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京安的眉眼沉了沉。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至少对陆京安来说，如果能让他自已一个人付出代价，是最轻松且容易的。
可现在他的检验结果和陆淮生不匹配，意味着他们只能去别的地方继续寻找。
而器官匹配这种事情，不仅仅是花钱就能解决的。
他不知道陆淮生能不能撑到那么久的时间。
陆京安的沉默让苏瓷明白他的考量，宽慰道：“你也别太灰心，淮生的血型不算小众，只要有符合的器官捐献者，再加上他现在的治疗进程也挺顺利的，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陆京安“嗯”了一声：“我这边会让人加快联系，也要麻烦你多帮我注意一下。”
苏瓷扯了扯嘴角。
“京安，你我之间还说什么麻烦。”
“对了，”苏瓷像是想起什么，问道，“新调的熏香效果怎么样？我把之前的两味药材换了，也许味道会比较浓烈一点，但是对你的身体状况更适合。”
“你常年熬夜，工作压力比较大，长时间对着电脑和一些辐射产品，我新加了决明子和枸杞在里面。”
陆京安一边听着，一边浏览着电脑屏幕里的资讯，说：“嗯，还不错，只要对孕妇没什么伤害就好。”
苏瓷顿了顿，说：“放心，不会对简婴有什么伤害的，她下次去产检的时候你也可以咨询一下医生。”
她还没有蠢到当着陆京安的面用这么明显的、能找到证据的事情对简婴下手。
有时候对付一个人，并不需要直接伤害那个人本身。
陆京安没多说什么，正要挂断电话，忽然又听见苏瓷叮嘱。
“对了京安，”苏瓷说，“我单独给佑琛打了电话，按照他的生活习性和身体状况给他调了一款治失眠的熏香，以后你的熏香就不要分给他了。”
“你们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混着用的话怕效果不好。”
陆京安表示知道了，挂断了电话。
苏瓷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过了一会儿才把手机从耳朵旁拿了下来。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到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几份报告文件上面。
分明是陆京安、陆青青、陆念生、和祁佑琛、徐行之、韩立他们几个的。
这几个人里面，只有韩立的匹配结果符合器官移植条件。
但是……
苏瓷的鼠标一直向下滑动，直到翻到了最后面的一页。
上面的名字赫然写着——
「陆澈。」
「匹配结果：72%。」
「是否符合器官移植条件：否。」
苏瓷深吸一口气。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此时此刻，夜色正浓，月明星稀。
像海市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星星了。
高楼大厦和各式各样绚丽多彩的LED灯让这座城市几乎成为了一座不夜城，让人完全无法看清星星的影子。
那些能够指引方向的星宿，在海市不复存在。
苏瓷觉得，自已好像也在不知不觉中，迷失在这深不见底的黑夜中了。
三年前，陆澈在一次发烧后脑部活动很剧烈，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苏瓷全力抢救，想尽了各种方法，几乎穷尽她的一生所学。
但陆澈还是没有醒过来。
那时候她是真的很自责，绝望地蹲在病房门口失声痛哭。
一双手稳稳地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那天晚上，陆京安就这么和她一起在疗养院的长廊上，坐了整整一夜。
整个夜晚，陆京安都一直陪伴在她身旁，即便他自已也悲痛伤心，却还是一直在安慰她，告诉她不是她的错。
后来她哭累了，就这么倚靠在陆京安的肩膀上睡着了。
一直到次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走廊外洒了进来，她仰起脸，就看见陆京安近在咫尺的侧脸，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期盼、渴望了那么多年的梦想。
忽然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苏瓷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她在那一刻甚至愿意和神明许下诺言，只要为了这一刻，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此时此刻，站在窗边的苏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是啊，她是曾经向神明许下诺言的人。
她还怕什么呢。
还犹豫什么呢。
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转过身去，重新坐在了电脑前面。
十分钟后，韩立的检验结果单消失，而陆澈的结果单上，是否符合器官移植条件那一栏上赫然只有一个字：
是。
做完这一切后，苏瓷松了松因为过度紧张而蜷缩在一起的手指。
然后拨通了徐行之的电话。
徐行之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带着一丝睡意。
苏瓷的声音染上哭腔。
“行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徐行之的大脑一下就清醒了，语气严肃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苏瓷吸了吸鼻子，说道：“这两天我忙着给陆淮生做血液匹配检测，把你们的都做了一遍，可是我忘了我前几天给小澈抽过一次血，本来是想给他做一个系统的血检报告的，没想到忙中出错，给小澈也做了一个器官移植的血液匹配检测……”
“我也没想到……”苏瓷说，“所有人里面，竟然只有小澈是符合移植条件的……”
“行之，你说我要怎么办才好？”
苏瓷的声音充满了为难和难过。
“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京安，京安一定不会允许用小澈的器官去救陆淮生，可是作为一个医生，我又没有办法知情不报……行之，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苏瓷说完以后，电话那头的徐行之陷入了沉默。
他一直没有跟苏瓷说过，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希望用陆澈的肝脏去做手术。
一是能救下陆淮生。
二是能通过手术抹除苏瓷在陆澈身上做过的事情的所有痕迹。
可陆澈毕竟……是京安的弟弟。
所以即便他有这样的想法，也从来没说出来过。
可现在，似乎老天爷都是这个意思。
似乎上天注定了，陆澈的存在就是为了拯救陆淮生和苏瓷的。
徐行之的呼吸变得有几分沉重。
“苏瓷，你先别着急，你现在在疗养院？报告在你手里吗？”
苏瓷点了点头：“嗯，结果刚出来，我心里很乱，所以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