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齐齐地沉默。
林桐其实也在赌,他也怕时韧真的不需要他们,不再渴望亲情。
时韧冷冷地看着林桐,像是小刺猬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可他的肩膀微微颤动,林桐猜想若不是他手撑着,时韧肯定就塌下肩膀窝成一团了吧?
像流浪的小动物一样。
林桐知道,这是时韧的防御机制又打开了。
他劝道:“你现在可能还不适应有人关心你,但我还是要说,不要再拒绝愿意帮你遮风挡雨的人了。”
林桐还是第一次跟人这么温柔地说话,他自己也觉得肉麻兮兮的,但还是耐着性子哄着:“我以一个哥哥的身份,请求你。”
时韧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请求”二字。
他鼻子忽地一酸,下意识想要避开林桐的视线,却又被按住了后脑勺不许动。
林桐趁热打铁,把他妈顾晨瑶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些话熟练地说出来,“顾家的人口很多,那是你妈妈我小姨的娘家,他们会对你好,你不用担心。如果有一点不愉快不自在,你都可以立刻撤离,这是我现在就能跟你保证的事,绝对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
“除了我之外,你还要认识的人很多,但那些人也可以是无关紧要的人,除了姥姥姥爷我妈他们,其他人你如果不想浪费时间,那就不管不听不看,到时候回顾家玩,有我带着你陪着你,没人会欺负你。”
“至于姥姥姥爷我妈他们,你不必立刻接受,可以慢慢了解。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随时给你讲关于他们的事情,然后从聊天开始相处,不想单独聊天我就拉一个家族小群,然后等时机合适再见面。”
“或者,也可以先见面,你在暗处待着就好,我找时间把他们约出来,不让他们发现,然后你来做我们的考官,如果发现他们合你的眼缘了,你想要亲近就更好,起码我保证,我妈妈会随时为你敞开怀抱。你如果不喜欢,那就不聊天不亲近,但长辈都很操心,他们想要知道你过得怎么样,不然就会一直惦记着,希望到时候你可以接受我们逢年过节的邀请,好好尝尝家里的菜,不聊天干吃饭都行。”
林桐看着时韧越来越红的眼睛和湿润的眼角,再加一把柴添把火,“你才十七岁,我也才十七岁,我妈今年不到四十,姥姥姥爷还不到古稀,我们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过,有大把的时间来试错。”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啊。”他说。
时韧彻底绷不住,眼泪掉线珠子一样落下来。
林桐心道他妈真的料事如神。
那些劝慰的话是顾晨瑶在刚知晓时韧的存在时就反复叮嘱给儿子的,可她又知道林桐是个不会说好听话的酷哥,便隔三差五就要在微信上提一下,给林桐温水煮青蛙地保持状态。
林桐酷归酷,但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很喜欢罩着自己人的酷哥,所以顾晨瑶可以放心地把“说客”的重任交给自家儿子。
顾晨瑶其实本可以突然出现在时韧面前,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让时韧没有回绝余地地见上一面,拉着他说说话聊聊天,她可以告诉时韧他们真的没有放弃他,也可以以血缘和亲情绑架,强行让时韧接纳。
不管是哪一种办法,都能让他们这些大人轻松很多,只要把孩子找回来,剩下的事情交给时间过渡。
可顾晨瑶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这条捷径。
千里之外的顾家二老,也赞同大女儿的决定。
他们都想要以更平等的身份,更尊重的方式,把主动权和选择权交到时韧手上。
出身无法选择,过往无法变更,在大部分的家庭关系里,孩子与大人永远都不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