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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六章(1 / 2)

卢多维科・斯弗萨,人称“摩尔人”,控制着米兰城邦的政权。尽管他是摄政者而非公爵大人,但他拥有实权——他的侄子软弱无能,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胁取了侄子的权力。

“摩尔人”这个名字让人联想到此人一定皮肤黝黑,但卢多维科身材高挑,举止优雅,拥有典型北部意大利人的白肤金发碧眼,外表帅气,一看就是极为聪敏之人,用理性和敏锐的心智洞察人世。较之于宗教,他更喜欢古代的神话。在一切进展顺利时,他信心满满,但一旦身处逆境,就泄了气。他命令臣民要尊敬他。尽管他在处理政治事务时总是不够光明正大,有时还会不择手段,但他仍是一位仁慈的统治者——他向那些富有的臣民征税来为穷人们盖房子、建医院。

米兰被看作是发现之都,那里的臣民包容人文主义的新文化。摩尔人卢多维科和他的妻子贝亚特丽斯・德斯特做了许多事情以改善城市环境。他们对城堡进行修整和装饰,用色彩明快的新艺术色调将城市里灰头土脸的房子粉刷一新,并且打扫街道、清除恶臭,让城市的空气变得清新。贵族们不再需要用散发着柠檬香味的手套捂掩口鼻,或是举着切开的橘子放在鼻子下面。此外,他还聘请最好的导师在大学教书,因为他十分强调教育的重要性。

摩尔人的妻子是费拉拉公爵之女贝亚特丽斯・德斯特,她不仅美丽而且野心勃勃。多年前,就是她撺掇卢多维科篡夺侄子捷安的王位的。自从她有了儿子,她又开始为自己的后代没有对米兰王国的合法继承权而忧心忡忡。

卢多维科摄政治理米兰的十三年里,他的公爵侄子并未提出异议,而米兰也成为了一座充满艺术和文化气息的城市。但不久后捷安结婚了,新娘是那不勒斯的阿维亚,她是个脾气暴躁、意志坚定的女子,是令人畏惧的费兰特国王的孙女。

等阿维亚生下两个儿子后,她就向丈夫米兰公爵抱怨:因为摩尔人卢多维科,她的两个儿子被迫沦为平民。但公爵对叔父管理米兰非常满意,因而他并未向叔父表示不满。阿维亚没有办法,于是,她就此事向祖父费兰特国王求助。她不停地给祖父写信,并且每日派信差把信送到那不勒斯。终于,费兰特被惹怒了,他既为自己的家族受到的冷落感到愤怒,又对频繁寄来的书信中的内容大为光火。毕竟他是国王,无法忍受孙女受到的侮辱。他决定对米兰实施报复,恢复阿维亚理所应当的公爵夫人身份。

此时,摩尔人卢多维科得到密探的通风报信,得知费兰特国王对此事极端愤怒,慑于费兰特的心狠手辣,他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境况。那不勒斯的军队威名传遍天下,他们力量强大,而且训练有素。如果没有人出手援助的话,米兰将无法自卫。

恰在这时,有如上天发了慈悲,卢多维科得知法国国王查尔斯正准备攻打那不勒斯,以取得那不勒斯的王位。紧急关头亟须非常动作,于是,他打破常规,立即向查尔斯国王发出邀请,主动为他提供安全通道,让查尔斯借道米兰向南进军攻打那不勒斯。

在梵蒂冈,亚历山大教皇得知法国即将入侵那不勒斯,而卢多维科又只顾眼前不顾身后,他重新审视了自己的政治情势。这天一早,杜阿尔特・布兰达奥来到他的寓所向他通报教廷目前面临的新威胁,亚历山大也立即将切萨雷叫来,与他一起商讨新策略。

“我已经注意到了,那不勒斯的费兰特国王已经写信给他的堂兄,西班牙国王费迪南德了,信中他提到,既然法国军队已经准备进攻,他想知道你是否依然继续支持摩尔人卢多维科,梵蒂冈对米兰到底持什么态度。”亚历山大对切萨雷说道。

切萨雷点点头表示明白:“毫无疑问,费兰特已经听说了我妹妹与乔万尼・斯弗萨订婚的消息。他对我们与米兰结盟感到苦恼。”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可能是这样想的。我们的好国王费迪南德是怎么回复的呢?”

“他拒绝在目前的情势下插手我们的事情。”杜阿尔特说道。

亚历山大教皇笑了:“他是个可敬的人。他还记得是我颁布特许状,允许他与他的大表妹、卡斯提尔的伊莎贝拉结婚的。也正因为如此,西班牙和卡斯提尔才得以结盟,从而扩张了阿拉贡帝国的领土。”

杜阿尔特建议道:“我们最好考虑派一位使节去那不勒斯进行调解。我们要让他放心,梵蒂冈对西班牙和阿拉贡王室是忠诚不贰的。”

亚历山大表示赞同:“我们也要主动与费兰特联姻。米兰有的东西,那不勒斯怎么能没有?”

切萨雷此时心中暗自庆幸,他说:“父亲,关于这事儿我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了。再怎么说,我也是神圣罗马天主教会的一名红衣主教。”

那天深夜,亚历山大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眼望漆黑的夜空,思索着人们的处世方式。罗马教皇得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恐惧会让人做出与自身利益相悖之事。恐惧会让一个理智的人变成一个乱了分寸的傻子,要不然卢多维科怎么会在明知毫无胜算可言的情况下还与法国结盟呢?难道他没有预想到军队一旦进城,所有市民都会遭殃吗?女人、孩子和男人都会处于危险之中。想到这里,教皇叹了口气。每当这种时候,他都意识到自己的确是绝对无误的教宗,这让他心中十分安慰。

即使是在欺诈和背叛蛰伏四处的时刻,也总有人表现得比他人更邪恶。残忍在他们的心脏和血管中脉动,他们似乎苏醒过来,心智感官也觉醒过来,这令他们在折磨同伴时所获得的快感,几乎堪比大多数人在性爱时得到的快感。他们信仰的是一个严厉、强势的上帝,然而这不过是他们自己内心创造出来的。他们虔诚地信服这位上帝,并且凭着扭曲的宗教狂热,按照这一幻觉,将自己也打造成如此模样。那不勒斯的费兰特国王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他的敌人不幸蒙难,那时,折磨对方的心智比折磨对方的身体要让他觉得欢喜得多。

费兰特身材矮小,体形肥胖,橄榄色的皮肤,两道粗黑的眉毛又乱又密,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更加险恶。他全身上下覆盖着同样粗乱的毛发,那毛发不时从他尊贵王袍的领口、袖口露出来,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某种原始野兽的皮毛。他年轻的时候,感染过一种致命的疾病,还因此拔掉了两颗门牙。后来,由于虚荣心作祟,他又命王室金匠为他打了两颗金牙。他很少笑,但是一旦笑起来,总让人感觉更加邪恶。全意大利都盛传说,费兰特出门既不用带武器也不用带保镖,因为他的那两颗金牙就足以从敌人身上生生剐下肉来。

费兰特身为那不勒斯的统治者,管理着意大利内陆最强大的领地,每个人都对他怕得要命。敌人一旦落入他的手中,他就会把他们锁进牢笼。每天,他都会到地牢里去溜达一圈,心满意足地视察他的“动物园”。被他折磨得千疮百孔的犯人最后终于扛不住而放弃在人世的挣扎,灵魂升入了天堂,哪怕是这样,他也不肯放过他们。他将犯人的尸体做防腐处理后再放回到笼子里,以此提醒那些还苟延残喘的囚犯:即使他们死了,也无法阻止他找乐子。

甚至是最忠诚的仆人,也没有谁能逃过费兰特这种残忍的猎杀嗜好。他从仆人们那里得到百般伺候,还夺走仆人们的金钱,然后趁他们睡着时将他们残忍地砍杀。他的仆人直到死,都没有享受过片刻安宁。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还是一位极有手腕、卓越非凡的政治家,就连教皇也无法从他的领地里获得任何好处。多年来他都拒绝向教会缴纳什一税,只同意按照传统,每年向罗马供奉一匹白马,作为礼物送给教廷军队。

眼下,出于政治家的谋略而非凶残武士的做派,费兰特国王正考虑与教皇结盟。但是为了确保不出现意外状况,为了能在进攻米兰时获得所需的帮助,他又给自己的堂兄,西班牙国王费迪南德去信一封。信中,他说:“如果教皇不满足于我的要求并且拒绝施以援手,我们将让军队做好准备,在去米兰的途中就把罗马拿下。”

西班牙国王费迪南德意识到罗马、米兰以及那不勒斯之间的紧张态势,他知道自己必须插手干预了。他需要教皇的支持,帮助自己维持和平,因为对他来说和平总好过战争。如果一切进展顺利,他还会向亚历山大揭发堂弟费兰特的一起严重欺诈行为,这事儿他早就看在眼里了。

费迪南德人高马大且专横跋扈,他对于自己身为西班牙君主一事绝无半点含糊。他是个基督徒,对上帝十分虔诚,毫无异议地服从教宗陛下的绝对权威。但是他对基督的信仰远不如妻子伊莎贝拉王后那样狂热,他觉得没必要检举揭发那些不信教之人。从本质上来说,他是一个理智的人,他之所以忠于教义是因为宗教教义有益于阿拉贡王国。他和亚历山大彼此尊敬,也觉得对方值得信任——正如所有的凡人都应该得到信任一样。

费迪南德国王身穿一件式样简单的深蓝色缎面披风,衣服边缘还装饰着皮毛,看起来十分优雅。他与亚历山大面对面地坐在客厅里,一边小口啜饮着葡萄酒,一边对教皇说道:“我是出于好意向您转达此事的,教皇陛下。费兰特让我向您通报,他最近发现眼下的情势至关重要,这事儿对您也十分有益。他很肯定,教廷是盟友,不仅是西班牙的盟友,同样也是那不勒斯的盟友。”

亚历山大笑了笑,但眼睛里仍充满了警惕。他说:“上帝永远会回报那些忠诚的人。”

费迪南德轻声说道:“红衣主教团选举教皇的秘密会议之后没多久,费兰特的总指挥官维吉尼奥・奥尔西尼曾与红衣主教西伯会面,与他商讨买下西伯从他父亲处继承所得的三座城堡。”

亚历山大教皇皱起了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这个交易我怎么毫不知情?为什么没有得到圣座的许可?神圣天主教廷的红衣主教竟然干出这等不忠的行径?”

事实上,亚历山大倒不是因为红衣主教西伯而生气,他是对奥尔西尼的背叛感到困惑:指挥官奥尔西尼不仅是阿德瑞娜的姻亲兄弟,一直以来教皇也把他当作朋友。即使在最险恶的时代,也有一些人能让人对这世道萌生信心,维吉尼奥・奥尔西尼正是这样一个人。

这天晚上,晚餐过后,费迪南德国王指出了谜题的关键所在:“购买城堡的谈判是在奥斯提亚举行的,就在朱利安诺・德拉・罗韦雷的宫殿里。”

这下亚历山大全明白了。原来德拉・罗韦雷才是整个肮脏交易的幕后主使!这些拿来交易的城堡都是罗马北部最坚不可摧的堡垒,谁拥有了他们,就等于将整个罗马的安危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是个难题,但是我们必须将它克服。”亚历山大说道。

费迪南德国王表示赞同:“我将代表您去那不勒斯和费兰特谈谈,看看可以怎么办。”

费迪南德起身准备离开,他亲吻了一下教皇的御戒,向教皇保证,他会动用自己的一切影响力来解决这件事。接着,费迪南德又思忖片刻,说:“教皇陛下,还有一个问题。现在新大陆正处于纷争中,葡萄牙和西班牙都声称新大陆是自己的领土。如果您能出面调停,我和王后将不胜感激。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十分有必要得到天主的指引。”

西班牙国王费迪南德去了那不勒斯和堂弟费兰特面谈。他一到那不勒斯,罗马和那不勒斯之间就频频书信往来起来。信使们日夜兼程来回奔忙。最后,费兰特国王和善地向教皇保证,维吉尼奥・奥尔西尼从来都无意于伤害亚历山大本人,相反,买下争议中的城堡是为了确保罗马的安全。这几座城堡就在罗马城外,一旦法国人发起进攻,它们可以起到保护罗马城的作用。

因此,双方最后达成协议,同意维吉尼奥・奥尔西尼保留这些城堡。但是他每年必须向罗马教廷缴纳税赋,或是支付四万达克特金币的什一税,来表明他对亚历山大教皇的诚意与忠心。

现在轮到他们问了:对于费迪南德国王和费兰特国王的忠心,教皇愿意主动提供些什么来作为回报?

费兰特国王想把自己十六岁的孙女桑夏嫁给切萨雷・波吉亚为妻。

亚历山大拒绝了,他提醒费兰特,他的长子切萨雷神职在身,不能婚配。于是,亚历山大又提出,他的小儿子约弗瑞可以娶桑夏为妻。

费兰特拒绝了。谁会要哪家的幼子替代长子做自己的孙女婿呢?

尽管许多前任教皇都不敢拒绝费兰特的要求,但亚历山大绝非什么好对付的人。他已经替切萨雷谋划好了前程,怎么会拿儿子的大好前程去换平庸碌碌的人生呢?

费兰特对亚历山大在谈判时的手腕和狡猾早有耳闻,现在他的确彻底伤透了脑筋。他知道一旦错失这次结盟的机会,亚历山大会很快另寻他人,而这会令那不勒斯置身于危难之中。费兰特深思熟虑一番,他深知,如果不愿接受教皇的幼子,成功的希望将渺茫无期,于是只好勉强接受了。他只希望十二岁的约弗瑞能与他十六岁的孙女桑夏成功圆房,将联姻盟约合法化,否则,亚历山大转身立马就能寻着一个更好的联姻对象。

然而,代行婚礼五个月之后,费兰特国王——这个那不勒斯最令人畏惧的人去世了。而费兰特的儿子马西诺既没父亲聪明,又没父亲毒辣,因此只能任凭亚历山大教皇摆布。那不勒斯是属于教皇的领地,教皇是它的宗主国国王,或者说是封建君主。领地的国王必须由教皇加冕,如果他令教皇不满,只会迫使教皇另选他人。

恰巧在这时,亚历山大也妥协了。法国的年轻国王查尔斯八世宣称那不勒斯为自己所有,并想把自己加冕为那不勒斯的国王。查尔斯派去大使警告亚历山大,威胁他说,如果他支持费兰特的子嗣马西诺并为其加冕,他将会逼教皇退位,并指定新的教皇人选。而教皇心里也很清楚,法国一旦控制那不勒斯,那么众教皇国也将会不保。

令教皇更为头痛的是,仇视西班牙人的罗马人和一直与教廷为敌的人骚乱不断且在持续升级。如此看来,亚历山大心中明白,他上任以来整个意大利表面脆弱的和平即将被打破。

此时,他收到一条消息,这消息帮助他立即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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