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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伏击(2 / 2)

这儿的人物形形色色,种类繁多。凯利驱车经过贸易区时已看到这一点。他们的姿态显示着他们的信心。在这一时刻,街道是属于他们的。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着竞争,可恶的达尔文进化过程决定着谁占有人行道的这一边,谁拥有另一边,以及这个破窗前或那个港道口是属于谁的地盘。正是由于有了这种竞争,事物才很快达到了某种平衡和稳定,商业才得以进行和发展,因为说起来,生意正是这种竞争的目的所在。

凯利将车转入一条新街。这种想法引来了一声叹息和一丝惨淡的苦笑。新街?

不,这都是老街。很久以前,这的“好人”早已离开了这座城市,搬到了更好的地方,而让那些被认为不如他们高贵的人搬了进来。后来,这些人也搬走了。这种循环一直进行了好几个世代,直到情况变得更糟,到了目前凯利所看到的这个样子。

他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弄清这儿仍然有人居住,并非只剩下垃圾遍布的人行道和罪犯。

他看见一位妇女带着一个小孩离开了公共汽车站。他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来。是刚刚拜访完了一位姑妈?还是参观了公共图书馆?一定是某处地方吸引了他们,使他们不辞辛苦,甘冒危险,不惜让那孩子看到这些可怕的景象,听到这些可怕的声音,也要走上这趟艰难的路程。

凯利的背坐得更直,眼眯得更细。他曾经见过这种景象。即使在越南那个他出生前就开始了战争的国家,也存在着父母和儿童,即使在战争中,人们在绝望之中也还向往着过正常的生活。孩子们需要时间玩耍,需要得到关心、爱抚和保护,以避免受到那些残酷现实的影响和损害,只要他们的父母有能力有勇气能够做到这一点。这也是一样。到处都有无辜的受害者,只是他们的苦难程度不同而已,而儿童则是他们当中最无辜的一部分。仅在五十码以外,他就可以看到这种情景。那位年轻的母亲领着她的孩子匆匆穿过街道,走过一个正站在街角兜售的毒贩身旁。凯利放慢车速,让她安全通过,希望她今晚所表示的关心和爱能对孩子有所影响。那些毒贩注意到她吗?这些普通的市民值得注意吗?他们是伪装的坏蛋?还是买东西的顾客?是讨厌鬼?还是受害者?那孩子会怎么样?他们关心他吗?大概不会。

“狗屎!”他轻轻对自己说。这事与他没什么关系,他没有公开表露自己的愤怒。

“什么?”帕姆问道。她一直静静地坐在那儿,身子靠着车窗。

“没什么,对不起。”凯利摇摇头,继续自己的观察。他实际上开始在欣赏自己。这恰如一次侦察任务,侦察就是学习。凯利对学习永远充满激情。但这次完全不同于过去。当然也是犯罪、破坏、丑恶,但同时又是新的内容。这使他感到兴奋,他用手指轻轻地敲打起方向盘。

这的顾客也是形形色色,种类繁多。有些显然是当地人,从他们的肤色和破旧的衣着一眼就可以看出。有些人表现得比其他人更加专注。凯利不知道那究竟意味着什么。那些表面上忙忙碌碌的人是新近被奴役的人吗?那些踽踽而行的人是不是一些自暴自弃的吸毒老手,正义无反顾地走向自己的死亡呢?正常的人看到他们因为吸了几次毒就这样毁灭了自己,怎能不感到恐惧呢?是什么在驱使人们做那种事呢?凯利想到这几乎把车停下。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

这里还有另外一些人,他们乘坐干净豪华的汽车从漂亮的郊外别墅来到城市。

其中一个与凯利齐车而行,凯利匆匆朝对方车内看了一眼。那人甚至打着领带!但领口已经松开,以免在驶过这一地区时因紧张而喘不过气来。他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将车窗放下。他的右脚一定在轻轻踩着踏板,以便在危险情况下来个紧急煞车。驾车人的神经一定紧张到了极点,凯利在后照镜中看着他,心想。他来这里一定感到不舒服,但他还是来了。啊,注意,车窗中递出了钱,又有什么东西递进了车内,然后,那汽车以这条残破的道路所能允许的最快速度开走了。凯利一时兴起,跟着这辆别克牌轿车驶过了几个街区。那车左拐右弯,小心翼箕地脱离了这段烦人的市区之后,便上了公路干道,接着又进入左边的快车道,一溜烟地逃掉了。

在这整个过程中竟丝毫没有引起任何手持罚单的警官的注意。

凯利放弃了跟踪,心想,那些警察跑到哪儿去了呢?法律正遭到某个街道帮派明目张胆的践踏,然而这些警察却无形无踪。凯利摇着头,把车子又开回了商业区。

他离开印第安纳波利斯自己的家乡仅仅十年,但变化却如此之大。一切何以变得如此迅速?他曾是多么地思念它?在海军的日子和小岛上的生活,把他和一切隔离了起来,使他在自己的国家成了一个乡巴佬,一个无知的傻瓜,一个外来的游客。

凯利转脸看了帕姆一眼,她似乎还好,尽管有一点紧张。那些人是危险的,但对他们两个来说并不危险。他一直小心谨慎,不露声色,开起车来像其他人一样,装作在这一“商业”地段闲逛的样子。但他同时也在注意可能出现的危险。他没有刻意去寻求自己的活动方式。如果有人注意到了他或盯上了他的汽车,他肯定早有察觉。另外,他的两腿之间还有一把点四五柯特手枪。不管那些凶手看起来有多强大,也绝不能和他曾经面对过的北越人和越共相提并论。他们强,他比他们更强。

这些街道上存在着危险,但与他过去经历的危险相比,则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五十码以外的地方,有一个身穿一件丝绸衬衫的毒贩。因为光线昏暗,很难看清衣服的确切颜色,似乎介于棕红之间,但从其反光程度判断,一定是丝绸衣服,可能是真丝。凯利十分肯定这一点,因为这些歹徒喜欢穿着华丽闪光的衣服。他们活在世上不单单是为了犯法,更是为了享受,难道不是吗?不,他们还想让人们知道他们是多么勇敢,多么大胆。

凯利想,用这种方法让人们注意自己实在是愚蠢透顶。当你做坏事的时候,你应该隐藏自己的身分,避免抛头露面,而且每次至少要给自己留下一条逃跑的路线。

“很奇怪,他们作恶多端,都能逍遥法外。”凯利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说什么?”帕姆转过头问道。

“他们如此愚蠢。”凯利指着街角的毒贩说道。“即使警察不管,假若有其他人决定……我是说,他身上带有那么多钱……对吧!”

“可能有一千块,也许两千。”帕姆答道。

“所以,假如有人想抢他?”

“这种事可能发生,可是他也有枪,如果有人想……”

“注意,门廊内那个人是谁?”

“他才是真正的毒贩,凯利,你难道不知道?穿衬衫的那个人只是他的代理人,他才是实际从事……你们怎么说来着?”

“交易。”凯利毫无表情地答道。他想起自己忽略了点什么,他的骄傲掩盖了他的谨慎。真是个坏习惯,他告诫自己说。

帕姆点点头。“是交易。现在你注意观察他。”

一点没错,现在凯利终于看到了整个的交易过程。一个人坐在汽车中,凯利猜他一定也是从郊区来的,只见他掏出钱来,交到那个“代理人”手中。凯利虽然看不清,但猜想那绝不是美国银行的信用卡。“代理人”把钱塞进衬衣面,并递给车中人一样东西。汽车开走后,穿华丽衬衫的那个人便穿过人行道,走入阴影之中。

由于天黑,凯利看不见其后的交易情况。

“唔,我懂了。那个代理人拿着毒品,卖给了汽车中的人,然后把钱交到老板手中。老板最后得到了钱,但他身上也带有枪,以防止发生意外。他们并不像我想像的那么蠢。”

“他们很聪明。”

凯利点点头,心里埋怨自己至少犯了两个错误。但这没有关系,不然何必侦察情况呢?

我们还是不能太轻敌了,凯利对自己说,现在你知道那儿有两个坏蛋,其中一个身上有枪,隐藏在那个门廊。他坐在汽车中,思考着潜在的危险,并注意观察可能采取的行动方案。门廊中的那个人将是真正的目标,那个所谓的代理人只是雇来的,也许是个学徒,肯定是那种游手好闲、留不住钱的家伙。他看不清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敌人。这样考虑才符合那种经过时间检验的思维方式,难道不是这样吗?

他微笑了,想起了北越军队中那位地区政委。

那次行动也有一个暗号:貂皮大衣。在确认出那个家伙之后,他们悄悄跟踪了四天,一方面要确实弄清他就是他们要寻找的那个人,一方面了解他的行踪和习惯,以便决定用最有利的方式来除掉他。凯利永远记得那家伙被击毙时脸上的表情。事后,他们一口气跑了三哩路程回到了登陆地点,而北越军队的反击分队却被他布置的假象所迷惑,朝相反的方向追去。

假若阴影中的那个人就是他的目标,他应该如何行动呢?他的大脑在饶有兴味地思考这个问题。他此时此刻的感情是高尚的,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天使,面对着一桌宴席,在观察、考虑,而更重要的,则是要攫取其中的美味。但他现在还没感到饿,只是在品味其中的香味而已。

他微笑着,完全不顾他久经战火考验的那部分思想向他提出的警告。

咦,他刚才怎么没看到那部汽车?那是一部马力强大、普利茅斯牌的越野车。

红如苹果色,正停在半条街那么远,形状有些奇怪。(编注:美国普利茅斯Plymouth车国内代理商译为“顺风”车。此处Roadrunner系该公司于一九六八年出品八汽缸的越野车,马力强速度快,现已停产。)

“凯利……”帕姆在座椅上突然紧张起来。

“什么事?”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朝手枪位置摸去,手指触摸到它的木柄。他之所以会这样做,之所以突然感到有这种必要,说明他思想中还存在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信息,是他头脑中那警觉的一部分仍在紧张地工作,他那战斗的本能仍在起作用。

一股自豪的激情涌入他的脑海。刹那间,他突然意识到,在需要的时刻,那种自豪的战斗的快感仍然能够随即出现。

“我认得那辆汽车……它是……”

凯利的声音是平静的:“好吧,我们马上离开这儿。你的话是对的,现在我们该离开这里了。”他加快了车速,将车左行,想从那辆越野车旁驶过。他本想叫帕姆伏低,但那实际上没有必要,因为不到一分钟,他就会离去……该死的!

但是,突然间一个普通的顾客,开着一辆黑色敞篷轿车,可能是刚刚做完那种交易,急于离开现场,突然停在了那辆越野车的左边,因为前面还有一辆车正在进行着相同的买卖。

凯利赶快踩动煞车,以免发生碰撞。他不想现在发生什么意外。可是时间实在不凑巧,他的车刚好停在越野车的旁边,而越野车的司机却利用这个时间走下车来。

他没有向前走,却朝车尾走来。就在他转脸的当儿,正好看到三吋外帕姆惊惧的面容。凯利的目光也正朝着这个方向,他立即意识到这个人就是潜在的危险。从那人的眼神中看出:他认出了帕姆。

“好,我看出来了。”凯利的声音出奇地平静,那是一种准备战斗的声音。他将方向盘向左打,加大油门,从那辆小车旁边驶过。几秒钟之后,凯利已将车开到街角,他看了一眼街上的车辆,猛然左转,将车开出了这一地区。

“他看到我了!”帕姆几乎是在喊叫。

“没事,帕姆。”凯利回答说,同时注视着街道和后照镜。“我们已经离开这一街区。和我在一起,你会安然无恙的。”

白痴!他的本能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感觉。你最好希望他们不会跟踪而来。那辆车的马力起码是你的斯考特的三倍。

二十秒钟后,又低又亮的车灯光尾随着凯利的汽车射来。他看到后面的车灯左右闪动,知道后面的汽车在加速前进,在潮湿的柏油路上像鱼尾一样摆来摆去。从后面的双车灯判断,追来的不是那辆卡尔曼。吉亚牌敞篷轿车。

你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他的本能平静地说,我们不知道危险的程度有多大,但必须提高警觉。他很清楚这一点。

凯利两手紧握方向盘。现在还用不着手枪。他开始估计眼下的形势,有点不妙。

他的斯考特不适于这种情况,它比不上越野车,它不是快速强力的运动用车。它只有四个小型汽缸,而普利茅斯越野车有八个汽缸,而且都比凯利的排气量大。更糟的是,越野车的速度快,不怕颠簸,而斯考特在不平坦的公路上的最高车速仅为每小时十五哩。这肯定不行。

凯利不时地注视着雨刷和后照镜。两车的距离越来越小,越野车正在逼近。

他的大脑开始考虑。汽车并不是完全无用的东西。他的斯考特有着大而笨重的保险,尽管在平坦的高速公路上可以自由地奔驰,但在其他路面却颠簸得厉害。而普利茅斯却是那些歹徒的宠物,在这种时刻,它那良好的性能简直成了他们手中的一程武器。但是,你是知道如何使用武器的。想到武器,他的思想上的罗网终于被冲破了。

“帕姆,”凯利的声音尽量地平静,“我可以把身子趴在座位上吗?”

“他们……”她转过头来,声音中明显含有恐惧,但凯利的右手把她的身子拉向下面。

“看起来,他们在跟踪我们。现在让我来对付他们,好吗?”他的声音中充满自豪和自信。是的,危险就在眼前。但凯利是个经历过危险的人,他对危险的了解要比后面越野车中的那种人多得多。如果他们想要领教一下,此时此地就十分合适。

凯利两手握紧方向盘,慢慢打左,然后煞车,接着用力右转。这种车不能像越野车那样急转调头,但街道很宽,而且他的车在前,使他可以选择道路和时间。甩掉后面的车很难,但他知道警局在什么地方。最好把他们引到警察局去,那时他们一定会放弃追踪。

他们可以射击,设法将他的车破坏。一旦发生那种状况,他还有自己的点四五手枪和一匣备用子弹,另外置物箱中还有盒子弹。他们可能带有枪在身上,但他们绝没有经过训练。

他应该让他们走近些……他们有多少人?两个?还是三个?他应该先搞清楚,他知道时间很紧迫。

凯利看了一眼后照镜。机会来了,另一辆无关的汽车的车灯闪过,正好照亮了越野车的车身。他看见里面坐着三个人。他不知道对方带着什么武器,如果是散弹枪事情就有些麻烦,最可怕的就是连发步枪。他们不是士兵,持有步枪的可能性不大。

可能毕竟是可能,还是不能凭猜测行事,他心这样想着。

他的点四五柯特在近距离具有步枪的杀伤力。他为自己一周来的射击练习感到庆幸。他将车转向左方。如果对方跟来,他就可以给他们一个闪电式的伏击。凯利对伏击了若指掌,他们只要敢来,就将他们消灭。

越野车现在只有十码的距离了,它的司机此时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凯利心想,跟踪者现在遇上了难题。你可以尽量靠近,这里正等着呢。你们现在要干什么?想撞死我吗?有这种可能。

不,那司机并非傻瓜。车身后面的保险上有一个拖车钓,如果对方来撞车,拖车钓就会穿透越野车的散热器。那是很糟的事情。

越野车拐向右方。藉着跳动的车灯光线,凯利看到那个司机把车速提到最高。

凯利迅速右打方向盘,挡住了去路。他马上发现对方并没有胆量来撞他的车,他听到越野车的轮胎吱地一声煞住了车,以避免相撞。他们不想损伤自己车上的红漆。

事情有改变是个好消息。接着,越野车猛然左转,但凯利也紧跟着左转。他意识到,这简直就像海上的两艘船在进行决斗一样。

“凯利,出了什么事?”帕姆问道,声音在颤抖。

他的回答仍然十分镇定,像几分钟前一样。“发生的事情说明他们不很精明。”

“那是比利的车……他喜欢参加车赛。”

“比利!是吗?啊,比利有点过于爱惜他的车。如果你想伤害某个人,你就应当愿意作出……”使他们吃惊的是,凯利用力踩了一下煞车,斯考特猛然停住,使比利清楚地看到了镀铬的后保险。接着凯利加快车速,以观察越野车的反应。他想紧紧跟踪,我可以把他吓破胆。他并不会喜欢这一点的。真是一个骄傲自大的小混蛋。

这就是我的做法。

凯利决定给对方来点软的,因为没有必要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他仍然在想,对付这个人还必须谨慎小心,要出奇制胜。他的脑子在估量着距离和角度。

凯利用力踩下油门,来了个急转弯,他差一点被甩出车外。他是故意这样做的,为的是让比利看出他的驾驶技术很糟糕,这样他就会认为自己的技术高超。越野车利用自己的转弯功能和宽厚的轮胎,极力紧追凯利,并占领凯利右侧。一次有意的碰撞可能将斯考特撞得失去控制。越野车的司机此时在想,他现在占了上风。

好吧……凯利现在不能右转。比利挡住他的路。因此他用力左转,进入了一条空阔的大街。这儿将修建一条高速公路,房屋已经清除,路面上垃圾成堆,夜雨使垃圾堆变成了泥潭。

凯利转脸看了一眼越野车。噢,右边的车窗已经放下,那意味着会从那儿开枪射击。再靠近一点,凯利……但他马上意识到,那样可能会有帮助。他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脸,说明他正张着嘴凝视着越野车,满面充满恐惧的神色。他用力猛踩煞车,转向右拐。期考特一下跳上人行道业已损坏的镶边石。这是凯利有意制造的一个惊恐动作。猛然的颠簸使帕姆尖叫一声。

越野车的司机知道,他的车的马力、轮胎和煞车都比斯考特强,他本人也有高超的驾车技术,这一点凯利已经看到,完全相信。凯利的紧急煞车使越野车也不得不做出相同的反应,它一下子跳进了房屋拆迁遗留下来的水泥板柱之间,跟在斯考特后面,闯入了原来的一排房屋的基址之中,完全落人了凯利预设的圈套。越野车一下溜出七十呎的距离。

凯利已经退下人行道。这儿的泥水有八吋深,也许斯考特不会陷入泥潭之中。

但事与愿违。他感到车速变慢,轮胎陷进泥水之中有数吋深。轮胎在飞转,车又开始前进。啊!在这一时刻,凯利回头看了一眼。

车灯的光线说明了一切。越野车正在朝着已铺就的城市街道慢慢退去,轮胎在黏稠的泥水中飞转,它吼叫着转向左边,后面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轮沟。随着车子在强大的引擎的推动下脱离了险境之后,车灯也立即熄灭了。发烫的引擎蒸干了汽缸中剩余的水分,蒸汽立即从车头冒了出来。

这场车赛结束了。

三个人走下车来,站在那儿,泥水溅在他们擦得发亮的皮鞋上,看到他们漂亮的车像一只疲倦的公猪一样躺卧在泥泞之中,心里有说不出的不自在。他们的卑鄙计划竟然葬送在这小小的雨水和泥泞里面。而凯利却在为自己没有在这场较量中失手而感到庆幸。

那三个人抬起头,看到凯利的汽车已开出三十码之外。

“这些笨蛋!”他在细雨中喊道:“再见了,蠢猪!”他开始向前行驶,当然仍小心地监视着那三个人的行动。凯利对自己说,他就是这样赢得了这场比赛。谨慎、智慧、经验,当然还有勇气。但凯利很快便打消了这种自我陶醉的念头。他重新将汽车开上马路,然后一直向前开去,耳朵倾听着车轮卷起的泥水飞溅在护泥板上发出的沙沙声响。

“现在可以坐起身来了,帕姆。我们暂时见不到他们了。”

帕姆坐起来,回头看了一眼比利和他的越野车。当时他们相隔那么近,她着实紧张了一阵子。“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我只是让他们追我,追进了我选好的一个地方,”凯利解释说。“那辆漂亮的车在街上跑还差不多,在泥水里就玩不转了。”

帕姆为他笑了,强作出勇敢的样子。其实她此刻并没有这种感觉,那表情只不过是增加了故事的完整性,以便凯利日后和朋友谈起此事时好说而已。凯利看了一下手表,距警察局换班还有一个多小时。比利一伙还会在这混很久,要对他们采取行动,还可以留待以后找个更僻静的地方进行。另外,帕姆看起来也需要镇静一下。

他向前行驶了一会儿之后,找到一个比较安静的街区,将车停下。

“感觉怎样?”他问。

“怪吓人的。”她回答说,低着头,浑身仍在颤抖。

“听我说,我们可以直接回船上……”

“不!比利强奸过我……他还杀死了海伦。如果不制止他,他还会害别人。”

这些话像是在说服凯利,也像是在说服她自己。凯利知道,这是勇敢的表现,但其中也含有恐惧,他曾经见过这种状况。这种精神可以促使人们去承担各种任务和完成这些任务。她曾经历过黑暗,现在见到了光明,她要让光明也照耀到其他人身上。

“好吧,但在我们把事情告诉法兰克之后,我要让离开城内。”

“我很好。”帕姆说道。她在说谎,她知道他看出了这一点,为此感到羞愧,因为她没有听出他的话中包含了对她此时心情的友好谅解。

的确很好。他原想对她这样说,但她目前对这些事情还不了解。于是他问道:“还有多少其他女孩?”

“有多丽丝、赞莎、宝拉、玛莉亚和罗贝塔……她们都像我一样,约翰。还有海伦……他们杀死她的时候,叫我们都在旁观着。”

“好了,亲爱的,我现在很幸运能为她们做点事情。”他用手臂搂着她,不一会儿,她的颤抖停止了。

“我很渴。”她说。

“后座上有冰柜。”

帕姆笑了:“我忘了。”她转过身去取可乐,她的身体一下变得僵硬起来,紧张得像要停止呼吸。凯利挨着她的皮肤也感到了那种十分熟悉的令人不快的感觉,就像被电击了一样。那是被危险惊吓的感觉。

“凯利!”帕姆尖叫一声,目光凝视着车后面的左方。凯利伸手去摸手枪,随即扭转身体,但他意识到太晚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际闪过:他可能完了,但他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而且没有时间去考虑清楚这个问题,因为他还没来得及抓起手枪,突然一道闪光,接着脑袋一热,然后便是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