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阿耳忒弥斯有些听不下去了。
两兄妹对视着在沉默中无声地争论。显然阿耳忒弥斯赢了。阿波罗叹了口气后把自己的破尤克里里踢到了舞台对面。
阿耳忒弥斯站了起来:“黑兹尔·列维斯科、弗兰克·张,跟我来。你们需要知道第十二军团的一些事情。至于你,雷奥·瓦尔迪兹——”女神冰冷的银眼睛锁定了他,“阿波罗会听你说完的。但愿你们能成交,我哥哥永远都喜欢赚钱的买卖。”
弗兰克和黑兹尔都扫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千万别死了。然后他们跟在阿耳忒弥斯身后走出了露天剧场,爬上山顶。
“好吧,雷奥·瓦尔迪兹,”阿波罗抱起胳膊,眼里闪着金光,“那就让我们开始交易吧。看你能怎么说服我,宁可帮你也不杀了你。”
“一场交易。”雷奥的手指微微抽搐,“是啊,没错。”
雷奥都没动脑子想,双手就已经开始工作了。他开始把东西从魔法工具腰带的口袋里掏出——铜线、螺栓、铜漏斗。数月来他一直藏着机械零件,因为他从来不知道会需要什么。而且他用腰带的时间越长,对操作就越熟练,从来都不会拿错东西。
“事情是这样的,”雷奥双手扭动着铜线说,“宙斯已经对你十分恼怒对不对?如果你帮助我们击败了盖娅,你就可以跟他和解。”
阿波罗搓了搓鼻子:“有可能。不过我认为击败你更容易。”
“那会产生什么样的歌谣呢?”雷奥的双手飞快地忙碌着,连接杠杆,把金属漏斗固定在旧齿轮轴上,“你是音乐之神,对不对?那你喜欢听到一首歌叫‘阿波罗打败一个矮小的半神’吗?我是不喜欢。但是‘阿波罗击败了大地女神并拯救了该死的宇宙’……这听起来倒是能排在《公告牌》音乐榜榜首!”
阿波罗凝视空中,仿佛在憧憬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字幕上。“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首先我需要的就是:建议。”雷奥把一些铜线缠绕在漏斗口上,“我要知道我的计划是否可行。”
雷奥解释了他的想法。自从伊阿宋从海底回来,雷奥开始和耐克谈话后,他已经反复斟酌好几天了。
“一个原始神被打败过一次,”科墨珀勒亚告诉伊阿宋,“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雷奥与耐克的谈话帮助他调整了计划,但他还是想从另一个神那里听听不同的观点。因为雷奥一旦公开,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他还有些盼望阿波罗能一笑了之,告诉他算了吧。
可相反,阿波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会免费给你一个建议。你或许可以用你说的方式击败盖娅,类似于万古之前乌拉诺斯被击败的方式。然而,任何靠近的人类都会被完全……”阿波罗沉吟着,“你在做什么?”
雷奥低头看看手里的装置,一层层的铜线就像重叠的吉他弦,在漏斗里面纵横交错。一排排突出的针被杠杆控制在漏斗外,用于和手摇曲柄一起固定在正方形的金属底座上。
“噢,这个吗?”雷奥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他手里的东西就像一个音乐盒和一个老式留声机焊接在一起,但它是什么呢?
一个谈判的筹码。
阿耳忒弥斯告诉他和阿波罗进行一场交易。
雷奥记得一个故事,是第十一小屋的孩子们用来吹嘘的:他们的父亲赫尔墨斯偷了阿波罗的牛后,怎样逃避了惩罚。当赫尔墨斯被抓住时,他做了一件乐器——第一把七弦竖琴——然后用它和阿波罗做了场交易,阿波罗就立即原谅了他。
几天前,小笛提到在皮洛斯看见了赫尔墨斯藏牛的山洞。这必定激发了雷奥的灵感。他无意间制作了一件乐器,这让他有点惊讶,因为他对音乐一窍不通。
“嗯,这个,”雷奥说,“这绝对是有史以来最令人惊艳的乐器!”
“那该怎么用呢?”阿波罗问。
这个问题问得好,雷奥心想。
他转动曲柄,希望这东西别崩了他的脸。几个明快的音调传了出来——很温暖的金属声。雷奥操纵着杠杆和齿轮,他认出了这首涌出的歌——和卡里普索在奥杰吉厄岛给他唱的那首乡愁与渴望的歌是同一旋律。但透过铜漏斗上的弦,旋律变得更悲伤了,像机械的机芯坏掉的声音——如果范斯塔会唱歌一定会发出这种声音。
雷奥忘记了阿波罗的存在,忘我地演奏这首歌。但他演奏完时,眼睛一阵刺痛,甚至闻到了卡里普索厨房里那股面包新鲜出炉的味道。他品尝到了卡里普索唯一给过他的吻。
阿波罗敬畏地凝视这件乐器:“我必须拥有它!它叫什么名字?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雷奥突然间本能地把乐器藏在身后,紧紧握住。但他没说出自己的忧郁,因为他还有任务要完成。
卡里普索……卡里普索要他一定成功。
“它叫瓦尔迪兹琴,既然是我发明的就要以我命名!”雷奥挺起胸脯,摆出一副颇有成就感的样子,“它的演奏方式有些特别,是以你的感受为动力来操纵齿轮,然后转化成音乐。真的很适合我这个火神赫菲斯托斯之子来用。我不知道你能不能——”
“我是音乐之神!”阿波罗嘶喊着打断了他,“一定会演奏瓦尔迪兹琴。一定会!这是我的天职!”
“那就进行交易吧,大音乐家,”雷奥说,“我给你这个,你把医师特效药给我。”
“噢……”阿波罗咬了咬嘴唇,“我并没有真正拥有医师特效药。”
“我还以为你是医药之神呢。”
“是的,我是很多事物的神!诗、音乐、德尔菲神谕——”他用拳头捂着嘴啜泣,“对不起啊,没事。就像我说的,我在很多领域都有影响力。我从赫利俄斯那里继承了太阳神的天职。关键是,我就像个全科医生。至于医师特效药,你需要去见一个特殊的专家——只有他能成功医治死亡——我的儿子埃斯科拉庇俄斯,他是医药之神。”
雷奥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们最不想做的事就是踏上另一段旅程去找另一个神,还是有可能索要他的纪念版T恤或瓦尔迪兹琴的神。
“这是一个耻辱,阿波罗。我还希望我们能进行一次交易。”雷奥旋转起瓦尔迪兹琴的杠杆,蹦出了几个更悲伤的音调。
“停!”阿波罗再次恸哭起来,“这旋律太美了!我会指引你去找埃斯科拉庇俄斯。他就在不远的地方!”
“怎么知道他会帮助我们呢?还有两天盖娅就觉醒了。”
“他会帮忙的!”阿波罗信誓旦旦,“我的儿子很乐于助人的。只要以我的名义恳求他就好。他就在埃皮达鲁斯的古庙里。”
“还有呢?”
“啊……没什么了。当然,古庙外会有守卫。”
“什么守卫?”
“我不知道!”阿波罗双手一摊,“我仅仅知道宙斯一直在看守埃斯科拉庇俄斯,不让他四处乱走复活别人。埃斯科拉庇俄斯第一次唤醒死人……就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骚动。说来话长,但我肯定你能说服他帮忙。”
“这听起来不太像一笔交易,”雷奥说,“最后一种成分——提洛岛的诅咒是什么?”
阿波罗贪婪地凝视着瓦尔迪兹琴,雷奥担心阿波罗会一下子抢走它,如果是这样雷奥能阻止他吗?用火引爆太阳神恐怕会引火烧身。
“我可以把最后一种成分给你,”阿波罗说,“然后你就具备了所有埃斯科拉庇俄斯制造药剂的东西。”
雷奥又弹奏了一个小节:“我不知道用这个漂亮的琴来换一些提洛岛的诅咒——”
“这并不算一个真正的诅咒!你看……”阿波罗冲到最近的那片野花处,从石缝中摘出了一枝黄花,“这就是提洛岛的诅咒。”
雷奥瞪大了眼睛:“一枝被诅咒的雏菊?”
阿波罗恼怒地叹了口气:“这只是一个昵称。当我母亲勒托准备生我和阿耳忒弥斯时,赫拉生气了,因为宙斯再次欺骗了她。于是她跑遍了地球上每一个大陆,保证每个地方的自然精灵都拒绝我母亲,让她到哪里都不能生孩子。”
“听起来就是赫拉做的事。”
“我知道。不管怎样,赫拉向扎根于地球的每一块土地索要承诺——但是除了提洛岛,因为当时的提洛岛是个浮动的岛。提洛岛的自然精灵欢迎我的母亲,她在这里生了我的妹妹和我,这座岛很高兴成为我们神圣的新家,所以就长满了这些美丽的小黄花。花是一种祝福,因为我们很了不起。但也象征着一种诅咒,因为一旦我们出生,提洛岛就要扎根,无法继续在海上漂流了。这就是为什么黄色雏菊被称为提洛岛的诅咒。”
“那我能摘一朵雏菊就离开吗?”
“不,不!这样就做不成药剂了。这些花只能由我或我妹妹来摘。你说吧,半神,用埃斯科拉庇俄斯的地址加上最后的神奇成分,来交换你的神乐器,成交吗?”
雷奥不愿意为了一朵野花放弃这么完美的乐器,但他也没的选了:“你推动达成了一次很艰难的交易,音乐家。”
“太棒了!”阿波罗转动瓦尔迪兹琴的杠杆,声音就像汽车引擎在一个冷冷的早晨发出的声音,“嗯……或许还要多练习吧,但它是我的了!现在就去找你的朋友们吧,你们越早离开越好!”
黑兹尔和弗兰克在提洛岛等着,阿耳忒弥斯不知去了哪里。
当雷奥想和阿波罗道别时,阿波罗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真的很迫切地想练习瓦尔迪兹琴啊。”雷奥喃喃自语。
“什么琴?”黑兹尔愣了。
雷奥告诉他们,他是个天才发明家,制造了一个音乐漏斗。
弗兰克挠挠头:“然后你换来了一朵雏菊?”
“这是治愈死亡的最后一个成分,弗兰克。是一朵超级雏菊!你们呢?从阿耳忒弥斯那里打听到消息了吗?”
“很不幸……是的。”黑兹尔凝视着水面阿尔戈二号抛锚的位置,“阿耳忒弥斯知道好多导弹武器。她告诉我们屋大维下令……给混血营一些‘惊喜’。他的军团的大部分财宝都用来换取库克罗普斯建造的弩炮了。”
“啊,不!不要弩炮!”雷奥说,“对了,什么是弩炮?”
弗兰克的脸阴了:“你是制造机械的,不可能不知道弩炮是什么吧?就是最大、杀伤力最强的石弩,罗马人的军队一直在用。”
“好吧,”雷奥点点头,“但弩炮这个名字太蠢了,应该叫瓦尔迪兹炮才对。”
黑兹尔转了转眼睛:“雷奥,这是很严肃的事情。如果阿耳忒弥斯是对的,六座弩炮明天晚上就会进入长岛了。屋大维就是在等这个。在八月一日的黎明时分,他就有足够的火力来彻底摧毁混血营,不用牺牲一个罗马人。他认为这会使他成为一个英雄。”
弗兰克咕哝着拉丁语诅咒:“他还召集了这么多的‘盟友’,军团完全被野生半人马和犬头人部落包围,谁知道还有什么呢!只要军团摧毁混血营,怪物就会攻击屋大维,摧毁军团。”
“然后盖娅就会崛起,”雷奥说,“坏事即将接踵而至。”
然后雷奥的大脑豁然开朗:“好吧……这让我的计划更加重要了。当我得到这个医师特效药时,我需要你们两个的帮助。”
弗兰克严肃地看着被诅咒的雏菊:“怎么帮?”
雷奥说出了他的计划,他说得越多,弗兰克和黑兹尔就越震惊。但说完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没有说他疯狂,一滴眼泪从黑兹尔的面颊滑落。
“必须这么做,”雷奥说,“耐克证实了它,阿波罗也证实了。其他人永远都不会接受,但是你们……是罗马人。这就是我让你们跟我来提洛岛的原因。你们已经做出了牺牲——尽忠职守,跳上你们的剑。”
弗兰克抽噎着:“我想你要说的是承担起责任吧。① ”
“不管怎样了,你也知道答案一定是这样。”雷奥说。
“雷奥……”弗兰克哽咽了。
雷奥自己都想像瓦尔迪兹琴那样哭,但他保持冷酷:“嘿,大个子,我还指望你呢。还记得你告诉我的跟玛尔斯的谈话吗?你爸爸说过你必须向前走,对不对?你必须去做别人不愿意做的事。”
“否则战争的天平就会倾斜,”弗兰克都记起来了,“可是——”
“还有黑兹尔,疯狂的迷雾魔法师黑兹尔,你要掩护我。你是唯一可以做到的人。我的曾祖父山米看见了你是多么的特别。当我还是婴儿的时候他就护佑我,因为他知道你会回来帮我。我们的一生,亲爱的,都是为了这一刻。”
“噢,雷奥……”黑兹尔泪如泉涌,一下子抱紧了雷奥。场面如此温馨,但是随后弗兰克也哭了起来,张开双臂搂住他们。
这就有点怪怪的了。
“嗯,好吧……”雷奥轻轻挣脱,“那么大家都同意了?”
“我不喜欢这个计划。”弗兰克说。
“我鄙视它。”黑兹尔说。
“站在我的角度想想,”雷奥说,“你们也知道这是最佳方案。”
所有人一言不发,雷奥还希望他们能说句什么呢。“回船上去吧,”他说,“我们还要去找医药之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