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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2 / 2)

徐徒然试着动了下手指,黑色的晶体于洞壁上稍纵即逝,留下深深的焦痕。

第三枚——【作死值】。

系统。

恶毒女配。

技能加点……

徐徒然迅速消化着再度想起的一切,冷不防意识中忽然有机械的提示音响起,接二连三——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过五万点。

解锁奖励功能——代行步数X10000。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过五万五千点。

解锁奖励功能——梦中空间百分百登入机会一次。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过六万点。

解锁奖励功能——天灾野兽长夜预知技能补充包X2[仅限辰级及以上使用,且一个倾向只可使用一次]。

徐徒然:“……”

好家伙。

她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长久退游后忽然回坑的老玩家,一开邮箱,那叫一个满满当当,惊喜连连。

——虽然在恢复这部分记忆后,瞬间浮现于脑海的问题也相当多。

比如所谓的“引导者”

与系统之间的关系,比如作死值系统在被屏蔽时差点给出的乱七八糟奖励。

再比如“辰级及以上”

这个微妙的描述……

但起码现在,徐徒然选择拥抱这种收获的快乐。

这地方真好,我下次还要来!

当然,拥抱快乐的同时,她没忘关注一下站在旁边的杨不弃。

“……友情提示一句。

某个同款告白胸针,我这边已经快攒到十连了。”

听着旁边传来的花盆移动声,她不慌不忙地戴好手套,从背包里抓出一把胸针,悠然开口。

说话的同时顺手一拨,果见所有的“口口口”

都被替换成了同一个名字。

“你现在要是再敢跑,我就把这些胸针都挂到外面去。”

徐徒然不紧不慢地将后半句话说完,正准备偷偷离开的杨不弃登时停下脚步。

埋在花盆了根须都忍不住蜷了起来。

他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徐徒然,张口刚想说什么,身上忽然又噼里啪啦掉下了两个胸针。

他飞快地往地上扫了眼,难以直视地捂了下眼睛。

徐徒然好笑地看他一眼,顺手从第四个坑里捞了一把,在手臂上戳了下。

跟着起身走到了他旁边,当着他的面,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胸针。

她此时两手都戴着手套。

因此,胸针的字顺利得以保留。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我是怪物。

【我喜欢徐徒然。

……

她将这两枚胸针托在掌心,侧头仔细看着,不知过了多久,方抬起眼来。

“你傻的吗。”

她轻声说着,顺手将【我是怪物】远远丢了出去,转而将另一枚顺手别在了他的衣服上。

两人挨得极近。

隔着衣服能感受到徐徒然手指的触碰。

杨不弃抿紧嘴角,耳根也好、眼眶也好,不知为何,突然都有些发烫。

“对不起。”

他小声道。

树枝不自觉地紧绷蜷缩。

徐徒然没好气地瞟他一眼,又拿出自己带在身上的几枚,也一个接着一个地别了上去:“道歉做什么?”

杨不弃:“……我给你添麻烦了。”

“……”

徐徒然动作一顿,“哦”

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只继续给杨不弃别着胸针。

后者心头一沉,下意识想说“别管我了”

喉头却像被什么堵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徐徒然,终于别好了手头的胸针,抬头冲杨不弃客气地笑了一下——然后在杨不弃茫然的眼神中,直接一个脑瓜崩敲了上去。

原本正趴在杨不弃头顶看戏的小粉花被吓得立刻跳了下去,而挨揍的杨不弃本人,则捂着脑门,露出更加迷惘的眼神:“你打我做什么?”

“……”

徐徒然简直要被这家伙给气笑了,捋起袖子正打算再和他好好“聊聊”

,视线无意中扫过刚刚给他别上的几枚胸针,表情蓦地一顿。

正紧张以待的杨不弃:“……?”

下一瞬,便见徐徒然快步上前,一把从他衣服上薅下一枚,递到杨不弃眼前:“这枚胸针不是你的?”

“?”

这话题转得太快,杨不弃都没反应过来。

他飞快地看了眼徐徒然手中,只见那枚胸针上写着一行大字——【我想杀匠临】。

他皱了皱眉,小心开口:“匠临是谁?”

“一个挨千刀的家伙。

和害你的那个是同类。”

徐徒然皱眉,“这枚胸针到了你身上就褪字。

而且也没有触发相关回忆……”

说明这胸针的来源并不是杨不弃。

那么问题来了,这胸针到底是出自谁身上?

徐徒然之前就已经亲手碰过这枚胸针,非常确认它并非是自己掉的。

而其他人,也已经历过好几轮胸针交换,如果这胸针和他们有关系,早就被捡走了。

徐徒然心中一动,警觉地抬眸。

另一边,杨不弃也似意识到了什么,两人齐齐开口:

“那这胸针只可能是那女孩的。”

“那女的也认识匠临。”

话音落下,徐徒然后退半步,眸光微转,将那枚胸针捏在手里:“我去找她确认下。”

说完,径自旋身,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外走去。

余下杨不弃一人,踩着小花盆想要跟上,忽又似想到什么,脸上一红,慌忙低头想去摘衣服上的胸针,然而定睛细细一看,整个人却蓦地一愣。

方才徐徒然连着往他身上别了好几枚针。

他只当她别的全是“我喜欢徐徒然”

,人都臊得恨不能将自己埋进土里;直到现在细看才发现,出现在他衣服上的“我喜欢徐徒然”

,实际只有一枚。

剩下的,全是徐徒然从自己收集的胸针里挑出来,分给他的。

【我很好。

【我是好人。

【我值得被喜欢。

……

最下面的一枚,上面没有字。

会导致这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枚胸针不属于他,也难以唤起他相同的特质。

可如果是这样,徐徒然为什么要把这枚给他?

杨不弃盯着那胸针看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心跳忽然有些加快。

他略一踌躇,用一块碎布包住了手,小心将那枚无字的胸针取了下来——随着逐渐脱离,那胸针上的字迹也逐渐浮现,逐渐清晰。

【我想找到杨不弃。

……

杨不弃沉默地盯着这枚胸针,过了好一会儿,方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一个迷途的旅人,终于找回了灵魂。

隧道的那头隐隐传来争吵的声音。

杨不弃一个激灵,慌忙从自己的树干上生出一张柔软的翠绿叶片,揪下来,迅速且小心将这枚胸针包起,珍重地放进口袋,方加快脚步,毫不犹豫地朝着隧道的另一头赶了过去。

站在地上的小粉花:“……”

它朝着杨不弃的背影徒劳地挥了挥叶子,可惜完全没有被注意到。

它站在原地,颇为茫然地左右张望一会儿,泄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数自己的花瓣玩。

*

另一头。

等到徐徒然重新赶回隧道中段时,正好瞧见方小可用力将布丁头推开。

他俩似是正在闹矛盾。

旁边一人正在小声劝阻,同样脸色不佳——因为光线原因,徐徒然难以看清他们每个人的表情,却敏锐地感觉到,这里的气氛已与她离开时大相径庭,极度得紧绷且凝重。

方小可的情绪依旧很激动,挣开布丁头就要往外走。

挣动间露出胸口的胸针,徐徒然这才注意到,她胸口用来表示名字的胸针已经换了一个。

“方……”

她试图进行辨认,可惜光线实在太暗。

一旁的李云小声接口:“方可。”

他叹了口气:“这才是她的真名。”

“哦……哦。”

徐徒然以目光在周围搜寻着,注意到李云胸口的名字也换了一个——换成了“林云”

“他们在吵什么?”

她小声道,“怎么就你们几个?还有的人呢?”

此时此刻,在现场的只有方可、林云和布丁头而已。

冯桥——也就是原本的“乔风”

,以及茶室女子和那个背带裤女孩,都不在此处。

“方可她想起来一些事,现在不太冷静。

苏麦正在拦他。

毕竟现在……还是设法找到更多的胸针最重要。”

林云低声解释,“还有的人……他们全都到前面去了。

说是有事要去商量。”

苏麦——徐徒然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布丁头的真名。

如此看来,她猜得没错,布丁头就是那个曾孤身闯入这里,又将信息藏在虫子博物馆的人。

她在心底迅速重新整理了一遍几人的名字,听到一旁林云呼吸声十分沉重,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林云说方可“不冷静”

,但事实上,他自己说话时声音也相当不稳。

话语间还有几分滞涩,仿佛要费很大力气,才能从喉咙中挤出声音。

……像是刚刚遭受过某种精神上的冲击,像是刚被暴雨冲刷过的土地。

虽然努力强撑着平静,然而事实上,不管表面还是内里都全是裂缝,根本没有缓过神来。

徐徒然心头转过几个念头,终究还是没有多问,只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跟着继续往前走去。

再往前一段距离,就见到了茶室女子与冯桥的身影。

他们似是正低声商量着什么,两人间的气氛同样凝重,隐约有只言片语飘了过来——

“五年……逃不掉……”

“能力找不全……设法联系外界……”

“得设法找到那个预知者……搞清他把我们困在这儿的目的……”

茶室女子随身带着手电筒,这会儿正搁在旁边,借着手通电的光,徐徒然注意到,他俩的衣服上的胸针,比其他人要多一些。

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在来时的路上,就已先将那枚写着【作死值】的胸针藏了起来。

反正用血触发同样能拿回记忆。

因此,她此刻的胸针数量看上去和其他人都差不多。

徐徒然确认了下自己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对,遂打了声招呼,走上前去。

茶室女子警觉转头,看到是她,松了口气:

“你刚去哪儿了?转头就不见了。”

“我去里面看了看。”

徐徒然心不在焉地说着,目光扫过四周,“还有的人呢?”

她想问的是那个疑似知道“匠临”

的背带裤女孩。

茶室女子却似误会了什么,道:“他们应该还在后面。

你来的时候没看到他们吗?”

“看到了。

方可似乎是想起什么事了,情绪很激动。”

徐徒然说着,目光下意识往茶室女子胸口扫过,忽然瞪大了眼。

只见那里正别着一枚写有姓名的胸针——上官祈。

上官……徐徒然望着这个姓,又联想起对方那类似制定校规的能力,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请问你知道金香树吗?”

她立刻道,“或者说,大槐花?”

“……”

上官祈的神情微微一变,徐徒然见状,又迅速补充道,“那么,‘铁线虫’呢?”

这话一出,上官祈面上却浮出困惑。

她蹙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这个词,我不明白。”

意思是这部分的内容还没有想起来。

徐徒然抿了抿唇,却听上官祈轻声道:“你又是谁?你怎么会知道大槐花的事?”

“我……我去过那儿。”

徐徒然暂时不想多谈这些,她一边环视着周围,一边飞快道,“那个女孩呢?她没和你们在一起吗?穿背带裤的那个?”

“她?她不是应该在后面吗?”

听她这么说,上官祈也皱起了眉,“她没和我们过来。

她应当与方可他们在一起才对。”

一旁的冯桥点头表示同意。

徐徒然心头忽然浮起些许不妙的预感。

“她不在那儿。

林云说她跟你们到前面来了。”

她抿了抿唇,只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突突地跳,“她……她有想起关于自己的什么事吗?”

“她?有。”

上官祈点了点头,“我看到她从水里捞起来一个名字,戴在自己身上。”

“那个好像是叫……”

上官祈面露迟疑,顿了顿才道,“江临。”

“对,她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江临。”

最后两个字落下的同一时间,徐徒然听见身后传来哒哒的声响。

她蓦然回头,正对上杨不弃刹那苍白的脸。

“……我记得这个名字。”

他看向徐徒然,嘴唇微张,原本平整的树干瞬间炸出一层尖利的枝丫。

“就是她。

我记得她。”

虽然他已记不清对方究竟对他做了些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和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徐徒然:“……”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上官校长,你们继续。”

她点了点头,后退几步,旋身往洞外冲去。

杨不弃紧随其后,嘴角抿得死紧,嘴唇内侧都几乎要被咬出血来。

上官祈不解地看着两人如旋风般离去,微微偏了偏头,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轻轻皱眉:“江临……临?”

“上官校长?”

对面的冯桥谨慎出声,“我们还是继续讨论刚才的事吧。

难得大家都能想起自己的身份,这样的机会太少了,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哦……好。”

上官祈定下心神,抬起眼眸,“我坚持我的想法。

你应该也想起来了,这不是我们第一次来到这里,但之前每次行动,结果都是失败的……属于我们的部分能力,始终被‘他’藏起。

而且这个‘域’与众不同,我能感觉到,它很古老,沉睡着强大的力量……在能力缺失的情况下我们很难逃出……”

“硬刚不是办法,我还是觉得,我们得找到‘他’,和他好好谈谈。”

迎着对方不认同的目光,上官祈坚定地点头,再次重复自己的想法:“我们应该想办法找到那个预知能力者,好好谈谈。

我不认为他花那么大工夫把我们困在这儿,只是出于恶意。”

“或许,他有他的理由。”

*

同一时间。

前往隧道口的最后一段途中。

徐徒然尽可能快地往前跑着,杨不弃根上花盆都快舞出残影,竟然也没有落后多少。

徐徒然对此的解释是,仇恨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

“等一下。”

杨不弃跑着跑着,忽然想起一事,整个人忽然一怔,“你不是说,那个‘想杀匠临’的胸针,就是那女孩的吗?”

“嗯。”

徐徒然头也不回,“然后?”

“可你不是说他们是同类吗?”

杨不弃皱眉,“那他们应该是一起的。”

“说实话,就匠临那欠揍的样儿,别说他同伴了,就是他亲妈要掐死他我都不奇怪。”

徐徒然嗤了一声,注意到杨不弃仍是有些茫然,果断转过了话题,“比起这个。

五年前那个预知者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只有大概印象。”

杨不弃坦诚道,“五年前,慈济院培养出了一个辰级预知者。

之后他选择背叛人类,导致了大量高阶能力者异化或失踪……”

他说到这儿,顿了下,猛地想起一事:“等等,你刚才是不是叫那位,‘上官校长’?”

“对,就她。

大槐花中学的那位‘上官校长’。”

徐徒然淡淡道,“同样五年前失踪的高阶之一。”

说话间,他们已经奔临隧道出口处,杨不弃望着隧道口透入的清澈光芒,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所以,这里难道是……”

“刚才你其实应该和他们一起去找记忆的。”

徐徒然叹了口气,侧头看他,“不然对于这个真相,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五年前失踪的能力者……针对辉级及以上的重点打击。

还有对‘临’字的深恶痛绝。”

徐徒然喃喃着,转身走出隧道口。

掺着光谱的日光倾泄而下,她抬头看向上方沉默的木头人,眼睛因为灼目的光圈而微微眯起。

“这一切,其实都指向一个事实——五年前的那个预知能力者。

他并不是要背叛人类。

他实际也已窥见了‘铁线虫’的存在,他想利用一些极端的手段,阻止‘铁线虫’出现。

“但后来……或许是受到了什么启发。

他改变了自己的手段。

他不再设法让那些符合条件的能力者异化堕落,转而选择将他们困住。

困在他自己的域里。

“在这个域内,能力者会忘记自己,忘记持有的能力,忘记如何进入升级空间。

只要他们保持遗忘,‘铁线虫’就绝不会有附身在他们身上的机会。”

话音落下,她后退一步,避开刺目的光芒,认真打量着木头人畸形的面庞:“我应该没猜错吧,朋友?”

杨不弃正好从她身后的隧道口出来,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不敢相信地皱起了眉:“你不会想说,这个东西……就是……”

他?

眼前这木头人长得太过惊悚,杨不弃连猜测都不敢说完。

徐徒然却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不然呢?”

“我和你说过了。

它是活的,它私下和我说过话。

而且白熊和黑熊是在它的体内进行转化。

这正好能对应上‘熊就是它’。”

熊是域主的化身。

而域主就是辰级的预知能力者。

再结合这木头人之前的表现,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

杨不弃闻言,眉头却拧得更紧了些:“那也就是说,他早就已经异化成了怪物……”

还是一只不断自我鞭挞的怪物。

被机械臂鞭打出的红色液体汩汩而下,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可怕声响。

杨不弃突然想起那个关于异化的说法——能力者变成怪物后,其性状,大概率与他异化时的执念或情绪有关。

所以这个怪物……这个预知能力者。

他当时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异化出了这么多带着荆刺的机械臂,日复一日地鞭打着自己?

杨不弃不敢再想下去。

他只觉心中似是揣了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着,过于复杂的情绪涌上胸腔,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就在此时,他旁边的徐徒然忽然跳了起来。

“嘿,嘿!

大块头!

看我,看我!”

她一边跳一边不住往木头人跟前蹦跶:“有虫子进来了!

我不骗你!

快理理我!”

话音刚落,杨不弃忽觉四周空气一滞,周遭一下变得极其安静——他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那是因为不住鞭笞木头人的机械臂,在徐徒然说完的那一瞬间,全停住了。

某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压得他四肢麻木,头皮也一阵发麻。

徐徒然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朝着木头人大力挥手,还拿出唱歌笔,开了麦克风功能,哇哇大叫:

“是个叫江临的女孩!

穿背带裤的!

她不在隧道里,应该是出来了!

你看到她了吗!”

木头人缓缓转了下沉重的脑袋,没有说话。

又过一会儿,才听左边隧道中传出一个硬邦邦的声音:

“没有。”

徐徒然循声转头,只见一只大白熊摇摇晃晃地从左边隧道里走了出来。

那声音正是从它身体里发出的。

那只大白熊看着有些糟糕,像是在绞肉机里绞到一半时突然被紧急捞出来的。

腰部以下破破烂烂。

但它看着却远比徐徒然见过的其他大白熊沉稳,语气也十分稳当:“没有。

我没有。

看到。

任何人出来。”

徐徒然:“……”

她看了看头顶的木头人,又看了看走出来的大白熊,一时有点迷茫。

“这是。

比较有效率的。

沟通方式。”

似是看出她的困惑,大白熊主动解释道,“所有的。

化身。

都可成为。

我的口舌。”

只是暂时没有其他可以调动的熊——被转化出的黑熊只能从右边隧道出来。

这必然会引起其他能力者的警觉。

所以它只能紧急抽调了一只还没来得及被完全销毁的白熊。

徐徒然:“……哦。”

她很快就将这个问题抛在旁边,转而继续琢磨起江临的事:“她既然没有出来。

那她去哪儿了呢?”

旁边杨不弃突然福至心灵:“她不一定非要出来啊。”

“江临对应的能力是混乱。

而有的混乱技能,是可以混乱空间的!

就像仁心院那个于老师!”

杨不弃迅速道,“也许她就是利用这点,直接从隧道传送到别处了呢?”

大白熊却偏了偏脑袋。

“不对劲。”

它缓缓道,“姓名胸针,与能力,分开保存。

她不可能找到。

能力胸针。”

徐徒然有些焦躁地原地兜了两圈,一拍手掌:“两种可能。

要么她之前就已经通过其他胸针想起部分能力了,但隐瞒没说。

要么就是她作为‘铁线虫’,和正常能力者不一样。

只要想起名字,就能连带着想起完整技能。”

至于究竟是其中哪一种,他们没法确定。

这也不是现在的重点。

当前最重要的问题是,江临她现在在哪儿。

这个问题让在场一个半怪加一个半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域主对此也挺无奈——目前在域中巡逻的黑熊被徐徒然搞掉了大半。

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摸瞎。

徐徒然还特意拿出笔仙之笔来问了问,笔仙之笔莫名其妙——你在一个辰级的域里找我一个辉级的打听,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看得起我?

杨不弃思索片刻,左右看看,不太确定地开口:“或许我们可以从她的目的反推?她进来是为了什么?”

“上官校长说,是为了找弟弟。”

徐徒然抱起胳膊。

“哦。”

杨不弃抿唇,“那她应该是对校长撒谎了……”

不。

徐徒然默了下,忽然抬起手指:“不对,她可能没有撒谎。”

“她很可能就是进来找匠临的!”

“?”

杨不弃嘶了一声,“匠临算是她弟弟?”

“匠临他就是个弟弟。”

徐徒然无比肯定道,脑子飞快转动,“假如她是来找匠临,那么想杀匠临那个胸针也说得通了……她是为了追杀匠临来的……”

往好的方面想,这至少说明他们现在还有时间。

毕竟不管是找弟弟还是打弟弟,都需要花费一定精力。

但现在新的问题出现了。

匠临又在哪儿?

徐徒然眸光转动,视线扫过前方的小火车,注意到一根被落在座位上的石矛,不由停顿一下。

石矛……说起来,她的第一根石矛,就是在树林里捡的。

而就在石矛的不远处,她还看到了一具黑熊的尸体。

对方覆盖着血膜的熊爪被切掉。

小火车上次装满可憎物尸体是一周之前的事。

也就是说,行刑场最少一周前,曾经开过一次门。

而行刑场近期有虫子出逃……

“匠临或许还在这域里。”

徐徒然猛地抬起脸来,“它没附在人类身上。

它附在了行刑场内部的可憎物身上,又设法逃出了行刑场,反杀了追杀它的血手套,并夺走了对方的熊爪。”

杨不弃蹙眉:“爪子?它想要上面的血膜吗?”

“只可能是那个。”

徐徒然点头,“而想要血膜,就意味着它想要去碰触石头……”

匠临的目标不可能是石矛。

徐徒然捡到的显然就是它从血手套黑熊手里抢走那一根。

它用那根石矛杀了一只遇到的可憎物后,就将它丢在了那儿,这明显是不上心。

“所以,它想碰触的石头,应该是其他地方的……”

徐徒然面露沉吟,看向一旁的“大白熊”

,“你能告诉我吗?这个域——或者说,这个域所在的地方。

有什么被石头保护着的、很重要的东西吗?”

大白熊:“……”

它略一思索,轻轻吐出了两个地点。

徐徒然点了点头,顺手扯住了正要往外冲的杨不弃。

“还有,我想再托你件事。”

徐徒然盯着面前的白熊,沉声开口,“你能不能将其他能力者的能力,都还给他们?”

大白熊再次陷入沉默。

不过这次的沉默,拒绝的意味很浓。

徐徒然看似毫不意外,只又补充了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但现在,两个虫子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而且只要一不小心,它们就会自杀逃掉。

“你如果有把握一次性将两只都拿下,那当我没说。

但如果没有,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下我说的话。

“一群能在失忆状态下仍不止一次找到这地方来的人类。

他们绝对没你想得那么没用。

“哦对,还有——我现在是急着去打架没时间和你扯。

但如果你这次再把他们洗干净了送回去,我转头肯定会把他们再拉过来的。

我说到做到。”

徐徒然呼出口气,不再耽搁,转身就走。

杨不弃跟在后面小跑两步,略一迟疑,再次转过头来。

“如果可以的话,请至少将上官校长的预知能力还给她。”

杨不弃紧了紧双手,叹了口气,“她也知道铁线虫的事。

她能理解的,相信我。

也请相信一下其他的人。”

大白熊:“……”

它站在原地,默然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过了片刻,才缓缓地吐出一个单音:

“啊。”

*

同一时间。

封闭的树根博物馆内。

摆在最中央的展品被挪开。

露出通往下方的石阶。

石阶漫长看不见底,不知通往何处,但朝下方望时,可以看到其中至少一半台阶,都淹没在蓝色的水中。

一只两米多高的鱼型怪物正趴在入口处探头探脑,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

“藏得可真够深。

居然让我花了这么久工夫才找到。”

匠临小声抱怨着,小心拿出一双覆盖着血膜的熊爪,将其努力怼向自己的下肢处——这对它来说十分困难。

因为它现在的造型就像是一只长了四肢的直立咸鱼,身体长四肢短,想要碰到自己的脚,实在强人所难。

它也是无奈。

如果它有的选,绝不会挑这样一个造型糟糕的身体。

偏偏之前附身时昏了头,只想着往高阶挑,却意外挑中一个濒临堕落的人类。

醒来后一个不当心就成了可憎物——当然,也是因祸得福,它在进入这里后才知道,可憎物在这儿居然还挺有优势。

这优势足以支撑它在被逮入行刑场后极限反杀出逃,支撑它一路躲藏到现在。

但在此时此刻,却难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匠临试了几次,发现实在碰不到脚,只能宣告放弃。

转而将两只熊爪都接在了两只前肢上,跟着原地一个倒立,以前肢触地,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口,准备顺着石制台阶走下去。

就在此时,它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嗤笑。

“将临说你之前因为附身可憎物,智商掉了不少,我还不信。

现在看来,她倒没说谎。”

“……”

匠临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来,浑浊的鱼眼中,倒影出一个女生清丽的身影。

它唰地一下翻过来身来,警觉地看向对方:“……你怎么在这儿?”

“你能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

江临不客气地笑着,抱着胳膊倚在旁边玻璃展柜上,“给你提个醒。

下次想到什么‘好主意’,自己记得藏着点。

不要事还没做,先到处嚷嚷。”

“……”

匠临明白了,“是将临向你告密的?”

“说句公道话,她没有。”

江临耸肩,“她只是告诉我你告诉她,你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一旦完成,就能弥补混乱倾向被封住所导致的糟糕后果。”

“我当时听着就觉得不对。

为什么要说是‘弥补后果’呢?再代入你那个异想天开的思维,一下就明白了。”

江临没忍住又笑了一下,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混乱倾向和野兽倾向,殊途同归。

如果没法从混乱倾向走到顶点,那改走野兽倾向,同样可以达到目的。

“但我们和星星不一样。

我们的力量太破碎。

没办法抵抗野兽倾向对我们的排斥。

那能怎么办呢?”

江临目光转向匠临找到的那个地下入口,扯了扯嘴角:“很巧,星星过去曾经有一个祭坛。

那个祭坛里,很可能还残留有她的部分力量。

如果能找到祭坛,吸收那部分力量,或许就能骗过野兽倾向,让它放你进去——

“而你,作为我们中间唯一一个能进入野兽倾向的碎片,就等于给自己又加了一个砝码。

只要你行动成功,你就是我们中间唯一有可能抵达混乱顶点的存在。”

江临说着,深深呼出口气:“说到这儿,我突然觉得,你好像也没那么蠢。”

她嘲讽地乜了匠临一眼,看得它浑身鱼鳞炸起:“我说,你该不会是故意让星星将混乱封上的吧?这也是你计划的一环吗?”

匠临:“……”

不,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那真的是个意外。

它谨慎地后退了几步,鱼眼珠不住转动着,轻声开口:“你别想太多。

我只是想弥补我导致的错误。

并没有想那么深。”

“你要不放心的话——喏,祭坛的入口就在这儿,我们可以一起进去。

找到那些残余力量,我可以让给你。”

“不错的主意。”

江临点头,“但我为什么要你让呢?”

她徐徐直起身子,眼中陡然翻出冷冽的黄色:“先做了你,再进去。

不是一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