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心回以一个微笑,心中却有些泛苦,自己这样叫他牵制孟沥,是不是纯粹给自己找麻烦了?
好在元新并未打扰她看书,所以气氛也不算太过僵硬。
孟沥时刻警惕着这位世子,见他只是听着苏天心不说话,便开始给苏天心讲课。
“今日便从你最擅长的一门课入手。”
一个下午,四人背着书,做着题,偶尔低声交谈。
亭外被风吹过,带着山间的清香,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元新没坐多久,就被人叫走了,貌似是瑶国国主找他有事。
他一走,苏天心也轻松了许多,毕竟身上少了一个人时不时盯着的眼神。
“好了,今日先到这里,你回去温习一下,明日就开始特训你的理数。”
苏天心一听理数二字就挎下了脸,抿着嘴闷闷不乐的说,“可以不考理数吗?”
孟沥一本正经的回答,“当然不行。”
“就是不想考嘛!太难了,记不住。”
她趴在桌上,耍赖打泼。
秦玉见了,扑哧一笑。
“我也不想考,但六艺每年都必考。恐怕今年整个学院里,能不考的也就安如是一人了吧?据说安家出事,但安如年也是必须回来参加考核的。”
苏天心猛然听到她嘴里提起安家,不知安如是最近如何,心中有所微动,便又听到孟沥说。
“怕不是只有她一人不考。”
“还有谁?”
苏天心眨眨眼问。
孟沥瞧着她眼中的清亮,眼底柔和了些,说,“唐丰。”
“唐清原的儿子?”
苏天心蹙眉,“他为何可以免考?学院在大考上对每个学子的要求都很严格,除非由姜太医诊治病入膏肓,否则即便是卧床不起,都是需要参加考核的。而安如是也多半是因为家中大事,她身为嫡女,需要照料一些,所以学院这次才给了特权吧?”
“天心姐说得对。”秦玉说,“唐丰难道是病了?”
“他被学院除名了。”
“为何?”
两人皆是一震。
孟沥眼睛缓缓一抬,最后落在了苏天心的身上。
他一字一句的说,“在那日宫宴的隔日,白一恒否认自己杀了安大人。而且还说唐清原才是幕后主使。”
“那他承认没有?”
孟沥摇头,秦玉不明白的问,“这个和唐风被学院除名有什么关系?”
苏天心也看着孟沥,因为她也想知道。
自从回到这里,她就没有收到外头来的消息,但她相信流苏不可能什么消息都不传过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截下了。
而在青竹学院内,唯一能截下她和流苏通信的人,就只有孟忘枢一人。
孟忘枢说过,不要她再插手这件事,所以定然也是不会给她任何消息的。
今次无意中提到此事,她自然要问个明白。
“白一恒说,他把元新送的坠子弄丢了,后来有证人说,那枚坠子被人捡到了,而捡到的人正是唐清原的心腹。唐清原当时指认戴着坠子之人便是杀害安为常的凶手。所以按照白一恒的口供,大理寺带着苏相的命令,到处寻找,最终在唐府找到了,而那人也在逼供之下,承认是唐清原指使他这么做的,目的是杀害安为常,嫁祸太尉一家。”
“这样就查证了?”
“对,唐府被抄了家,唐丰也被牵连,被学院除名。”
苏天心听得眉头紧皱,如此便定案,实在是草率。
但毕竟是此事是皇上一手策划,目的就是让安为常死,所以谁是凶手都没关系。
可问题又来了,按照她那日与孟忘枢所言,皇上虽然达成目的让安为常死了,可又因梁诗诗的存在而多了一个目的。
得到凤凰翎。
所以以此物为目的,皇上要让白一恒成为杀害安为常的凶手,让太尉救不成,最后在白一恒死后,用凤凰翎让他复活。
她知皇上的秉性,在这种事上,他唯有亲眼看到,才会十成十的坚信。
可为什么最后会改变主意呢?
“天心姐,你在想什么?”
秦玉的声音将苏天心拉回了现实,她摇摇头,随意一笑。
“我不过在好奇,唐清原当日在宣德殿看到安为常手中的密令时,最先开始指认的是我爹。可为何最终又会嫁祸给太尉?这岂不是很矛盾嘛!”
“好像是哦!”秦玉说,“不过这都是大人的事,我们弄不明白的啦!今日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
苏天心收拾课本,便与她一道回了宿舍。
孟沥跟在她们身后,故意落后一步,视线却一直定格在苏天心身上,未曾离开。
她刚才那似是无疑的一番话,他却听得明白里面的意思。
她知道唐清原是被嫁祸的,也很清楚背后的主谋到底是谁。
可朝堂风云,她一个闺中的少女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地?
孟沥蹙起眉,想起她最近古怪的行径,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毕竟那日她出现在宣德殿的事,还远远没有答案。
苏天心不知孟沥在想什么,她回到宿舍后,便与秦玉一同用了膳,然后便独自在房中休息。
一直等秦玉睡下后,她才披着月色匆匆赶往雪苑。
她想问一问孟忘枢,皇上为什么要改变主意。
雪苑的灯一般都会很晚才会熄灭,可现在才亥时不到,等就熄了。
“难道他真的不舒服?”
苏天心猜测着,悄无声息的走到孟忘枢的门前,打开了房门。
借着月色,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床上睡着一人。
还时不时的传来咳嗽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得了肺痨的人的咳嗽声,听着十分难受。
她心中一紧,快步走了进去。
“师父,你怎么了?”
她蹲在床头,孟忘枢拥着被子侧身咳嗽,一声接着一声,丝毫停不下来。
“我给你倒杯水。”
她转身去矮几边,拿起水壶,发现水壶里的水是冷的,若要去烧热水,怕是要废不少时间。
所以她点燃桌上的油灯,倒了杯冷水在茶杯里,然后用双手握住杯壁,以内力催热冷水。
不过她低估了她现在的能力,在没有用凤凰翎修炼之前,她是做不到催热冷水的。
但即便现在去别处取水也是来不及了。
“该怎么办?”
她听得孟忘枢的咳嗽声,脑海里就想起上一世,为了救他,他伤了心肺。
在最后的日子里,也是这样,一到晚上就开始不停的咳嗽。
那咳嗽声听得她的心会很疼很疼。
可他总是在安慰她说,没关系的,只是咳嗽而已。
而到了后来,为了不让她听到他的咳嗽声,他就用力憋着,一直憋到吐血昏迷。
“冷静,冷静,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抿紧了唇。
“天心,咳咳,我没事,给我冷水也是刻意的,咳咳——”
“不可以。你一旦喝了冷水,只会咳得更重。最起码也要温水才可以。”
苏天心握着水杯,走到他床头蹲下,看他脸色苍白,咳得眼睛都红了,不免有些鼻酸。
“你白日不是说回来吃药的吗?怎么会咳得这么严重?昨日还不是好好的?”
“我没事。”孟忘枢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过是戗了风,明日就好了。”
“胡说,戗风会咳得这么严重吗?”
苏天心怼了回去,她看着孟忘枢的病容,脑海里就越发的回想起他死时候的模样。
握着杯子的手顿时一紧,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方法。
“或许能试一试。”
她低头一口饮下杯中的冷水,含在嘴巴里。
口中的凉意在慢慢的化去,逐渐变成细微的温热。
她用舌头试了试,觉得并不是很凉之后,才倾身上前,双手抓住了孟忘枢的双肩,然后小嘴一伸,堵上了那张不停咳嗽的嘴巴。
把嘴里的水喂了过去。
“咕噜”一声,孟忘枢咽了下去,张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
“怎么样?水会不会还是很凉?有没有好一些?”
孟忘枢看着那张满含期待的脸,眼底的难受化作了一汪温柔,点了点头。
“太好了。你等下,我再喂你喝一些。”
苏天心开心的转身去倒水。
孟沥看着她的背影,苍白的嘴角向上扬了扬。
他其实并不是戗风才会咳嗽,他不过是每月的此日才会咳得这么严重罢了。
只要等鸡鸣的那一刻,就不会再咳嗽。
所以只要熬一熬,就过去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徒弟,竟然会用这种方式给她喂热水。
看着她面颊因水而鼓囊囊的样子,孟忘枢就很想笑。
可一笑,他就又咳嗽了。
一咳嗽,那张小嘴就再度伸了过来,软软的,带着身上未褪去的婴儿香,闻久了,会让人沉迷。
苏天心的睫毛扫在他的脸上,有些痒痒的,更像一只小手挠着他的心房,令人爱不释手。
这么好的机会,他其实很想很想戏弄戏弄她,撩拨的她满脸通红恼羞成怒的样子,他会觉得很开心。
可是身上的不适随着夜的逐渐深浓,越发的难以忍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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