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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轩小说网 > 我就是这般女子 > 第142章

第142章(2 / 2)

就在陛下与朝臣们商讨引渠灌溉的事情时,大月宫突然派人来报,娘娘要生了。

话说了一半的陛下扔下朝臣,整个人肋下就像是生出了翅膀一样,从龙椅上窜了出去,待他抬头时,就只看到一道在殿门口晃过的残影。

王德拿自己性命发誓,他这辈子就没见过有谁跑得这么快。

诸位大人,皇后娘娘孕育龙子,乃是一国之喜,诸位大人请回吧。他躬身朝这些朝臣们行礼。

然而这些满脸正经的大臣没有谁离开,以担心皇后的理由光明正大留了下来。

都是些瞧热闹的。

王德在人群中看到了急得团团转的静亭公与静亭公世子,把他们带到了内宫。

然后他就看到三个男人堆在一起,像是脑袋上套了胡萝卜的驴,在偏殿里转圈圈。他再看了眼什么动静都没有的产房,默默地低下头。

做太监的,总是要养成不该看的不看这个习惯。

父亲,姐姐怎么没有叫疼?

我又没生过,我怎么知道?班淮搓着被汗水淋淋的手心,当年你母亲生你的时候,熬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把你生出来,应该没这么快的。

岳父,容瑕惨白着脸看班淮,岳母当年,也是这么安静吗?

那倒不是,班淮摸了摸鼻子,当年她慰问了一下我们班家十八辈的祖宗。他记得班恒出生以后,生完孩子没什么力气的阴氏,还顺手给了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并不重,但是看着床上憔悴的女人,他就下定决心不再要孩子。

看着紧闭的房门,想到自己疼爱多年的女儿,又要遭这样的罪,他就看容瑕有些不顺眼。但是想到这可是皇帝,他觉得自己应该把这种情绪控制一下。

十八辈祖宗班恒扭头看了眼容瑕,他姐等下如果慰问容家十八辈祖宗,陛下不会生气吧?

容瑕这个时候,也顾及不到岳父与舅兄弟的心情了,他在屋子里打着转,时不时去门口偷偷望上两眼。中途班婳喝了半碗鸡汤,看着端出来的空碗,三个男人都松了一口气。

陛下,王德见陛下脸白得快要晕倒,忍不住开口劝慰道,您不要太担心,国公夫人在里面呢,娘娘有她陪着,定不会有事的。

宫里没有其他女眷,陛下的母亲又早逝,所以静亭公夫人常常进宫照顾娘娘,这样陛下也能放心一些。

你说得对,有岳母在里面,朕也放心多了。容瑕怔怔点头,但脸色仍旧没有好多少。

见到陛下这样,王德也不再劝,说什么都没用,因为他实在看不出来陛下有哪里放心了。

半个时辰后,班恒再次忍不住问:父亲,怎么还没出来呢?

你急什么,早着

婴儿哭声从屋内传出,声音又响又亮,连房顶都跟着震了震。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喜得一子。

生生了?班恒傻愣愣的冲到门口,被守在门口的宫女拦下:世子,您不能进去。

班恒忙止住脚步,他高兴得傻了,这个时候他确实不太适合进去。

娘娘怎么样了?

娘娘一切都好。

班恒见容瑕从门口挤了进去,什么人来劝说都没用,脸上露出了一个笑来。回头看父亲,哪知道父亲竟然蹲在门口抹眼泪,父亲,您怎么了?

我这是高兴的。班淮抹了抹眼,指着外面,下雨了。

班恒顺着班淮的手望过去,竟然真的下雨了,这场雨下得纷纷扬扬,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雨水的甘霖中。

俗话说,龙行有雨。小皇子伴随着一场甘霖出生,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是龙子的象征,朝上满是庆贺声。

所有人都看得出陛下对小皇子有多看重,不仅亲手挂弓,还亲自照顾皇子,日日去探望坐月子的皇后,这是很多男人都做不到的。

未满月的孩子,除了哭就是睡,很多男人平日里就是去瞧上几眼,其他事情一概不管,像陛下这种亲力亲为,虽然不太常见,也能夸一句慈父心肠。

月子里很多吃食需要忌口,班婳胃口不太好,一看到汤汤水水就头疼,偏偏容瑕总是想着法让她喝,这日她实在烦得不行,竟是把手里的碗打翻在地。

实际上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生了孩子以后,脾气反而有些不好。

婳婳,容瑕抓住她的手,烫到没有?

看着他满脸的关切之色,班婳揉了揉额头,我没事。

不爱吃我们就不吃,别气坏了身体,容瑕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是我做得不对,你不喜欢吃,不该逼着你吃。

对不起,我

傻,容瑕笑着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你只是太累了,孩子有我照看着,你别担心。一切都以你身体为重,你若是把身体弄坏了,才是对不起我。

班婳摸了摸自己的脸,别人都说,女人生完孩子会变难看,我是不是难看了?

好看,你一直都好看,容瑕捏了捏她水嫩嫩的脸颊,若是你出去,不认识的人还会以为你是双八少女,哪像生过孩子的。

班婳笑着拧他的腰,又说好听的话。

我何时骗过你?容瑕一脸委屈的看着班婳,我的娘子,就是比天下所有女人都好看,我说的有错吗?

班婳眨了眨眼:他们说得没错,因为我的夫君,也比天下所有男人都好看。

容瑕心头一暖,在班婳脸颊轻轻一吻,待她睡过去以后,才起身出了后殿。

陛下,石大人方才求见。

容瑕点了点头,换了一套衣服去御书房。

等在御书房外的石晋见到容瑕出现,忙给他行了一个礼。

石卿不必多礼,容瑕接过他手里的信件,大致看过以后,微笑着点头,不错,石卿做得很好。

微臣愧不敢当。

见石晋似乎还有所求,容瑕挑眉:不知石大人还有何事?

微臣想向陛下求一个恩典,请陛下赦免舍妹的罪责,容微臣接她回京。石晋私下里找过发配到西州的卷宗,可由于朝代更替,前朝很多犯人的资料,京城里已经没有记载,若想要找到妹妹,必须西州当地官员出力才行。但这样一来,只要他与西州的官员有牵扯,陛下一定会发现,他担心陛下会误会他与地方官员勾结,只好开口向容瑕求个恩典。

石卿的妹妹?容瑕沉吟片刻,就是派人刺杀朕岳父的石飞仙?

是石晋拱手道,臣这两年查过,刺杀静亭公的幕后真凶,有可能另有其人,请陛下明鉴。

石卿可能忘了一件事,容瑕面上的表情有些疏淡,当年这件案子,是由朕与其他几位大人一起审查的,令妹也认了罪,只因你觉得不可能,便免了她的罪责,岂不是让朕委屈皇后与岳父?

石晋这才想起,当年这个案子,容瑕也是负责人之一。他面色苍白的跪在容瑕面前,请陛下明察。

当年的案子究竟有没有疑点,只有云庆帝才知道,因为朕搜集到的所有证据,都与令妹有关,容瑕语气温和了些许,似乎变得心软起来,你若是心疼妹妹,可以托人多照顾她。

忽然,他眉梢微动:朕记得谢启临与令妹有几分交情,又刚好任西州的知州,你让他多看顾一些,便是了。

微臣进宫的时候,遇上谢大人了。石晋心里一松,只要陛下愿意让他私下托人照顾妹妹便好。

嗯。容瑕点了点头,你退下吧。

微臣告退。

成安五年,皇长子周岁大礼,被叫了一年团团的他终于有了一个正经的名字,容昇。

作为后宫中唯一的女主人,皇长子的生母,班婳的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哪家女眷多得了她一个笑,得了她一句夸奖,都是女眷们的谈资。

皇长子的周岁礼办得十分隆重,抓周仪式上的东西,也全是精挑细选,不会有半点不该出现的东西。

班婳坐在椅子上,看着跟颗肉丸子的儿子趴在毯子上,东张西望的模样,低声对容瑕道:陛下,你小时候抓的什么?

血玉佩,前朝名士的牡丹图,还有一支笔,容瑕淡笑,都是些没趣的玩意儿。

夫妻二人正说着,就见团团动了,他爬到地毯中间一屁股坐下,顺手抓了一样离他最近的东西。

一把玉弓。

礼官一阵称赞,好听的话源源不断从他嘴巴里说了出来。有宫人上前去取容昇手里的玉弓,哪知道他抓得紧紧的,压根不松手。宫人不敢硬夺,只好无奈的看着帝后二人。

班婳起身走到容昇面前,伸手:皇儿,把弓给母亲,再去抓一样。

容昇见跟他说话的是母亲,终于舍得松手,还伸开双臂让班婳抱。

挑完东西再抱,刚满一岁的孩子,还听不懂太多的话,但是对母亲表达的意思,却勉强懂得了一些。容昇见班婳指地上,翻身顺手抓了两样东西,然后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张开双臂。

意思就是:东西我都拿到了,现在你该抱我了。

他左手拿的是一支玉笔,左手是枚玉龙摆件儿,东西很小,看起来可爱极了。班婳记得这是班恒在班家库房里挑了很久,找到的一块好玉,请工匠特意雕的。

笔为文,弓为武,龙为权势。

寓意确实很好,大臣们夸得天花乱坠,而容昇却已经欢乐地在父皇母后怀里拱来拱去,一会儿拉父亲的手,一会儿在母后的脸上亲亲,偶尔瞅瞅女眷们身上漂亮的首饰,其他人一概进不了他的眼。

小殿下长得真好,日后也不知道多少女儿家会为他着迷,一位女眷小声对同伴道,让人瞧上一眼,都恨不得把他抢回家自己带。

娘娘是大赢第一美人,陛下乃是第一美男子,他们的孩子同伴偷偷瞧了眼上首的一家三口,忍不住拍了拍自己心跳加速的胸口,个个长得都跟神仙似的。

可不是神仙么,一位穿着霞色宫装的女子怔怔点头,若是能天天瞧着,真是让人死也甘愿了。

姚小姐,你再过几个月就要做娘娘的弟妹了,还愁不能常见皇后娘娘?周常箫的夫人听到这话,小声笑道,快醒醒神,都看傻了。

你不懂,姚菱缓缓摇头,有些女人成亲过后,就会被生活磨灭得黯然失色。娘娘却不一样,若说她未成亲前,是美丽的夜明珠,那么现在的她就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珠,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这样的人,我看一辈子,画一辈子都不会腻。

周少奶奶忙捂住她的嘴,小声道:你可别乱说,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你是为了皇后娘娘,才嫁给静亭公世子。

怎么会,班世子的身上,有与娘娘一样的灵气,姚菱笑了笑,我觉得,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一定会很开心。

周少奶奶未出嫁之前,与姚菱的交情不错,周常箫与班恒又是勾肩搭背的好友,所以两人之间的交情,一直都这么亲密着。外面都说周常箫是纨绔,但是周少奶奶却觉得成亲后的日子挺快活,不用一板一眼处处讲究规矩,房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小妾,夫君又是个风趣却不下流的人,这日子比她想象中好。

班世子与她夫君交好,又是班皇后的弟弟,想来也不是坏人。

灵气不灵气我是不懂,周少奶奶笑道,我只知道,你好事将近了。

姚菱脸颊微红,那你还不早些把大礼准备着。

班婳与容瑕逗孩子玩了一会,见孩子睡着了,便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照旧是没什么新意的宴席,宴席结束以后,班婳特意把阴氏与班恒留了下来。

母亲,恒弟下月就要成亲了,我这里备了些东西,让恒弟拿去做聘礼,也算是给姚家长脸面,班婳看了眼有些脸红的班恒,怎么,总算知道不好意思了?

姐,家里东西多着呢,你再准备这些干什么?班恒摸了摸自己的脸,干笑道,你身为皇后,私库里没些好东西怎么行?

陛下的私库都归我管,我还能缺了东西不成?班婳不由分说把单子塞给班恒,人嫁到咱们家,你就要好好待人,别人养了十多年的闺女嫁给你,是让你疼,跟你过日子的,别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然我亲自打断你的腿。

姐,我是那样的人吗?班恒道,我有你这个姐姐,哪会不知道怎么对自己的娘子。姚家姑娘容貌虽然不及你,不过也挺有意思的,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对他。

你呀,班婳失笑,伸手理了理他的衣襟,语气温和道,转眼你都已经二十了。

似乎前一日弟弟还是那个粉嘟嘟的,跟在她身后的小屁孩,转瞬间便大了。

姐班恒已经长得比班婳高出半个头,但他仍旧弯着腿,让姐姐给他整理衣襟时更轻松一些。

好了,班婳松开手,笑着道,我的弟弟,终于是长大了。

班恒摸着班婳整理过的衣襟,傻乎乎地跟着笑。

阴氏看着自己这对儿女,笑着红了眼眶。

成安九年春。

容瑕下了朝后,发现自己的娘子与太子都不在,他召来王德问:王德,皇后与太子呢?

回陛下,娘娘带太子出宫了,说是要与班侯爷一起去挖宝藏。王德仔细想了想,娘娘还说,当年她未出阁前,埋了不少好东西在地里,所以带太子殿下去寻宝。

寻宝?容瑕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不自在的摆了摆手:朕知道了。

王德犹豫地看着容瑕:陛下,是不是要召娘娘与太子回来?

不用了,容瑕干咳一声,让御膳房的人精心备下皇后娘娘喜欢吃的饭菜,前几日娘娘想要用蜀地的菜式,让御膳房试着做几道。

陛下,您不是

不是怕娘娘吃坏肚子,不让她用蜀地的菜式吗?看到陛下脸上略有些心虚的表情,王德默默地把这些话咽了回去,大约陛下又做了什么让娘娘不高兴的事情了。

母亲,容昇牵着班婳的手,一步一挪往山上走,旁边的班恒见他小小一团,就跟个小大人似的,便道,太子,舅舅背你上去。

容昇看看班婳,又看看笑眯眯的班恒,脸红红道:父皇说了,身为儿郎,不可娇气。

你现在是我外甥,我是你舅舅,舅舅背外甥,那是喜欢你的意思,与娇气无关,班恒蹲下身,来,到舅舅背上来。

容昇有些跃跃欲试,又扭头去看班婳,班婳笑眯眯地看着他,并没有把他做决定。

他犹豫了片刻,飞扑到了班恒背上。

走咯。班恒这几年坚持锻炼,虽然上不了战场,但是体力却好了不少,背个五岁的小孩儿,跟拎个小鸡仔似的。

姐,我记得当年咱们就把东西埋在了这里,爬上山头,班恒在四周转了转,放下容昇,顺便递了一把小锄头给他,来,你跟舅舅一起挖。

护卫担心锄头会伤了殿下,可是见娘娘自个儿也撩起袖子,准备挖东西的样子,他们也不敢多说话了。

母亲,这下面真有宝藏吗?容昇见舅舅挖了半点,也没看到宝藏的影子,对自家母亲与舅舅产生了深刻的怀疑。据说母亲与舅舅当年是京城有名的纨绔,该不会是他们偷偷挖出来花了,却又忘记了吧?

这是我跟你舅舅当年亲手埋下去的,怎么可能有假,班婳见班恒挖不出东西,又拖着容昇换了另外一个地方挖,这次终于是挖出来了。

拍拍箱子外的图,班婳打开了箱子,里面全是价值连城的金银玉器。

哇,容昇从箱子里拿出一匹金骏马,母亲,您跟舅舅埋金子玩,外祖父与外祖母没有惩罚你们吗?

怎么可能

咳,班婳斜眼看班恒,班恒语气一转,怎么可能不罚,当年我们被罚得可惨了,所以你千万不要学我们。

嗯。容昇乖乖点头。

班恒觉得,外甥答应得这么迅速,他有那么一点点下不来台。

姐弟两人带着一个小孩子,把所有宝箱都挖了出来,但是不管怎么数,都少了一箱。

姐,该不会真的被有缘人挖走了?班恒蹲在地上,傻愣愣地看着这些箱子,要不就是我们记错了?

别的我能记错,这个绝对不可能,班婳用手帕擦去手掌上的泥土,哪个有缘人这么客气,发现地底下有一箱金子,不会在四周也找找,偏偏只取一箱走?

娘娘娘,杜九抱拳道,天色渐晚,您跟殿下该回宫了。

容昇仰头看班婳,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是笑意,母亲,挖宝真好玩。

班婳蹲在他面前,用一条干净的帕子擦去他脸上的薄汗:你开心就好,那今天我们先回宫,下次再找舅舅玩,好不好?

嗯!容昇乖乖地点头,大大的眼睛澄澈如一汪碧湖。

看到儿子这副可爱的模样,班婳忍不住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容昇脸更红了。

母母亲,父皇说了,昇儿是男人,不可不可这般的。他害羞的捂脸,从指缝中偷偷看班婳。

好好好,母亲下次不亲你了。

哦。容昇垂下头,看起来乖巧极了。

不过你父皇今天不在,你要听我的,班婳牵起容昇的手,在他另外一边脸蛋上亲了一口,豆丁大的孩子,还男人呢。

母亲!容昇害羞的扑进班婳怀里。

身为大内禁卫军统领的杜九默默望天,娘娘总爱这么逗小殿下,偏偏小殿下满心满眼都围着娘娘打转,就算跟着娘娘胡闹,被陛下留下背千字文,转头又母亲母亲的了。

按照宫里的规矩,皇子应该称皇后为母后,但是殿下私下里,总是称娘娘为母亲,娘娘也乐得殿下这么称呼他,陛下陛下向来在娘娘面前,是没多少立场的。

想到这,他又看了眼地上的箱子,若是娘娘知道当年这堆宝藏,有一箱是被陛下挖走的,不知道陛下该怎么跟娘娘解释。

一行人下了山,容昇规规矩矩与班恒告别,那懂礼规矩的小模样,惹得班恒连连摇头,这孩子行事作风更随他父亲,不像他们班家人闹腾。

不过一国太子么,就是要知礼懂事些才行,若是像他们班家人这样,那还不乱套了?

姐弟俩一合计,把宝藏给平分了,单出来的那一箱,被班恒以辛苦钱的名义,分给了小太子容昇。容昇连连推辞,不过才五岁的他,哪里斗得过京城一等纨绔,最后只能抱着一大箱珠宝坐进马车。

回宫后,伺候太子的宫人,见太子拿了这么大一箱东西回来,也没有谁多问,只是好好地把珠宝放进了太子私库里。

晚膳的时候,班婳对容瑕道:你脑子比我好使,你说那箱珠宝去哪儿了?

容瑕苦笑:这我就猜不出来了。

那倒也是,班婳恹恹地叹口气,你又没跟我们一起埋宝藏,又怎么会知道。

容瑕干咳一声,没敢看班婳的眼睛。

夜深时分,容瑕搂着班婳,轻轻地拍着她后背:婳婳,你跟永时埋那么多宝藏在地里做什么?当年因为班家姐弟是有名的纨绔,他们说埋宝藏玩,他也没细想过。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处处不对劲。就算两人是纨绔,会把金银珠宝埋着玩,也不可能埋这么多。便是他们年轻不懂事,以岳母的性子,也不会随他们如此行事。

这么多金银珠宝,从府中取出是有记录的,岳母不可能不知道,但她为什么会任由两人这么做?

现在想来,也觉得自己当初有些奇怪,别人举止但凡有半点不对,他早就起了疑心,偏偏婳婳与妻弟在他眼皮子下做下这么多荒唐事,他也没怎么多想。

怪只怪美色惑人,让他做了一回眼瞎心也瞎的昏君。

想到这,容瑕忍不住笑了笑。日后谁若是再说婳婳不聪明,他第一个不赞成,她连自己都骗过了,怎么会不聪明。

当然是为了藏起来,班婳打了一个哈欠,当时二皇子野心渐露,我们家又不受待见,万一他真的登基,我们家的日子肯定不会太好过,埋点金银也算是一条后路。

后路?容瑕表情十分微妙,明知道二皇子对班家观感不好,又担心二皇子登基,班家想到的后路竟然就是埋金子?

除了埋银子外,还有其他安排吗?

还要有其他安排?班婳睁大眼睛,什么安排?

没什么,容瑕笑了笑,这样就很好了。

至少他们还有给自己留条后路这种想法,总算是有救的。

那是自然,当年为了选埋金子的地方,我可是废了不少劲儿,班婳伸手戳他胸口,若不是因为第一次被你发现,我们也不会换地方。哪知道换一个地方,还是被你撞见了

忽然她语气一顿,怀疑地看着容瑕:容瑕,我们埋在地下的那些金子,该不会被你挖走了一箱吧?

怎么会,我怎么会挖走你跟妻弟的金子,我会是那样的人吗?容瑕温和一笑,愣是笑出了一股温润如玉的味道。

那倒也是,班婳觉得,以容瑕当时的身份地位,不可能做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他又不缺那么一箱金子。若是缺银子,也不可能只挖一箱,乖,是我错怪你了。

那你怎么补偿我?容瑕额头抵着班婳的额头,声音里带着丝丝缕缕的暧昧与缠绵。

班婳伸手拥住他,小声问:你说呢?

我说容瑕声音暗哑,一刻值千金

春去夏来,班婳带着儿子去容瑕的私库找东西。

容瑕的私库很大,随着他做皇帝越久,私库的东西也越来越多,班婳与他成亲这么多年,也没看完私库里所有的东西。自从容昇满了四岁以后,她就常常带他一起来私库。

历史上有不少太子皇子,因为卖官卖爵,贪污受贿背上污名,她不想自己的儿子为了点银钱做出这种对不起百姓的事情,所以干脆让他开开眼,让他明白金银这种东西看得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母亲,容昇蹲在地上,指着藏在角落里一口不起眼的箱子,您看这箱子,好像您跟舅舅埋宝藏的箱子。

班婳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过去,轻哼一声。

这何止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果然男人的嘴信不得,当了皇帝的男人也一样。

王总管,尚衣局的管事姑姑叫住神色有些匆匆的王德,皇后娘娘让奴婢们做的夏装已经做好了,不知奴婢等何时把衣服拿去给娘娘看看。

衣服?王德脚步一顿,顿时来了精神,你说得对,应该让娘娘过过目,若是有哪儿不喜欢,还能修改一番。这会儿若是有什么事来让皇后娘娘分一分神,也挺好的。

你让下面的人把东西收拾好,半个时辰后,随杂家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是。

管事姑姑心中一喜,没有想到王总管竟然这么好说话。

朝堂之上,几位心腹大臣知道陛下近来心情有些不太畅快,所不会在琐碎的小事上让陛下烦心。好在陛下不是因为私事无故迁怒朝臣的帝王,所以一些没什么眼力劲儿的朝臣,并没有受到责罚,最多他们觉得陛下的表情有那么点不好看而已。

下了朝以后,几位官员凑到班恒跟前,想要在班恒这里打听些许消息。班家人虽然不太管朝堂上的事情,但是本身还是很受陛下看重,他们不知道的事情,班家没准能知道。

不过班恒是谁,做了皇帝这么多年的妻弟,什么事情不知道,什么事情不清楚?所以不管这些人问什么,他一概是装疯卖傻,半点口风不漏。

旁人只觉得班家人越来越狡猾,实际上连班恒也不知道,陛下最近几日究竟是怎么了。

班侯爷,一个太监笑眯眯地走到他面前,陛下邀您到御书房一叙。

班恒眉梢一挑,陛下心情不好,今天还特意叫上他,难道这事跟他姐有关系?他心里有些奇怪,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什么,只是点头道:我这就过去。

侯爷,请。

御书房里,容瑕批了几道奏折后,便把御笔放下,愁着脸叹气。

陛下,明和侯到了。

班恒举行冠礼时,容瑕亲自给他取了字,字曰永时。后来他与姚菱成亲,容瑕又给了班家一个恩典,那便是晋封班恒为一等侯,封号明和,这也代表着班恒日后就算继承班淮的爵位,也仍旧会是一个国公,他若是有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成年以后,都会有一个爵位继承。

陛下对班家的荣宠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就在以为班家终于能够显赫不凡,就像当年的石家时,班家却还是过着万事不管游手好闲油盐不进的纨绔日子,让人不得不再度为班元帅感慨,可惜班元帅一辈子的威名,却有这样的后辈,简直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班家的烂泥表示,他们在墙角躺得好好的,何苦非要让他们上墙呢?

陛下,班恒走进御书房,跟容瑕见过礼,您叫臣来,总不能是跟臣商量政事吧?

你先坐,容瑕苦笑,朕前些日子做了件对不起婳婳的事,惹得她不开心

陛下,班恒表情有些变化,您宠幸其他女子了?

容瑕表情一愣,随即失笑:宫里这些女子,如何与婳婳相比,朕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就是惹得她不高兴,近来都不爱搭理朕了。

哦,班恒松了一口气,摆摆手道,您跟我姐成亲都十年了,她那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您还不知道?

这事本是朕的不是,因为一时兴起,就逗弄了她一回,哪知道这么多年过去,竟是被她发现了,容瑕苦笑,本来连我自个儿都忘记了。

班恒同情地看了容瑕一眼:那臣也没法子,只能等她慢慢消气了。反正以前我惹了我姐生气,一般她打我一顿就好,您是皇上,她再怎么也不能对您动手他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游移不定地看着容瑕,陛下,我姐她

真对陛下动手了?

那倒没有,婳婳向来很有分寸的。容瑕忙道,你跟朕说说,婳婳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陛下,我姐从小到大喜欢的东西倒是不少,可是一般她喜欢什么,家里就给她寻来什么,班恒认真道,我真不知道她有什么求而不得的。

这样才好。容瑕把手背在身后,脸上的笑容犹如冬日的暖阳。

两人在御书房商量了半小时,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伏低做小,直到把班婳哄开心为止。

女人拥有的东西越少,就越容易被感动,被哄骗。但若是一个女人从小万事不缺,父母宠爱,兄弟爱护,那她就不容易被小恩小惠所打动。容瑕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却庆幸婳婳是这样的女人。

爱一个人,就恨不得她从小到大都好好的,一点苦都不要受。

容瑕回到后宫,发现内殿十分热闹,衣服首饰摆满了屋子,唯一没有见到的便是婳婳。

娘娘呢?

陛下,娘娘一个时辰前出宫了。

替朕更衣。本来前段时间婳婳说好带他出宫玩的,可惜这几日他连内殿都没机会进去,更别提让婳婳带他出宫玩。

陛下,您要出宫?王德小声问。

嗯,容瑕理了理衣襟,朕出去看看。

茶馆里,班婳悠闲自得的坐在桌边,听着下面说书先生讲书,这位说书先生对当今皇帝十分推崇,五次讲书,有三次都在吹嘘当今陛下有多厉害。

在座诸位现在用的番薯面豆,都是陛下派人从海外找回来的。据说某日陛下正在梦中,忽然一神龙下凡

古往今来,谁能像当今陛下这般,让咱百姓衣食富足,就算遇上大灾年,也能有食物饱腹?这样的皇帝,千年也找不着一个,不是紫薇星君下凡又是什么?

班婳听说书先生越吹越神奇,什么八方来朝,什么紫薇星君下凡,什么千古一帝,吹得她这个皇帝枕边人,都觉得有些脸红。

赏他十两银子。

冲他拍皇帝马屁不要脸的精神头,班婳也是要赏赐的。

是。

客官,请往这边走。堂倌引着一个穿着青衫的男人往上走,这个男人在看到班婳后,便停下了脚步。

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班婳还回头看去,察觉不远处的男人有些眼熟,思索片刻后才道:严甄?

十年前的严甄,还是一个面白无须的愣头青,现在他留着胡须,眼角也长出了细纹,她差点没认出他是谁来。当年她似乎听身边人提过一句,说是严甄去了外地任职,从那以后,她便再没听说过此人的消息。

下官见过黄夫人。严甄怔忪了片刻,上前恭恭敬敬地给班婳行了一个礼。

十年未见,眼前的女人似乎格外受时间的厚待,仍旧如当年一般明艳照人,在看到她的那瞬间,严甄又想起了当年那个马背上的红衣女子,肆意张扬,美得让他连呼吸重了些都觉得是对她的亵渎。

莫名其妙多了一个黄夫人对的称号,班婳忍不住噗嗤一笑,指了指旁边的桌子,坐吧。

谢夫人。楼下传来笑声,叫好声,明明是十分热闹的氛围,偏偏严甄却觉得此刻安静得不像话。他小心翼翼挨着椅子坐了半边屁股,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不敢看班婳的脸。

说到英明神武的陛下,就不得不提到咱们的皇后娘娘。陛下是紫薇星君下凡,娘娘就是九天凤凰投胎为人,有高人曾说,娘娘与陛下在天上便是一对

噗嗤,班婳再也忍不住笑,对身边的属下道,这说书先生是个人才,紫薇星君的夫人竟是九天凤凰,这么好的脑子,待在这里埋没他了。查清他身份,若是没问题就把人带回去,让他跟陛下

她语气一顿,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下去。

不用带回去,我已经听见了,容瑕大步走过来,在班婳身边坐下,婳婳可是想我了?

班婳翻个白眼,不愿意搭理他。

微臣见过黄公子。严甄不敢在外面说漏容瑕的身份,在容瑕现身那一刻,便忙不迭起身行礼。

严仲甄?容瑕看了眼严甄,转头看班婳,真是巧。

班婳低头喝茶,没有理他。

严甄拱手弯腰站着,与朝中那些木讷老实的官员无异。十年前的严甄有胆量跟喜欢的女子告白,也会冲动的用绝食来抗议父母,甚至会毫无顾忌跑到女子家门口傻站着;但是十年后的他,再也没有这样的勇气与荒诞,已经而立之年的他,与官场上的其他人一样,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年轻的时候不分轻重,勇气无限,人到而立以后,再回想当初,也不知道该自嘲还是感慨。

他站在一边,看着陛下轻言细语哄着皇后,最终皇后终于给了陛下一个眼神,陛下便喜得不行,抓着皇后的后,许了一堆的承诺,姿态低得犹如追求心爱女子的年轻小伙。

陛下与娘娘成亲十余年,竟还能如此哄着娘娘么?

他静静地站在一边,仿佛自己是茶楼中的一张桌子,一张椅子,直到帝后起身准备回宫时,才躬身行礼:恭送公子与夫人。

班婳想要回头看他一眼,但是容瑕转了一下身,刚好遮住了她的视线。

我们回去了,可好?

她戳着容瑕的腰,哼了一声,不过容瑕牵她的手时,她没有拒绝。

严甄躬身送二人到了楼下,直到帝后两人进了马车,他才敢抬起头细细看一眼。

然后再次躬身垂首站着,对着马车行了一礼。

公子夫人,请慢走。

往日旧事,过往云烟。

“太子殿下,今日课业已经结束,微臣告退。”

“先生慢走。”

容昇起身向先生行了师生之礼,待先生离去以后,才转身往外走。守在外面的侍卫太监忙跟上,但是他手上的书袋,没有人替他拿。

这是陛下的命令,说殿下身为学子,就该善待自己的书籍,让别人拿书,非君子所为。

好在太子虽然只有七八岁的年龄,但却是个十分懂事的孩子,陛下让他自己拿书,他也不觉得委屈。

每日课业结束以后,容昇都会到御书房让父皇检查课业,检查完以后,父子俩便会一同回后宫,与母亲一起用膳。但是今日似乎有意外发生,他甚至听到父皇斥责朝臣的声音。

父皇向来是喜行不露于色,能让他发这么大的火,定是有人踩在他底线上了。

“殿下,”守在殿外的王德看到容昇,上前给他行礼,“陛下正在里面与朝臣说话,您这会儿要进去么?”

容昇略思索片刻:“你在前方带路。”

他想知道,究竟是谁把父皇气成这样。

“陛下,您后宫空虚十余年,如今我大赢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万国来朝,若是让各国使臣知道,我国后宫仅皇后一人,您膝下也仅有一子,这让使臣如何看我们?”

容昇听到这话,脚下微顿,他面色不变,走到殿中央,给容瑕行了一个礼:“儿臣见过父皇。”

“昇儿,”容瑕看到儿子,面上的表情略缓和几分,伸手招他到身边坐下,转头对这个朝臣道,“朕第一次知道,衡量一个帝王好与不好,是看他后宫女眷有多少,而不是他的政绩。历史上多少亡国之君毁于女色之上,你竟然还劝朕纳妃,沉迷于女色,究竟有何居心?!”

“陛下!”

朝臣面色苍白地跪下,“微臣绝无此意,只是想让您多为太子增添几个帮手罢了。”

容昇眉梢动了动,他翻开手里的课业本,没有插话。母亲跟他说过,跟这些蠢货废话,不如多想想下一顿吃什么,反正这些蠢货的话,说了也没什么用,只会让父皇更加讨厌他们。

越聪明的人就越受不了蠢货,父皇如此睿智,哪里忍得了这种人。

容昇想得没错,没多久这个官员就被父皇骂得灰头土脸,甚至因为“引导陛下迷恋女色”,而被打入了奸臣行列,围观全程的容昇表示,父皇在母亲心中地位不倒,凭借的就是这份不要脸与坚持吧。

“这几个字不错,已经初见几分风骨了,”容瑕点评了容昇的字,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了,把东西都收起来,我们回去陪你母亲用膳。”

乖乖把课业收起来,容昇一手抱着书籍,一手被容瑕牵着,边走边听父皇讲一些小故事。

父皇待他,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严父,他听几个伴读说,有些世家公子从小就要背书习字,若是有一点做得不好,就要受到父亲的责罚。父皇待他,倒并没有如此严苛,不过他仍旧很崇拜父皇,因为其他先生,都没有父皇懂得多。

与父皇待在一起,会让他眼界越来越宽;与母亲在一起,他每时每刻都很快乐,还会接触到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每每听说别人家公子如何如何,他都觉得自己有这样的父母,实在是太幸运了。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不允许自己懈怠。父母用心如此良苦,他若不好好回报他们,与畜生又有何异?

父子俩走得并不快,但是御书房离后宫并不远,所以很快就到了大月宫内殿。

他们进门的时候,班婳正在听歌姬唱曲儿,见到他们进来,班婳从贵妃椅上坐直身体,笑眯眯地朝容昇招手:“儿子,过来给母亲瞧瞧,今日是不是又好看了一些?”

容昇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班婳面前,白嫩的小脸被班婳捏了捏,“今日果然又比昨日好看了些,所以乖乖吃饭是有用的。”

“母亲,我七岁了。”

容昇捂着脸,这种骗小孩的话,母亲都说了好几年了,都不能换换吗?

“你是七岁,又不是十七岁,”班婳摸了摸他的手心,确定不热也不冷后,对容瑕道,“我让御膳房给你跟昇儿做了兔包子,等下记得尝尝。”

容瑕失笑,他一个三十余岁的大男人,竟然要跟儿子吃一样的东西。偏偏婳婳坚持以为,他小时候的日子过得很无趣,要把他的童年与昇儿一起补回来,所以常常给昇儿备下的东西,还偷偷给他准备一份,弄得他是哭笑不得。

心里虽然有些小无奈,嘴上却还是很配合:“好。”

终究是婳婳一片心意,他半点也舍不得糟蹋。

小兔包做得憨态可掬,松软可口,容瑕忍不住多吃了一个,转头见班婳笑眯眯地看着他,垂首在她耳边小声问:“婳婳笑什么?”

班婳笑着道:“我在想,你小时候一定像昇儿这般可爱。”

容瑕转头看容昇,他正夹着一个小兔包吃得十分认真,两腮鼓鼓囊囊,打眼看去,倒像是单纯无害的小白兔。

他摇了摇头:“我小时候可没有昇儿招人喜欢。”

“谁说的,”班婳握住他的手,“你现在都已经是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还这般招人喜欢,更别提小时候。”

容瑕:老男人?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日便让太医找些养颜的方子来,万一哪日婳婳嫌弃他年老色衰,可该怎么办呢?

用完晚膳,一家三口聊了会儿闲话,容瑕便让人送容昇下去休息,他与班婳也准备洗漱睡觉。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晚上高兴多用了些饭食,他觉得自己睡得迷迷糊糊间,身体有些难受,睁开眼时,婳婳已经不在身边了。

“陛下,您可起了?”

王德站在账外问。

容瑕看了眼空荡荡的身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触手冰凉。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会儿天色刚亮,以婳婳的性子,怎么舍得早起?

但他见王德神情如常,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便没有多问。

上朝的时候,他看了眼右下方某处,岳父与妻弟又偷懒没有来上朝,还有那几个老纨绔也没有来,难道他们今日商量好不来上朝?以往他们不来上朝,好歹也是轮番着偷懒,今日竟然如此光明正大?

容瑕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好在今日朝上也没有什么事,他偶尔走神,也没有谁发现他不对劲。

下了朝以后,他在御书房翻着奏折,上面写着西州干旱,百姓受灾,食不果腹。他眉头顿时皱得更紧,这里今年面豆刚大丰收,怎么会食不果腹?

他把奏折扔到一边,脸色像是即将下雨的阴天:“王德,娘娘呢?”

“娘娘……”王德愣住,陛下十分不好女色,更不会在御书房提起后宫女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陛下,您问的是……哪位娘娘?”

说完这句话,他发现陛下的眼神变得很奇怪,仿佛是在打量他,又仿佛是在防备他。

“你说朕问的是谁?”

王德在心中暗自叫苦,后宫就那么几位娘娘,偏偏陛下还没一个看重的,整日里关心朝政,于女色上半点不上心,他哪儿知道陛下问的是谁,他就算是大内太监总管,也没料到陛下突然会对女色感兴趣。

“陛下,奴婢……奴婢实在不知。”

容瑕眼睑轻颤,御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他盯着王德看了半晌,“朕问你,静亭公一家如何了?”

“静亭公……”王德仔细想了想,“陛下,您说得可是前朝德宁大长公主的儿子班水清?他们一家,早在十二年前便被戾王削去了爵位,后来还是您照应,他们一家才能到玉京州过上富裕安生的日子。不过许是您记错了,班水清并不是国公,只是侯爵。”

“嘭。”

容瑕端着茶盏的手一抖,茶盏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陛下,您怎么了?”

王德担忧的看着容瑕,“奴婢这就传御医来。”

“不必了,”容瑕死死盯着王德,“那他的女儿班乡君呢?!”

“班乡君……班乡君,”王德吓得跪在了地上,“班乡君早就遇刺身亡了啊,陛下,您忘了吗?当年您领兵入关登基为帝,后来巧遇班乡君,还曾邀她到茶楼一坐,班乡君出去……便遇刺了。您怜惜她是性情中人,特意下令以郡主规制给她下葬,还……”

“遇刺身亡?!”

容瑕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作响,王德再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冷得刺骨。

噗。

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吐了出来,染红了他的手背。

“陛下,快宣御医,御医!”

王德吓得面无血色,连滚带爬扑到门口,“快传御医。”

容瑕没有管趴在地上的王德,他快步踏出御书房,来到了大月宫后殿,这个地方他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里一砖一瓦并没有什么改变,陌生的是,这里没有丝毫婳婳的气息,仿佛婳婳从未在此处出现过。

“陛下,您究竟怎么了?”

“陛下。”

“陛下。”

他回过头,看着身后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捂住胸口连连吐出几口艳红的心头血。

没有婳婳,他要这天下有何用?

昨夜他才与婳婳一起用过饭,她就躺在自己身边,说今天让御书房给他做水果包,为何一早醒来,什么都没了。

婳婳死了?

十二年便死了,还死在他的面前?

他甚至……只以郡主之礼葬了她?

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他怎会如此待她?

王德惊骇地发现,陛下他哭了。

当着所有宫人的面,他哭得伤心欲绝,仿佛失去了最珍贵,赖以生存下去的东西。

陛下当年确实对班乡君有几分欣赏,不然也不会以郡主之礼厚葬她,甚至在其死后,特意下令照顾班家人,让他们搬去了玉京州,免得他们在京城受人欺负。

但也仅仅如此了,这十余年陛下很少提及班乡君,最多只是在冬天最冷的时候,来到御花园结冰的湖面走一走,看着结冰的湖面出神。

十年不曾提及的人,为何忽然在今日提起,还伤心至此?

两日后,被关押在天牢中的长青王,被陛下处以极刑。

那天王德守在大月宫殿外,听到了陛下的哭声,一声又一声,犹如孤雁哀鸣。

“婳婳……”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这个名字。

那是……班乡君的闺名吧?

有女如婳,娴静美好。

“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容瑕睁开眼,看着身边的女子,伸手把她紧紧揽进怀中,紧得不留一丝缝隙。

“做噩梦了?”

班婳像哄容昇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她跟容瑕在一起十几年了,第一次见他在梦里流眼泪,这是梦到什么伤心事了。

“婳婳,”容瑕哽咽着道,“别离开我。”

“你说什么傻话,”班婳摸了摸他的脸,摸到了一手的眼泪,她指尖轻颤,“你跟昇儿都在,我能去哪儿?”

抱着怀中的人,容瑕才觉得全身上下一点点暖和过来,那只是梦,一切都是假的,婳婳好好的,在他的怀里做着他的皇后。

他没有让她没名没分孤零零地躺在地下,仅仅在下葬之时,给了她一个郡主的体面。

没有婳婳的江山,竟是如此孤寂可怕。

“婳婳。”

“嗯?”

“有你在,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噗,”班婳笑着吻了吻他带着湿意的眼眶,“我亦如此。”

人生有很多意外,最美好的意外,便是他们遇上了,爱上了,在一起了。

世间有你,才是活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