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市西北方向的郊区前有一条N字形的河流弯弯曲曲地流淌着,它就是塞纳河。一座郁郁葱葱的大森林伫立在河畔,把塞纳河紧紧地拥揽于它的怀抱之中。
这座美丽的大森林就是尽人皆知的塞哲尔莫森林,它里面有一座年代非常久远的古堡,只见这座古堡威风凛凛地屹立在秋天的蓝色苍穹之下。施比兹伯爵是这座古堡的主人。
一天晚上,这座古堡里举办了一场非常隆重的宴会。被邀请赴宴的宾客们,各自搭乘着汽车或马车,从巴黎赶到这里来。头戴黑色礼帽的贵族绅士们和衣着华美的贵妇小姐们不停地出现在车窗外面,而那一辆辆豪华的小轿车如同受到了引诱一般纷纷朝那个石头打造的古堡大门驶去。
施比兹伯爵家族不仅是法国的名门望族,同时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家族。
在那些前来赴宴的人之中,除了有当地的贵族、企业家以及大地主之外,还有世界驰名的文学家、艺术家、舞蹈家、歌唱家和电影明星等巴黎上层社会的一些知名人物,另外,巴黎社交界的一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也云集于此。
古堡的大厅富丽堂皇,绅士、贵妇、贵族和淑女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高谈阔论,高举着手中的酒杯谈笑风生,气氛十分热烈。
就在这个时候,此次宴会的女主人——伯爵夫人绰约多姿地出现在了欢声笑语的大厅之中,雍容华贵的公爵夫人面带笑容地走到宾客中间,频频向人们点头示意。
伯爵夫人那如同天鹅般的细腻而修长的脖颈上面,垂着一条沉甸甸的钻石项链。这条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在灯光的映衬之下,放射出了令人眼花缭乱的五彩光华。
众多宾客的目光立刻被这条光彩夺目的钻石项链给吸引了过来。绅士们停止了交谈,都用惊讶不已的目光注视着这条项链,女士们则不由自主地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哇!太迷人了……”
“当然啦,它可是那条举世闻名的‘王妃的项链’啊!”
“喔,难道这就是法国大革命时期被革命党推上断头台的马莉·鄂多尼德王妃所拥有的那条项链?”
“正是!”
就在这两位大名鼎鼎的一流歌星低声交谈的时候,站在一旁的一位穿着时髦的贵妇人却细声细语地插了一句:
“可是,这条项链受到过诅咒,十分不祥啊!”
“为什么要这样说?”
“对于这其中的原委,我就知道了。然而,据说马莉·鄂多尼德王妃的诅咒和仇恨附着在这条项链之上,每一个佩戴过它的人都会遭到厄运!”
“真是这样的吗?”
“千真万确!”
“反正我是不会相信这些话的,所谓的谣传只不过是对拥有它的伯爵夫人的一种变相的艳羡和妒嫉而已!”
闻听此言,这位贵妇人情知讨不到好处,只好怏怏不快地回到了她的同伴中间。
“真烦人啊!什么诅咒,什么厄运,什么不祥的钻石项链……”
“不必烦恼!这种谣言并没有被别人证实过,她之所以如此散播谣言,只不过是一颗嫉妒心操纵之下的血口喷人罢了!”
“话虽这样说,可这样的谣言被人们传来传去,也着实够令人讨厌的!”
“尽管那些贵妇和小姐们看上去雍容华贵、气度不凡,可她们的内心里暗中都包藏着恶毒的诽谤和强烈的憎恶。就比如说刚才的那位女士吧,尽管她的嘴里如此诽谤这条项链,可内心里不知道对它有多么向往呢!然而,正是由于自己无法得到这条钻石项链,所以只能跑过来跟我们发发牢骚。”
“不错,像我们这种出身平凡的人,根本就没有福分得到如此光彩夺目的钻石项链,幸亏我们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想得很开,所以心里不会产生对伯爵夫人丝毫的嫉妒,只是迷恋于它的光彩夺目罢了,也就是有点着迷……仅此而已。”
“真是这样啊,假如心里没有痴心妄想的话,也就自然不会被嫉妒所困扰了。”
其中的一个女郎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佩戴的项链,随后,她乐观地笑了笑,因为那是一条廉价的、毫不起眼的普通珍珠项链。
“哇!这条项链也很棒啊!”
“呃,不,它是假的!”
“是吗?我一点都看不出来!”
“正是因为这样,用一条冒牌的项链唬唬人也就足够了。”
两个人无所顾忌地开怀大笑,同时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把酒一口气地喝了下去。
伯爵夫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佩戴的钻石项链已经成为了众多宾客所关注的焦点,只见她仍然满面春风,风度翩翩地往来于人群之间,用温文尔雅的口吻跟他们聊着家常。
每当伯爵夫人低下头去与宾客们行礼致意的时候,她脖子上佩戴的项链不仅闪动着迷人的光彩,而且还会发出“叮叮”的悦耳声响。
在一阵狂欢之中,宴会的高潮终于到来了,随后,宾客们意兴阑珊,各自散去。感到筋疲力尽的伯爵夫人,半睁着朦胧的睡眼,被伯爵搀扶进了卧室之中。伯爵温柔款款地对夫人说道:
“你今天晚上真是太劳累了。这条钻石项链不仅为你赢得了良好的赞誉,还把众多宾客的目光深深地吸引到了你的身上。”
伯爵夫人听了丈夫的这番话之后,不由自主地微笑了一下,然后得意扬扬地把这条项链从脖子上取了下来。
“那么,它就拜托给你了!”
“好的,我明天一早就会把它送到银行保管起来。看你,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你赶紧好好地睡上一觉吧!”
说完这句话,伯爵伸手把项链接了过来,转身走进了自己的书房。
第二天早晨,伯爵亲自把这条项链送到了银行。因为这是一件举世闻名的珍宝,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这件宝贝平常的时候都放在银行的金库里。
如此一来,这条项链便根本不可能发生意外的情况,然而,仅仅过了一个多月,便发生了一件让整个社会为之震惊的案件,那就是这条钻石项链竟然不翼而飞了!
宴会举办完的一个月之后,巴黎的卡恩帝宫为了欢迎丹麦国王又举办了一场盛大而隆重的晚宴。施比兹伯爵夫妇也应邀参加了这次宴会,当然,伯爵夫人按照平时的习惯,戴上了那条钻石项链。
当天晚上,在宴会之上,这条璀璨夺目的项链也如往日一般出尽了风头,所有的到场宾客都给予了它极高的关注和赞誉,尤其是丹麦国王格利思,只见他饶有兴趣地与伯爵夫人高谈阔论,询问着这条项链的来历以及与项链有关的种种传闻。
“你的这条项链美极了!”丹麦国王发自肺腑地赞美着。
伯爵夫人闻听此言兴奋不已,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得意忘形之色。在伯爵夫妇乘车回家的半路上,伯爵夫人虽然紧紧地依靠在伯爵的身边,可心里却飘飘然地不知道身在何处。
甚至在伯爵夫人回到自己的卧室之后,她还恋恋不舍地吻了那条项链好几次,并且温柔地抚摸了它好半天,这才交到丈夫的手中。
伯爵小心翼翼地把钻石项链放进了皮革制成的珠宝箱里面,然后在箱子外面上了锁,放在了隔壁的房间里面。
隔壁的房间是伯爵的书房,是他平时用来阅读和思考的地方,同时也是他躲避尘世喧嚣的地方。
这个房间只有一扇门,而且是从里面紧锁着的。正对着院子的地方开着一扇小小的窗户,窗户的前面摆放着一个高大的书橱,所以,阳光根本无法照射进来,外人也无法从这扇窗户进到屋子里来。
伯爵非常谨慎地把珠宝箱放到了书架上面的纸箱子里面,并且牢牢地把锁锁好了,之后又把门关好,穿上睡衣躺在了床上。
参加宴会所带来的疲惫,使他迅速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九点多钟伯爵才醒来,起身下床之后,他换好衣服,仆人为他端来了一杯咖啡。伯爵喝完咖啡之后便到跑马场遛马去了。
伯爵跑马归来,走进了夫人的卧房。这个时候,女仆们正围在卧房的梳妆台前,为夫人梳理头发。
“早安!”夫人透过镜子向伯爵问好道。
“早!我要立刻到银行去一趟!”
“辛苦你了……那么,就拜托你了。”
伯爵转身朝那个小屋子走去,可没过多久又折了回来。
“你把那个东西取出来了吗?”
“哪个东西?你说什么?”
“当然是那个盛放珠宝的箱子啊!”
“什么?珠宝箱……不就在那儿吗?”
“我昨天晚上明明像往常一样把它放到书橱上面的箱子里了!”
伯爵夫人猛地从化妆椅上站了起来,回过头来,只见她这时已经被惊得脸色苍白了。
“我……我并不晓得啊!我根本就没有去过那个房间!”
伯爵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这个意外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如此珍贵罕见的稀世之宝——“王妃的项链”就这样不翼而飞了!
所谓“王妃项链”是指18世纪时,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王妃马莉·鄂多尼德曾经拥有过的项链,当然,这只是一个传闻而已。因为王妃是否真的佩戴过这条光彩夺目的项链,却是无据可查的,这不禁令人大为疑惑。
至于被推上断头台的马莉·鄂多尼德所发出的诅咒和愤恨,只不过是一种毫无根据的流言飞语罢了。
刚开始的时候,这条钻石项链是由施比兹伯爵的亲戚——意大利知名人士若恩·施比兹柏机赠送给路易十六的王妃马莉·鄂多尼德(所谓的“柏机”是指辅佐罗马宗教事宜的高级主教)的贵重礼物。
柏机原本以为这条项链已经安全地送到了王妃的手上,可事实上却是这条项链在运送的途中被人夺走了。而作案者正是当时在皇宫里颇具名望的勒马德伯爵和他的夫人琼。
这是一对无比贪婪的夫妇,他们与其他的贵族串通一气,共同冒领了这条世所罕见的钻石项链,并且把上面的钻石全部取了下来,将其悉数高价转卖给了一个珠宝商人。
1786年2月,那条被剥去钻石的黄金项链被与他们合伙的贵族抢走了。那些贵族把它带到了意大利,转手卖给了克思登伯爵。
而克思登伯爵正是柏机若恩·施比兹的侄子,他同时也是柏机的遗产继承者。他打算将伯父的遗产完整无缺地保存下去,所以又从那个珠宝商人的手中,以高价把那些珍贵罕有的宝钻重新买了回来。
或许是因为这些钻石已经辗转多人之手,所以有一些珍贵的钻石已不知何时散落于民间,因此,剩下的那配不起来的一部分,伯爵就购买了重量相等但成色稍逊一些的钻石来代替。这样,不管是形状还是价值,“王妃的项链”都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了。这条项链在施比兹家族中已经珍藏了大约一个世纪。
这段时间里爆发了轰轰烈烈的法国大革命,路易王朝遭到覆灭的噩运,王妃马莉和路易十六同时被革命政府判处极刑,王妃那如花儿一般美丽的生命就这样断送在了革命军的断头台上。
大革命爆发之后,王公贵族们的家产都被没收得干干净净,而他们本人也无法幸免于难。很多贵族都被处以极刑,同时也有很多贵族被流放到了国外的偏远地区。
拿破仑登上王位之后,王公贵族又恢复了往日的雄风,而革命党的情绪则日益低落。那些流亡在外的达官贵人纷纷回到故土家园,收回了原有的领地和家产。而克思登伯爵也把那条钻石项链当作马莉王妃的遗物在家族中传了下来。
现如今,施比兹伯爵从祖上继承了这条钻石项链,并将其当成传家之宝存放在巴黎的银行之中。每当参加盛大的宴会或者出席比较重要的场合,伯爵都会亲手把它从银行里取出来,事后又亲自将其送到银行里存好。
银行的保险库深处地下,这个像橱子一样的保险库是专门用来存放客户们的贵重物品的。而这个保险库的钥匙也是由银行方面和客户各持一把,假如不能同时具有这两把钥匙,保险库便无法打开。
在伯爵发现家传的钻石项链不翼而飞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拿起电话向当地的警方报了案。
塞哲尔莫地区的警察局局长布尔罗在得知钻石项链被盗的消息之后,立即带领他的下属前往施比兹伯爵的府邸。局长聚精会神地倾听着伯爵对于整个案件的陈述。
“请你立刻带我们到现场去,我们要检查一番。”
“好的,请随我来。”
于是,伯爵在前面带路,同警察局局长一起来到了那个狭小的房间。由于太阳光无法照射进来,所以即便是在大白天,这间屋子里也十分昏暗。
“啪”的一声,伯爵打开了灯。
“案发当日你把这扇门锁上了吗?”
“锁上了!而且里面的门闩也被我闩上了。”
“它被打开过吗?”
“不,是我早上外出的时候拉去的门闩,并且用钥匙才把门打开的。”
“那么,还有其他的可以进入这个房间的入口或者地下通道吗?”
“书橱的后面有一扇窗户。”
因为这个房间非常狭小,因此,为了避免受到外界的干扰,伯爵才在窗户的前面摆放了一个书橱。
书橱看起来十分沉重,因为里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按照常理来看,一两个人是根本无法将其移动的。
“要想将书架挪动而不被我发觉,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伯爵自信满满地说道。
“窗户外面是什么?”
“是一个小小的院子。”
“这个房间的上面还有房间吗?”
“有,那个房间是专门供仆人们居住的。”
于是,局长命令部下将书橱搬开,只见后面那扇紧紧闭合着的小窗户露了出来。
“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伯爵,这里并没有人进出过的痕迹,而且门上也被闩住了啊!”
局长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之后转过身子站在门口,表情十分焦躁,接着,他向脸色苍白的伯爵夫人问道:
“夫人,昨天晚上有人知道您戴了那条项链吗?”
“这件事情家里的仆人们都知道的。因为每当我出席晚宴或者舞会的时候,我都会佩戴它,这几乎已经成了尽人皆知的事情。”
“你们把钻石项链藏在这间屋子的珠宝箱里,家中的仆人们也知道吗?”
“不,这是我和我丈夫之间的秘密,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吗?”
“是的,任何人……不过……啊!对了……对了……”
“夫人,您说什么?您想到了什么?”
“是的,可是……这种事情……”
“不论是什么样的事情,您都要如实地告诉我。往往那些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事情,却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所以,希望你们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可是,可是……这与这件事情并没有任何关系啊!”
“究竟是什么事情啊?”
“我想到了艾尼。”
“艾尼?她是谁?”
“她是我上高中时的密友,她家境富裕,生活条件十分优越,但是,因为婚姻上出了一点小问题,她跟她的父亲大吵了一架,以至于最后甚至离家出走了。”
“她跟你们一样是贵族吗?”
“不,她并不是贵族出身,只是一个生长在有钱人家庭的迷人女子。可是,她的命运却非常悲惨。不久之前,她的丈夫不幸去世了,她也就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年轻寡妇。现如今,她与一个叫作拉沃尔的小男孩生活在一起,艰辛度日。所以,我就在这座古堡里腾了一个房间让他们母子二人居住。”
“也就是说,你是艾尼母子的救命恩人咯?”
“没有那么严重。不过,她确实是对我感激涕零的,于是主动要求当古堡的管家,帮我处理家务上的事情,而且负责教导年轻的仆人。由于她生性善良、待人和蔼,所以仆人们都非常尊敬她。”
“他们母子二人的房间在二楼吗?”
“不,在走廊那边。”
“那个房间里的窗户,是不是也朝向中央的院子?”
“是的!”
夫人刚开始的时候有些犹豫,但最后终于肯定地回答了一句。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默,就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沉重起来。伯爵夫人似乎非常担心盗窃的嫌疑会落到自己的闺中密友——艾尼的身上。
“我可以看看那间屋子吗?”局长坚定地问道。
于是,伯爵把局长带到了那个房间。
只见艾尼此时正在忙着缝补衣服,她的身边仰面躺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男孩此时正有滋有味地沉浸在图书之中,已经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这个房间里既没有铺地毯,也没有安壁炉,甚至连窗帘也没有挂,装修得也非常粗陋简朴。几件厨具堆放在房间的角落里,整个房间看起来十分简陋。局长见此情景,不由得心中一酸。
伯爵夫人曾说自己是出于同情,所以才义无反顾地照料艾尼母子二人的生活起居。可是,根据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伯爵夫人刚才所说的显而易见有些夸夸其谈了。伯爵夫人过着的生活是如此地奢侈豪华、衣食无忧,可她却不应该如此对待她的这位好朋友啊!
艾尼一见伯爵和警察局长走进了门,连忙站起身来,表情显得十分惊讶,随后,她面带笑容地向两个人问好。不过,由于她不知道这二人到此来的真正目的,所以睁大了双眼,脸上满是疑惑和茫然的神情。
艾尼给局长留下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一个正直无私、温柔善良的女人。
局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十分温和平静的声音对她说道:
“由于伯爵夫人的钻石项链不翼而飞,所以我们只好将整个伯爵府搜查一番才能够放心。”
艾尼瞪大了眼睛,看上去惴惴不安的。
“哦,那条钻石项链……”
“你见过吗?”
“见过,有一点我非常清楚,那就是我昨天晚上服侍伯爵夫人更衣的时候,那条项链还是我亲手为夫人戴上的呢!”
“是吗?你为她戴上的……那么……你有没有想到,窃贼很有可能通过你的房间进入到伯爵存放钻石项链的屋子?”
局长一边说着,一边用猎犬一般锐利的目光凝视着艾尼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眼神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善良的艾尼丝毫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然成为了嫌疑犯,她仍然露出温柔的笑容,心平气和地说道:“警官,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因为从昨天晚上直到现在,我始终都没有从这个房间里出去过,更何况那个小屋子平常总是门窗紧闭的。你瞧,那个小屋子的窗户现在不是关得好好的吗?”
艾尼起身离座,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窗户外面就是庭院,而对面则是伯爵的书房,屋子的墙壁上有一扇小小的窗户。
局长把头伸出窗外,向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扭过头来说道:“不错,是紧关着的,可是,你又是怎么想到窃贼会从那个房间的窗户进入到里面的呢?”
局长全神贯注地盯着艾尼。
“因为那个房间里放着那条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
“你是怎么知道的?”局长突然用非常强硬的口气询问道。
“因为……因为在很久以前,我听夫人说过……”
艾尼刚说完,神色突然变得十分慌乱。因为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已经被警方当成了嫌疑犯。只见她的脸色如纸一般苍白,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儿子抱在了胸前。
自从伯爵和局长进门以来,这个小男孩就一直用机警不安的眼神盯着这两个人的脸庞。当母亲把他紧紧拥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忍不住低声说道:“妈妈……”
这个男孩似乎是想要保护他的母亲,只见他以怒气冲冲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局长和伯爵。
当伯爵看到这个景象的时候,他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孩子,好了,好了,不用担心,你的母亲是不会有危险的……艾尼,你也不用害怕……局长,我可以向你保证,艾尼绝对是一位心地善良、诚实忠心的女人,她是不会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的,我可以为她担保。”
“哦,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绝不是坏人。凭借着我在警界多年的工作经验和阅历,凭借着我们敏锐的眼光,好坏真伪基本上是一看便知。
“到目前为止,我们所说的那些话也只不过是假定而已,她有可能是全然没有察觉到窃贼的偷偷潜入,也有可能是当窃贼从她的房间经过时,由于受到惊吓而默许了贼人的潜入……呃,抱歉,打扰了,我这就告辞了!”
局长略带歉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局长回到警察局之后,立刻把这件离奇的盗窃案向地区检察官作了一番汇报。
检察官受理了这件案子。几天之后,警方对伯爵府邸的里里外外进行了一番极为彻底的搜查,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而伯爵府里的每一个佣人都接受了一番严格的审查。除此之外,警察们还调查了小屋子里的门闩和窗户的具体情况,甚至把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然而,警方连一丁点儿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找到。
仆人之中并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门闩也与以往没有任何的不同,这就说明从外面是绝对无法打开那个小窗户的。
“这……可是……哦,看来那个叫艾尼的年轻妇人还是最大的嫌疑人啊!”
检察官对艾尼充满了怀疑。
于是,检察官把审查的重点放到了艾尼的身上。警方将她的日常生活和行为习惯都作了一番详细的研究。
调查结果表明,最近三年以来,她仅仅外出过四次;而且,这仅有的四次外出也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事或者是游山玩水,而是受到夫人的派遣,外出办理了几件事情。
根据仆人们所说,艾尼在伯爵府担当女管家的这段期间里,不仅勤勤恳恳,而且忠于职守。另外,这个女人生性温柔,气质高雅,给大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平日里除了教导督促年轻的仆人们之外,还要负责照料夫人的很多日常琐事。因此,她只要一有闲暇的时间,就会忙着缝补衣物,往往从大清早开始劳作,一直到半夜三更,她才放下手中的活计,换上睡袍上床休息。
“她是一个特别会为夫人出谋划策,并且心思缜密的人。”仆人们都这样赞美着她。
“像艾尼这样的一位心地善良、无私正直的妇女,是绝对不会去偷窃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宝物的。如此看来,盗窃走钻石项链的那个人肯定不是她了。”
于是,检察官渐渐地打消了对一贫如洗的艾尼的怀疑。
可是,那个窃贼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潜入房间把钻石项链偷走,又是从什么地方逃走的呢?他又是如何得知那条光彩夺目的钻石项链藏在那个房间里呢?
只有伯爵、伯爵夫人和艾尼三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其余的仆人对此事均是一无所知的,这可真是一个扑朔迷离、迷雾重重的案件啊!
还有另外一件事,窃贼为什么能够进到完好无损的且从里面锁紧的房间呢?那么,在他逃走之后,为什么那个藏项链的房间的门闩还能像往日一样完好如初呢?
照这样看来,这个谜团真是越来越离奇了啊!
四个多月的审查就这样过去了,结果是一无所获,案情没有取得丝毫的进展。不要说盗窃犯了,就连嫌疑人也没有找到一个。
检察官对此感到匪夷所思,于是,他暗地里布置了很多警力,让他们对伯爵家的财政状况和家庭背景进行了严密的调查。
调查结果令人大为意外,从表面上看来,伯爵一家的生活尽管锦衣玉食、奢华无比,可实际上他们家的财政早已出现了赤字,负债累累,债主经常催促他们偿还债务。
因此,伯爵夫妇或许是由于被财政状况所逼迫,所以不得不偷偷地卖掉了那条钻石项链。然而,像伯爵家这样声名显赫的名门望族,如果做出这样的事情,肯定会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不仅会遭受到他人的耻笑,甚至还有可能会使家族声誉蒙羞,因此,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才谎称项链遭窃的。
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之后,检察官便停止了调查工作。然而,在社会上得知伯爵夫人的钻石项链遭窃的消息之后,伯爵的很多债主都感到十分恐慌。
“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我们原本以为他会把那条钻石项链卖掉以偿清债务,所以都静下心来耐心地等待,然而,现如今那条项链已经被人偷走了,所以我们也就不能无动于衷了。”
于是,所有的债主都开始迫不及待地催促伯爵偿还债务。伯爵迫不得已,只好把家传的大片土地出让或者作资产抵押。如此一来,那些债主的怒气和惊恐才稍稍平息了一些。假如伯爵没有这些祖上传下来的不动产的话,那就难免会遭到家破人亡的打击。
从此,伯爵变得忧心忡忡,而夫人似乎也陷入到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癫狂状态当中,时常动不动就为了一些无所谓的小事情而对仆人们大呼小叫的,对艾尼母子的态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过多久,这对母子便被赶出了伯爵府。
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的艾尼,一只手拉着年仅6岁的儿子拉沃尔,另一只手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满面泪痕、踉踉跄跄地朝门外走去,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唉,真是太可怜了!艾尼举目无亲,又带着一个年幼的儿子,她能到哪里去呢?她以后又该如何维持生计呢?”
“拉沃尔这个孩子太可怜了!小小年纪就饱经了世间的艰辛。”
“是啊!艾尼母子真是太不幸了!”
艾尼母子一步一回头地望着那些与他们朝夕相处的仆人们,双眼之中满是恋恋不舍和愁苦不堪。他们步履蹒跚,失望至极。拉沃尔时不时地扭回头去,可是,他这时连摆摆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此之后的几个月里,伯爵把祖上传下来的土地全部卖光了,以此来偿还债务;不仅如此,伯爵还大幅度地削减了仆人的数量,用这个方法来减小日常的生活开支。
这天,伯爵夫人突然收到了一封信,这封信是艾尼寄来的。
“哦,艾尼……”
她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对密友的思念之情,连忙把信拆开,读了起来。她反反复复地把这封信读了好几遍,可她仍然不能读懂这封信中所写的内容。这可真是一封像谜一样的书信啊!
夫人: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我对您的感激之情。假如没有您的帮助的话,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熬过那些艰辛的岁月。
在这个贫穷偏僻的小山村里,对我这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来说,那笔钱简直就像上天的恩赐一样宝贵。可是,直到现在,我的心里也一直存有疑虑:您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现在居住的地方呢?
自从出了您家的大门之后,我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情。对于以前的朋友,以及府邸中的仆人们,我也没有向他们透露过关于这件事的一个字啊!我住在遥远的乡村,可夫人是如何知道我现在的住址的呢?而且还寄给了我这么多的一笔钱,真让我感觉恍若在梦中一般啊。
因为您在信的结尾并没有签上自己的名字,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好心人寄来的这封信,不过,后来经过一番细细的斟酌,我想,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夫人您之外,再也没有对我如此关怀体贴的人了。您是故意不写上自己的姓名的,我认为这是夫人您一贯的作风。
夫人,对于您的关怀和体贴,我内心里由衷地感动,因此,请允许我在这里向您表达最真挚的感谢。
我要感谢的不仅仅是您在钱财上对我的帮助,更重要的是您的关怀和体贴,所以,我虔诚地向上帝祈祷,希望神明能够赐福于您!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对您的感谢之情了!
艾尼
“哦,她肯定是搞错了!”
伯爵夫人在大惊之余也感到非常莫名其妙。自己已经被堆积如山的债务害得苦不堪言了,又怎么可能有多余的钱财拿去救济艾尼呢?可是,她为什么要写这封感谢信呢?
于是,伯爵夫人立刻给艾尼写了一封回信,信里的大致内容是说,自己并没有给她寄过钱,肯定是她自己搞错了。
然而,没过多久,夫人又收到了艾尼的回信。
夫人:
看完了您的那封回信之后,我心中感到万分惊诧,因为除了夫人您以外,还会有谁那么好心眼地寄给我一大笔钱呢?
这笔钱既不是用挂号寄来的,也没有用汇兑,而是夹在平常的信封里面邮寄过来,而且里面的钞票是两张面值为1000法郎的纸币。为了证实这件事情,我将这个信封随信奉上,请您过目,真伪立刻就能辨别清楚。
艾尼
附带的信封上盖着巴黎邮局的邮戳,既没有写明寄信人的住址,也没有写明寄信人的姓名,而信封上的收件人一栏写的是“艾尼女士”这几个字,从笔迹上来看,与伯爵夫人的十分相像。
伯爵夫人压根就没有给艾尼寄过钱,可是,她的心里却感到非常不自在。于是,伯爵夫人将这些信件交给了警方。
由于这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信件,因此,尽管警方展开了大规模的调查,可还是没有找出寄信人的真实姓名。
一年之后,相同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次。艾尼又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并夹着两千法郎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