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话还卡在喉咙里却说不出来。

沈阿姨就忽然扑通跪倒在我脚边，哭得心酸无比：

“算阿姨求你，再给她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人劝起来。

可沈叔叔临走前把戒指还给了我：

“你们毕竟这么久的感情，鱼儿是真的知道错了，看在我们老两口的面子上，你再给她次机会吧。”

“好不好？”

我没敢把话说绝。

沈叔叔腿脚不便，我开车把人送回了楼下。

9.

晚上老同学聚会。

刚进包厢，大家伙就举着酒杯齐声喊“新婚快乐”。

他们还不知道沈鱼逃婚的事情。

前不久还在我晒喜帖的朋友圈下纷纷点赞。

见我一个人来，都好奇地向门口张望：

“小鱼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我只好随意搪塞了个借口过去，

毕业这么多年，共同话题本来就不多，自然而然又聊到我身上。

老同学都知道当年的内情，纷纷感叹：

“苏哥这些年真不容易。”

“当时救小鱼出来后满脸的血啊，送上救护车时人都快休克了，我现在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小鱼出了事后也性情大变，能不离不弃守了这么多年，兄弟真心佩服你。”

他们聊得兴奋，我却胸口闷闷上不来气。

我这些年的付出，能感动外人，却唯独感动不了她。

她不怪丢下她不管的许巍，

却将所有的恨宣泄在我身上。

我沉默忍下，她就越发变本加厉。

摸上延伸到太阳穴的伤痕，

脑海里却回荡她失控的质问。

“你还想道德绑架到什么时候？”

“我只是不想被人误会男朋友坐过牢，和我保持距离很难吗！”

过了十二点，电话铃声接二连三。

都是老婆催着问几点回家。

他们嘴上抱怨母老虎，可笑意却一点不减。

能被妻子儿女惦记，家里还有盏灯火守候，不就是所有男人的梦想吗？

包厢里只剩我和班长两人，他穿好外套厚拍了拍我的肩催促着。

“你也快收拾走人，别惹小鱼生气。”

我摇了摇头，她只会管我工资按不按时到账，从不在意我能不能早点回家。

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我盯着那枚戒指出神。

往后几十年的光阴，我难倒要一直活在不幸福里吗？

一辈子太长了，心里梗着刺的日子太难熬了。

开车穿过跨江大桥时，

我将那枚戒指用力抛出窗外。

10.

说来奇怪，一觉醒来。

我对沈鱼的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老妈又打电话说想让我去相亲。

为了让她放心点，这次我很痛快就答应下来。

那场婚礼之后，一向心宽体胖的老妈，都愁得吃起了褪黑素片。

到头来，还是亏欠父母的最多。

第一次约会在商场，对方是个文静的小学老师。

叫陈钰。

我们在电影院里看了场肥皂爱情片。

散场时，她遇见了熟人。

对方有些不怀好意盯着我的伤疤，语气不善道：

“你男朋友吗？怎么弄成这样，多吓人。”

我怕她尴尬想先走一步。

可陈钰却轻轻挽住我的胳膊，语气温柔而坚定：

“为救人见义勇为留下的，我觉得很了不起呀。”

我鼻子一酸，心中涌起阵久违的柔软。

很快我们就确定了关系，见过父母后把订婚提上日程。

去做婚检时，

恰好撞见了沈鱼。

她像疯子一样堵着我大吼：“她是谁？”

我怕吓着陈钰，下意识把人护在身后，语气平静：

“我们已经分手了，不关你的事。”

见我无动于衷，她又受伤拽着我的衣袖乞求：

“我现在焦虑症很严重，你陪我去取药看病好不好，我乖乖的再也不惹你伤心了。”

可我却觉得厌烦，牵着陈钰就要走。

背后传来她疯了般的喊叫：

“苏子文，是你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的，如果我做了什么傻事，你等着后悔一辈子吧！”

她是很喜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吗？

边和许巍演破镜重圆，边要和我演虐恋情深。

说到底，是只喜欢和前男友搞暧昧。

一听说我结婚的消息，沈鱼到处托人说想和我聊聊。

我都无动于衷。

准备订婚宴时，

沈叔叔忽然焦急万分拨通我的电话：

“小苏，鱼儿买了一把水果刀，现在房门反锁谁都不让进！”

我挂了电话，陈钰很体贴说救人要紧。

我被缠得实在没辙，

可手机里又弹出来接二连三的语音催促。

“我对她真的没任何感情了，你要是不放心就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她眼底的落寞一扫而去，甜甜地点了点头。

“都听你的。”

11.

消防员还在赶来的路上。

沈鱼的卧室门依旧紧紧反锁着，

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我只能耐着性子好言相劝：

“你没必要为了气我寻死觅活，你有个好歹，你爸妈该怎么办？”

可里面只是哭得断断续续：

“你就是嫌弃我不干净，找了一堆借口想甩了我！”

“以前我做再过分的事情你都能包容，怎么婚礼上迟到几个小时就要闹分手？”

“我还没提分手，你为什么能这么绝情和别人订婚！”

我从来对她只有心疼。

可她已经陷入了偏执的牛角尖里，我说再多都没用。

只能用咬紧牙关一下下用身体撞门，

可锁头稍微有些松动，她立马尖声大叫。

“你再动一下我现在就割腕！”

怕她寻短见，我忍着气问道：

“你到底要怎么样？”

她以为又拿捏了我，无理取闹喊道：

“你要么和她分手，要么就看我去死！”

这下我是真的忍无可忍。

她拿我当狗训了太久，真以为我没了脾气。

二话不说拨通给了许巍，开了免提：

“你女朋友要闹着要割腕自杀，再来晚点就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

沈鱼把水果刀搭在手腕，死死盯着我威胁。

“你以为我不敢吗？”

12.

我眼疾手快想夺过刀子，

可血已经吧嗒吧嗒流了一地。

人送去抢救时，许巍这才懒洋洋地出现。

很不耐烦看了一眼就要走：

“老子就想和她玩玩，可不打算娶一个被强奸过的疯婆娘回家。”

“妈的真晦气，早知道当初就别招惹她。”

沈鱼的爸妈还没走，我挥拳头才警告他闭嘴。

可这些话却被刚醒来的沈鱼听了进去。

她声音发紧，像困兽一样抄起哥玻璃杯拼命砸向许巍：

“你给我滚！”

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可许巍显然不打算负责。

怕以后日子再也不安宁，我挑明了准备订婚的事。

虽然绝情，可我不能让这枚定时炸弹随时毁了我的以后。

沈叔叔眼神灰暗了下去。

憔悴地点了点头：

“是鱼儿没这个命，以后我们老两口也不打扰你了。”

我来是出于两位老人的怜悯。

现在话说开了，我也没什么可愧疚的。

沈鱼被送去了精神病院治疗，还堕胎流了产。

我和陈钰婚礼办得很低调。

但该有的仪式感也一点不少。

肃穆宁静的教堂里，慈祥的神父见证了我们的幸福。

宾客来得不多，都是我们的至亲好友。

“接下来请新郎亲吻新娘。”

我轻轻揽过她的腰身，闭上眼拥吻上去。

可在一片宁静中。

沈鱼却穿着脏兮兮的婚纱忽然闯进来。

打破了这份静谧：

“苏子文！你不可以娶别人！”

我被烦得实在受不了，让保安把人赶出去。

她拼命挣扎着向我跑来。

眼底的嫉妒都快溢出来，疯疯癫癫指着陈钰冷笑道：

“你就非要抢走我的男人？”

“看到那道疤了吗？他为救我留下的！你问问他肯不肯为你去拼命？别自欺欺人了！”

“他为了我连死都不怕，娶你也只是出于将就！”

沈鱼的眼神微微泛红，有不甘也有绝望。

我喉咙里也像堵了什么东西，难受而刺痛。

原来她什么都懂，只是太喜欢装傻了。

可陈钰并没有被她的疯话影响，淡淡道：

“他对你好不是因为你多特别，而是因为子文本来就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我相信结婚以后，他对我的责任与爱也不会少的。”

看我的眼神亮得好像有星星。

我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而陈钰哭得失魂落魄，任由被像破布一样丢了出去。

被拖上了医院的救护车。

我们的婚礼也圆满结束。

陈钰是个内核很强大的女人。

在沈鱼一次次的死亡威胁时，我承受的心理折磨也不小。

虽然对她已经没了感情。

可我也不想手上沾上条血淋淋的人命。

是她陪在我身边安慰鼓励。

让我不用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

在感情里，仁至义尽之后，就不必在乎输赢。

只有在她那里，我可以卸下防御，安心表露自己的脆弱。

终于得到了自己的救赎。

13.

婚礼过后，

我递交了去总部工作的申请。

离开小城时，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陈钰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称得上是贤内助。

婚后第三年，我们迎来了对龙凤胎。

女儿到了好动的年纪，把家里的相册翻乱了一地。

我却无意间瞥见一张照片。

那是大学时候我在校篮球队打比赛，

而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居然看到了齐耳短发的陈钰。

她看向我的眼神满满欣赏。

被问道后，老婆害羞得脸颊绯红。

“那时候听了你的事迹，就想着一定要找个和你一样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原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也有人默默注视了我很多年。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