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轩小说网

字:
关灯 护眼
傲轩小说网 > 波吉亚家族 > 第三部 第二十六章

第三部 第二十六章(2 / 2)

亚历山大和切萨雷听了他的话都大吃一惊,同时也为约弗瑞粗鲁冒昧地把埃斯特唤作“新的家人”感到十分尴尬。他们万分焦虑,不知道他到底为他们准备了什么节目,所有宾客也都满怀期待地四下张望起来。

雕花大门砰的一声打开,四个男仆走进大厅。他们一言不发,在大厅中央的地板上撒下满地的黄金栗子。“我的天哪。”切萨雷心想,朝父亲望去。他心头一阵恐慌,知道后面要发生什么了。他大声向他的弟弟喊道:“约弗瑞,快停下!”但是,已经太迟了。

接着,喇叭声响起,约弗瑞又打开另一扇门,一个队列走了进来。那是二十个赤身裸体的高级妓女,她们的黑色长发松散地披垂着,柔软的肌肤上涂了油,洒了香水。每个人腰间都有一根皮带,皮带上吊着一个丝绸小钱包。

约弗瑞因为醉酒而有些头重脚轻,他大声嚷道:“你们面前的地板上,散落的是纯金锻制的栗子,这些可爱的姑娘会弯下腰身,你们可以从不同角度欣赏她们。这可是个新节目……至少你们当中有些人从来没见过。”

宾客们爆发出一阵大笑。然而,切萨雷和亚历山大都尽力阻止这场低俗的表演,以免造成巨大的损害。

约弗瑞全然不顾父亲和哥哥的各种手势和呼喊,继续说道:“诸位先生,你们可以随时骑在这些母马身上。一定注意哦,你们必须站立着从她们身后骑上去。每成功骑上去一次,你们身下的姑娘便会从地上拾起一枚黄金栗子,放进钱包里。不消说,姑娘们可以留下这些栗子作为礼物,这是对她们带来的节目的酬谢。”

高级妓女们弯下身,朝男宾客色情地扭动着裸露的屁股。

埃尔科勒・埃斯特被眼前这低俗无比的表演吓坏了,脸上因为惊愕而苍白失色。

然而,罗马的贵族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身,离开桌子,朝那些躬着身子、摇臀摆手的高级妓女走去。有些人虽然没有骑在妓女身上,却也贪婪地伸手抓捏她们的肥臀。

亚历山大年轻时也找过这种乐子,但现在他却备感羞辱。他明白这种表演与此情此景绝对是格格不入的。而且他很肯定,这一切都是有意为之的。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一幕会带来怎样的恶果,会让人如何看待、如何判断波吉亚家族的文化涵养。

教皇向埃尔科勒・埃斯特走去,尽力向他致歉。然而这一切依然徒劳,埃尔科勒摇摇头,心里暗暗发誓,如果不是已经代行了婚礼,他一定会取消婚约,尝试着与法国军队和切萨雷的军队拼一把——不管有钱没钱,都要开战。现在,他已把嫁妆收入囊中,所以只在离开时嘀咕了一句“波吉亚乡下人”。

当晚深夜,切萨雷接到一个让他更为心神不安的消息。有人在台伯河上发现了阿斯托・曼弗雷迪的尸体。切萨雷向他承诺过,攻陷法恩扎之后,阿斯托有安全通行权。这个消息只会让更多人觉得是他违背了承诺。切萨雷知道,自己将再次遭到别人的怀疑。会有许多人相信他又一次杀生害命了:有米凯罗特在,切萨雷当然有这个条件。可这究竟是谁干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两天后,在一间名叫伯伯加奴的楼阁内,亚历山大教皇向女儿道别。即将与父亲离别,卢克莱西娅很伤感,即使他曾经给自己造成那么多烦扰。教皇也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心情快活,但他内心却不能,因为他知道他会非常想念女儿。他告诉卢克莱西娅:“如果你有任何烦心事,写信给我,我会运用我全部的力量帮你把事情理顺。孩子们那儿你不必担心,阿德瑞娜把他们照顾得非常好,这点你很清楚。”

卢克莱西娅对教皇说:“可是,爸爸,虽然在治理政事方面、在如何给人带来欢乐方面我学会了很多,但是要去这个陌生的地方仍然让我感到害怕,我觉得那里没有人会喜欢我。”

教皇说:“他们很快就会像我们一样喜爱你。心烦时就想想我,我会感受到的;而每当我想念你的时候,你也一定会知道。”说完,他吻了吻她的前额,“快去吧。一位教皇因为失去一个孩子而流泪,未免太不得体了。”

亚历山大透过窗户,看着卢克莱西娅离去。他在窗口向她挥手,喊道:“高兴一点!你想要的一切,都已经得偿所愿了。”

卢克莱西娅启程前往费拉拉,陪同她的有一千名衣着华丽的贵族、仆从、乐师和表演者。贵族们骑着骏马,或是乘坐豪华马车。卢克莱西娅自己骑着一匹西班牙矮种马,马身上覆盖着华丽的马衣,配有镶嵌黄金的马鞍和马笼头。其他人则骑着驴子或是乘坐简陋的四轮马车。还有一些人走路随行。

每到一处切萨雷征服的城邦时,队伍都会停下来,好让卢克莱西娅洗头沐浴。每一座城邦的孩子们都热切地迎接她的队伍,他们穿着红黄相间的服饰,那正是切萨雷的标志性颜色。大队人马走走停停,沿途举行各种盛大华贵的舞会和庆祝活动。

这一规模空前的送亲队伍,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才终于从罗马走到费拉拉。一路上,让许多东道主掏空了荷包。

费拉拉公爵埃尔科勒小气得出了名,几天后他就把卢克莱西娅那些花销巨大的随从基本打发回了罗马。为了一些她想留在费拉拉新家的侍者和仆从,她被迫据理力争。

卢克莱西娅的罗马和西班牙随从们在公爵的命令下失望地离去了,随后,埃尔科勒给卢克莱西娅上了生动而颇富戏剧性的一课。他领着卢克莱西娅走上一段狭窄的旋转楼梯,来到靠近城堡顶端的一个房间内。走进房间,他指着石板地上一片深褐色的污渍,对她说:“很早以前,有位公爵在这里斩杀了他的妻子和他的继子,因为他发现他们是情人。看啊,我亲爱的。”他咯咯地笑出了声,“你还能看见他们的血迹。”

卢克莱西娅望着地板上的污渍,顿时觉得不寒而栗。

与阿尔方索・埃斯特一起生活几个月后,卢克莱西娅怀孕了。费拉拉的人民都欢欣不已,他们一直祈求能有一名男性继承人。然而,那年费拉拉的夏天非常潮湿,蚊虫猖獗,疟疾肆虐。卢克莱西娅病倒了。

阿尔方索・埃斯特给教皇写信,告诉他他的女儿费拉拉公爵夫人高烧不退,全身不停地战栗冒汗。信中还说,她最近陷入了昏迷,情形十分严重,也许教皇会想把自己的医生从罗马派来。

亚历山大和切萨雷一想到可能会失去卢克莱西娅,都惊恐万分。两人都害怕她是被人下毒了。于是教皇亲笔回信,命令唯有他派去的医生可以为她治疗。

当晚,切萨雷乔装扮作一名摩尔农夫,把皮肤抹得黝黑,身穿连帽长衣,随同这名医生一同赶往卢克莱西娅的病榻。

他们到达费拉拉时,阿尔方索和埃尔科勒・埃斯特都不知道来者何人,只知道这两人是罗马派来的。他们俩都待在自己的寓所内,只有一名男仆带着切萨雷和医生走上楼梯,来到卢克莱西娅的房间。

卢克莱西娅虽然因为生病而无精打采、神志不清,可她一眼就认出了切萨雷。她的肤色苍白憔悴,嘴唇因为发烧而干裂、毫无血色,她已经连续呕吐了两个多星期,胃部异常脆弱,几乎不能触碰。她想开口问候切萨雷,但她的喉咙沙哑虚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仆一走开,切萨雷就俯下身亲吻她。“我的公主今晚看上去有些苍白,”他对她低语道,“你的脸上没了往日玫瑰一样红润的美丽光泽。是在这儿的生活缺乏情爱吗?”

卢克莱西娅想用微笑作答,回应他的幽默,可她甚至无法抬起手臂触摸他的脸庞。

显而易见,她的情况非常危险,而当医生也向他确认这一点时,切萨雷心中越发难过了。

切萨雷大步走到洗脸架旁,脱下连帽长袍,洗去脸上的污泥。随后,他命仆人去把公爵叫来。

片刻过后,埃尔科勒来了,突然被叫到卢克莱西娅的房间,让他又惊又怕。一进房间,他一眼便看见了切萨雷。

“切萨雷・波吉亚!”埃尔科勒倒抽一口凉气,“你怎么会在这儿?”

切萨雷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温情:“我来看望我的妹妹。怎么,不欢迎我吗?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怕被我看见?”

“没,当然没有,”埃尔科勒紧张得结巴起来,“我……我只是看到你很意外。”

“我不会待太久的,亲爱的公爵阁下,”切萨雷说,“传达完我父亲的口信——也是我的口信,我就离开。”

“是吗?”埃尔科勒说道,他的眼睛因为猜疑和害怕而眯缝起来。

切萨雷手按在剑上,似乎时刻准备着要与全体费拉拉人决一死战。他向埃尔科勒走近一步,用冰冷而理智的语气说:“教皇和我最希望看到的是我的妹妹恢复健康。如果她死了,我们一定会把责任归到这儿的主人和这座城邦头上。我说的你都清楚了吗?”

“我是要把这理解成威胁吗?”埃尔科勒问。

切萨雷的声音无比坚定,他答道:“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我的妹妹不能死。如果她死了,一定会有人陪葬!”

切萨雷和医生在费拉拉待了好几天。最后医生确定,要治愈疾病必须得替卢克莱西娅放血,可是她坚决不从。

“我不想被抽干鲜血,变成僵尸。”她哭喊着,用仅有的一丝气力摇着头,蹬着双脚。

切萨雷坐在她身旁,抱着她,安抚着她,恳求她坚强一些。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一定要为我活下去,不然我还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世上?”

终于,卢克莱西娅停止了挣扎。她把脸埋在切萨雷胸口,不敢看医生是如何放血的。切萨雷抬起她的一只脚,医生在她的足踝部位和脚面划了几个小口,直到他觉得放出了足量的血,觉得这样她才有望康复为止。

切萨雷动身准备离开了。他亲吻卢克莱西娅,答应她很快会再来看她,因为现在他就住在切塞纳,离费拉拉才几小时的路程。

卢克莱西娅没有死掉。接下来的几周里,她开始慢慢痊愈。她感觉周身温暖起来,不再全身发汗。她神志清醒的时候渐渐多了,不再如同生命中最黑暗的那些夜晚一样,坠入无梦的沉睡之中。虽然她的孩子流产了,可她逐渐恢复了健康和活力。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分,她才为那失去的孩子感到痛心,因为她开始明白,悲伤不过是浪费时间——她的一生中已经有过太多悲伤了。如果她想尽可能地利用生命的馈赠,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集中精力关注她可以做些什么,而不是专注于那些无力改变的事情。因此,就这样,她开始行善积德,用自己的一生践行高尚的德行。

来到费拉拉一周年之际,她开始逐渐获得费拉拉民众的热爱与尊敬,也开始赢得与她共同生活的陌生而又强势的埃拉特望族的爱。

老公爵埃尔科勒本人是第一个赏识她的过人智慧的。几个月后,他开始重视她的建议,胜过听取自己几个儿子的,并将一些重要的城邦决策和政务交给她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