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了眯眼睛,呵了一声:“那便怕着吧,小没良心!”
说着便甩袖离去,背影都似带着怒火。
姜笙看着贺屿安的背影发怔,有些莫名其妙,这人,是怎么回事?
她莫名其妙的回了帐篷,很快便又昏昏欲睡,自打那次噩梦以后,她再没睡的这么踏实过了,夜渐渐深,陆然出了围场便马不停蹄的往书院赶去,刚回府便命人去请贺昱,让他明早出发,带他进围场。
怎想他沐浴完,便听下人来报,说是贺二公子来了,他闻声一顿,看了眼天色,这都快至子时了。
“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便见小厮领着人进了书房。
“深夜叨扰,还望陆侍中莫怪。”贺昱躬身行了一礼。
算起来,这不过是他们见过的第三面,虽说贺昱在陆博门下习读,但鲜少见到这位身负要职,整日繁忙的陆大人,未曾想到,不过第三面,就有事求人。
陆然坐在椅上,面露几分疲色眼睑下一片青色,手上还不停的翻着信件:“贺二公子有事请讲。”
贺昱哽了哽道:“可否劳侍中大人今夜带我入围场。”
陆然头都未抬便否道:“不能。”而后将腰间令牌摘下往桌子上一甩道:“便是有太子的令牌,这个时候也进不去,不信你便拿去试试?”
贺昱皱眉:“那最早什么时候可以?”
陆然抬眼看他,见面容焦灼,压下心中的不耐烦道:“辰时。”
话音落下,便见贺昱躬了躬腰身道了声“好”,而后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开。
陆然看着他的背影,对这小插曲全然不昂在心上,又埋头处理公务,看完最后一封信件,天已蒙蒙亮,看了眼漏滴,离辰时还有一个多时辰,他伸了伸懒腰,便想去软塌上睡上片刻。
怎想刚睡到榻上,门又被“叩叩”敲响。
他皱了皱眉头坐起身来:“说!”
门外小厮只是听出自家主子的怒意,胆颤的顿了一下,声音有些为难道:“大人,那位公子又来了,说马车已在门外候着,让您早些准备启程。”
陆然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怒意生起咬了咬呀道:“让他等着!”
近辰时的天色,带着湛色沉沉的晨光,日头还外出来,便瞧见被渲染一块又一块的云彩,不过片刻,云朵处的罅隙处漏出一寸阳光,看这个天色,今日的天气正好,当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贺昱坐在马车上,全当看不见陆然不悦的眼神,自顾自给他斟了一杯茶道:“时候还早,陆侍中可再睡睡。”
话一一落,马车忽的颠簸起来,两人皆是一晃,气氛一时间有尴尬。
想起方才的场景,陆然就气不打一处来,看了眼他未换的衣裳猜测道:“你昨夜一整夜都未回府?”
贺昱侧目,眼神深了几分点了点头。
陆然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人,深吸了口气道:“到底是要做什么去?”
贺昱仍旧面色沉着,低下头道:“我妹妹身子不好,在外头呆不了几日,我放心不下,想接她回来。”
陆然见他从然如流,面上仍无表情,募的嗤了一声,信他才有鬼了。
这个时辰,尧京街上还空荡荡的,马车前行无阻,速度飞驰极其的快,却未想到另一侧的围场,也闹了开来。
天还未亮,姜笙便被玉岁喊醒,说是长公主着人来叫,她正觉得莫名,便听玉岁红着一双眼睛道:“昨夜,盛大姑娘好似咳嗽不止,咯血了。”
贺秋浓也被闹醒,闻声爬了起,揉了揉眼睛道:“她咯血与她何干?这天还没亮,闹什么呢?”
玉岁摇了摇头道:“白妈妈来了,姑娘快起吧。”
白妈妈都来了,两个小姑娘闻声相视一眼,虽有些莫名其妙,但也知事情定不简单,忙各自起身,待穿好衣裳,两人便要同行。
只是刚到门口,便被白妈妈拦了下来:“表姑娘与我一同去见见长公主便回了,四姑娘就莫要跟着了。”
“我不能一起吗?”贺秋浓拉着白妈妈道。
白妈妈面露为难,目光落在姜笙清澈的眼睛上,思忖再三才点了点头道:“四姑娘既要一起,那便去吧。”
话音刚落,便摆了摆手,而后白妈妈身后的几个婢女便皆钻进了帐篷里,而后四处查看,像是在搜刮着什么。
姜笙心惴惴不安,回头看了眼,白妈妈便催促道:“姑娘,这边请,长公主等着呢。”
两个姑娘相视一眼,便跟着白妈妈走进了长公主的帐顶。
武陌眼巴巴的见姜笙被带走,转头便小跑着奔向了男子的帐篷处。
还未靠近,便听里头的茶盏“嗒”的一声,里头传来一陌生女子的声音,声音温沉道:“这是国公府的事,本也不是我该盛家过问的,若不是可儿咯血不止,我也不会坐在这处,这书,长公主看看可有什么不对。”
姜笙滞了一下,白妈妈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才道;“殿下,姑娘到了。”
“进来吧。”
掀开帐帘,便见长公主的帐篷里坐了好几人,姜笙目光只看了一眼,最终目光落在长公主手中的书册上。
姜笙温顺的躬身行礼,这才惊觉,这妇人正是那日在盛府上的女主人。
“长得倒是乖乖巧巧的,心思倒是狠的很。”
姜笙有些诧异的看向她,谢婉皱起眉头冲姜笙招了招手道:“盛夫人,事情还未查清,还是莫要红口白牙污人清白。”
盛氏轻哼一声道:“那书中夹的药包便是证据,我说这姑娘身子怎这么弱,一副娇娇弱弱不能自理的样子,这药没少用吧。”
姜笙抬头看向盛氏,皱眉问道:“什么药?”
盛氏轻笑了一声道:“自伤的药!还在这装什么糊涂,整日作出这一副羸弱不堪的样子,怎么,是为了让人心疼才好久留在国公府,你还未长成,便使出这样伎俩,你可知道,这这样招数是及其下作的戏子妓子所为,今日敢给自己下毒,明日就敢给旁人下毒。”她顿了一下又道:“既用计便做的聪明些,便不该大意药夹在书里,亦或者你根本就是想害我家可儿,我可儿以为是什么书封,顺手便防在了榻边,怎想这药闻都闻不得,不过一夜,便至咯血.....”
盛氏的话,一句句砸来,句句痛指她品行不端,姜笙听了半晌,才了然发生了什么事。
她红着一双眼睛,抿唇否道:“这书是我的,但盛夫人说的药,我毫不知情。”
长公主自始至终都抿着唇,看着姜笙,贺秋浓闻言却是忍不住道:“这书是乔姐姐昨日非要借的,小笙儿很是不舍,也不是神算子,怎能想到旁人要借走,事先□□?盛夫人莫要胡乱猜忌。”
长公主转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孔灵乔问道:“是你去借的?”
孔灵乔面上有些为难似的,看了眼姜笙才道:“是,我昨儿刚借到手上,盛大姑娘说是想先借阅借阅,便先拿去给她看了,怎想能出这样的事。”
盛夫人眉目一凛道:“书是你的,旁人也未碰过,这药不是你的,是谁的?”她顿了一下又道:“你这咳嗽的样子,正像那药所引,不正是对上了,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贺秋浓还想说话,被长公主戾声呵住:“阿浓!”
姜笙抬头看去,见在场人大多目露轻视之色,目下在他们眼里,自己便是为求荣华富贵,不惜下药自伤的卑劣女子,她张了张嘴一时间又觉得百口莫辩。
“这书,可经过旁人的手?”谢婉问道。
孔灵乔垂首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道:“书是织羽亲手去取的,转手便交给了盛大姑娘身侧的婢女莲儿,并未经过旁人的手。”只言片语间,便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长公主目光在孔灵乔的面上顿了顿,似能将她一眼瞧透似的,孔灵乔有些心虚的垂下了脑袋。
盛夫人轻呵了一声:“我也不要旁的交代,让她将缓解的药交出来也就罢了,这尧京她是不能呆了,这样歹毒的心思,留在尧京迟早是个祸害!”
孔灵乔点了点头道:“是,不若去她帐里搜搜,若是没有也能证明清白。”
贺秋浓轻嗤了一声:“乔姐姐,你好似笃定我们帐里有什么似的,就是找到了,你怎就确定是小笙儿的,我与她吃睡在一起,这药是我的又如何?”
“浓姐姐!”
“阿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长公主一声戾斥,脸上威严尽显,到底是皇家人,平日里平和的很,如今发怒,在场人都噤声不敢言语。
谢婉闻声有些担忧的看了眼长公主,她怕就怕在,长公主为了撇干净贺秋浓,将笙儿推出来顶罪,这事如何查如何论长公主不甚在意,长公主唯独在意的,便是这事不得沾染上贺秋浓。
正说话间,门外婢子道:“殿下,小世子来请安了。”
长公主眼睛眯了眯,目光从姜笙面上扫过,又牵扯来一个。
“让他进来。”话甫一落下,一把折扇挑起帐帘,贺屿安那张皎如玉树的脸便露了出来,他目光一扫,便瞧见跪倒在地的姜笙。
“今日怎来的这样早。”
贺屿安漫不经心的上前,微微躬身请安后才道:“本也没想这么早来,只是想起一件事来,不来与母亲说说,心有不安,才早起了这么一趟,没想到这儿这么热闹。”
长公主面色微沉,没接话茬没问是什么事情,只是甩了甩手道:“既请安了,便离去吧,有事晚些时候再说。”
“殿下,搜查的人回来了。”门外忽想起婢子的声音。
孔灵乔闻声心下雀跃的很,忙催促道:“结果如何?”
长公主看了她一眼,似有警醒之意,孔灵乔顿了顿才止住了话,她停了盛氏却未停,捏着椅子把手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查到了?”
侍女看了眼长公主,而后再众人的目光下摇了摇头:“奴婢等人什么都未找到。”
孔灵乔几乎是下意识的张口:“怎....”众人寻声看去,她又忙止口道:“这便好了,没找到便好了!”
在场几人都轻松了一口气,盛氏却是不认可又道:“那也不能证明与她无关,兴许她只带了那么点呢!”
这话便是认死了就是她。
“盛夫人要找的可是这个?”贺屿安忽然开口说话,从怀里取出个药包出来。
盛氏定睛一看,立时便认出与书里夹的一模一样:“就是这样,怎,在世子爷手上?”
贺屿安挑了挑眉头含糊道:“是啊,就是我手上。”抬眼扫了一眼孔灵乔。
贺屿安顿了一下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事。”他转而看向姜笙道:“你从我这处拿书时,怎不仔细翻翻,里面夹了东西都未发现?”
姜笙顿了一下,这书她自然翻过,翻阅过不知多少回了。
盛氏反应过来道:“这书是世子的?”
贺屿安点了点头:“也不算是我的,是我托太子寻来的,姜大人的墨迹在宫中颇有名声,朝为官着皆拜读过,我也是初次见书寻得这么齐全,一时不舍才先翻阅了一回,怎想到将这东西落下里头。”
一听到太子的名字,盛氏面色忽的一沉干巴巴笑了一声:“世子留这些药作甚?”
这话里还是带了几分质疑。
贺屿安眉眼轻抬答道:“从二皇子那处得来的,盛夫人也知道,殿下最爱搜罗这些折磨人的玩意,我也是觉得好玩,才留了一些下来,怎想到惹了这样的事儿来。盛夫人可要去问问?”
又牵扯出一位皇子,还是那位活阎王,盛夫人不禁腿肚子都打颤了,忙摆着手否道:“不必了,世子既如此说,定没什么好怀疑的,那是个误会了。”
一声轻飘飘的误会,便将方才所有的指责简单掀过,姜笙垂下的手紧握成拳,谢婉上前一把拉过了她,伸手握在上头,阵阵暖意袭来。
盛氏看向贺屿安道:“不知可有解药,可儿昨夜咯血不止,目下已经晕厥过去了,可有法子救救?”
贺屿安勾了勾嘴角道:“自是有的,每日七两黄连熬煮一碗,连喝十日,也就好了。”他忽的又顿住道:“若是提前好了,盛夫人也好查查,到底是不是这药的缘故。”
盛夫人闻声忙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便掀帘离去,自始至终都未与姜笙诉一句歉。
一场闹剧落幕,姜笙自始至终都沉静不语,只低沉不语,就连回到帐篷处都呆呆的不说话,贺秋浓知她受了委屈,虽在一旁安慰,却见她毫无反应,也亟不可待。
“姑娘,世子来了。”玉岁红着眼睛道。
姜笙才似回过神来,咬了咬唇冲着贺秋浓笑道:“我没什么事,姐姐莫要担心,我去去就回。”
此刻天边云朵散开,日晨升起,显得格外绚烂,然而姜笙此刻的心,却沉寂黑暮的很。
姜笙还未来得及道谢,就听少年道:“委屈了?”
姜笙闻声一滞,便察觉到头顶又落下温热的手掌,只听那人道:“你怎这样好欺负?是谁都欺负的了?”
他这话,好似已故的兄长一般,曾几何时,兄长在她生气时也是这样抚着她的头顶哄她,耳畔不禁响起兄长的话——爱哭鬼,怎又哭鼻子了?
——莫生气了,你要什么我都带给你。
——别气,别气,谁再惹你生气,我便替你报仇!
......
那时还有兄长护她,如今只有她一人了。
她不禁红了眼睛,竟是低低啜泣起来,贺屿安摸着她头顶的手募自一顿,有些手足无措:“哭了?怎哭鼻子了?”
贺屿安头回生出几分束手无措来,半蹲下身子看她。
见她果真红着一双眼睛,实在有些无奈,正要在安慰她,忽察觉到身后焦着个不容忽视的目光,他微微侧身,便瞧见他那好二哥,此刻正盯着他们。
作者有话说:
写了一天,我先撤,错别字晚点改~
下章长大)其实本来想这章写的,可是字数不够了~
铺垫这么长时间的十一岁是有原因的,及笄后的节奏会比较快~万众瞩目的追妻来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