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住他的肩头,对着他的脑袋痛哭起来。
波西想告诉她自己没事,但显然并非如此。他甚至无法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他的意识如同一个小小的氦气球,松松地拴在他头顶,没有重量,也没有力量,只是在不停膨胀,变得越来越轻。他知道,它很快就会炸开,要不细线就会断开,他的生命也将随之飘走。
安娜贝丝用双手抱住他的脸。她吻了他,替他擦拭着眼中的尘土与汗水。
鲍勃立在他们身旁,扫帚如同旗帜一般插在地面。他的神情难以让人读懂,在黑暗中放出白色的光。
“很多诅咒,”鲍勃说,“波西对怪兽做过不好的事情。”
“你能治好他吗?”安娜贝丝恳求,“就像你治好我的失明那样把波西治好!”
鲍勃皱皱眉。他扯了一把制服上的胸牌,仿佛那是一个疤。
安娜贝丝不肯放弃。“鲍勃——”
“伊阿佩托斯,”鲍勃说,声音低沉下去,“在成为鲍勃之前,他是伊阿佩托斯。”
空气凝固了。波西感到无助,几乎失去了与世界的联系。
“我更喜欢鲍勃,”安娜贝丝的声音出奇冷静,“你喜欢哪一个?”
泰坦用纯银色的眼睛注视着她:“我也不知道了。”
他蹲在她身边,查看波西的伤势。鲍勃的面孔憔悴而疲惫,仿佛他突然感到了他经历的所有世纪的沉重。
“我保证过,”他喃喃道,“尼克让我出手相助。我想无论伊阿佩托斯还是鲍勃都不会违背诺言。”他摸了摸波西的额头。
“疼,”泰坦嘟囔道,“很疼。”
波西倒进了他的怀里。他耳朵里的轰鸣渐渐退去,视线清晰起来。他依然感觉好似吞下了一个油炸锅。他的体内在翻滚。他能感觉到毒药只是放缓了蔓延,并没有被彻底清除。
可是,他还活着。
他想迎向鲍勃的目光,表示感激。他的脑袋靠在鲍勃的胸膛上。
“鲍勃没办法治好他,”鲍勃说,“他中了太多的毒,太多的诅咒堆积在一起。”
安娜贝丝抱住波西。他想对她说:我现在能感觉到了。噢,你抱得太紧了。
“我们能怎么办,鲍勃?”安娜贝丝问,“什么地方有水吗?也许水能治好他。”
“没有水,”鲍勃说,“塔塔勒斯很糟糕。”
我知道了,波西恨不得大叫。至少泰坦还把自己叫作鲍勃。即便他责怪波西夺走他的记忆,也许他还会帮助安娜贝丝,如果波西没有成功的话。
“不,”安娜贝丝坚持,“不,一定有办法,一定有能救他的东西。”
鲍勃把手放在波西胸前。一种如桉树油般冷冷的刺痛在他胸前蔓延开来。可是,鲍勃刚抬起手,痛苦便又回来了。波西的肺里又如同岩浆般炙热。
“塔塔勒斯会杀死半神,”鲍勃说,“它治愈怪兽,但你们不属于这里。塔塔勒斯不会治好波西,深渊痛恨你们的族类。”
“我不在乎,”安娜贝丝说,“即便是在这里,一定也有地方能让他休息,让他接受治疗。也许我们可以回到赫尔墨斯圣坛,或者——”
远处,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怒吼——不幸的是,波西认得那个声音。
“我闻到了他的味道!”巨人在咆哮,“当心,波塞冬的儿子!我为你而来!”
“波吕玻忒斯,”鲍勃说,“他痛恨波塞冬和他的孩子。他已经非常接近了。”
安娜贝丝使劲帮波西站起身。他不愿让她如此费力,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袋台球。就算安娜贝丝撑起了他全身的重量,他也无法站立。
“鲍勃,我走了,无论你来不来,”她说,“你要帮忙吗?”
小猫小鲍勃喵了一声,开始发出咕噜声,在鲍勃下巴上蹭着。
鲍勃看了一眼波西,波西希望自己能读懂泰坦的神情。他是愤怒还是若有所思?他在打算报复,还是说只是受到了伤害,因为波西一直撒谎说自己是他的朋友?
“有一个地方,”鲍勃终于说,“有一个巨人也许知道怎么办。”
安娜贝丝差一点扔下波西。“一个巨人。噢,鲍勃,巨人是坏的。”
“有一个好的,”鲍勃坚持,“相信我,我会带你们……除非波吕玻忒斯和其他巨人先抓住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