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永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牵连上几个学校里的大人物,那时他已经看淡功名利禄,其实不是看淡,而是当你觉得这利益一辈子只能望而却步时,你就把得失看得透彻,也就没那么多想法。因为想了也是白想。
高永房在美国待了一段时间,实在无聊便往瑞士走了一遭,去拜访曾经的一位老友,一个圈子的人才有共同语言,所以这位老友也是教授。如今定居在瑞士的一个小镇,湖水清澈山峰苍翠,他从老友的邮件看到心向往之,来了几日才知道常年不怎么见阳光,所以每逢晴天便会组团出游。
小镇每条街道宽敞空旷,不像国内一样堵满行人与车子,乍一过来觉得安逸清静,没有世俗纷扰,但也仅仅一周,他对这种慢节奏与过于静谧人烟稀少的地方失去好感。
这晚老友喝醉了,拉着他多聊了几句,话说这位老友单身多年,年轻的时候花心恣意,年纪大了想回头发现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不是不可以找个人终老,而是年纪越大越怀念往昔,也越挑剔不想讲究,更可怕的是单身成了一种习惯,除非遇到特别有感觉的人,否则不愿意打破平衡。
高永房听罢若有所思,盯着手中的酒看了半晌才说:“我儿子叮嘱不能喝酒,不过他眼下无暇顾及我。”
说着就把鸡尾酒一饮而尽,咧着嘴吸了口气,眼角的鱼尾纹因为丰富的面部表情展露无遗,他低头沉思了会儿:“我跟我儿子还是早年的关系没处理好,父子亲情长期存在危机,这也致使我们相互有心里话不倾诉。”
他看着老友又沉默了会儿才抬手给自己斟酒,“我想了想自己也是你刚才自我评价的那样,只不过到五十岁我还觉得自己是年轻人。我有个娇妻,一开始也是挺喜欢的,后来渐渐感觉就淡了,没想到最近人在异国他乡反而升起悔恨感……不过我觉得那不是悔恨,大概是寂寞。这男人女人之间纠缠大多源于寂寞。”
他说完这番话又把红酒一饮而尽,彼时小镇阴雨不断,空气很潮湿,马路地面干净精致、湿漉漉,他掏着兜告别老友说出去走一走,一路走到湖边围栏也未见行人,停住步子左右看了看,看见红褐色油漆的长椅,上面落了几片叶子,就像许久没有人坐过。
顺着湖边眺望只看见几个稀疏人影,一对与他年纪不相上下的夫妇缓步而来,手里牵着一只成年的金毛犬,眼神温顺耷拉着舌头喘气。
这对夫妇神态自若,活脱脱一副老夫老妻该有的姿态,一个牵着狗低头看路,一个双手掏兜交谈,既不亲密也不生疏,说不像情侣那样腻歪画面却又非常和谐。
高永房如梦初醒心下恍惚,这才意识到不光要找个世外桃源定居,还要找个人相互扶持陪伴才不至于艰难度日,而人生能遇到个可以相伴终老的人着实是连幸运事,也难怪有句话叫年少夫妻老来伴儿。
当下满心懊悔想起那个小娇妻来,如果自己能珍惜一把,最起码能唤来几句天暖记得加衣这样的体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