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林曼从这一刻起就没停下过流眼泪。

她哽咽着滑坐在医院的墙角，傅靳年还在平复狂奔的气喘，蹲下身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

“不会有事的，”傅靳年说，“相信乐乐。”

此时无论是何爱恨情仇，林曼都无意放在眼里，她只希望乐乐平安无事，哭着点了点头。

这边的结果出得很快，医生看着乐乐脑部的影像面色凝重，她伸手指了指那一小块位于前额叶后的阴影。

“怀疑是脑部肿瘤，”她对林曼说，“要进一步做检查，家属不要离开。”

仿若天塌地陷般的痛苦，击溃了林曼今天的最后一道防线，她拿着那张报告单，手不住颤抖，跪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乐乐出生时，林曼不住地感谢着路过的所有神明，让她的女儿健健康康地活着。

可现在命运就像是跟她开了一场巨大的玩笑。

林母很快从家中赶来，她看见傅靳年时愣了愣，随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傅靳年知道那表情的意思。

上一世他看见乐乐时，乐乐瘦得脸只剩下半个巴掌大小，明明已经四五岁的年纪却看上去和二三岁没有差别，他看不出来其中的相似。

可这一世乐乐被养得很好，脸蛋圆润，玉雪可爱，只稍稍看一眼，他就知道这绝对是自己的孩子。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白血病过后又是脑瘤，为什么上天怎么都不愿意放过这个小孩？

他看着被母亲搂在怀里崩溃大哭的林曼，突然感到那强烈的愚弄感，医生拿着诊单走出来，递给他。

“你的女儿确诊脑瘤，但是她的年纪实在太小，肿瘤也很小，手术位置并不方便清除，我们是不建议做开颅手术的。”

“再长半年，这个肿瘤并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危及生命的影响，但很有可能压迫视觉神经，最后保不住眼睛。”

“但是现在开颅，成功率很低。”

傅靳年头晕目眩，脸色瞬间白了下来，他死死地盯着那张病危通知，呼吸急促，根本无法对林曼开口。

“保守治疗，”林曼高声道，“医生，我选择保守治疗！”

一边是眼睛，一边是生命，林曼几乎不用思考，毫不犹豫地下了结论。

医生并不惊讶她的选择，点点头说：“好，签个字吧。”

“我才是乐乐的妈妈，我的决定才是起效的！”

楼梯间爆发了剧烈的争吵，林曼气得胸口都在鼓动，怒吼道：“不关你的事！滚——滚远点！”

“林曼！”傅靳年提高声调，“你冷静一点！我查过了，这个手术是可以解决的，只需要换家医院！你为什么不去信这百分之九十五的成功率，要任由瘤子在乐乐脑子里长大？！”

“如果！我是说，如果乐乐就是那百分之五呢？！”

林曼声嘶力竭地吼出这句话，再也没有了力气，她仇恨地瞪视着傅靳年，只因为他说穿了她的心里话。

她根本承担不起乐乐出事的风险，哪怕她余生只能做一个瞎子，她也自私地要将乐乐留在身边。

“那如果乐乐瞎了呢？你要让她一辈子做个瞎子吗？”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楼梯口，林曼的嘴唇颤抖着，泪水从她的下颌滴落：“瞎子怎么了？我养得起！这是我的女儿，你不要再说了！”

“也是我的女儿，不是吗？”

“曼曼。你也稍微依靠依靠我，好吗？”

傅靳年的声音很轻，在楼道里还有低微的回音，林曼还没来得及回答，林母便推开了安全门。

“曼曼，乐乐哭着要找你，快来吧。”

走之前林曼看着傅靳年的脸，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

“是，但你只不过是一个精子提供者，我跟你在一起，从头到尾都只图这个而已，我要的只是乐乐。”

“傅靳年，你现在应该很穷吧？”她从包里抽出一叠美钞，狠狠地摔在了傅靳年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