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韧被林桐强按着在私人医院待到第五天的时候,时父终于出现了。
他没带着蒋母,只身一人过来,脸色并不好看。
时父心里愤懑,却又无处可避,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亲生儿子架到这般形势。
“说吧,你想要什么?”时父冷冷地开口,“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翅膀硬了,真是要长大了,开始联合外人对付你老子。”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先不论我对你怎么样,这么些年没有短你吃喝,我给了你这条命,生恩难报,你就这样孝敬我的?我就是捡条狗回来,养这么些年也会摇尾巴了。”
林桐在一旁早就看他这便宜姨夫不顺眼了,他知道这是时韧的家事,他不好插嘴,而且他也觉得时韧自己完全能够解决。
反正林桐是看明白了,比起替时韧出头,让时韧每次往前冲的时候知道后背永远有人更好。时韧不喜欢被藏在谁的羽翼下,他早就习惯了在风雨中振翅。
果然,时韧听着时父的挑衅丝毫不为所动,他甚至有闲情雅致分出心思来说:“您要是想要这样开场也行。人伦上我得叫您父亲,那边还有个椅子,您坐下说吧。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别说是您,就是个素不相识的乞丐或是拾荒老人,我也愿意让他们在这歇歇脚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时父被时韧用他刚才的逻辑堵死,半句反驳也回不上。
他顺势坐下显不出父亲的威严,继续站着也是涨他人威风,时父心里更加憋闷,眼看着就要朝时韧发火。
时韧突然又问:“看来您今天过来不是来探望我,是来找我哥的吧?”
林桐在一旁搭腔,“好像也不是找我,是找我爸妈的吧?”
时父猛然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他牙齿都在打颤,瞪着时韧不说话,像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可愣是没再敢说一句重话。
可他毕竟是个久经商场的商人,谈判桌上也要吃人不吐骨头的。
他堪堪找回场子,一想到钱,他就既痛心又自负,时父觉得自己又有了占上风的资本,“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这话是对时韧说的,时父心里算盘打得响,十七八岁的学生眼界又不宽,闹这么一出无非是觉得家里不公平,积怨争宠罢了,无非就是钱的事。
时韧自小没见过大钱,现在青春期叛逆劲上来就想跟着老子对着干,给两个子听个响,时父也不介意陪他玩玩。
时父问他,“要房要车还是要钱?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答应你。你也别揣那些算计,时家的产业我一时半刻不会松口,半路让贤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时父一边说一边观察时韧的反应,看他面不改色的以为是没听懂,那他就不介意说得再直白一点。
“就算是以后我退位,时家的产业也是蒋年的,我对他们母子有愧,前些年他们两个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所以不该你奢望的就想都不要想,想也是白费功夫。”
时韧却摇摇头,“没想到你这么自私的人竟还能说出有情义的话。”
他鼓鼓掌,“你们两个务必锁死,少在一起一分一秒我都感到遗憾。”
时父又想人前教子了。
可他的巴掌已经落不下去了。
时韧披着外套走过来,直视着时父的眼睛,一步步走得稳又缓慢,像是慢动作一样,生生地就把时父的煎熬拉长。
眼前的少年身量修长挺拔,之前因为吃不饱饭又缺乏营养,唇色都偏浅,整个人都显得瘦削,像是土质不好的地里长出来的竹子,又细又脆生,感觉一折就断。
可就是这看似弱不禁风的竹子,竟也在废土里扎下了根,没长歪,也没被风雨折断。
时父这些年从未好好见证亲儿子的成长,他这才第一次正眼看看时韧。
对他来说时韧的变化已经不能够用大或小来形容,因为在“父亲缺位”的这十几年里,时韧好似瞬间就从小豆丁长成了这般模样。
选拔赛上时韧身上摔出来的青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扭伤也是轻微,痊愈后并不会对日常有影响。
再加上林桐开始带着时韧在学校好好吃饭,一日三餐规律饮食,这几日又是输调理身体的营养液又是鸡汤食补的,时韧肉眼可见地脸颊圆了点,泛着健康的红润,唇色也健康许多,看着比之前更显年纪小,也更漂亮了。
时韧那双眼睛尤其像他母亲,那是时父连梦中都不敢回望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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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常君现在都回想不起和原配妻子的婚礼是怎样的隆重。
他只记得每一次回家自己都会得到一个吻,妻子姣美,每一次聚会都会得到一片艳羡声音。
他的爱不多,缥缈又浅薄,但每每听到这样的恭维和夸奖,也与有荣焉地受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