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心说的事,其实孟忘枢都知道。
他就是因为看的太清,知道她会如何去做,所以才担心。
本以为之前的事,可以至少让她暂且停下来,但没想到,她依旧顶风而上。
既然强硬不成,他能做的,就是用软。
“那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爹刚才进宫,皇上知道此事后,定然大怒,会更加严密看守皇后,且安如年会被大理寺或者刑部收押,安府也会一并受到牵连。如此一来,便会考验皇后与安如是二人。她们二人谁才是最终能够信得过的人,就看这几天了。”
似是为了验证她的话一般,接下来的几日,京都城翻起了一片风雪。
安府在大年初一的晚上,就被三衙之一的侍卫步军司派部分兵力看守,皆内外不得出入也。
安如年被直接打入大理寺大牢,严刑拷问。皇后所住的嘉恩殿,也被一队禁军看守。
皇上更是下令,谁敢随意进出嘉恩殿,便是杀无赦。
当夜子时,有一婢女假装外出喊太医给皇后诊治,直接被击杀于嘉恩殿前。
自那之后,嘉恩殿里是一片人心惶惶。
皇后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
贴身伺候的佳恩姑姑眼看皇后如此,心中焦急万分,但也没有丝毫办法。
整个嘉恩殿,就连一只蚂蚁要爬出去,都会被一脚踩死。
“佳恩,你说本宫的命数是不是到底就终结了?本宫是不是再也走不出着嘉恩殿了?”
皇后醒来后,就整日以泪洗面,神情落寞,提不起丝毫精神。
“不会的,皇后娘娘,您一定会没事的,还记得年前有人给你算得那一卦吗?你今年有贵人运,一定会有人帮您的。您先喝了这药,只有养好身子,才能反击呀!”
“有什么贵人!都是骗人的!”
皇后一把打翻她手里的汤药,不顾形象的大吼着。
“除夕夜的事,你也看到了,那是本宫宫中的人,不仅参与偷取京都城防图,还要刺杀皇上,不管是不是被冤枉的,现在都是证据确凿,皇上他是顾及安家的地位,才没有直接杀我。不然我早就死了,还有什么贵人,还喝什么药!不如让我死了得了!”
她越说越激动,突然从床榻上,赤脚下地,不顾佳恩的阻拦,朝着房中的柱子,狠狠地撞了上去。
“娘娘——”
佳恩没能及时阻拦,眼睁睁的看着皇后一头撞上柱子,额头破了极大的一块皮,鲜血直流,倒在地上。
“娘娘,您醒醒呀,娘娘——”佳恩大叫,“都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娘娘扶上床,还有你,立刻去请太医,快,快!”
“可是上次小红出去,被杀了,奴婢——”
被点名去叫太医的宫女眼中布满了害怕,她迟疑着不敢动。
才把皇后扶上床的佳恩上去就是一个嘴巴打了过去。
“贱婢,皇后平日里待你们不薄,现在要你去请太医都不愿,是不是看嘉恩殿如此,都想另谋他就了?我告诉你们,躺在床上的是当今皇后,皇上还没把她怎么样,你们就先定她的生死,这是大逆不道之举,严重的可以诛你们九族。若不想死,就去请太医,快去!”
小宫女被骂的一愣一愣的,只能硬着头皮跑了出去。
外头禁军人高马大的守在那边,不肯放行,对嘉恩殿的一切言行都不予相信。
佳恩听到动静后,只能亲自上,可换来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就在双方弩箭相对的时候,淑妃在宫女的陪伴下,缓缓入过了这里。
“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就吵得如此不可开交,像什么样子?”
“淑妃娘娘。”
佳恩一看到淑妃,立刻上前,却被禁军拦住,她双手放在他们的刀柄上,说,“请您救救我家娘娘。娘娘今日一早醒来,就想不开,寻死觅活撞了柱子,此刻昏迷不醒,奴婢想去请太医,可他们却不让。幸得淑妃娘娘入过,可否救我家娘娘一命。”
“呀?皇后姐姐竟然寻死?此事乃大事,怎可耽搁?佳恩,你别生气,他们都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才如此办事,身为男子又不得进入看看皇后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故而有所怠慢,你别怪他们。”
佳恩怎会听不出淑妃这惊讶关心都是故意演的戏?
她最好皇后真的撞死了,才满意。
但佳恩毕竟如今有求于人,只能放低态度。
“淑妃娘娘说的是,奴婢恳请娘娘入内一看,好快些去请太医,给我家娘娘诊治,耽搁下去,奴婢怕来不及。”
淑妃身边的宫女突然说,“皇后娘娘这几日身子不适,刚才有撞破了头,病气加血气的,听得就不吉利,毕竟我家娘娘即将临盆,怎可随意进入?万一被传染了,对母体与胎儿都是伤害,这事你担待不了。”
淑妃闻言,立刻呵斥道,“胡说什么?里面的是皇后娘娘,不管出了什么事,在最终结果没有出来之前,她都是母仪天下唯一的皇后。怎是你这种小贱人可以随意评论的?”
小宫女一听,立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低声道,“对不起娘娘,是奴婢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淑妃笑着说,“那就派你进入看看皇后是否真的病了,不管是否是真的,都去请太医过来瞧一瞧,记住,要以礼相待。”
“奴婢遵命。”
“佳恩,快带她进去看皇后姐姐吧!以后若有事,可直接来寻本宫。毕竟本宫也不信姐姐她会做出这种事来。”
“佳恩多谢淑妃娘娘出手相助。”
佳恩道了谢,行了礼,就往里面走去。
在转身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愤恨。
淑妃本就是故意来找茬的,故意在嘉恩殿前,宣誓自己的至高无上!
佳恩握紧拳头,愤恨的想,有朝一日,定也要你常常同样的滋味。
淑妃不知她心中所想,有贴身宫女扶着往赤宵殿走去。
贴身姑姑永蔚扶着她,一边走,一边说,“娘娘,奴婢不懂,为何你要多此一举?皇上下令,不准任何人管嘉恩殿的事,便是要她们自取灭亡。您这么一手,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可该如何是好?”
“你不懂。从除夕夜到今日,已经五天了,当夜的事被调查了一遍又一遍,该有的证据,该有的人证都存在着,可皇上就是迟迟没有对皇后下手,你可知为何?”
“为何?”
“因为安家。”
“安家?”永蔚不屑的说,“不就是四大家族而已吗?”
“白,苏,安,温,四大家族,是开国皇帝一手创立,地位直取帝王之家,有着非凡的权利,虽然如今安家已经不如从前,但皇后毕竟是安家的人。在没有到最后逼不得已的地步,皇上是不会对她下手的。一旦下了手,便是与安家作对。安家千年基业,族人不少,若是兵反,会很麻烦。”
“那就这般干等着什么也不做吗?”永蔚看了眼周围,与身后的宫女太监分开了一定的距离,紧挨着淑妃,低声说,“若她不亡,皇后的位置怎能落在您的身上?”
“那就得看这个孩子了。”
淑妃摸着硕大的肚子,永蔚立刻会意。
淑妃突然又问,“稳婆寻的如何了?”
永蔚立刻说,“娘娘请放心,已经寻好,就等临盆日了。”
淑妃微微一笑,慢悠悠的往赤宵殿走去。
而另一边,苏府之内,苏天心自那日被人伤后,苏府是回绝了所有单独见她的人。
包括秦玉与温宁夏,以及孟沥。
几人来拜年,探病时,苏天心的边上都是围了好些人。
苏天心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就借口不适,回房休息了。
三人不忍打扰她,便先行离去。
走到苏府前院的时候,三人就远远地看到孟忘枢与公子景往内院走来。
“王爷。”
温宁夏喊了一声,孟忘枢似是才看到他们,便暂停与公子景说话,朝这里走来。
“来看天心?”
“对。”温宁夏说,“可她身子还不适,所以回房休息了。王爷也来看天心吗?”
这几日,孟忘枢几乎都会来苏府,他与苏天心乃师徒,与苏南陌是忘年交,现如今苏天心受了伤,他来此处探望并无不妥。
但孟沥却知道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他没忘记,那日在苏天心房中,孟忘枢说的那些话。
更没忘记,孟忘枢在慈懿殿说要娶秦玉一事。
他如此说一通做一手的,让孟沥十分不满意。
但他并没有展现这份不满,只是冷眼看着孟忘枢,没有说话。
“恩,她受了伤,想吃蜜桔,顺道过来的时候,便买了些。”他从手中的袋子里拿出一个,递给温宁夏,“尝尝,很甜的。”
温宁夏欢欢喜喜的接过,笑眯眯的说,“王爷对天心这般好,天心真幸福。所以——”
她转头看了眼身后闷不吭声的二人,突然上前一步,靠近孟忘枢,低声说,“所以,你不会是真的想娶秦玉吧?”
孟忘枢本是知她有话要说,刻意弯腰听,听后他便是一笑,目光越过温宁夏,落在她身后的秦玉身上。
笑着说,“不,我依旧要娶秦玉。”
其实温宁夏的声音不低,身后两人都听得清楚。
但却为料到孟忘枢会这么说。
他眼带笑意,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
孟沥猛然握紧双拳,是努力克制自己,才不至于上前揍他,而是抬脚就走。
秦玉本就对此事没有想好回答,她也清楚,孟忘枢说要娶她,肯定另有打算,多半还是为了苏天心,故而在太尉没有下令之前,她只当左耳进右耳出。
所以看到孟沥离开,她也上前福了福身,从孟忘枢身边走过。
却不想被她一把握住了手。
她挣扎了一下,没有挣扎开,眉头皱起,抿了抿唇,才说,“王爷,请您放开我。”
“回去好好的想一想,我娶你的理由,其余的不是难事,我期待你的答复。”
孟忘枢说完这话,才松开手。
秦玉一怔,回头看了眼他,眼神闪烁,跟在孟沥身边匆匆出去了。
温宁夏见自己的一句话让气氛有些怪异,吐吐舌头,哈哈一笑。
“王爷,我家中还有事,先走一步。”
“嗯。”
孟忘枢没有阻拦,莞尔一笑,朝内院走去。
“你真的要娶秦玉?”
公子景跟在他身边,突然问道。
孟忘枢嘴角带笑,并不是很认真的回答,“谁知道呢!”
“我觉得你还是娶了为好。”
公子景向来不掺和他的任何事,突然这般说,令孟忘枢一阵好奇。
他边走边看着他问,“为何?”
“娶了她,把苏天心给我。”公子景嘴角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里间还夹杂着一丝压制不住的兴奋,“她是个不错的药材。”
孟忘枢带笑的脸,瞬间跨了。
他快步往内院走去,对公子景十分不满的说,“那我不娶她了,娶天心儿去。”
对他的突然变卦,公子景眉头轻蹙,略显不悦。
“你出而反而,苏天心是我的。”
“景阳。”
孟忘枢停下脚步,堵在公子景的面前,脸色严肃的叫着他的名字。
“做什么?”
“其实,秦玉也是个很好的药材。她的血够毒,心够黑,用来她做毒药,绝对是制不出任何解药的。”
“不。”公子景想也没想的拒绝,“我就要苏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