,径直去了安国寺,太后言明是要广宣禅师手抄的经文,故而耽误了不少时辰。”

“大概有多久?”李成轩问出要点。

“广宣禅师调了金漆,现抄了整篇《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又特意开光施法,前后大概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李成轩低声重复,不禁看向西岭月。

后者明白他的意思——一个时辰,足够贼人偷梁换柱了。

李成轩再问:“你在安国寺逗留期间,神策军、六局、生辰纲都在哪里?”

“都在寺里,”秦瑟如实回道,“六局来的都是女官,随我在大殿为太后祈福。三十箱生辰纲皆由神策军看护着,停在观音堂。”

“这般听起来,倒也不像有

什么问题。”郭仲霆自言自语。

西岭月却觉得大有问题。前后一个时辰,秦瑟和六局的人都没看到生辰纲,那么多神策军难道都靠得住?这期间极有可能发生了什么。

显然李成轩也作此想,立即指派郭仲霆:“仲霆,你和白学士去查查神策军。”

“白学士?”郭仲霆有些为难,“他回长安之后很忙啊,算是得到圣上重用了。”

李成轩自然明白,可他思来想去,手边竟无几个可靠又可用之人……而郭仲霆又太冒失,独自前去他也不放心。

“那你即刻回府找你父亲,请他出面吧。”李成轩唯有出此下策,又慎重叮嘱,“记住,此事只能告诉你父亲,先瞒着你母亲。”

“好的好的。”郭仲霆答应下来。

“我去吧。”就在此时,一个清冷淡然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看向门外,是萧忆。

李成轩为几人分了工:萧忆和郭仲霆前去调查神策军;他和西岭月则去安国寺查探;而秦瑟要负责皇太后的寿宴,又要绘制翟衣图样,暂时留在宫中等候消息。

各自行动前,几人达成了默契,此事暂时低调处理。毕竟生辰纲失窃的内情如何,眼下谁都说不清楚,罪名也可大可小。也许这只是某些人见财起意,想把生辰纲据为己有;又或许是某位太妃的手段,想让太后的寿辰出些纰漏而已。但若是牵扯太多,宣扬出去,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必将祸延朝

堂。

届时不仅秦瑟会被定罪,还会牵连许多无辜的人,进而一发不可收拾,因此大家都希望低调行事。

事不宜迟,几人立即分头行动。

西岭月随李成轩来到安国寺。

说起这座寺庙的来历,乃睿宗李旦登基之前的王宅旧址。李旦是高宗李治和武后的幼子,曾两次登基为帝,但他生前一直为武后所掌控,算是个傀儡皇帝,二次登基后又遇上儿子李隆基和妹妹太平公主争斗,被迫禅位给了李隆基,做了太上皇。

玄宗李隆基登基之后为表孝心,便将睿宗以前的王宅修建成寺庙,想要为父亲祈福。之所以起名“安国寺”,也是因为睿宗登基前的封号是“安国相王”。

因此,自玄宗朝开始,安国寺便一直受到皇室供养,后来历朝天子多加扩建,直至如今已占据了整个长乐坊大半的位置。再加上其北面是大明宫,离太极宫也仅仅隔了两个里坊,四周又是宗室贵族聚居之处,故而安国寺乃当朝政要名流、大德之士首选的集会之所,在长安城的寺庙之中地位超凡。寺内香火鼎盛,僧侣人数迄今已过三千,更有胡僧长驻。

此时刚过晌午,庙里正是人流如织的时候,香客络绎不绝,在大门外便能闻到浓浓的香火气。西岭月和李成轩随着香客们步入寺庙,一眼望去,寺中楼阁高耸、檐牙高啄,大殿门外已被香烛氤氲出一道道白烟,显得仙气袅袅

西岭月这是头一次见到皇家寺庙,却没兴致游览,急匆匆跟着李成轩一起去往观音堂。据秦瑟所言,当初她就是命神策军把三十箱生辰纲抬进了观音堂后殿,才去找住持手抄经文的。

眼见香客众多,西岭月和李成轩只得尽量低调行事,两人一路来到观音堂,见此处仍有许多香客,便以上香为名勘查,想瞧瞧这里有什么偷梁换柱的玄机。

然而这里人实在太多了,众目睽睽难以下手,西岭月遂提议道:“王爷,白天人多眼杂,不如找个时间夜探此地?”

李成轩正欲开口表示赞同,却见观音堂内众人突然蜂拥而出,个个虔诚地跪地叩头。

两人顺着人群看去,是一个住持模样的中年和尚领着数名弟子走了过来,看样子就是来找李成轩的。

李成轩立即低声说道:“机会来了。”

言罢不等西岭月反应,他已经快步走出去,双手合十迎上前:“广宣禅师,多日不见一切安好?”

“阿弥陀佛,承王爷吉言,贫僧一切都好。”被称为“广宣禅师”的和尚也是双手合十,与李成轩微笑见礼,又道,“王爷多日不曾光临敝寺,若不是小徒眼尖,贫僧险些怠慢了。不知王爷驾临有何贵干?”

“只是为了些私务,没想到惊扰禅师了。”李成轩谦虚回礼。

“哦,我还以为您又是来找贫僧斗诗的。”广宣禅师故作严肃。

李成轩朗声而笑。

此时人群都

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纷纷朝李成轩见礼,有些胆大者甚至上前恭维逢迎。广宣禅师见状便提议:“此处说话不易,还请王爷随贫僧移步东禅院,恰好有位高僧在此做客,定能与王爷投缘。”

“哦?那可真要见见了。”李成轩也不客气,在广宣禅师的引领下往东禅院走去,还不忘转身招呼西岭月,“你还不跟上?”

西岭月对拜见高僧实在没什么兴趣,但想到自己重任在身,还是不情愿地迈步跟上。

广宣禅师也转头看了她一眼,边走边问:“这位是……”

“家中奴婢,”李成轩刻意笑问,“怎么,难道禅师的禅院不允女客?”

“哪里,”广宣禅师摆手,“既是王爷的人,贫僧自然欢迎。”

两人遂聊起上次相见的趣事。西岭月在他们身后听着,隐约听出个大概——原来这安国寺的住持广宣禅师诗名卓著,无数文人雅士曾慕名而来,更有不少信徒求诗。而在半年前,李成轩来安国寺游玩,曾误入广宣禅师的诗会,与他斗诗斗茶,最后打了个平手,两人却也因此结交。

西岭月听两人一路在说作诗,深感无聊,此时见广宣禅师拐道往东进了一间禅院。她随两人迈步入内,入眼的是一汪碧池,并着两处花圃,隔断了前往正房的路,唯有西北方向辟出一条曲折的通廊,连接禅院内各处屋舍。

最令她惊喜的就是那通廊的墙壁,竟然绘满了

佛家壁画,是八只人面妖兽,或面容祥和,或目露狰狞,或安静慈悲,皆栩栩如生。西岭月赞叹之余,下意识地寻找落款,赫然发现这些壁画竟是“画圣”吴道子及其弟子所画,画的是佛教的八部天龙!

西岭月是头一次离画圣的真迹如此之近,心中激动不已,忍不住触摸着壁画,驻足流连。待回过神时,只听李成轩在前头无奈地喊她:“西岭?西岭?”已不知喊了几声。

西岭月恋恋不舍地答应,随两人穿过连廊来到禅院正房。广宣禅师还未进门,已然高声笑道:“安成上人,贫僧与你引荐一位贵人。”

只见屋内站起一位年约而立的年轻僧人,他着一袭灰色长袍,手持一串佛珠,文质彬彬、双目有神。

广宣禅师引着李成轩入内,朝他介绍道:“上人,这位是今上的同胞手足,福亲王。”

然后又向李成轩介绍道:“安成上人,遣唐大使空海大师的嫡传弟子。前年空海大师返回扶桑之后,安成上人因仰慕大唐文化,自愿留下。”

“原来是空海大师的弟子。”李成轩礼貌地道,“本王祖父在世时,曾两次接见空海大师,本王也曾有幸与大师倾谈,可谓受益匪浅。”

“哪里哪里,”安成上人双手合十,笑着回礼,“鄙人来大唐学习,才是受益匪浅。”他的汉话说得不错,但有些僵硬之感,语速也稍显缓慢。

西岭月是头一次见到扶

桑国人。扶桑国又称东瀛、日本国,沿海一带还有一种蔑视的叫法是“倭国”,因其人身材矮小。可今日一见,这位安成上人的身高还好,大约到她的下颌处,也不似传说中那般夸张。当然,在中原人士里算是瘦小了。

几人互相见礼之后入席落座,西岭月因是李成轩带来的“奴婢”,只能站着。寺中的小沙弥适时上茶,茶汤清澈,叶如雀舌扁直,西岭月在旁看着,脱口问道:“蒙山雀舌?”

广宣禅师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这位女官好眼力。此茶正是安成上人从蜀中带回的蒙山雀舌,还是今年的新茶。”

蒙山雀舌,乃蜀中茶之精品,自玄宗年间便被定为贡品。西岭月长在蜀中,此刻闻到这茶香,蓦然勾起了她的思乡之情和对身世的感怀。

她略有黯然:“安成上人刚从蜀中回来吗?”

广宣禅师替安成回道:“前年扶桑使团回国之后,安成上人自愿留下游历,这两年间足迹遍布大江南北,五日前才回到长安。”

“足迹遍布大江南北……”西岭月很是羡慕。

“饶是如此,贫僧也只领略了大唐文化的皮毛。贵国地大物博,文化博大精深,实在是敝国所难及。”安成上人边说边露出赞叹的表情。

李成轩则问道:“安成上人日后还回扶桑吗?”

“自然要回,贫僧会随下一批来唐使团一同回国。”

“下一批来唐使团会是什么时候抵达

?”西岭月追问。

安成上人却摇了摇头:“不好说。按照以往的惯例,少则两三年,多则二三十年吧。”

“二三十年……”西岭月简直难以想象,让一个人背井离家在异国生活这么久,到底是什么滋味。她离开西川还不到半年,如今都已经思乡情切了。

可她也知道,安成上人能作为遣唐使者,尤其是学问僧来到大唐,要在扶桑国内经过重重选拔,这百余年间,扶桑人都以来大唐游学为至高荣誉,学满归国之后也大多在扶桑国内担任要职。端看安成上人对大唐风土的赞叹与羡慕,甚至在不知归期的情况下长住在此,想来此言并非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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