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徒然试着动了下手指,黑色的晶体于洞壁上稍纵即逝,留下深深的焦痕。
第三枚——【作死值】。
系统。
恶毒女配。
技能加点……
徐徒然迅速消化着再度想起的一切,冷不防意识中忽然有机械的提示音响起,接二连三——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过五万点。
解锁奖励功能——代行步数X10000。
】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过五万五千点。
解锁奖励功能——梦中空间百分百登入机会一次。
】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过六万点。
解锁奖励功能——天灾野兽长夜预知技能补充包X2[仅限辰级及以上使用,且一个倾向只可使用一次]。
】
徐徒然:“……”
好家伙。
她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长久退游后忽然回坑的老玩家,一开邮箱,那叫一个满满当当,惊喜连连。
——虽然在恢复这部分记忆后,瞬间浮现于脑海的问题也相当多。
比如所谓的“引导者”
与系统之间的关系,比如作死值系统在被屏蔽时差点给出的乱七八糟奖励。
再比如“辰级及以上”
这个微妙的描述……
但起码现在,徐徒然选择拥抱这种收获的快乐。
这地方真好,我下次还要来!
当然,拥抱快乐的同时,她没忘关注一下站在旁边的杨不弃。
“……友情提示一句。
某个同款告白胸针,我这边已经快攒到十连了。”
听着旁边传来的花盆移动声,她不慌不忙地戴好手套,从背包里抓出一把胸针,悠然开口。
说话的同时顺手一拨,果见所有的“口口口”
都被替换成了同一个名字。
“你现在要是再敢跑,我就把这些胸针都挂到外面去。”
徐徒然不紧不慢地将后半句话说完,正准备偷偷离开的杨不弃登时停下脚步。
埋在花盆了根须都忍不住蜷了起来。
他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徐徒然,张口刚想说什么,身上忽然又噼里啪啦掉下了两个胸针。
他飞快地往地上扫了眼,难以直视地捂了下眼睛。
徐徒然好笑地看他一眼,顺手从第四个坑里捞了一把,在手臂上戳了下。
跟着起身走到了他旁边,当着他的面,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胸针。
她此时两手都戴着手套。
因此,胸针的字顺利得以保留。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我是怪物。
】
【我喜欢徐徒然。
】
……
她将这两枚胸针托在掌心,侧头仔细看着,不知过了多久,方抬起眼来。
“你傻的吗。”
她轻声说着,顺手将【我是怪物】远远丢了出去,转而将另一枚顺手别在了他的衣服上。
两人挨得极近。
隔着衣服能感受到徐徒然手指的触碰。
杨不弃抿紧嘴角,耳根也好、眼眶也好,不知为何,突然都有些发烫。
“对不起。”
他小声道。
树枝不自觉地紧绷蜷缩。
徐徒然没好气地瞟他一眼,又拿出自己带在身上的几枚,也一个接着一个地别了上去:“道歉做什么?”
杨不弃:“……我给你添麻烦了。”
“……”
徐徒然动作一顿,“哦”
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只继续给杨不弃别着胸针。
后者心头一沉,下意识想说“别管我了”
。
喉头却像被什么堵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徐徒然,终于别好了手头的胸针,抬头冲杨不弃客气地笑了一下——然后在杨不弃茫然的眼神中,直接一个脑瓜崩敲了上去。
原本正趴在杨不弃头顶看戏的小粉花被吓得立刻跳了下去,而挨揍的杨不弃本人,则捂着脑门,露出更加迷惘的眼神:“你打我做什么?”
“……”
徐徒然简直要被这家伙给气笑了,捋起袖子正打算再和他好好“聊聊”
,视线无意中扫过刚刚给他别上的几枚胸针,表情蓦地一顿。
正紧张以待的杨不弃:“……?”
下一瞬,便见徐徒然快步上前,一把从他衣服上薅下一枚,递到杨不弃眼前:“这枚胸针不是你的?”
“?”
这话题转得太快,杨不弃都没反应过来。
他飞快地看了眼徐徒然手中,只见那枚胸针上写着一行大字——【我想杀匠临】。
他皱了皱眉,小心开口:“匠临是谁?”
“一个挨千刀的家伙。
和害你的那个是同类。”
徐徒然皱眉,“这枚胸针到了你身上就褪字。
而且也没有触发相关回忆……”
说明这胸针的来源并不是杨不弃。
那么问题来了,这胸针到底是出自谁身上?
徐徒然之前就已经亲手碰过这枚胸针,非常确认它并非是自己掉的。
而其他人,也已经历过好几轮胸针交换,如果这胸针和他们有关系,早就被捡走了。
徐徒然心中一动,警觉地抬眸。
另一边,杨不弃也似意识到了什么,两人齐齐开口:
“那这胸针只可能是那女孩的。”
“那女的也认识匠临。”
话音落下,徐徒然后退半步,眸光微转,将那枚胸针捏在手里:“我去找她确认下。”
说完,径自旋身,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外走去。
余下杨不弃一人,踩着小花盆想要跟上,忽又似想到什么,脸上一红,慌忙低头想去摘衣服上的胸针,然而定睛细细一看,整个人却蓦地一愣。
方才徐徒然连着往他身上别了好几枚针。
他只当她别的全是“我喜欢徐徒然”
,人都臊得恨不能将自己埋进土里;直到现在细看才发现,出现在他衣服上的“我喜欢徐徒然”
,实际只有一枚。
剩下的,全是徐徒然从自己收集的胸针里挑出来,分给他的。
【我很好。
】
【我是好人。
】
【我值得被喜欢。
】
……
最下面的一枚,上面没有字。
会导致这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枚胸针不属于他,也难以唤起他相同的特质。
可如果是这样,徐徒然为什么要把这枚给他?
杨不弃盯着那胸针看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心跳忽然有些加快。
他略一踌躇,用一块碎布包住了手,小心将那枚无字的胸针取了下来——随着逐渐脱离,那胸针上的字迹也逐渐浮现,逐渐清晰。
【我想找到杨不弃。
】
……
杨不弃沉默地盯着这枚胸针,过了好一会儿,方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一个迷途的旅人,终于找回了灵魂。
隧道的那头隐隐传来争吵的声音。
杨不弃一个激灵,慌忙从自己的树干上生出一张柔软的翠绿叶片,揪下来,迅速且小心将这枚胸针包起,珍重地放进口袋,方加快脚步,毫不犹豫地朝着隧道的另一头赶了过去。
站在地上的小粉花:“……”
它朝着杨不弃的背影徒劳地挥了挥叶子,可惜完全没有被注意到。
它站在原地,颇为茫然地左右张望一会儿,泄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数自己的花瓣玩。
*
另一头。
等到徐徒然重新赶回隧道中段时,正好瞧见方小可用力将布丁头推开。
他俩似是正在闹矛盾。
旁边一人正在小声劝阻,同样脸色不佳——因为光线原因,徐徒然难以看清他们每个人的表情,却敏锐地感觉到,这里的气氛已与她离开时大相径庭,极度得紧绷且凝重。
方小可的情绪依旧很激动,挣开布丁头就要往外走。
挣动间露出胸口的胸针,徐徒然这才注意到,她胸口用来表示名字的胸针已经换了一个。
“方……”
她试图进行辨认,可惜光线实在太暗。
一旁的李云小声接口:“方可。”
他叹了口气:“这才是她的真名。”
“哦……哦。”
徐徒然以目光在周围搜寻着,注意到李云胸口的名字也换了一个——换成了“林云”
。
“他们在吵什么?”
她小声道,“怎么就你们几个?还有的人呢?”
此时此刻,在现场的只有方可、林云和布丁头而已。
冯桥——也就是原本的“乔风”
,以及茶室女子和那个背带裤女孩,都不在此处。
“方可她想起来一些事,现在不太冷静。
苏麦正在拦他。
毕竟现在……还是设法找到更多的胸针最重要。”
林云低声解释,“还有的人……他们全都到前面去了。
说是有事要去商量。”
苏麦——徐徒然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布丁头的真名。
如此看来,她猜得没错,布丁头就是那个曾孤身闯入这里,又将信息藏在虫子博物馆的人。
她在心底迅速重新整理了一遍几人的名字,听到一旁林云呼吸声十分沉重,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林云说方可“不冷静”
,但事实上,他自己说话时声音也相当不稳。
话语间还有几分滞涩,仿佛要费很大力气,才能从喉咙中挤出声音。
……像是刚刚遭受过某种精神上的冲击,像是刚被暴雨冲刷过的土地。
虽然努力强撑着平静,然而事实上,不管表面还是内里都全是裂缝,根本没有缓过神来。
徐徒然心头转过几个念头,终究还是没有多问,只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跟着继续往前走去。
再往前一段距离,就见到了茶室女子与冯桥的身影。
他们似是正低声商量着什么,两人间的气氛同样凝重,隐约有只言片语飘了过来——
“五年……逃不掉……”
“能力找不全……设法联系外界……”
“得设法找到那个预知者……搞清他把我们困在这儿的目的……”
茶室女子随身带着手电筒,这会儿正搁在旁边,借着手通电的光,徐徒然注意到,他俩的衣服上的胸针,比其他人要多一些。
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在来时的路上,就已先将那枚写着【作死值】的胸针藏了起来。
反正用血触发同样能拿回记忆。
因此,她此刻的胸针数量看上去和其他人都差不多。
徐徒然确认了下自己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对,遂打了声招呼,走上前去。
茶室女子警觉转头,看到是她,松了口气:
“你刚去哪儿了?转头就不见了。”
“我去里面看了看。”
徐徒然心不在焉地说着,目光扫过四周,“还有的人呢?”
她想问的是那个疑似知道“匠临”
的背带裤女孩。
茶室女子却似误会了什么,道:“他们应该还在后面。
你来的时候没看到他们吗?”
“看到了。
方可似乎是想起什么事了,情绪很激动。”
徐徒然说着,目光下意识往茶室女子胸口扫过,忽然瞪大了眼。
只见那里正别着一枚写有姓名的胸针——上官祈。
上官……徐徒然望着这个姓,又联想起对方那类似制定校规的能力,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请问你知道金香树吗?”
她立刻道,“或者说,大槐花?”
“……”
上官祈的神情微微一变,徐徒然见状,又迅速补充道,“那么,‘铁线虫’呢?”
这话一出,上官祈面上却浮出困惑。
她蹙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这个词,我不明白。”
意思是这部分的内容还没有想起来。
徐徒然抿了抿唇,却听上官祈轻声道:“你又是谁?你怎么会知道大槐花的事?”
“我……我去过那儿。”
徐徒然暂时不想多谈这些,她一边环视着周围,一边飞快道,“那个女孩呢?她没和你们在一起吗?穿背带裤的那个?”
“她?她不是应该在后面吗?”
听她这么说,上官祈也皱起了眉,“她没和我们过来。
她应当与方可他们在一起才对。”
一旁的冯桥点头表示同意。
徐徒然心头忽然浮起些许不妙的预感。
“她不在那儿。
林云说她跟你们到前面来了。”
她抿了抿唇,只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突突地跳,“她……她有想起关于自己的什么事吗?”
“她?有。”
上官祈点了点头,“我看到她从水里捞起来一个名字,戴在自己身上。”
“那个好像是叫……”
上官祈面露迟疑,顿了顿才道,“江临。”
“对,她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江临。”
最后两个字落下的同一时间,徐徒然听见身后传来哒哒的声响。
她蓦然回头,正对上杨不弃刹那苍白的脸。
“……我记得这个名字。”
他看向徐徒然,嘴唇微张,原本平整的树干瞬间炸出一层尖利的枝丫。
“就是她。
我记得她。”
虽然他已记不清对方究竟对他做了些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和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徐徒然:“……”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上官校长,你们继续。”
她点了点头,后退几步,旋身往洞外冲去。
杨不弃紧随其后,嘴角抿得死紧,嘴唇内侧都几乎要被咬出血来。
上官祈不解地看着两人如旋风般离去,微微偏了偏头,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轻轻皱眉:“江临……临?”
“上官校长?”
对面的冯桥谨慎出声,“我们还是继续讨论刚才的事吧。
难得大家都能想起自己的身份,这样的机会太少了,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哦……好。”
上官祈定下心神,抬起眼眸,“我坚持我的想法。
你应该也想起来了,这不是我们第一次来到这里,但之前每次行动,结果都是失败的……属于我们的部分能力,始终被‘他’藏起。
而且这个‘域’与众不同,我能感觉到,它很古老,沉睡着强大的力量……在能力缺失的情况下我们很难逃出……”
“硬刚不是办法,我还是觉得,我们得找到‘他’,和他好好谈谈。”
迎着对方不认同的目光,上官祈坚定地点头,再次重复自己的想法:“我们应该想办法找到那个预知能力者,好好谈谈。
我不认为他花那么大工夫把我们困在这儿,只是出于恶意。”
“或许,他有他的理由。”
*
同一时间。
前往隧道口的最后一段途中。
徐徒然尽可能快地往前跑着,杨不弃根上花盆都快舞出残影,竟然也没有落后多少。
徐徒然对此的解释是,仇恨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
“等一下。”
杨不弃跑着跑着,忽然想起一事,整个人忽然一怔,“你不是说,那个‘想杀匠临’的胸针,就是那女孩的吗?”
“嗯。”
徐徒然头也不回,“然后?”
“可你不是说他们是同类吗?”
杨不弃皱眉,“那他们应该是一起的。”
“说实话,就匠临那欠揍的样儿,别说他同伴了,就是他亲妈要掐死他我都不奇怪。”
徐徒然嗤了一声,注意到杨不弃仍是有些茫然,果断转过了话题,“比起这个。
五年前那个预知者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只有大概印象。”
杨不弃坦诚道,“五年前,慈济院培养出了一个辰级预知者。
之后他选择背叛人类,导致了大量高阶能力者异化或失踪……”
他说到这儿,顿了下,猛地想起一事:“等等,你刚才是不是叫那位,‘上官校长’?”
“对,就她。
大槐花中学的那位‘上官校长’。”
徐徒然淡淡道,“同样五年前失踪的高阶之一。”
说话间,他们已经奔临隧道出口处,杨不弃望着隧道口透入的清澈光芒,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所以,这里难道是……”
“刚才你其实应该和他们一起去找记忆的。”
徐徒然叹了口气,侧头看他,“不然对于这个真相,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五年前失踪的能力者……针对辉级及以上的重点打击。
还有对‘临’字的深恶痛绝。”
徐徒然喃喃着,转身走出隧道口。
掺着光谱的日光倾泄而下,她抬头看向上方沉默的木头人,眼睛因为灼目的光圈而微微眯起。
“这一切,其实都指向一个事实——五年前的那个预知能力者。
他并不是要背叛人类。
他实际也已窥见了‘铁线虫’的存在,他想利用一些极端的手段,阻止‘铁线虫’出现。
“但后来……或许是受到了什么启发。
他改变了自己的手段。
他不再设法让那些符合条件的能力者异化堕落,转而选择将他们困住。
困在他自己的域里。
“在这个域内,能力者会忘记自己,忘记持有的能力,忘记如何进入升级空间。
只要他们保持遗忘,‘铁线虫’就绝不会有附身在他们身上的机会。”
话音落下,她后退一步,避开刺目的光芒,认真打量着木头人畸形的面庞:“我应该没猜错吧,朋友?”
杨不弃正好从她身后的隧道口出来,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不敢相信地皱起了眉:“你不会想说,这个东西……就是……”
他?
眼前这木头人长得太过惊悚,杨不弃连猜测都不敢说完。
徐徒然却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不然呢?”
“我和你说过了。
它是活的,它私下和我说过话。
而且白熊和黑熊是在它的体内进行转化。
这正好能对应上‘熊就是它’。”
熊是域主的化身。
而域主就是辰级的预知能力者。
再结合这木头人之前的表现,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
杨不弃闻言,眉头却拧得更紧了些:“那也就是说,他早就已经异化成了怪物……”
还是一只不断自我鞭挞的怪物。
被机械臂鞭打出的红色液体汩汩而下,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可怕声响。
杨不弃突然想起那个关于异化的说法——能力者变成怪物后,其性状,大概率与他异化时的执念或情绪有关。
所以这个怪物……这个预知能力者。
他当时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异化出了这么多带着荆刺的机械臂,日复一日地鞭打着自己?
杨不弃不敢再想下去。
他只觉心中似是揣了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着,过于复杂的情绪涌上胸腔,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就在此时,他旁边的徐徒然忽然跳了起来。
“嘿,嘿!
大块头!
看我,看我!”
她一边跳一边不住往木头人跟前蹦跶:“有虫子进来了!
我不骗你!
快理理我!”
话音刚落,杨不弃忽觉四周空气一滞,周遭一下变得极其安静——他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那是因为不住鞭笞木头人的机械臂,在徐徒然说完的那一瞬间,全停住了。
某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压得他四肢麻木,头皮也一阵发麻。
徐徒然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朝着木头人大力挥手,还拿出唱歌笔,开了麦克风功能,哇哇大叫:
“是个叫江临的女孩!
穿背带裤的!
她不在隧道里,应该是出来了!
你看到她了吗!”
木头人缓缓转了下沉重的脑袋,没有说话。
又过一会儿,才听左边隧道中传出一个硬邦邦的声音:
“没有。”
徐徒然循声转头,只见一只大白熊摇摇晃晃地从左边隧道里走了出来。
那声音正是从它身体里发出的。
那只大白熊看着有些糟糕,像是在绞肉机里绞到一半时突然被紧急捞出来的。
腰部以下破破烂烂。
但它看着却远比徐徒然见过的其他大白熊沉稳,语气也十分稳当:“没有。
我没有。
看到。
任何人出来。”
徐徒然:“……”
她看了看头顶的木头人,又看了看走出来的大白熊,一时有点迷茫。
“这是。
比较有效率的。
沟通方式。”
似是看出她的困惑,大白熊主动解释道,“所有的。
化身。
都可成为。
我的口舌。”
只是暂时没有其他可以调动的熊——被转化出的黑熊只能从右边隧道出来。
这必然会引起其他能力者的警觉。
所以它只能紧急抽调了一只还没来得及被完全销毁的白熊。
徐徒然:“……哦。”
她很快就将这个问题抛在旁边,转而继续琢磨起江临的事:“她既然没有出来。
那她去哪儿了呢?”
旁边杨不弃突然福至心灵:“她不一定非要出来啊。”
“江临对应的能力是混乱。
而有的混乱技能,是可以混乱空间的!
就像仁心院那个于老师!”
杨不弃迅速道,“也许她就是利用这点,直接从隧道传送到别处了呢?”
大白熊却偏了偏脑袋。
“不对劲。”
它缓缓道,“姓名胸针,与能力,分开保存。
她不可能找到。
能力胸针。”
徐徒然有些焦躁地原地兜了两圈,一拍手掌:“两种可能。
要么她之前就已经通过其他胸针想起部分能力了,但隐瞒没说。
要么就是她作为‘铁线虫’,和正常能力者不一样。
只要想起名字,就能连带着想起完整技能。”
至于究竟是其中哪一种,他们没法确定。
这也不是现在的重点。
当前最重要的问题是,江临她现在在哪儿。
这个问题让在场一个半怪加一个半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域主对此也挺无奈——目前在域中巡逻的黑熊被徐徒然搞掉了大半。
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摸瞎。
徐徒然还特意拿出笔仙之笔来问了问,笔仙之笔莫名其妙——你在一个辰级的域里找我一个辉级的打听,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看得起我?
杨不弃思索片刻,左右看看,不太确定地开口:“或许我们可以从她的目的反推?她进来是为了什么?”
“上官校长说,是为了找弟弟。”
徐徒然抱起胳膊。
“哦。”
杨不弃抿唇,“那她应该是对校长撒谎了……”
不。
徐徒然默了下,忽然抬起手指:“不对,她可能没有撒谎。”
“她很可能就是进来找匠临的!”
“?”
杨不弃嘶了一声,“匠临算是她弟弟?”
“匠临他就是个弟弟。”
徐徒然无比肯定道,脑子飞快转动,“假如她是来找匠临,那么想杀匠临那个胸针也说得通了……她是为了追杀匠临来的……”
往好的方面想,这至少说明他们现在还有时间。
毕竟不管是找弟弟还是打弟弟,都需要花费一定精力。
但现在新的问题出现了。
匠临又在哪儿?
徐徒然眸光转动,视线扫过前方的小火车,注意到一根被落在座位上的石矛,不由停顿一下。
石矛……说起来,她的第一根石矛,就是在树林里捡的。
而就在石矛的不远处,她还看到了一具黑熊的尸体。
对方覆盖着血膜的熊爪被切掉。
小火车上次装满可憎物尸体是一周之前的事。
也就是说,行刑场最少一周前,曾经开过一次门。
而行刑场近期有虫子出逃……
“匠临或许还在这域里。”
徐徒然猛地抬起脸来,“它没附在人类身上。
它附在了行刑场内部的可憎物身上,又设法逃出了行刑场,反杀了追杀它的血手套,并夺走了对方的熊爪。”
杨不弃蹙眉:“爪子?它想要上面的血膜吗?”
“只可能是那个。”
徐徒然点头,“而想要血膜,就意味着它想要去碰触石头……”
匠临的目标不可能是石矛。
徐徒然捡到的显然就是它从血手套黑熊手里抢走那一根。
它用那根石矛杀了一只遇到的可憎物后,就将它丢在了那儿,这明显是不上心。
“所以,它想碰触的石头,应该是其他地方的……”
徐徒然面露沉吟,看向一旁的“大白熊”
,“你能告诉我吗?这个域——或者说,这个域所在的地方。
有什么被石头保护着的、很重要的东西吗?”
大白熊:“……”
它略一思索,轻轻吐出了两个地点。
徐徒然点了点头,顺手扯住了正要往外冲的杨不弃。
“还有,我想再托你件事。”
徐徒然盯着面前的白熊,沉声开口,“你能不能将其他能力者的能力,都还给他们?”
大白熊再次陷入沉默。
不过这次的沉默,拒绝的意味很浓。
徐徒然看似毫不意外,只又补充了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但现在,两个虫子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而且只要一不小心,它们就会自杀逃掉。
“你如果有把握一次性将两只都拿下,那当我没说。
但如果没有,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下我说的话。
“一群能在失忆状态下仍不止一次找到这地方来的人类。
他们绝对没你想得那么没用。
“哦对,还有——我现在是急着去打架没时间和你扯。
但如果你这次再把他们洗干净了送回去,我转头肯定会把他们再拉过来的。
我说到做到。”
徐徒然呼出口气,不再耽搁,转身就走。
杨不弃跟在后面小跑两步,略一迟疑,再次转过头来。
“如果可以的话,请至少将上官校长的预知能力还给她。”
杨不弃紧了紧双手,叹了口气,“她也知道铁线虫的事。
她能理解的,相信我。
也请相信一下其他的人。”
大白熊:“……”
它站在原地,默然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过了片刻,才缓缓地吐出一个单音:
“啊。”
*
同一时间。
封闭的树根博物馆内。
摆在最中央的展品被挪开。
露出通往下方的石阶。
石阶漫长看不见底,不知通往何处,但朝下方望时,可以看到其中至少一半台阶,都淹没在蓝色的水中。
一只两米多高的鱼型怪物正趴在入口处探头探脑,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
“藏得可真够深。
居然让我花了这么久工夫才找到。”
匠临小声抱怨着,小心拿出一双覆盖着血膜的熊爪,将其努力怼向自己的下肢处——这对它来说十分困难。
因为它现在的造型就像是一只长了四肢的直立咸鱼,身体长四肢短,想要碰到自己的脚,实在强人所难。
它也是无奈。
如果它有的选,绝不会挑这样一个造型糟糕的身体。
偏偏之前附身时昏了头,只想着往高阶挑,却意外挑中一个濒临堕落的人类。
醒来后一个不当心就成了可憎物——当然,也是因祸得福,它在进入这里后才知道,可憎物在这儿居然还挺有优势。
这优势足以支撑它在被逮入行刑场后极限反杀出逃,支撑它一路躲藏到现在。
但在此时此刻,却难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匠临试了几次,发现实在碰不到脚,只能宣告放弃。
转而将两只熊爪都接在了两只前肢上,跟着原地一个倒立,以前肢触地,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口,准备顺着石制台阶走下去。
就在此时,它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嗤笑。
“将临说你之前因为附身可憎物,智商掉了不少,我还不信。
现在看来,她倒没说谎。”
“……”
匠临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来,浑浊的鱼眼中,倒影出一个女生清丽的身影。
它唰地一下翻过来身来,警觉地看向对方:“……你怎么在这儿?”
“你能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
江临不客气地笑着,抱着胳膊倚在旁边玻璃展柜上,“给你提个醒。
下次想到什么‘好主意’,自己记得藏着点。
不要事还没做,先到处嚷嚷。”
“……”
匠临明白了,“是将临向你告密的?”
“说句公道话,她没有。”
江临耸肩,“她只是告诉我你告诉她,你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一旦完成,就能弥补混乱倾向被封住所导致的糟糕后果。”
“我当时听着就觉得不对。
为什么要说是‘弥补后果’呢?再代入你那个异想天开的思维,一下就明白了。”
江临没忍住又笑了一下,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混乱倾向和野兽倾向,殊途同归。
如果没法从混乱倾向走到顶点,那改走野兽倾向,同样可以达到目的。
“但我们和星星不一样。
我们的力量太破碎。
没办法抵抗野兽倾向对我们的排斥。
那能怎么办呢?”
江临目光转向匠临找到的那个地下入口,扯了扯嘴角:“很巧,星星过去曾经有一个祭坛。
那个祭坛里,很可能还残留有她的部分力量。
如果能找到祭坛,吸收那部分力量,或许就能骗过野兽倾向,让它放你进去——
“而你,作为我们中间唯一一个能进入野兽倾向的碎片,就等于给自己又加了一个砝码。
只要你行动成功,你就是我们中间唯一有可能抵达混乱顶点的存在。”
江临说着,深深呼出口气:“说到这儿,我突然觉得,你好像也没那么蠢。”
她嘲讽地乜了匠临一眼,看得它浑身鱼鳞炸起:“我说,你该不会是故意让星星将混乱封上的吧?这也是你计划的一环吗?”
匠临:“……”
不,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那真的是个意外。
它谨慎地后退了几步,鱼眼珠不住转动着,轻声开口:“你别想太多。
我只是想弥补我导致的错误。
并没有想那么深。”
“你要不放心的话——喏,祭坛的入口就在这儿,我们可以一起进去。
找到那些残余力量,我可以让给你。”
“不错的主意。”
江临点头,“但我为什么要你让呢?”
她徐徐直起身子,眼中陡然翻出冷冽的黄色:“先做了你,再进去。
不是一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