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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五章(2 / 2)

亚历山大指定新娘的哥哥胡安陪新娘走过通道,卢克莱西娅知道切萨雷非常生气。虽然如此,卢克莱西娅还是觉得这样更好。因为她知道婚礼中把新娘交给新郎的时候,切萨雷一定会有失优雅。她不知道切萨雷是否会参加婚礼,当然事实上父亲的命令也不会让他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如果有一言不和,她知道切萨雷一准儿又要骑马跑得远远的,躲进乡间的庄园。她心中祈祷,希望他这次一定不要这样,因为她最想让切萨雷出现在她的婚礼现场,她心中最爱的就是他。

婚礼在梵蒂冈大殿举行。这个决定曾遭到教廷一些较传统的官员和教廷亲王的反对,他们认为圣殿只能容许男人在其中处理教廷公务。可教皇想要让卢克莱西娅在梵蒂冈出嫁,因此婚礼就定在这里举行。

大殿最前面的高台上摆放着教皇的御座,两旁各有六张酒红色天鹅绒座椅,那是教皇新任命的十二位红衣主教的座位。教皇的私人礼拜堂比圣彼得大教堂要小,布置也简单得多,教皇命人在祭坛两侧巨大的大理石圣人雕像前放置成排的高大金银烛台,点起蜡烛。

主持婚礼的主教身穿宽大的礼服,头戴银色主教法冠,用拉丁文大声吟诵祷文,赐福新郎新娘。

赐福祝祷时点燃的香烛的气味特别刺鼻。这是几天前从东方运来的,是杰姆亲王的哥哥,土耳其苏丹巴耶塞特二世送来的礼物。浓浓的白色烟雾刺激着卢克莱西娅的喉咙,呛得她只能用花边手绢捂着嘴偷偷咳嗽。新婚夫妇相互宣誓时,主教手持双刃长剑置于她的头顶。那剑,还有巨大的木制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雕像,都让她心中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最后,她终于在教堂入口处看见了哥哥切萨雷的身影。之前看到供桌两旁红衣主教的座椅处唯独他的座位显眼地空着,她心里还十分焦虑来着。

婚礼前一天晚上,卢克莱西娅跪在圣母玛利亚面前,祈求圣母的宽恕,因为她刚才又偷偷摸摸地通过暗道进到哥哥切萨雷房内,让哥哥再次占有了她的身体。她不知道为什么跟哥哥在一起总能感到那么愉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想到要和另一个男人同床就觉得无比恐惧。她只从阳台上见过他一面。那天他俩还在一个屋子里待过,可他没跟她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以任何形式表明他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此时,二人正跪在供桌前的小金凳上。她听见新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我愿意娶这个女人做我的妻子”,她觉得那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粗野,令人心生不快。

卢克莱西娅的魂灵仿佛进入迷幻之境,她恍惚地回答着主教的问话,回答说同意嫁给他。然而,她的目光、她的心思都在切萨雷身上。切萨雷一身庄重的僧侣黑衣,此时正站在弟弟胡安身边。自始至终,他一刻也没有抬起头来看她。

随后,梵蒂冈的一座大殿——萨拉殿内,卢克莱西娅・波吉亚一身华丽的衣着,坐在一张特别的高桌旁,旁边还坐着新郎乔万尼・斯弗萨、她的家庭教师阿德瑞娜,还有朱丽娅・法内兹。她选朱丽娅做了伴娘。已故英诺森教皇的孙女巴蒂斯缇娜也跟她同坐一桌,除了他们,同桌的还有另外几个女傧相,她的三个哥哥则坐在房间另一头的一张桌子上。大殿的地板上摆放着好几百个靠枕,许多宾客就坐在大殿的地板上。沿大厅四边摆放着好几张巨大的桌子,上面摆满了食物和甜点。客人用餐结束后,大殿中央将被清理干净,大家就能在那里观看戏剧表演了。戏剧表演过后还有歌舞节目。

卢克莱西娅好几回扭头去看她的新郎,可他根本没注意到她,大多数时候都只顾往嘴里塞食物、灌葡萄酒。真令人倒胃口,她把脸又撇开了。

这天还将安排一个盛大的庆典。卢克莱西娅生平没有几次像此时这样想念母亲。然而现在朱丽娅做了教皇的情妇,梵蒂冈已经没有瓦诺莎的位置了。

她再次朝新郎看了一眼,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习惯这张讨厌的面孔。一想起即将离开罗马的家去佩扎罗跟他生活在一起,她心中就充满了绝望。她很感激父亲答应自己可以一年后再去佩扎罗。

身边处处是客人们的欢声笑语,卢克莱西娅却感觉无比孤独。她没什么食欲,但还是喝了几口侍从们倒进她银杯的上好红葡萄酒。很快,她感到有些头晕。她开始跟女傧相们聊天,最后终于也快活起来了。毕竟这是亲友聚会的快乐场合,而且她也才十三岁。

接着,亚历山大教皇向众人宣布,他在他的私人寓所里准备了宴席,新娘新郎将会收到新婚礼物。他命令侍从们将剩余的糖果从阳台抛洒给广场上聚集的人们,让他们一起欢庆婚典,这才离开梵蒂冈大殿前往自己的寓所。

午夜已经过去许久,卢克莱西娅终于有机会跟父亲说话了。父亲正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宾客们大都散去了,只有她的两个哥哥和几名红衣主教还在前厅内。

卢克莱西娅犹豫不决地走近教皇,她怕惹怒父亲。但是事情太重要,她已经不能等了。她跪在父亲面前,低下头等着父亲准许她开口说话。

亚历山大教皇笑了,他鼓励女儿说:“来吧,我的孩子。告诉爸爸你心里在想什么。”

卢克莱西娅抬起头来,她的眼睛闪着光,但脸色却因为一天的劳累而显得疲惫苍白。“爸爸,”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爸爸,我今天晚上就要跟乔万尼同床吗?你必须这么快就见证我们同房缔约吗?”

教皇抬眼看着天。他也一直在想女儿圆房的事情。他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久得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如果不是今天,那是什么时候?”他问女儿。

“就再等一阵子吧。”她说。

“越快把这尴尬的事情结束越好。”他说,一边慈爱地向女儿微笑,“随后你就可以继续你的生活,再也不会有剑悬在你的头顶了。”

卢克莱西娅深深地吸气,长叹一口气:“我哥哥切萨雷必须在场吗?”她问。

亚历山大教皇皱了皱眉头。“这有什么关系?”他问道,“只要爸爸在场就行。合约要生效,任意三名证人在场就行。”

卢克莱西娅点点头,很坚定地说:“我希望他不要在场。”

“如果这就是你的心愿的话,会如你所愿的。”教皇说道。

乔万尼和卢克莱西娅两人都很不情愿地朝婚房走去:乔万尼还想念着他已死去的第一任妻子,而卢克莱西娅是因为有人在一旁盯着,觉得十分尴尬。而且除了切萨雷,她讨厌任何其他男人触摸她的身体。此时,她头已经晕得可以了,再发生什么事儿也没有关系了。在这之前她找过哥哥,但他已经溜开了。后来她又迅速灌下三杯葡萄酒,只有这样才有勇气做这件她知道无法避免的事。

婚房内,仆人们帮助她和乔万尼宽衣解带,两人钻进洁白的绸缎被里。他们都小心翼翼地不触碰到对方的身体,直到证人们到场。

教皇进来了,他坐在天鹅绒座椅上,面朝一幅巨大的十字军东征的织锦画,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画上,手里攥着一串宝石念珠,开始念祝祷文。第二张椅子上坐着的是红衣主教阿斯卡尼奥・斯弗萨。第三张椅子上是朱丽娅的哥哥,红衣主教法内兹。自从他被亚历山大授职后,别人都管他叫“裙带红衣主教”,令他受尽了羞辱。

乔万尼・斯弗萨跟卢克莱西娅一句话也没有,他只是侧过身,凑近她的脸,粗鲁地一把抓过她的肩,将她拖过来。他想要亲吻她,但她把脸撇开,埋在他的颈项里。他浑身散发着像牛一样的体味。他开始用手在她身上上下摩挲,她禁不住因为厌恶而浑身发起抖来。她顿时担心起来,生怕自己恶心呕吐,心想,但愿有人想到在床边放一个痰盂。突然之间,她心头感觉无比悲伤,她想也许自己会哭。然而当他骑在她身上时,她却毫无知觉。她早已紧闭双眼,让心魂离开身体去了一个地方。在那里,她飞跑着穿过高高的芦苇,在柔软的绿色草地上打滚……那里是银湖,唯有在银湖她才感觉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第二天早上,切萨雷从梵蒂冈宫殿出来走到马厩,卢克莱西娅快步迎了上去。她一下就看出他不高兴。她试着宽慰他,可他根本不听。于是,她只有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给马上鞍,然后骑马离开了。

两天后,切萨雷回来了。他告诉她,他一直待在乡间的庄园里,想着自己的未来,还有她的未来。他说,他已经原谅她了。可一听见这句话,她愤怒起来。“有什么要原谅的?我只是尽了我的责任,跟你一样。你自己不也总是埋怨做了红衣主教吗?”她又说,“如果是我,我宁愿做红衣主教也不要做女人!”

切萨雷反驳道:“天父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必须做到,而我宁愿当一名军人也不愿意做红衣主教!看吧,我们俩谁都不能如愿!”

切萨雷明白,目前他要打的关键一仗是学会控制自己内心的意志。情爱根本用不着一枪一械,徒手就可以轻取他的意志。切萨雷爱自己的父亲。然而他仔细研究过父亲的策略,知道父亲最擅长的是什么,他认为自己无论如何不会屈就,陷自己于不忠不义。切萨雷认为,掠夺一个人的财产、财富甚至生命,都远没有夺走他内心的意志更加罪恶深重。如果一个人没有了自由意志,那他活着也只不过像个提线木偶,为饱暖需求而被人牵着鼻子走,或者像头负重的牲畜,在他人的皮鞭抽打之下被迫屈服。他发誓他决不要变成那样的牲畜。

虽然切萨雷明白父亲要他和卢克莱西娅同房的意图,他认为自己完全能够胜任深爱自己的妹妹这样的任务。得到妹妹的处子之身后,他试图让自己相信整件事情是他自己的选择。然而,他没有想到,这里面其实还藏着另一张牌。卢克莱西娅全身心的爱,足以降服世上最凶猛的野兽。她根本不知道,她已成了父亲举在手中的皮鞭。

卢克莱西娅哭了起来。切萨雷抱紧妹妹,尽力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克莱西娅。”他久久地站着,抚平她金色的卷发,拥抱着她。最后,他为妹妹擦干眼泪,说道:“别再因为那个三条腿的鹌鹑斯弗萨烦心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心中永远都装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