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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三章(2 / 2)

他不再拘泥于平时的繁文缛节,问道:“怎么了,我可爱的卢克莱西娅?是什么让你这么痛苦?”

她紧紧抱着他,头埋在他的肩头。除了切萨雷,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目前的身体情况。然而,法庭传唤她让她当众宣告自己依然是处子之身,这对她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果父亲或者其他任何人发现她身体的异样,与那不勒斯阿拉贡家族的阿尔方索王子的新联盟就要面临破产。更可怕的是,她和哥哥可能会被仇家杀死,因为他们将把教廷推到存亡危急的关头。

此时的卢克莱西娅,找不到其他人吐露心事,于是向年轻的佩罗托和盘托出她目前的困窘。而他,一位可敬的骑士,建议她不要承认与兄长的关系,干脆就说,他,佩罗托就是未出生的孩子的父亲。当然,这样做也要承担一些后果,但这些后果远没有被指控乱伦事态严重。

他的建议让卢克莱西娅觉得既感动又震惊。“可是父亲会因此而拷打折磨你,他会认为你破坏了他策划好的联姻计划,这将削弱他在罗马涅地区的地位。当然,即使没有证据,谣言也已猛于虎,别说现在……”她拍拍小腹,叹了口气。

“为了你,为了教廷,我愿意献出我的生命。”佩罗托的话简单又朴实,“不管教皇陛下会如何裁定,我是出于好意,我深信天主一定会奖赏我的。”

“我要告诉我的红衣主教哥哥。”卢克莱西娅深思着,一边说出了声。

温良敦厚的佩罗托说:“你觉得有必要的,可以告诉他,让我来承受真爱必须承受的一切后果。天假良缘让我几个月来得以与你这样的璧人共度,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他低头鞠躬,离开了。走之前,她交给他一封信,请他转交给她的哥哥:“务必亲手交到他手中,只能是他本人拿到这封信。如果这封信落到旁人手里,你知道可能发生什么危险。”

佩罗托回到罗马后,立刻去见教皇,告诉他卢克莱西娅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而他本人就是她孩子的父亲。他乞求教皇原谅他辜负了教皇的信任,并发誓愿意按教皇裁定的任何方式向他赔罪。

亚历山大仔细听着佩罗托的话。他一开始有些茫然,继而沉默,但让佩罗托感到意外的是,他脸上并未勃然变色。他只是向年轻的西班牙人下了几道命令,嘱咐他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无论是谁。他解释说,卢克莱西娅将待在修道院,在修女们的帮助下生下孩子,修女们都发誓永远效忠教会,因此还是能够指望她们保守住秘密的。

但是,婴儿要怎么办?当然阿尔方索和他的家族永远都不能知道此事。除了亚历山大、卢克莱西娅,当然还有切萨雷,其他人谁都不能知道此事。如果此事败露,甚至是约弗瑞和桑夏都会有危险。他明白,就是对佩罗托严刑威逼,他也不会泄露这个秘密。

正当佩罗托准备离开的时候,亚历山大问道:“我想你没有把此事告诉任何人吧?”

佩罗托向教皇承认道:“谁也没有告诉。我深爱您的女儿,这会让我守口如瓶。”

于是,亚历山大拥抱了一下年轻人,便送他出去了。“保重!”他在佩罗托身后喊道,“我非常赞赏你的直率与勇气。”

见过教皇之后,佩罗托去找红衣主教切萨雷,给他捎去卢克莱西娅的信。切萨雷读着羊皮纸,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惊讶地看着佩罗托。“你承认这事儿有什么目的?”他问这个年轻的西班牙人。

佩罗托把吉他挂在肩上,笑了笑,说:“爱本身也就是一种报偿。”

切萨雷的心剧烈跳动着:“你还告诉过其他人吗?”

佩罗托点点头:“只告诉了教皇陛下……”

切萨雷艰难地保持镇定:“他有什么反应?”

佩罗托说:“他很是和容悦色,心平气定。”

此时切萨雷害怕了。他知道父亲最平静的时候也正是他最生气的时候。他告诉佩罗托:“赶快去特拉斯提弗列贫民区,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你还想保住自己的性命的话,不要把此事再告诉任何人。我会考虑清楚该怎么办,我从那不勒斯一回来就去找你。”

佩罗托朝切萨雷低头致敬后走出房间,切萨雷走在他身后对他说:“你真是个高尚的人,佩罗托。愿主保佑你,去吧。”

罗马圣轮法庭上,卢克莱西娅站在十二位法官面前,此时的她已有七个月的身孕。虽然穿着宽松的衣服遮掩,可她体形的变化已经非常明显。她依然不忘把金色长发用绸带整齐地扎在脑后,将红润的脸蛋擦洗得干干净净。修道院内这几个月的生活中,她粗茶淡饭,每日念经祷告,每晚睡眠充足,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纯洁。

一看见她的样子,三位法官开始窃窃私语,他们互相凑近交谈起来。教廷副秘书长,身材圆胖臃肿的红衣主教阿斯卡尼奥・斯弗萨挥挥手示意他们安静。他让卢克莱西娅说话,她用拉丁文宣读起哥哥切萨雷为她写的发言稿,虽然有几分迟疑,却极尽谦逊,令人印象深刻,以至每一位红衣主教都发现自己被教皇这个长相甜美的小女儿迷住了。

红衣主教们相互商谈时,卢克莱西娅依然坐在他们面前。她抬手用亚麻手绢擦拭着眼睛,开始痛哭流涕:“诸位阁下,请原谅我吧,如果我还能再向你们请求一次宽恕的话。”她垂下头,再抬起头来看着红衣主教们时,双眼中依然闪着晶莹的泪光,“请想一想,如果我这辈子都没有孩子,无福抱抱孩子、照顾孩子,我的生活会怎么样?难道你们要判决让我这辈子都不知道丈夫的热情宠幸是何滋味?难道你们要让我背负一辈子我本不该承受的厄运?我请求你们,求你们发发慈悲,废除这场不幸的婚姻,饶过我这条性命吧——这婚姻从本质上来讲必定会无爱而终。”

没有人提出异议,于是,阿斯卡尼奥转过身面朝卢克莱西娅,大声而坚定地宣布她依然是一位“未被玷污的童贞女”。这天晚上,卢克莱西娅即动身回修道院待产,准备迎接孩子的降生。

佩罗托赶到圣西斯笃修道院,告诉卢克莱西娅她已获准离婚了,与比谢列公爵阿尔方索的联姻谈判也已告完成。听到这个消息,她泪盈满眶。

“孩子一出生就会离开我。”卢克莱西娅与佩罗托两人坐在修道院花园内,她伤心地对他说,“而且我不能再见你了,因为很快我就会结婚。所以,今天对我来说是开心的一天,也是难过的一天。一方面我不用再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另一方面,我将失去我自己的孩子,失去我最亲爱的朋友。”

佩罗托用手臂搂着她,让她不要担心:“我的心里永远都会装着你,直到我去天国的那一天为止。”

“你也会永远在我心中,我亲爱的朋友。”她说。

切萨雷准备启程前往那不勒斯。临行前,他和亚历山大在教皇寝宫内见面,商谈卢克莱西娅和她的孩子的境况。

切萨雷先开口说道:“父亲,我想我已经把这问题解决了。孩子一出生,就会被带到我的寓所,因为不管是你还是卢克莱西娅都不合适收容这个孩子。我会发通告声明这个孩子是我的,孩子的母亲是一名已婚的高级妓女,我不愿说出她的名字。人们都会相信的,因为这跟人们谣传的我的性格相符。”

亚历山大赞赏地看着儿子,咧嘴笑了。

切萨雷问道:“你笑什么,父亲?难道这事太可笑,完全不可信?”

教皇的眼睛里闪着光,分明乐不可支。他说:“这太可笑了,而且也的确可信。我笑是因为我也有相似的声名,完全符合目前的境况。今天我签署了一份教皇令——还未公之于众——我将这孩子称作‘罗马之子’,并宣布我就是孩子的父亲。我也是说这孩子是一位无名的母亲生下的。”

亚历山大和切萨雷相互拥抱,两人大笑起来。

接着,亚历山大同意让切萨雷做孩子的父亲是个好主意。他又许诺说孩子出生那天,他会下另一道教皇令,宣布切萨雷是“罗马之子”的父亲。而原来那份亚历山大承认是孩子的父亲的教皇令,将被藏在梵蒂冈的某个抽屉之中。

卢克莱西娅分娩了,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当天亚历山大立即把孩子从圣西斯笃教堂送到切萨雷家中,卢克莱西娅则留在修道院中静养恢复。三人均同意卢克莱西娅日后称他为她的侄子,并亲自抚养他长大。但是亚历山大觉得有一个问题尚未了结——还有一个细节需要审慎地处理。

虽然他感觉有几分惋惜,但他知道他必须这样做。他找来米凯罗特先生。午夜前一小时,这个身材矮壮、胸膛结实得像木桶一般的男人来到了他的书房门前。

教皇像迎接兄弟般拥抱了米凯罗特,告诉了他降临在他们头上的这个危机。

教皇说:“那个年轻人说他是这孩子的父亲。他是个很不错的西班牙年轻人,一位高尚的年轻人……可是……”

米凯罗特看着亚历山大,手指放在自己唇上,说:“您无须再多说一句了。我愿为教皇陛下效劳。如果这个好人像他看上去那样善良的话,那么天主无疑会欣喜地迎接他的到来的。”

亚历山大说:“我考虑过把他流放到外地,因为他一直都十分忠诚。然而我们无从知晓生活中是否有什么诱惑终有一天会让他松口,从而给我们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米凯罗特脸上露出同情的神情:“您的职责是让他远离诱惑,而我的职责就是尽我所能,鼎力相助。”

“谢谢你,我的朋友。”亚历山大说。接着,他又稍许迟疑地补充了一句:“下手时尽量照顾一些,因为他的确是个不错的小伙儿,被女人的小手腕所诱骗也是可以理解的。”

米凯罗特低下头亲吻教皇的戒指,转身准备离去,他向教皇保证,这件事绝对十拿九稳。

米凯罗特闪身融进夜色中。他策马飞速越过田野,向郊外奔驰而去,又穿过崎岖小路,越过山岭,来到了奥斯提亚的沙丘地带。从沙丘上可以看见那个小农场,农场的苗圃里种植着一株株奇异的草木、一排排类似根茎的蔬菜,地里到处是奇怪的药草、高大的灌木,上面结满了紫色和黑色的浆果,开着样子奇特的花。

米凯罗特骑马来到一幢小村舍的屋后。他看见有个老妇人弯着腰,身子倚着根山楂木拐杖在那儿休息。他轻声叫她:“诺尼,我来要一些草药。”

那老妇人说:“走开,我不认识你。”

他走得更近了,又唤她道:“诺尼,今晚的云特别厚。教皇陛下派我来……”

她听了他的话,笑了起来,一张面具一般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哦,是你啊,米盖尔。你长大了……”

他轻声笑了,说道:“是的,诺尼。的确如此。我是来请你帮我拯救另一个人的灵魂的。”

他站在老妇人身旁,比她高出许多。他伸手去取她藤条编成的篮子,但是她一把把篮子拉了回来:“你想送一个邪恶的人下地狱,还是要处置一个妨碍到教廷的好人?”

米凯罗特的目光柔和起来,他说:“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必须去见上帝。”

老妇人点点头,招手让他跟着她进屋。她仔细研究了一下墙上挂着的几种药草,最后小心地选了一束用极薄的丝绸包裹着的药草,说:“这种药草能让他安眠无梦,永不醒来。他不会有任何痛苦。”她先在药草上洒上些圣水,这才递给米凯罗特,“这是上帝的赐福。”

老妇人看着米凯罗特骑马走远,她低下头,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特拉斯弗列的贫民区里,一个肮脏的小酒馆内。要打烊了,老板费力地叫醒一个烂醉如泥的顾客。那是个年轻人,满头金发,脸朝下趴在手臂上。他的同伴一小时前就已经离开了,而他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酒馆主人想把他摇醒,于是这回使了更大的劲儿。那年轻人的头从手臂上垂落下来。酒馆老板一看,吓得连连后退。年轻人的脸早已肿胀发青,嘴唇也成了紫色,眼睛向外暴突呈血红色,然而最可怕的是他的舌头——他的舌头肿得从嘴巴里突出来,使得他本来一张英俊的脸生生变得如同一尊滴水怪兽。

几分钟后守卫就赶到了。酒馆老板对年轻人当时的同伴已经没有多少记忆,只记得他矮壮身材,胸膛结实得像木桶。可这样的人在罗马市民中能找出成百上千个。

那年轻人则不然。罗马城里好几名市民都认出了他。他的名字是彼德罗・卡尔德隆,人们都叫他“佩罗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