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靡，怎么了？”

“听到姐姐说的话……感觉心情很难受。”

“为，为什么难受？”

“姐姐之前整天待在家里也不出去和朋友玩的那段日子，我很担心……但是也很满足，因为那时候姐姐闲到总是有时间来找我。这样的时光持续了很长，久到我差点以为能永远持续下去……我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没想到结束的日子来得那么快。姐姐在高中又重新有了自己的圈子，我为姐姐感到开心。”

小靡抬起头来，湿润的双眼像漂亮的玻璃球一样，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点也看不出开心的样子。

“我为姐姐感到开心，但还是很难过……因为，姐姐说的话不是真的。”

仿佛站在轰鸣的大钟边上，大脑被震得精神都要崩溃。

我一时间感觉全身都被冷水浇透了，她为什么这么肯定？

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演技拙劣的小丑，捧场的观众都是认识的人，他们卖我面子才来的。我在台上表演，他们在台下哈欠连天，只要我有一点不满，他们就立刻走人……

“哪里不是真的了，你不相信可以继续问——”

我没有选择，只能继续演下去。

迎来命中注定的结果。

“姐姐，”小靡揉了揉红红的眼睛，“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

身体像是被扔进了北冰洋，寒冷顷刻间夺走全部的温暖。不仅如此，水下还一片漆黑，光亮就在头顶上，可冻僵的身躯沉重得无法再往上游动。我只能看着那光亮变得越来越小，离我越来越远。

我看着小靡对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是在悲伤中浸泡过的笑容，格外刺痛人心。

我看着小靡缓缓站起来，拖着疲惫的身体经过我，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楼梯，仿佛在给什么人挽留她的机会。

我看着小靡离去……却只能看着她离我而去。

有种将要失去什么东西的感觉，很难形容，但那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眼睛在充血，像被撒了辣椒粉一样刺痛。大脑涨得厉害，后脑勺的地方有规律地阵阵发疼，像是脉动的血管。牙关紧紧地咬合，用力之猛，感觉牙齿都要咬碎了。

胃部抽筋一般逼迫我弯下腰……

像是刚开始下雨时干燥泛白的路面被雨滴打出一个个深色印记……应该是要反一反，因为我们家客厅铺的是深色的木地板，而掉在上面的眼泪却是透明的。

我哭了。

但是不敢放声大哭，只能压抑地小声哭，甚至尽量做到不发出一点声音。

光让眼泪流就行了。

我刚刚是放弃了多重要的东西啊……

我想起了小时候，唯一一次被人欺负的事情。因为我很贪玩，比周围的孩子玩得都要多，而且敢玩，明明是个女孩子，却天不怕地不怕，自然而然就成了孩子王。那天我和周围经常一起玩的一群孩子又聚在了一起，然而从未缺席的小七却不见踪影，去了他家发现他哭一天了，他珍藏的弹珠被高年级的抢走了。我们怎么安慰都没有用，我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夸下海口说自己认识高年级的老大，去拜托他的话要回弹珠是轻而易举的事。小七为了感谢我，动用存很久的积蓄买了很贵的零食请我吃。我本来打算拿东西去换回来的，因为我有很多有意思的收藏，可最后失败了，高年级的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我一怒之下对他出手，然后被打到趴下。我灰溜溜地回去想要跟小七解释，但包括他在内的一群人全都将我视为有名无实的人。后来我们虽然还一起玩，但他们遇到事情再也不找我帮忙了。

那是我第一次失去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是朋友的信任。

而今天，是我失去至今为止最重要的东西，是最爱的人的信任。

哭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哭到眼睛干涩为止，想趴床上去睡觉……虽然根本就睡不着。

我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走向楼梯。

小靡在那里，她安静地站在楼梯口，看着这边。

“那个……我有些头疼，我去睡一会儿。”

“头疼到流眼泪？”

我忽略掉这个问题，打算快步从小靡身边通过。

“姐姐？”

磨砂质感的声音轻抚在心上，痒痒的。

我控制地自己的双腿，坚定不移地与小靡擦肩而过。

那种感觉，仿佛是我将她抛弃一样。

就这样吧，当成是我抛弃她，也无所谓了。

她的身影在我的视野中快速向后滑去，眼看就要消失不见。

我的手却被握住了。

很轻的动作，轻得我只要继续向前走，就能毫无阻碍地离开。

可正在快速前进的身体却硬生生地停在原地。

“小靡，放开。”

“果然是撒了谎吧？”

“放手。”

“果然姐姐藏起来的事情是很严重的事呢……竟然哭成那副样子。”

“我说了，放手——”

“我根本就没用力抓住，姐姐随随便便就能挣脱吧？说让我放手这种话，是想逗我笑吗？可惜氛围不对啊，想笑却笑不出来。姐姐不愿意告诉我真相吗？为什么？姐姐对于我不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感到愤怒，自己的事情甚至到了哭成那样的地步却依然不肯向我倾诉！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啊？不能说也就算了，为什么要骗我？重新开始打篮球了是假的，进入高一后的转变是假的，说什么事都要一起好好讨论也是假的……姐姐你还有什么是真的？你想学那个人把我骗到储藏室关起来的人的做法——”

没等小靡说完，我用力将手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