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盛夏(5)
“带我走吧,去江南,去我的家乡。”
我对大鸟说。
它“咕咕”
地叫了两声,然后,猛地张开翅膀,腾空而起,我失望地摇摇头,我知道它要走了。
但是它又缓缓地降落,停在我的身边。
我知道它的意思,它不想要我走,又不想离开我。
“明雨,你快点醒啊。
我把你的父亲接回来了,他就在宫外等候召见。
我告诉他,只要明雨一醒就准你进宫。”
“明雨,你还记得吗?那年秋天,我带你去吃野味。
你欢喜极了,拍着手,像个小孩子。
你把野鸡翅膀塞进嘴里,烟灰沾的满脸都是。”
记忆中的那片天空,是在梦中反复出现的青柠色。
纸飞机在辽远的头顶上空悠然飞过,有鱼儿在水中欢快的嬉戏。
从未曾像此时,如此怀念在一起的青葱岁月。
你站在阁楼上,默默不语,是为了五哥担忧?剑眉扭在一起,眼神低落,方青鱼只能坐在楼底下,无声陪你。
先帝四十八年,幽州刺史上书言勋郡王之事。
“臣闻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其任至重。
欲称其任,亦惟以责寄臣工,使尽言而已。
臣请披沥肝胆,为陛下陈之。
昔汉文帝贤主也,贾谊犹痛哭流涕而言。
非苛责也,以文帝性仁而近柔,虽有及民之美,将不免于怠废,此谊所大虑也。
陛下天资英断,过汉文远甚。
然陛下五子则锐精未久,妄念牵之而去,反刚明之质而误用之。
至谓遐举可得,一意受享,竭民脂膏,滥兴土木。
今大臣持禄而好谀,小臣畏罪而结舌,臣不胜愤恨。
是以冒死,愿尽区区,惟陛下垂听焉。”
此奏章一出,满朝文武哗然。
先帝设朝谈论勋郡王之相关事宜。
“父皇,儿臣以为此事不可相信。
五哥在京时,名声甚好,再者,御史台也从来没有上报过关于勋郡王的奏章。”
“七弟这话就有失偏颇。
父皇,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在京城时,五哥也不敢做出任何违法之事。
不过,幽州偏远,这就说不定了。”
六王子出言反驳。
先帝听了,刚刚消散的疑心又起来。
“父皇,儿臣以为应该等五哥的自辩折子到了京城方可定夺。”
轩煌只好采取拖字决。
先帝扫了一眼底下的儿子们,胸口一痛,开口道“此事再议,退朝。”
众王子走出养心殿,轩烨来到轩煌身旁,低声道“小心大哥。”
轩煌侧目,见到的还是冰冷的面目。
那天傍晚,我把你带回了家,我担心猫会吃了你。
无人做伴,只有你这个青蛙在我的手心上,在夏天爬满青藤的宅院里“呱呱”
作响。
父亲母亲一直在忙。
早饭是苦涩的,我想,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吃过早餐,往常去太礼院办公的父亲把我叫进了书房。
“青鱼,明年夏天的选秀就要开始了,你在名单内。”
父亲方一天为难的看向女儿,心中愧疚。
他活动许久,但也无法阻挡此事。
“父亲放心,女儿必定不辱了方家门楣。
再者,女儿还未到过京城了。
听说,那里的枫叶极好。”
“你…唉。”
先帝四十年,皇后谏圣上应充实后宫,着选七品以上官员女儿进宫应选。
扬州太礼院主事方一天之女方青鱼乘舟北上,年仅十二。
“明雨啊,你还记得吗?你刚到京城的时候,还很小,但语气像个大人一样。
我们都说你是‘人小鬼大’”
整整三天,淑妃娘娘在床上躺着,而万岁爷就守在这里。
前朝已经是谣言四起,宫门外跪着的大臣们口呼‘妖妃误国’
后宫则是无处不在的醋味,连皇后娘娘都来劝了两次。
梁九功看着还是没有苏醒迹象的的淑妃,困意连连,主子没有休息,他自然也不能歇着。
在这一刻,他暗暗祈祷淑妃快醒吧。
不知道是万岁爷的苦心感动上天,还是娘娘觉得睡的腰痛,反正沈明雨要死不活的睁开了眼睛。
而得知这件事,后宫上下盼她死的人都纷纷叹气。
收集每个地方的雕花瓷勺,幻想用它喂养眼前的小人儿。
却没想到,明雨依旧用的是白勺。
“明雨,注意休息,注意保养。
要吃什么,要用什么,不要委屈了自己。
要不,你搬到朕那去吧,让朕放心。”
刚进门的皇后听到这话差点一个趔趄,这是铁面的皇上?
“不去。”
看着有些消瘦的轩烨,我不知是什么感受。
轩烨虽然知道答案,但也不免失望。
直到听到这句话——
“皇上,你瘦了,要多吃点肉。”
心情顿时多云转晴。
“那好,你也要休息。
朕先走了。”
听到里面的对话,周氏不知是妒还是恨,她没进去,而是转身离开。
回忆就像一栋拥有很多扇窗户的楼房,每一扇窗户就像一只一只的眼睛,又是一个一个不同的频道。
欢喜、悲伤、愤懑、怨望、嫉妒、羡慕,它们拥有各自的秘密。
在我的回忆里,每一扇窗户后面都有一个我。
有些,我要它永久的封闭。
再也想不起来,后面有着怎样的一个我。
先帝四十年四月,方青鱼到达京城,随行的是画沙。
且说青鱼自弃舟登岸时,便有祖母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
方青鱼常听得父亲说过,她祖母家是大贵之家。
祖父曾任太常之职,乞骸骨后又升任太子太傅的官职。
虽然东宫是没有的,但这也显示出方家的荣耀。
现祖父驾鹤西去,祖母却还在。
她见这几个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了,何况今至其家。
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去。
“笑我当初刚到京城时,像极了林黛玉去。”
“什么?主子,谁是林黛玉。”
画沙在跟明雨拿来汤药时听见这句话甚是不解。
“画沙,你还记得刚到京城的样子吗?”
“额…主子,当时紧张的很,没有抬头,自然没有印象了。”
画沙把汤药端给明雨,尴尬的回话。
这话也对,连方青鱼都不敢多看。
只知道,进了城中,从纱窗外瞧了一眼,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扬州不同。
又行了几刻钟,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站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
正门却不开,只进了西角门。
“主子,老爷来了。”
画沙兴冲冲地进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