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实在是非常抱歉,我走错房间了,我真是太糊涂了。”
罗宾心中非常慌乱,想要立刻脱身而去,可阿布兹夫人却一把拉住了他。
“罗宾先生,请你到里面来一趟,你看可以吗?”
“可是……”
做贼心虚的罗宾神色十分慌乱。
“进来吧,你还跟我们客气什么,我们有事情要请教你。”
“什么事情?”
“我们现在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在卖出那些债券的时候,是该卖出本国的还是国外的?”
“可是,那些债券不是被法院冻结了,只是由你们暂时保管吗?如果现在将那些债券出售的话,那不是公然违反法律了吗?”
“不,法院并没有冻结全部的债券,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说着,阿布兹夫人打开了保险柜,只见里面被认购券堆得满满的。接着,阿布兹夫人从里面拿出来一张有价证券。那是一张价值1374法郎的证券。艾布尔从夫人的手中把它接了过来,然后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当天午后,艾布尔带着罗宾,来到了一家公司出售债券,立刻得到了46000多法郎的现款。
“看吧,面值一千多的有价债券,现如今已经涨到4万多法郎了啊!”
艾布尔得意扬扬地说道。
罗宾内心之中疑惑重重,因为法院明明已经将债券冻结了啊!尽管只有一张被出售,可一旦被查了出来,也是会遭受到最严厉的惩罚的啊!莫非他们是为了维持生计所以才不得已悄悄卖掉的吗?
可是,假如真是由于这个原因的话,那他们就应该对我守口如瓶才对啊,为什么会把我带到债券交易公司去呢?
此外,还有一件事情非常可疑,他们为什么要我当秘书却不让我工作呢?尽管他们夫妇两个多次表示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可他们的所作所为又着实令人疑心,莫非他们夫妻二人有所图谋?
罗宾的心中无比困惑,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其他的疑点。
他逐渐得知仆人们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当艾布尔先生命令仆人去找罗宾的时候,他从来不问“罗宾先生来了吗”,而只是问“那位先生来了吗”。
假如他要吩咐仆人的话,他也不会说“你去对罗宾先生说一下……”而是会说“去通知那位先生……”
“他为什么总是这样称呼我,而不直接叫我的姓名呢?”
这一点令罗宾百思不得其解。
尽管艾布尔夫妇口口声声说要报答他,可却很少跟他说话聊天,更不要说与他一起用餐什么的了。
莫非他们夫妻二人暗中告诫府邸中上上下下的仆人们,罗宾是一个不善言谈、性情乖张的人?于是,每当罗宾主动上前跟他们搭讪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问一答一,说完之后立刻扭头离开。对于这个让人想不通的难题,罗宾感觉到更加挠头了。
一天,府邸上来了两位客人,仆人勒德带着他们从走廊经过。当两位客人从罗宾身边经过的时候,只听得勒德低声说道:
“这是主人的秘书,由于他来自偏远的农村,所以不懂礼数,唉,他真是太让人厌恶了。”
听到勒德的恶意中伤后,罗宾的心中愤慨不已,同时感觉到非常委屈。然而,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们对自己作何评价简直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自己的目标完全在于存放在保险柜中的那一亿法郎的巨额债券,其他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完全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然而,阿布兹夫人始终随身携带着保险柜的钥匙,同时也对保险柜的密码守口如瓶,这一点着实让罗宾感到手足无措。
后来被人们称为“怪盗亚森·罗宾”的他,当初的作案手段并不怎么高明,只不过稍稍高于一般顺手牵羊的小贼而已。不过,罗宾后来的手段变得高明了许多。
然而,一件意外的事情终于在某一天发生了,而这个事件的进展情况也为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天,巴黎的很多家报纸杂志上都刊登出了与艾布尔夫妇有关的头版头条新闻,说他们上了一个大当,损失了很多财产。
听到这一惊人的消息之后,很多放高利贷给艾布尔夫妇的债主纷纷找上门来,这些人一齐涌到艾布尔富丽堂皇的公馆之中,逼他们夫妻立刻还清债务。
艾布尔夫妇慌张不已,不停地为拖延还债寻找着借口。
罗宾见这种情况,心中不由得暗暗想道:
“事情已经非常严重了!尽管保存在书房保险柜里的那一亿法郎的债券已经被法院冻结,可他们夫妻二人为了偿还债务,很有可能悄悄地将债券出售,用所得的钱款来还债,然后再带着余下的债券逃往国外。
“假如他们夫妻二人真有此意的话,那么,我多日以来一直在等待的大好时机便会就此流逝,因此,在他们没有出售债券之前,我必须要千方百计地将它们弄到手中。”
通常在晚上六点钟的时候,罗宾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处理完毕之后,他便会回到自己的住处,然而,他今天却躲在秘书办公室里没有回家。
艾布尔夫妇和府邸里的仆人们都认为他已经回家去了,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躲在办公室里。罗宾把门从里面锁上了,随后俯身趴在地板上,通过那根管子探听书房内的情况。
就这样,罗宾耐着性子整整观察了一个晚上,可什么意外情况都没有发生。
到了第六天的夜里,罗宾发现艾布尔轻手轻脚地来到了书房。没过多长时间,阿布兹也跟着进了书房,这个时候,府邸中上上下下的仆人们都已经酣然入睡了。罗宾连一口大气也不敢喘,一动不动地从铅管中观察书房里的情况。
艾布尔夫妻不知道在悄悄地说些什么,而且,过了一段时间他们便把保险柜打开了,取出一本账本,仔细地查看着。一直等到夜里十二点钟,他们还在拿着那本账本翻看。
“哦,我想机会已经到来了!”
罗宾悄无声息地把窗户打开,这扇窗户是朝着院子的,天空中既没有星辰,也没有月亮,大地一片苍茫昏暗。
接着,他从衣柜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绳梯,将其中的一头拴在窗户的扶手上,另一头扔到下面去。一阵夜风吹来,绳梯微微摇晃着。
罗宾翻过栏杆,轻手轻脚地从绳梯上溜了下来。绳梯下面就是艾布尔书房的窗户。窗户上面垂着厚实的布帘,所以屋子里的任何情况都看不清楚。与此同时,书房里的人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罗宾慢慢爬到了窗户之外的阳台上,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书房内的动静,然而,书房里面悄无声息,似乎没有人一样。
罗宾竭尽所能地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心情,缓缓地将窗户打开了。往常的时候,窗户都是用挂钩钩住的,然而,那个挂钩已经被罗宾事先打开了。与此同时,为了防止推开窗户的时候发出声响,他事先将蜡油涂抹在了窗户上。
就这样,玻璃窗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然而,罗宾并没有将其全部打开,而是只弄开了一个仅容得下一个脑袋钻入的缝隙。
窗帘的中部有一道缝隙,书房中的一丝微弱的光亮从这里照了出来。
透过缝隙朝屋子里面望过去,可以看到艾布尔夫妇正端坐在距离窗户较远的保险柜前面,他们正在专心致志地查看着手头上的账目。在他们二人中间,一支蜡烛高高地点燃了起来,微弱的光线只能照亮他们两个人附近的地方。因此,对于罗宾而言,这丝毫不会影响到他的行动。
艾布尔夫妇二人正沉浸在查看账目的工作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窗户已经被推开了一道缝隙,也就更没有发现罗宾。
他们两个偶尔会低下头来低声交谈一会儿。罗宾目测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心中暗自揣测道:如果此时自己闯进去的话,完全有可能在他们开口发出呼救之前将二人制伏。
罗宾把窗户又推开了一些,只听得艾布尔对阿布兹小声说道:
“啊,天气似乎又变冷了一些。”
罗宾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因为窗户已经被自己推开了,凉风不断地吹进来,所以艾布尔夫妇才会觉得寒冷。
然而,阿布兹夫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窗户开了一道缝隙,她抬起头来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伸了伸懒腰说道:
“天色已经很晚了,我要回房间去休息了。天气这么冷,我担心自己会着凉,你还要继续吗?”
“我把剩下的问题处理完就回去。”
“你要把这些问题全部处理完?上帝啊!我看你就是干个通宵也干不完啊。”
“不,最多再有一个小时就可以完成了。”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阿布兹夫人拖着沉重的步伐朝门外走去,艾布尔则留下来继续查看账目。
夜里1点20分左右的时候,罗宾又把窗户轻轻地推开了一些,那道缝隙也就更大了。突然之间,一股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把窗户上的布帘吹得鼓鼓胀胀的。
艾布尔被这阵凉风惊动了,他非常诧异地站起身来。突然罗宾一个箭步冲到了书房里面。
艾布尔大吃一惊,立刻大声呼救。罗宾用最快的速度用手绢捂在了他的脸上。艾布尔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吱吱呜呜地呻吟着。
罗宾用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艾布尔的后背,而另一只手则用力地按住手绢。艾布尔仅仅挣扎了片刻,便感觉到四肢乏力、头昏脑涨。原来这块手绢事先已经被罗宾用麻醉药浸泡过了,所以才能很快使艾布尔昏倒。等他完全瘫软下来之后,罗宾将他轻轻地放倒在了地上。
接着,罗宾从那个保险柜中取出了两个文件袋,然后蹑手蹑脚地从书房中溜了出来,径直朝楼下走去。
他从院子中穿过,打开了后门。由于罗宾事先已经悄悄地准备了一把钥匙,所以他才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大铁门打开。
在离后门不远处的街角,一辆马车正停在这里等候。驾驶马车的人正是简特。
这辆马车是罗宾和简特两个人一起花钱雇来的。
“喂!简特,把这两个文件袋放进马车里面,然后随我来。”
“啊!可算成功了!”
简特把那两个文件袋丢到马车里面之后,便跟随着罗宾,一起从后门走进了府邸。
两个人在书房和马车之间往返了两个来回之后,保险柜里的认购券便全部被他们搬了出来。
罗宾压低了声音说道:
“简特,慢一些,如果马车在三更半夜的时候飞奔,肯定会引起别人注意的。所以,你要假装从遥远的地方赶回来一样,马匹和车夫都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
“我知道了。”
简特随即改成不紧不慢地驾驶马车。罗宾端坐在马车车厢里,抚摸了一下刚刚弄到手的文件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悦。
回到住所之后,两个人急不可耐地翻看起偷回来的文件袋。
尽管到手的认购券只有5000万法郎,可这是罗宾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感到失望和沮丧。
在这些债券之中,除了公债、巴黎市发行的债券、铁路债券、苏伊士运河公债、北部地区的矿产认购券以外,还有其他很多国家所发行的公债,而且全都是有价债券。
“尽管没有弄到1亿法郎,但我们的收获也可以称得上颇丰了。对于像我们这样第一次展开行动的人来说,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我们要赶紧把这些债券卖出去,兑换成现款,你觉得我们把这些债券对半分开怎么样?”
简特激动不已地说道,不过罗宾却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不,不能那样做,如果现在就将这些债券出手的话,立刻就会被警方盯上,而且,我们还不得不以低廉的价格抛售。
“所以我们要耐心地等几天,等大家渐渐淡忘了这件事之后,再一点一点地脱手。而且,我们不能在国内卖,必须到英国或者其他的国家去出售认购券。”
罗宾的意思是让简特再耐心地等上一段时间。
然而,仅仅过了十几天,简特在一天早上便神色慌张地跑到了罗宾的住所。
“喂,糟了,出事了!”
他的手中攥着今天才刚刚出版的报纸,上面刊登着一个足以令人大吃一惊的消息,那就是沃朵克·艾布尔夫妇神秘失踪了。
“报纸上都说了些什么?”
罗宾万分惊讶,连忙拿起报纸翻看起来。只见上面写道:
拥有上亿法郎认购券的艾布尔和阿布兹夫妇于昨天夜里失踪了。
书房中存放认购券的保险柜被人打开,而里面所有的认购券都不见了。根据警方的初步推断,应该是歹徒破门而入,在把债券抢走之后,又将艾布尔夫妇劫持走了。
目前,警方正在尽全力地侦查此事的真相,并且部署了大量的警力进行搜查工作。
由于艾布尔夫妇将价值上亿法郎的认购券作为抵押,向很多人借了高利贷,而他们二人现在下落不明,作抵押物的认购券也被一扫而光了,因此,债权人现在都为放出的贷款而忧心忡忡。
债权人都因这场变故而损失惨重,其中的一部分人甚至担心会因此而家破人亡。因此,警方已经在全国境内布下了天罗地网,不过,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和线索。
警方怀疑艾布尔夫妇已经逃往美国,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地方。
艾布尔府邸中上上下下的仆人都已经被警方严格地审讯过了。然而,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艾布尔聘用过一个叫亚森·罗宾的秘书,可至今下落不明。根据警方的判断,这起盗窃案很有可能是亚森·罗宾一手策划的。所以,警方目前正在全力侦查他的行踪……
“趁警察还没有找到我们之前,我们两个赶紧逃跑吧!”
简特浑身颤抖着说道。
“等等,先不要慌。我的真实姓名谁也不知道,而且,任何人都不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包括那些仆人在内。
“‘亚森·罗宾’这个名字是我当时脑子一热随口说出来的。而且,艾布尔并没有告诉他家中的仆人我叫什么名字,他通常只是用‘先生’来称呼我。更不用说我在租这间房子的时候,登记的名字也不是‘亚森·罗宾’。我的意思是说,‘亚森·罗宾’只不过是一个想象中的人物而已。因此,我们根本就没有慌乱的必要,也不必急着逃走。”
罗宾的语气显得十分镇定,然而,过了几天之后,罗宾在读晨报的时候突然大叫了一声。
这一次,报纸上赫然写道:
本报曾报道过沃朵克·艾布尔夫妇神秘失踪的消息,可是,本报社昨日突然收到了一封艾布尔先生的信件,以下是信件的大致内容:
我聘请了亚森·罗宾这个年轻人到我家来做秘书,并且允许他在我的府邸中居住。由于他此前曾在一次意外事件中救了我的性命,所以我借此机会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欺骗了我。
我将书房上面的那个房间腾出来给他作为办公室。
前段时间,每天下班之后,他都装模作样地回自己的住处,可事实上他并没有回去,而是躲在了办公室里面,并且在地板上弄出来一个小洞,插上一根铅管,以此来打探我和我夫人的一举一动。而他的目的就是盗窃走保险柜里面的认购券。
一天夜里,他趁我不备偷偷溜进了我的书房,用事先准备好的万能钥匙打开了保险柜,在将里面的债券一扫而光之后,他便逃之夭夭了。
很长时间以来,我都依靠着抵押债券来维持生计。现如今债券被盗,不仅我的生活从此再无着落了,我也没有勇气再去面对那些债权人了。于是,我与夫人商量了一番之后,我们准备离开府邸,然后一起自尽。
在这里,我们诚心诚意地向警方以及各位债权人表示抱歉。
在我们把这封绝笔书寄出去之后,我们就准备服毒自杀了。
歹徒亚森·罗宾住处的具体地址是……
信的末尾附带着罗宾和简特的住处的门牌号码。
“糟糕!大事不妙!看样子我们必须要立刻离开这里。”
罗宾顿时感觉到手足无措。
就在这个时候,简特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他的手中也抓着几份报纸,每一份报纸上面都刊登着艾布尔写的那封信。
“我们赶紧跑吧!”
两个人连忙将窃取来的债券收拾了一下,然后便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起离开了。
从此之后,他们便藏身于法国东部地区的偏远山村中,尽管两个人每天都看报纸,可是却并没有再发现任何有关艾布尔夫妇服毒自尽或者发现尸体的消息。
尽管警方全力以赴地进行搜捕,可是,由于他们的藏身之处十分偏僻,因此便逃过了搜捕,又过了一段时间,警方的调查工作也相应地有所放松了,因此,那价值一亿法郎的债券盗窃案也就不了了之了,人们也渐渐地将其遗忘了。
不过,“亚森·罗宾”这个虚幻的名字却深深地印在了人们的脑海里,而“怪盗亚森·罗宾”这个称号也变得越来越响亮。
那件稀奇古怪的债券盗窃案发生二十年后的一天,罗宾坐在我家中的客厅里,悠然自得地抽着雪茄。
跟往常一样,我非常好奇地问道:
“罗宾,怎么样?最近一段时间有不同凡响的事情发生吗?”
他想了一会儿,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说道:
“有啊,有啊,而且有趣极了。”
“真的?那你不妨说来听听,我要把这个故事刊登在本期的杂志上。杂志的截稿期限就要到了,可是,由于你这一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出现,所以‘罗宾全集’的侦探小说也就无法连续刊出,读者们都感觉到非常疑惑。
“赶紧说出来吧,莫非又是一件稀奇古怪的冒险趣闻?”
我此时兴奋极了,赶紧拿出了纸和笔。罗宾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不,不是,这是我的一次失败!”
“你说什么?你会失败?哦,那是不可能的!”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上了一个比我还阴险狡诈的人的当,因此不得不承受无比惨重的失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唉!我实在是不愿意再将往事重提,不过,我想我还是如实地告诉你吧!实际上,刚开始的时候,罗宾并不是与‘怪盗’和‘超人’等词汇联系在一起的。”
罗宾掐灭了雪茄,闭上双眼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
“真的是非常不幸啊!我那一次完完全全地陷入到了他设下的圈套之中,我想要将他手中的巨额财产窃取走,可没想到却中了他的诡计,而且输了个一塌糊涂。”
“你倒是快些进入主题啊,究竟是什么古怪离奇的事情?”
“从刚开始的时候,我便对艾布尔的手中掌握着一亿法郎认购券的这个事情深信不疑。于是,为了得到那些有价债券,我便与朋友简特定下了一个计策,让他偷袭晚上回家的艾布尔,而我则在危急关头及时跳出来挽救艾布尔的性命。这样一来,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的救命恩人而备受关照了,与此同时,通过这一事先安排好的计谋,我也成功地住进了他的府邸之中。”
“这个计策不是非常高明的吗?”
“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夫妻二人的计策更是精妙绝伦。你仔细地想一想,像他那样腰缠万贯、出身名门的富绅,怎么可能在半夜三更不搭乘汽车或马车,而独自一人在长街上行走呢?”
“哦,这确实有点古怪。”
“不是‘有点’,而是古怪得很。然而,我那个时候一门心思地想着那一亿法郎的认购券,因此,对于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在受到艾布尔夫妇的邀请之后,我与他们共进了午餐,在吃饭的过程中,我将自己少年时代的坎坷遭遇对他们讲述了一番,当然,这其中有真有假、虚实结合,而且,我还尽可能地夸大了一些,以便能够博得他们夫妻二人的同情。
“结果,艾布尔夫妇假装十分同情我的不幸遭遇,并且聘请我做他们的秘书。他们常常对外宣称是我救了艾布尔先生的性命,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可是,他们实际上只不过是在利用我来实现他们二人蓄谋已久的阴谋罢了。
“他们尽量避免我跟仆人和客人们接触。那个时候,由于他们的债权人普遍得知了那一亿法郎的认购券已被法院冻结的消息,所以每天都逼迫着他们夫妻二人偿还债务。他们越来越感到举步维艰,于是便编造了如下的谎言来蒙骗客人们:
“‘他的名字叫艾朵力布,是布洛老人的儿子。由于他从小生长在农村,所以性格孤僻,不善言辞。可事实上,他才是布洛老人的财产继承人,而他的手中也保留着老人写下的遗嘱,所以我才把他带过来的。’
“他的那些债主们没有人不知道他们夫妻二人正在与布洛老人的三个侄子争夺遗产。每一个人都忧心忡忡的,不知道法官会把布洛老人的遗产判给谁来继承。然而,在他们得知艾布尔已经找到了布洛老人的亲生儿子之后,他们都对此深信不疑,那一颗颗烦躁不安的心灵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同时也就不再对艾布尔步步紧逼了。”
“债主们原先认为他们拥有一亿法郎的传言并不属实,同时也清楚地知道,即便那一亿法郎的巨额存款真的存在,艾布尔夫妇也要与老人的三个侄子平分,所以他们都为此感到非常不安,是这样的吗?”
“不错,阿布兹夫人不仅伪造了我的出生证明,还伪造了老人的遗嘱,然后把这些材料一起出示给那些债主们。”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并没有那一亿法郎的有价债券,那么,放在保险柜里的究竟是什么呢?”
“不,他们的确有那一亿法郎的有价债券,不过,他们却携带着这笔巨款逃之夭夭了。”
“于是,你后来打开了书房中的保险柜,将余下的那5000万法郎的债券一扫而光,既然如此,你也没有必要咒骂他们了吧?”
“可是,我又上了他们的一个当。他们明明携带着巨款跑掉了,可为了隐瞒这一情况,他们又捏造了一封书信,说是我盗窃走了所有的债券,而他们则由于无法面对警方和债主,准备离家后双双服毒自尽。”
“如此一来,你便成了警方通缉的要犯?可是,你不是找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藏身之处,并与你的同伙平分了那5000万法郎吗?”
“并非如此……”罗宾微笑着说道。
“你会相信吗?我费了千辛万苦偷窃到的债券居然全是伪造的。”
“你说什么?”我万分惊讶地望着罗宾。
“他早就在一个我没有注意到的夜里,悄悄地打开了那个保险柜。不知道他究竟用了怎样的高超手段,我透过三楼的小洞,居然一点儿都搞不清楚他们两个在干些什么。
“原来他们用了李代桃僵之计,用假债券换走了真的,而且……”
罗宾又笑了起来,同时还不停地摇着头。
“他们同时保存好了真的债券,在逃跑的时候随身带走了。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居然认为自己得手了,满心欢喜地窃走了假债券。可是,没过几天,我便陷入了恐慌之中,始终躲在暗处,连外出活动都不敢。
“等到这个事件的风声完全平息下来之后,我才敢带着债券到交易公司去出售。没想到那个营业员仅仅看了一眼,便断定那些债券都是伪造的冒牌货……我当时真是尴尬万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可真是好笑啊!”
这时,罗宾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他赶忙取出洁白的手帕,将泪水擦拭干净。
“哦,还有更可笑的事情呢,他们还欠我的钱呢!自从我受聘做他们的秘书以来,他们没有付过我一分钱的薪水。另外,阿布兹从我这儿借走的一千五百法郎一直没有还给我……哈哈,肠子都快要笑断了!
“你一定想问我,你那么穷困潦倒,怎么可能会有钱借给别人,是这样的吗?那是因为我自小就养成了储蓄的好习惯,所以,即便是我三餐都难以为继的时候,身上也是带着钱的。
“在我当时孤身一人在巴黎寻找工作的时候,我的奶妈辟克娣娃便对我说过:
“‘少爷,这些钱是我多年以来积攒下的。我原本打算用这笔钱买棺材的,但我现在把它们交给你,你可千万不要把这些钱轻易挥霍掉啊。不过,当你有性命之忧或者身处险境的时候,你可以使用它们;如果是像你母亲艾尼那样命运悲惨、生活窘迫的妇女或儿童,你也可以用这笔钱去接济他们。然而,千万不能挥霍它们,好吗?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辟克娣娃奶妈一再叮嘱我,并且将那笔钱诚恳地交到了我的手中……”
“莫非你借给阿布兹的就是这笔钱?”
我吃惊极了,而罗宾则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然后又继续说道:
“是的,阿布兹有一天突然跑到了我的办公室里来,对我说道:
“‘一直以来,我都瞒着艾布尔定期地向慈善机构、孤儿院以及孤苦无依的女人送去救济金……假如这件事情被他知道的话,他肯定会严厉地责骂我的;我们并没有出售债券,同时又负债累累,可为什么还要花费这些钱财呢……可是,每当我看到那些饱受艰难困苦折磨的女人时,就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怜悯来。
“‘你现在能借我一些钱吗?等债券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我立刻就会把钱如数地还给你的。’
“听到她这番言辞恳切的表白,我被感动得无以复加。拿我的性情来说,对于那些穷困潦倒的人,或者是无依无靠的妇女和儿童,我是绝对不会无动于衷的。
“于是,我将辟克娣娃奶妈交给我的钱,毫不犹豫地交到了她的手中,我自己连一分钱都没有留下。怎么样?我非常幼稚吧?”
罗宾自我解嘲地笑了出来。
然而,我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心地善良的罗宾已经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罗宾将那支已经熄灭的雪茄从烟灰缸中又捡了起来,将它重新点燃,然后接着说道:
“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出道不久的小蟊贼而已。因此,当遇到老谋深算、城府极深的艾布尔夫妇时,我仅仅是一个幼稚可笑、思想单纯的小孩子罢了。
“不过,那一次的大失败,现在却成了我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自从那个案件之后,我每次行动的时候都非常细心,手段也渐渐地变得高明了起来。而‘亚森·罗宾’这个虚幻的名字也慢慢地成为了我的代号。
“在他们的面前,我吃了一个很大的亏,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尽管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现在只要一提起来,我还是非常佩服他们的。
“你认为我会憎恨他们吗?不,我只不过是在嘲笑自己当初的愚蠢罢了。有时候,我甚至还会想念他们二人,因为正是他们教会了我行骗的手段。所以说,他们可以称得上是我的启蒙老师,亚森·罗宾现在之所以能被冠以‘怪盗’的绰号,他们夫妇二人功不可没啊!”
说到此处,罗宾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接着,他使劲儿地吸了一口雪茄,然后似乎非常轻松愉快地吐出了烟雾。
之后的一天,罗宾又一次来到了我的住所。
他坐在我书房中的安乐椅上,点起一支他最钟爱的哈瓦那雪茄,像平常那样,他又讲起了他自以为得意的冒险经历。
我把它们全部记录了下来,而下面的故事就是我们要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