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处理完今天的紧急事情后，第一时间冲向了舅舅家。
路过商场，她犹豫了一下。
带着助理进去，买了很多蓝悦喜欢的进口水果。
「悦悦喜欢吃蓝莓和车厘子，多给她拿一些。」
「好的。」助理又抱起一箱车厘子。
结账的时候，她嘱咐助理。
记得一会再去给蓝悦买点防身的装备。
以免她再被疯子们伤到。
助理一一应下。
自助结账完，两个人都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往车库走。
「蓝总。」
忽然，助理停下脚步。
「嗯？怎么了？」
「我只是忽然好奇，您知道楚楚喜欢吃什么水果吗？」
她怔住。
静静看着助理，嘴巴张张合合。
一向面对下属无所不能的蓝总。
此刻却似乎遇上了一个非常难回答的问题。
隔了一会，她终于找到难题的出口：
「她什么都喜欢吃。一个从小没见过什么市面的人，能有什么自己的喜好？」
她没意识到。
连她自己，也始终在否定我的成长。
而明明，她也是造成我成长不幸的一部分。
「不是的。」助理难得地否定她，
「楚楚桃子过敏，乳糖不耐，喝不了牛奶。」
她下意识地缩手一颤，神情复杂地看向助理。
我站在一旁，看到她指节已经发白。
「你想说什么？」她猛然拔高声音，
「你想说她的死是我造成的吗？你觉得我这个母亲当得不合格是吗？」
助理神情有些慌张。
姐姐，不要再说了——我极力想拦住助理。
没必要了。
都已经过去了。
我已经不在了。
没有意义了。
可我现在只有灵魂，什么也做不了。
助理尽量保持镇定劝她：
「蓝总，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您给悦悦的爱太多了，给楚楚的太少了。
「而楚楚才是您的女......」
妈妈不听她说完。
强硬地把她手里的袋子抢过来。
「你不用跟着我去了！」
她怒气冲冲地自己朝车子走去。
我想留下来安慰一下助理姐姐。
可灵魂却被迫跟着妈妈快速走远。
13
「爸爸，你说我会不会被辞退呀？」
「怕什么，这些网络喷子过几天就忘记这事了，没人会去找你的事。
况且江楚死了，你姑姑的公司、钱、房子以后都是你的，你还怕什么被辞退。」
「对啊，悦悦，妈妈从小教你的嘴甜一点，哄着你姑姑的方法有用吧。」
「妈，你真是太厉害了，姑姑已经彻底离不开我了。
说实话，要不是图她的钱，我才懒得天天哄着这个老女人呢。
她那个脾气谁受得了，还天天以为自己还是个老公主呢。」
......
舅舅家忘记把门关严了。
他们的谈笑对话，清清楚楚地传到妈妈耳朵里。
她最爱的家人们。
她最宝贝的侄女。
亲手帮她划开虚伪灿烂的幕布。
戳入她心里最柔嫩的地方。
「孩子她爸，那我们害死江楚不会被发现吧。」舅妈压低声音。
「妈！」蓝悦制止她。
「你说什么呢！」舅舅也低声呵斥一句。
里面安静了几秒。
才又传来舅舅的声音：
「以后，谁都不许再提那个名字。」
蓝悦小声嘟囔：
「怕什么，反正姑姑都从来不在乎江楚的死活。」
......
妈妈一点点，颓然地顺着身后地墙倒下来。
她用力捂着嘴，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以免被屋里的人听到她的动静。
我哭着，想要扶起来她。
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她大概怎么也不能明白。
那个曾经把她从自杀深渊中拉回来的家人。
为什么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冷血无情。
精明算计，只为趴在她身上吸干全部的血。
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良久，她终于又能站起来了。
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微信：立刻来蓝悦家楼下接我。
......
助理对这个地方很熟。
舅舅本来就是在工地打工。
受了一次工伤后彻底伤了腿。
干不了重活，赚不了钱。
他们全家靠舅妈一个人在夜市摆摊营收。
生活窘迫至极。
甚至蓝悦的生活费都拿不出来。
是妈妈看好了房子，选了店面，送给他们。
以后生活中，又无数次给予钱和人脉上的帮扶。
全程，助理都有参与。
助理来得很快。
见到一项无所不能的蓝总，此刻惨白的脸。
助理慌乱地下车来扶她。
「蓝总，发生什么了？」
她借着助理的力量，努力站直。
定定地看着助理姐姐，眼神一点点变得冷如冰峰：
「江楚的死有问题，我要知道真相。」
14
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如果可以，我宁愿她没有听到这一切。
就当作我是自杀。
就这样恨我一辈子。
至少，这样她还能有虚假的家人和幸福。
蓝悦一家为了她的钱，也一定还会无微不至地关心她。
余生，她还不是孤单的。
忽然，她从床上起来。
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下，就跑到车库，疾驰而出。
我坐在副驾上。
看着她面无表情地把油门踩到底。
惊险地闯过一个又一个红灯，最后停在我的楼下。
大学毕业后，我就住在了这。
或许是我遗传了她的做生意天赋。
大学时期我就靠创业攒下了首付。
房子不大，只有一室一厅。
我住习惯了，又舍不得小区里常喂的流浪猫。
就一直没换。
门口是密码锁。
我一直以为，我死后，这里再没有人来过。
可是意外的是，门口却放了几束菊花。
附带的卡片上写着陌生人对我的祝福：
江楚，这辈子没有得到的爱，希望来生你可以加倍拥有。
短短一句话，她看了很久。
最后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来，打在菊花上。
似清晨露水。
她一遍一遍尝试着开锁密码。
系统提示最后一次试错机会时，她用自己的生日打开了。
握住门把手的手再次愣住。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泣不成声：
「江楚，你有病啊！我一点都不爱你，你干嘛用我的生日当密码？」
妈妈，我知道你不爱我。
可是我是爱你的啊。
她在我房间不停地翻找着。
每一个角落，她都不放过。
终于，她找到了压在很多本书下的手机。
可惜，手机当时也泡进了浴缸里。
早就不能开机了。
她一遍遍重复按着开机键。
没有任何反应。
寂静的深夜，她蹲坐在地板上。
双手捧着脸，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
15
两个月后。
为了庆祝公司顺利解决危机。
她提出要在舅舅家庆祝一番。
甚至还邀请了蓝悦的男朋友刘纪。
妈妈点的菜很丰盛，还买了蛋糕。
蓝悦笑着从背后抱住她的脖子：
「姑姑，你真是厉害，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以后我也要成为你这么厉害的女人。」
舅舅在一旁帮腔：
「那你还不赶紧到姑姑公司，跟在姑姑身边好好学习。」
「学习是其次。」舅妈补充，
「主要是姑姑也很累，你去了干点杂活，还能帮姑姑减轻点负担。」
妈妈淡淡地回：
「先不说这些，先吃饭。」
或许是第一次在她这碰灰。
他们互相看看。
舅舅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不要再提这事。
蓝悦却有了小情绪，有些不开心地放下筷子。
妈妈见状，主动给她夹了菜。
又承诺一会带她去买礼物，她才又开心地吃起来。
这是她们习惯的相处方式。
没一会，几个人开始明显的表现异常。
舅妈最先感觉到，皱着眉说自己忽然有些难受，头晕得厉害。
舅舅、蓝悦和刘纪也附和说一样的情况。
我警铃大作。
原来，刚才妈妈在菜里放的粉末，不是调料，是药！
她要做什么？
直觉告诉我，事情开始朝失控的方向发展。
......
果然，在他们一致看向妈妈时，妈妈放下筷子。
她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头晕很正常，菜里我下了药，你们马上就会瘫软动不了了。」
几个人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舅舅想要站起来，却从椅子上倒下去。
妈妈站起身，走进厨房，拿出一把锋利的菜刀。
她面无表情地扫过四个人：
「一会儿，你们都会被我一刀一刀砍死。」
蓝悦难受得躺在地上，痉挛成一团，颤抖地哭：
「为什么？姑姑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不爱我了吗？」
忽然，刘纪一声惊呼：「你都知道了？」
「是的。」妈妈盯着他们。
「我都知道，你们是怎么害死楚楚，又伪装成她自杀的假象了。」
16
半个月前，我的手机被送到国外。
经过技术人员的反复破解修复。
里面的信息终于重新浮出水面。
在命名为 Darling私密相册里，她用自己的生日解开密码。
看到了我和刘纪的合影。
......很久前，我和她在她家大吵一架。
我摔门而出。
打电话让刘纪来接我。
她从阳台上，看着我出门进了一个男人的车。
那是我和刘纪交往时，她唯一一次偶然见到刘纪。
或许是见不得，我拥有任何看起来还不错的东西。
包括男朋友。
蓝悦成功勾引了刘纪。
甚至，为了恶心我。
她特意把约会的地方选在了我家。
可能她本想在日后的某天告诉我这件事。
让我痛苦至极。
可偏偏，我提前结束出差。
早一天回到家。
他们两个人被我捉奸在床。
怕我揭穿。
情急之下，刘纪把我打晕。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刘纪颤抖的声音：
「真的要这么做吗？」
「快点动手，不然我姑姑知道了咱俩的事，她的钱我们就别想要了！」
「而且本来她就是亲生女儿，在法律上有第一继承权。」
「放心吧，她这辈子吃尽苦头。我们伪装成自杀没人会怀疑的，到时候我们就把矛头引向我姑姑就行了。」
嫌刘纪慢吞吞不敢动手。
蓝悦从他手里拿过刀片，亲手划过我的动脉。
鲜血汩汩流出。
和浴缸里的水溶在一起。
弥留之际，我忽然好奇，
如果妈妈知道了，是她最爱的侄女，杀死了她的亲女儿，
她会怎么办呢？
现在，落在蓝悦身上的每一刀。
都在告诉我结果。
我疯狂呐喊、撕扯、阻拦。
妈妈，你在做什么？
你疯了吗？
你......你不要命了吗？
17
舅舅全家还有刘纪，每个人身上都被重重砍了十几刀。
她不讲章法，只是用力地、重复地一刀刀砍下去。
直到砍到筋疲力尽，双手发颤。
她终于停下，坐在血泊里。
她拿出手机，找到助理：
谢谢你帮我照顾了楚楚那么多次。
谢谢你把这件事发到网上。
做完这些，她翻到手机相册。
停在一张我十岁左右时的照片上。
她慢慢盈满泪水，声音哽咽：「楚楚，对不起。」
我大步朝她扑过去，试图组织她——
妈妈，不要！
可灵魂穿过她的肉体。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把刀砍向自己的脖子。
我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连灵魂也开始渐渐消散。
最后刹那，我仿佛也看到了妈妈的灵魂。
「楚楚？」她又喜又惊。
我点点头，泪如雨下。
「真好。」她点点头，拉起我的手，「妈妈还有机会和你一起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