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下了五十难遇的大雪,靳宥宗过寿,摆了丰盛的家宴,靳宪廷已经不记得自已买了什么礼物,想飞奔回去送给他。
只记得,在返回途中,出了场车祸。
为了避让迎面失控的大货车,司机猛打方向盘,路面结的薄冰让刹车失灵了,车身轰隆隆翻转了几圈,撞上了石墩护栏。
司机当场休克昏迷,幼年的靳宪廷浑身剧痛,满脸是血,恍惚从后座爬出来时,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只想着不能错过靳宥宗规定的开宴时间。
鼻息里是铁锈味儿混着燃油味儿,左脚的棉靴在车祸中丢失了。
他被迫赤着一只脚,一瘸一拐,在冰天雪地,荒无人烟的郊外,走了很久,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成冰碴,覆盖在皮肤表面,刺痛得麻木了。
走到靳家家宅门口,冻得牙齿不住的上下磕碰,活生生吓了老管家一跳。
但靳宪廷还是错过了时间,靳宥宗坐在温暖的壁炉边,怒斥了老管家,吩咐不让打开门锁放他进来。
年幼的孩童,身上只裹着一条老管家偷拿的薄毯,战战兢兢蹲在墙根处。
逐渐冰冷的不止四肢,五脏六腑,还有渴望温情的心脏。
八岁的靳宪廷,踮脚扒在墙根处,观望屋内的其乐融融,摆盘精致,冒着热气的食物。
冤有头,债有主。
他自小就在靳宥宗的打骂侮辱下煎熬,眼里迸射出无尽的颓败与恨意。
“后来呢?”阮虞攥紧拳,呼吸急促得很,胸口沉钝。
“后来我很幸运。”靳宪廷眼里有笑意,却没温度,“被路过的老疯子,用石头砸破了头,昏迷了。”
她细眉皱得形状破碎,“这哪里算幸运?”
“至少不用忍饥挨冻。”
轻飘飘揭过前尘往事的一句话,是靳宪廷经年累月才得以和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