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羽手上正是两个价值不菲的翠玉镯子, 姜笙看着织羽手上的东西,有些不明所以道:“这是?”
孔灵乔将手往前一摆道:“这镯子我们姐妹三个一人一只, 是我父亲自南海新得的。”说着还摆了摆手腕, 翠萤的镯子将纤细的手腕衬似白皙莲藕一般。
贺秋浓皱了皱眉头,与姜笙对视一眼后道:“多谢乔姐姐了,只是这礼实在大了些,好端端的怎好收下。”
姜笙在一旁附和的点了点头。
孔灵乔上前将镯子拿在手中, 而后拉在姜笙诧异的眼神中拉起她的小手, 便套了进去:“同我客气做什么, 我们都是自家姐妹, 你们这幅样子, 倒显得我平日多小气似的,阿浓送你那么多东西,也没见你客气什么, 怎偏生跟我这么见外,她是姐姐, 我便不是姐姐了?”
说着还晃了晃姜笙的手腕,腕上的镯子空荡荡的晃荡着,明显大了不少:“瞧瞧, 这镯子很是合适你。”
还没给姜笙拒绝的机会,转身又要去拉贺秋浓的手, 贺秋浓忙将手背在身后, 但见她一副失落的样子,眼巴巴的又喊了声“阿浓!”无奈叹了口气瘪了瘪嘴道:“那我与小笙儿谢过姐姐了。”
说着便接过孔灵乔手中的镯子。
孔灵乔转眼便喜笑颜开,她挑了挑眉头忽然道:“对了, 我听说你父亲的墨笔在你手上, 我从前就想借阅一番, 只是没有机会,不知可否借着看一看?”
盛可也笑道:“说的是,不知可有机会读上一读?”
姜笙闻声一怔,本想拒绝,只是手腕上正套着她送的镯子,又见她一脸真诚,虽有些为难咬了咬唇道:“是有,我只带来一本,若是姐姐想看,晚些时候我便让玉岁送去。”
孔灵乔一脸欣喜道:“一本就够了,待我们看完,必完璧归赵,你放心便是。”转头又道:“不必麻烦玉岁亲自送了,我让织羽送去就是了。”
姜笙抿唇点了点头,顺手便又将镯子放回了盒子里,玉岁接过会意便领织羽离去。
不远处的贺屿安眼见着两个婢子离去,眉头皱了皱,招了招手,武陌站在不远处,见贺屿安指了指玉岁两人,便了然其中意思,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盛阙刚灌了口水,转头就见他又皱眉看着观台处,皱了皱眉头便又取了个囊袋递给了贺屿安:“差不多得了,那小丫头我瞧着乖顺的很,也没招惹到你,倒也不至于为难她了。”
贺屿安喝水的手一顿,挑了挑眉头嗤了一声:“我为难她?”
盛阙白了他一眼:“那不然呢?你没瞧见那小丫头一见着你,那副胆战心惊如坐针毡的样子,明显怕极了你,看着都可怜的很。”他顿了一下又道:“我知你惯来不喜欢这样娇弱的女子,但多少收敛些。”
盛阙本以为他会不以为意,怎想贺屿安转过头来看他,模样竟有几分认真:“你也看得出来,她很怕我?”
“又不是没长眼睛,怎会瞧不出来?”
话刚说完,就见那囊袋被他一甩,好似夹杂这怒气,一个抛物线就砸到了他怀里,贺屿安眉眼待冷道:“没欺负过她。”
他何至于要欺负她?一而再再而三,明明不知帮过她多少回,却偏偏好似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莫说给他个笑脸了,偏怕他怕成那样,他有些无力的捏了捏鼻梁,头一回对人好,偏那人还一副不领情的样子,也不对,情也是领的,就是怕他。
他嗤笑了一声,怕他?他到底哪里可怕了。
盛阙却是被他这句话砸的晕头转向,这贺大世子解释与旁人听,实在是破天荒头一遭,捏紧了囊袋,迟疑了一下才缓了过来,见他一副不自知的样子,一时间又有些无语凝噎:“你那嘴似刀子一样,一句句的砸在那小丫头身上,莫说她了,我听了都直摇头,谁听了不怕?”
贺屿安闻声眯了眯眼睛,直直的看向盛阙,那眼里头似带着寒冰冻得盛阙都发憷,却听贺屿安道:“就这个脾气,改不掉。”说着便转身离去,抓住马鞍便翻身上马。
盛阙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有些莫名其妙,谁让他改了,这人今日莫不是撞了邪了吧。
这厢玉岁领着织羽到了帐篷外,玉岁看了眼想往里头钻的织羽,皱了皱眉头,留了个心眼道:“织羽姐姐在这处等着吧,我进去找找便出来。”
织羽心下虽一沉,面上却笑盈盈的,想起孔灵乔的安排,咬了咬唇道:“我陪你一起找,兴许快些,我家姑娘还等着呢。”
玉岁警惕看了眼织羽摇了摇头,到底是没让她进来:“我家姑娘不喜旁人动她的东西,织羽姐姐且等等我吧。”说着也不待织羽反应,掀开帘幕便闪身进去。
织羽看着面前落下的帐帘,心下焦急,咬了咬唇狠了很心便掀起帘幕钻了进去。
玉岁听见动静转头便见织羽一双眼睛四处探看,面露不悦道:“你怎进来了?”
织羽端着笑,眼眸一转便看到摆在桌子上的锦盒,即刻上前道:“我忘记叮嘱你,姑娘这镯子价值百金,万要好好收着,可不能就这样摆在桌子上。”
玉岁撇了撇嘴停下了了找书,回身便接过锦盒:“多谢姐姐提醒了。”而后当着织羽的面便缩进了箱子里。
织羽见她转身,忙晃了下身子,随手便将带来东西塞在了妆奁的夹层抽屉里。
岁玉一回身,便见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虽心下诧异,却留了个心眼看了眼她身侧的摆件,见无甚异样便忙转身去软塌上的杌子上,将一本泛黄的书本取来,还不放心的又锦布包裹了的严严实实,才小心翼翼的交给了织羽。
织羽完成了交代的事,唯恐她发现不对生疑,片刻也不愿多呆,忙接过而后将书放在胸怀处,拉着玉岁便走:“我们快些回吧,别让姑娘们等着急了。”
玉岁虽有些无语,但也只是无奈的跟着她离去。
武陌见两个小丫头脚步匆忙的离去,看着半开的帘幕若有所思,而后抬脚便掀起帘幕帐帘闪身进去。
片刻后,两个丫头便又回到了观台处,此刻比赛已到了最激烈处,二皇子一行人分数咬的极其紧,几个姑娘坐在一处,目光皆注目其。
“那是周湛,周家的大公子,他妹妹你见过的。”球落到谁的脚下,贺秋浓便指着那人给姜笙介绍。
姜笙思索了一下,想起上元节那日:“可是周沉青,周姑娘?”
贺秋浓点了点头,转头看去球又转到了一人手上,穿着红衣,贺秋浓见那人面生,一时间也有些想不起是谁。
一旁盛枝咬了口果子倾身上前解释道:“那是陆然,是太子门下的,爷爷便是大名鼎鼎的陆老先生,对了,你二哥哥不正是陆老先生门下的吗?你怎不认得?”
陆然模样生的隽永,与贺屿安有的一比,但又与贺屿安的天生少年的恣意不同,他面目冷淡一直面无表情,一双桃花眼下是冷然的眼神,明明二十岁的年纪,却似天生带着克制一般。
贺秋浓摇了摇头;“不认得,我又没去过书院,与老先生又不相熟,怎认得他的孙子是什么个样子。”
她忽然眉目一转道:“倒是你,你怎认得?”
“他与我兄长皆是太子门下,去过我府上几回,便认得了。”而后又挑了挑眉头道:“再说,他生的这样好看,我自是一眼便记下了。”
姜笙顺着视线看去,目光落在那少年面上,平心而论,这样貌确实生的很好看,只是眼瞧着冷的很,不似二表哥那样和煦好相处,她正思忖,那少年似察觉到她的目光,竟是直直的看了过来,两人视线交会在一处,姜笙竟有些心虚,忙将视线移开,脸募的便是通红一片。
“哦!赢了!赢了!小笙儿,你瞧见没,三哥哥他们赢了!”贺秋浓欢呼雀跃起来,踮起脚步便抱着姜笙蹦跳起来。
姜笙回神,目光落在右侧的框板处,见马球滚落在地,真是赢了,她有些失望,可惜了,方才没瞧见呢。
赛场上,太子挥起马球杆,面上恣意的很,场上人皆跟着欢呼,他目光一转见对面有人骑马过来,便转过视线,待看清来人,收敛了三分笑意,喊了声“二弟。”
虽是输了比赛,但二皇子许永嘉面上无半分不愉,他身材健硕,十五岁起便常征战在外,身材比之太子要健硕许多,一身皆是将材之气:“到底是比不得皇兄手下的人,输了也是实力之差,应当的,他们定也心服口服。”
许永承笑了一声,驾马上前两人并肩在一处,拍了拍许永嘉的肩头,意味深长道:“你若拼出所有实力,哪里是会输的?在场人哪里是你的对手。”太子神色一顿又道:“对了,你伤可好了?”
许永嘉看了眼太子道:“已大好了,下个月便可再去南疆,也可去助老国公一臂之力。”
许永承目光深深道:“你且养好身子,战场的上的事儿,不急。”
南疆一族经年来犯,除却蛮打无甚打仗的计策在,每每被打的节节败退,却仍不死心,若不是皇帝是个慈济的,换成许永嘉早铁蹄早已踏遍南疆,何至于给他们来犯的机会。
也是为此,皇帝自始至终都按着许永嘉的好战性格,除却起了必灭的心思,会派他去斩草除根,旁的时候便将他拘在宫中,要是有力气没处使,便将他罚去守陵,此番命他去南疆边界,想来是这战事拖得太久,南疆又死不悔改,皇帝即便是再有耐心也耗的干干净净了,到底是生了灭族的心思了。
许永嘉面上露出几分期待,嘴角微微勾起道:“急的。”
太子见他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
说话间,身后陆然拿着封书信匆匆而来,许永嘉看了一眼道:“皇兄有事要忙,那我便先去围猎了。”
许永承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去,陆然走到跟前,将书信递上,太子接过看一眼,虽有些诧异,倒也没说什么:“无事,你去安排就是,也是难得他竟愿意来这。”
陆然点了点头道了声“是。”
恰此时贺屿安牵马路过,太子目光一亮忽来了几分兴致,喊停了他。
贺屿安回眸看他,便将太子将一封书信递到眼前,他伸手见接过,便听许永承道:“你二哥要来围场,这信竟送到了我这儿。”
贺屿安打开信的手一顿,皱了皱眉头,又将信件原封不动的塞还给了太子:“太子要安排,便安排,不必与我说一声。”
太子笑盈盈的接过信看向他道:“你二哥卖的什么关子,好端端为何突然要来这,你说,是来找谁的?”话虽是这么说的的,目光却是看向了观台处。
贺屿安怎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却是未点破,见他一副笑盈盈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忽然一顿道:“太子还是操心操心自己的事,何家出了事,不是还有盛家大姑娘吗?”他一抬眸便瞧见不远处候着的武陌,也不管正要说话的太子,转头便道:“我还有事,太子自便。”
说罢便闪身离去,太子看着他的背影,正气闷着他方才的话,怎想身后就想起了一声娇滴滴的声音,转头看去,便是一身红裳的盛大姑娘,他眉头一皱,抬脚便忙避开。
贺屿安走到武陌身侧,见他神色微沉的捏着个物件,不禁眉眼一眯:“说!”
武陌沉着一张脸将东西递上:“公子看看这个。”他都敢往深处想,乔姑娘算计的是什么,但观这物件,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若是他未发现,那表姑娘最终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贺屿安接过,伸手细细摩挲手中之物,神色不明:“在哪找到的?”
“妆奁下,被胡乱仍在夹缝处,若不是仔细翻查,很难发现。”武陌顿了一下又添道:“是属下亲眼见织羽塞进去的。”
贺屿安目光沉了沉,而后将那东西塞进了袖子里:“知道了。”
武陌见他神难辨,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忙问道:“世子,该如何处理?”
贺屿安却是答非所问道:“你说,若是旁人不识你的好,你帮衬她一而再再而三,她明明受着却无一丝笑脸给你,你可会再帮衬她?”
武陌垂下了脑袋,自是知道世子爷说的是表小姐,可又觉得表小姐实在有些冤枉了,她哪里没有承情啊,对世子既恭敬又感激。
“那世子的意思是?”
贺屿安拿眼觑着他,直看得武陌莫名其妙,正心里打鼓,又听他道:“等着吧,能救她的也不只我一人。”
贺昱不是来了吗?
武陌看着贺屿安离去的背影,不禁一默,这是不管了?不禁叹了口气,又抬脚跟了上去。
天渐渐黑,围场的西边,夕阳落幕极其好看,几个姑娘赏了夕阳便各自回了屋子。
姜笙手拿着手镯,细细摩挲着,有些犯难。
贺秋浓看了眼坐到她身侧:“怎么了?可是不放心?”
姜笙点了点头,长睫微微颤动道:“也不知怎的,今日下午起,心就有些慌慌的。”
贺秋浓笑了一声,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道:“莫不是今日的果酒喝多了?哪里是心慌,是醉了吧?”
姜笙一愣,眨了眨眼睛,她没喝过酒,也没醉过,这便是醉酒的感觉吗?
“你若不放心,我便替你收着,找个机会还回去就是了,也难怪你不习惯,平白受乔姐姐这份礼,我也不大习惯。”
姜笙抬头看她:“可以吗?”
“当然可以,交给我吧。”
姜笙听话的将锦盒递给了贺秋浓,贺秋浓转身便又交给了桃心,让她先找个地儿放起来,莫要弄丢了。
“对了,明晚的宴,你可去?”贺秋浓问道。
姜笙思忖了下,点了点头道:“那便去吧。”
今日玩闹的有些累了,姜笙又喝了些酒,天渐渐黑,正昏昏沉沉的要睡下了,帐篷外又想起了武陌的声音:“表姑娘可在?”
姜笙顿了一下,才从惺忪中醒来,眨了眨眼睛,见外头又喊了一声,忙应道:“在的。”
武陌在外头顿了一下,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贺屿安,啧了啧嘴道;“世子爷有事找你,还需得你出来一趟。”
世子爷?
姜笙心咯噔了一下,奈何贺秋浓去长公主那处了,不然还能叫她陪着自己,无奈之下,只得趿鞋出了帐篷。
顺着武陌指着的方向,果见贺屿安的身影,只见他负手背对着自己,姜笙朝着武陌点了点头,便迈着步子走去。
“世子爷。”
姜笙温温柔柔的声音想起,贺屿安回身看向她,此刻他正逆光站着,夕阳又洒在姜笙脸上,隐蔽之下倒是看不清贺屿安的脸了。
贺屿安垂眸看她,她此刻眸子潋滟水哒哒的,朱唇红润,脸颊也粉粉的一片,他心募的一顿,还是头回见她如此,竟有几分....似毛绒绒动物的软糯?
垂下的指尖无意识的摩挲了下。
见他一直不语,姜笙微微侧身又喊了一遍:“世子爷?”
“酒还是喝了?”
在贺屿安的目光下,姜笙有些底气不足,闻声脑袋微微垂下,点了点头道:“是喝了。”顿了一下又添补道:“就一杯,只喝了一杯。”
她低头看向自己脚尖,似做错事的小娃娃一般,她头发毛茸茸的带着些凌乱,一瞧方才便是半躺在床榻上。起身未来得及整理的缘故。
也不知摸上去是什么感觉,心有所想,手竟也动了。
贺屿安鬼神使差的便抚摸上她的发顶,待反应过来,连他自己都是一怔。
姜笙察觉到时,身子猛然颤住,脑海里犹如电光火石一般,这,不过是喝了一杯,便要动手打她吗?
贺屿安敏锐察觉到她的颤栗,刚要收回的手又顿住,而后揉了揉她发顶道:“怕我?”
低低沉沉的自耳畔响起,犹如惊雷炸过,姜笙包裹着纱布的小手都紧握成了拳头,她虽未答,但这态度即是默然。
“呵,也没打过你,也没骂过你,你怕我作甚?”贺屿安情绪牧民问道。
姜笙也不知为何对他有些惧怕,起初约莫是因着柳妈妈提醒,再后来是每每他对待自己时的态度,还有那零星片段的梦境?
说不清,也理不出,反正就是有些惧怕他。
见她一直沉默不语,贺屿安那些刻薄便忍不住的想脱口而出,可经又想起盛阙的话,话含在嘴里滚了滚,也一句话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