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她。”我再一次同六花撒谎。
“没想过凌晨时间里摸黑带着她去你房间?”
我吓一跳,回头望着落在两人身后的旧品货屋。“那个时候你还醒着?”
“我怎么可能醒着。”六花厌恶一样咂一口气,“但母亲看到你带女孩子从楼下上来了,不过不知道女孩子是谁,我瞎猜了一顿,没想到你这么够坦白。”
“她找你做什么?”
“哄她睡觉,她睡不着。”我说,然后觉着这个理由实在蹩脚,自己先笑出来。
六花也笑出来。“我懂。”她说。
我们沿路走过河桥,隔岸全是奔奔碌碌的车流,河径把街区的这边和那边分开,一边是人世口中的繁华,一边是光溜溜的生活。
“这个时候要是去一趟超市就好了。”
“干嘛半夜里奔波去那种地方,有什么东西非买不可?”
“不是。”她摇摇头,“隔些日子就想去一趟走走,买什么东西倒是其次,母亲也有这种习惯来着,不知道算是家庭遗传还是女性特质。”
我想说句什么,但喉咙里很明确的有什么东西堵住,一时什么话都出不来口。
我们在河桥的那边并未走上几步,六花又折返回来,她看上去心情糟糕至极,“说点什么吧。”她讲,“总该你来找话题了,总不能两个人沉默一路走下去。”
“这会儿准备走去哪里?”我说。
“去旅店,然后你像哄雪之下学姐那样哄我睡觉。”六花走在前面。
“别开玩笑。”我哑住。
第二百八十九章 从来不是未曾登场之辈(中)
“别开玩笑。”我哑住。
“开玩笑的。”六花笑着说。“祝你和学姐幸福,虽然你这个人奇怪,而且总觉着缺点什么东西在身体里,但总归来说还算勉强可以。总之记得早点爬出泥沼,别把雪之下学姐也拽进去。”
“我也希冀着。”我说。
“不能是希冀,而要真正行动的去那样做,光是凭靠希冀,希求这样的词语是永远无法做出来改变的。”
“我正在设法努力的做出一些行动来。”
我们决定去河边还开着门的咖啡屋,虽然临睡前喝这种东西一点不好,但六花说终究出来一趟,不做点什么事情直接回去,给人感觉怪怪的。
喝咖啡时,两个像是情侣,和我们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女孩走进来,那女孩给男孩用手指我们座位这边,男孩视线看过来,六花同我谈起来学校的事情,期中考之后的活动,成绩不好的学生要做什么额外的补习啦,自己同班的女生喜欢上了球队的前辈等等和我相距甚远的话题。
我可有可无的听着,脑袋里又想起来雪之下,我知道这样对六花不尊重,可是没办法,从六花嘴里出来的话题,同我而言,更像是从北极的寒流里一路挤到日本的夏天来似的格格不入。我收了目光看六花一会儿,又去看窗外的景色。
一如往常的千叶夜景,晚归人们的鞋底踩在马路上的哒哒声,白天落过一段时间的雨,夜里天空云雾和霁月共置,这家店的墙纸上遍是拿着鱼竿钓鱼的猫们。咖啡桌上白天里插下的水仙花开始垂败,都有了发蔫的趋势,我想到离开千叶不知所踪的雪之下,想到她这会儿可能在做着什么。
窗外突然出现了刚才进来咖啡厅的情侣,他们从那里相互揽着腰笑着走过去。我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六花喝着咖啡,用勺子一下一下敲着方糖罐子。我问她接下来想做些什么,她一边摇头说没什么了。
六花喝掉杯子里最后的咖啡,我的那杯还剩了大半,她问我是否想回去,因为她觉着出来的时间有点长了,又是晚上,不想太让母亲担心,我们沿着之前走过来的路再一次走回去,不算长的距离,用了几分钟就看得见旧品屋的灯光,六花母亲在橱窗的玻璃阴影里倚着柜台坐下,一手住着下巴看着墙壁上的电视。
六花站在那里不再往前走动,她把脑袋抵到旁边路灯的柱子上不动,脸色全部埋在发丝中,我问她怎么了,她语气很差的让我不要管。
“请等一下。”她说,我于是默然呆在她的旁边,可是等来等去,六花都不曾有接下来的动作,我们无所事事的在路灯柱下呆了有十分钟。
奇妙的午夜降临,街上看得见的灯光开始稀疏,像被什么渔网撒了一波收获般的模样。她母亲从橱窗里面注意到我们。看了两眼便收回去视线,爱理不理的关了电视上楼,旁边六花跟什么宠物一样抵住脑袋,生着莫名其妙的气。
“该回去了。”我说。“六花。”
“喂,比企谷,宝多六花说她很生气,而且她说不想跟你讲太多话。”
“你怎么了,六花?”我问她,“怎么讲这种奇怪的话。”
“奇怪吗?”
“是啊,非常奇怪。”
“那你不要去理会就得了嘛。”
“真的,怎么了?”我问她。
“没怎么嘛!”她的语气却满是不开心。
“六花,你在生气?”我问。
“瞧你,你这会儿又突然知道我生气了?之前不是不知道还要询问我么?既然知道,又干嘛来问我怎么了。”
“气什么?”
“什么都气。”
“那什么最让你生气了。”
“你。”
“我么?”
“也许吧。”
“又成了也许的状态?”
“因为比企谷你这会儿一定觉得自己没做过什么让叫宝多六花的女孩生气的事情,我完全没理由生你的气,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