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心的话,打在她的心上,与心脏紧靠,随着心跳的频率,一点点的震荡了起来。
合叶一把就握住了双手。
苏天心见她此举,便知刚才的话,是触动了她。
她抬眼看着羿宣并无说话的意思,便将目标转向了合叶。
“公主,那次在齐国公府,我对你所言,便是知晓你此次回来的最终目的。除夕夜一战,淑妃已亡,赵太傅至今下落不明,胜负未分。”
她说到这里,又看了眼羿宣,只见羿宣眉头轻佻,不屑之中压制着一抹不爽。
她便更肯定,赵太傅至今未曾说出钥匙的所在。
而羿宣已经没有时间再在轩辕国久待下去,回国迫在眉睫。
但他若是什么都没带走,此番便是吃了败仗,以他的性子,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
所以苏天心动了动,坐直身子,面向羿宣。
“即便今夜没有此举,我也是愿意把八角蟠龙盒交出来的。因为这是我答应你们之事,既然说得出,便要做得到。但我依旧是那句话,此物,我只能交给公主一人。若国主与公主相信我,等确认太后无事后,于今夜子丑交集之时,我会在半日楼,亲手将东西奉上。”
她已经是给足了诚意,剩下的,就看羿宣和合叶二人的态度了。
合叶仍旧闷不吭声,羿宣则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苏天心不放。
眼底深浓,宛若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架在她的身前,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把她戳成马蜂窝。
其实他大可以继续威胁苏天心,以她的心软,必定会最后臣服。
但羿宣更好奇,为何接连两次,她都只愿意把东西直接给合叶。
而不是给他,来的更有诚心一些。
马车快速的往皇宫的方向移动,马车上的三人,看着彼此,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一直到马车在宫门前停下,羿宣才突然露出一笑。
“便如你所言。倘若你食言的话,后果你是知道的。”
苏天心心头一松,面上浮起了微笑。
她道,“此点国主尽可放心,我既然知道此物对你们的重要性,便不会随意私藏,因为有些东西,在我受众面,并无用处。”
她说完就转身要下马车,羿宣却再度出声叫住了她。
“寡人赠你一言。”
“什么?”
“要想取得你心中的胜利,就彻底斩断你心中的软弱与挂念。不管是你的亲人,还是爱人。”
苏天心蹙眉,然后拒绝的毫不留情。
“多谢国主赠言,但我有血有肉,而非冰冷工具。”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会这么做。
羿宣却只是笑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苏天心抿抿嘴,转身下了马车,往慈懿殿的方向走去。
“合叶,你猜她会不会变成冰冷的工具?”
羿宣闭着眼睛问正欲下车的合叶。
“这得看忘枢。”
合叶语气笃定,丢下五个字就下了马车。
“呵。”羿宣闭着眼笑道,“孟忘枢呀,有意思。”
慈懿殿中,几乎所有太医院的太医都来了,忙前忙后,每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苏天心看着宫女端着水盆进进出出的样子,心中更是紧张。
快步上了台阶,便往太后的寝宫走去。
她直接推门进去,却一眼看到里面坐着皇上与皇后。
以及地上跪着的行仪。
她一见行仪跪在地上,头发衣服散乱,身子隐有瑟瑟颤意,便知此事不简单。
她愣神思索的功夫,皇上已经发现了她。
“是天心?进来吧!”
皇上知她今晚在公主府赴宴,必然是听说了太后的事,才赶来。
苏天心退出不得,只能进去,行了礼数。
“皇上,不知太后情况如何了?臣女来时的路上,看到好多太医,太后到底怎样了?”
她没有说下去,心中已是布满了焦急。
皇上摇摇头,脸色也很是不好,“太医说危矣,怕是——”
他没有说下去,却是让苏天心的心跟着紧了紧。
“臣女于十五那日还来看过太后,她身子尚可,怎会突然间就如此?”
皇后冷声道,“那是因为太后被人陷害了。”
“被陷害?”
她面露疑惑,心中却清楚,太后的确是被陷害了,被自己的女儿与女婿陷害的。
皇后见她那样子,看了眼面前的行仪,才冷言解释。
“太后年事已高,身子一日不日一日。今日晚膳后,便说累了,行仪扶着她睡下休息,期间,太后醒来后说口渴,便有下人给太后喂了水,可太后喝了水后就吐血不止,事后太医在水中查验出了毒药。便是此人,将毒药混合在了水中,然后让太后喝下的。”
“不,奴婢,奴婢真的没有陷害太后。”行仪闻言,摇头否决,“若真的是奴婢陷害了太后,为何不趁机倒掉那杯毒水?”
“哼。那是因为你就晓得有人会这样想,故而便逆道而行,想为自己开罪。”
皇后冷哼着,那仗势很明显的就是对此事还没有正式开审。
所以苏天心来的时机,还是可以的。
“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一直伺候太后,已有数十年岁月,若存有害人之心,更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更能把嫌疑推给他人,为何会连累自己成为疑犯?还请皇上明鉴,奴婢真的没有害过太后。”
皇上没有说话,他知道行仪对太后的忠心,这些年也是因她在太后身边,他才会如此放心。
但今日出了这事,他才听下人说,自除夕夜起,行仪就不让任何人靠近太后,且对太后的吃食都十分谨慎。
给太后服下之时,都会先试一下是否有毒。
事发之时,房中不止一宫女候着,行仪却出奇的不在,但那水却是她亲口说无事后才端进来的。
为的就是等太后醒后,可以给其服下。
但当皇上问起行仪当时人在何处时,她便是支支吾吾不肯开口,如此才让她的嫌疑更重了。
“皇兄。”
合叶从外头进来,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默气氛。
皇上一见她,便招了招手,“合叶你来了,你快去看看母后,她一直都在唤着你的名字。”
太后昏迷,嘴里不知在说什么,能听懂的就只有合叶二字,所以皇上才会那般着急的派人寻她进宫。
合叶面上并无多少的焦急,她只是点点头,然后往里间走去。
苏天心一看,便道,“皇上,臣女也担心太后,可否一道进去看一眼?”
皇上点点头,“去吧!”
“多谢皇上。”
她转身追上合叶的步伐,趁着身后人没有注意的时候,悄声对合叶说。
“是你让行仪姑姑对太后下了毒?”
“不是。”她面色淡然的朝里面走去,声音压得极低,“我只是让人在她今日的晚膳中,下了一种药,用银针试不出来,却可令人昏睡一夜。”
苏天心闻言,闷声蹙眉不语。
合叶转头看了她一眼,“你这是不信?”
“你进来之前,我从皇后口中得知,太后是醒后饮了一杯水,才吐血昏迷,太医从水中验出了毒药。”
“此事并非我所为。”
合叶孤傲的推开内室的大门,走了进去。
苏天心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皱,然后快步走了进去。
里面,太后躺在宽大的床上,面色苍白,眉头紧缩,嘴唇发紫,正是中毒征兆。
太医有给她把脉的,有聚在一起讨论方案的,个个人脸上都是眉头不展。
因为他们都知道,若太后出事,皇上必定会大怒。
合叶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太后,冷声的问,“母后中的是什么毒?”
“是砒霜。”
“砒霜?”合叶突然笑了,“堂堂太医院连一个砒霜之毒,都无法解?”
砒霜有毒,毒性剧烈,但只要在一定的时间内,还是可以挽救人一命的。
苏天心看着她,突然眼角一跳,似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快步上前,蹲下身,伸手在太后的嘴角刮下了一物。
“花生!”她震惊,回头一眼扫去,“可是砒霜之中,混入了花生!”
那些太医都被她厉声给震慑住了,好一会儿,才有人点了一下头。
苏天心身子一软,差点摔倒。
砒霜加花生,剧毒加过敏。
纵然是公子景在此,也是回天乏术了。
太后体质本就不好,中毒加过敏,能坚持到现在,怕是是靠着自身的意念,才吊着最后一口气了。
“什么?”合叶也是大惊,“怎会有花生?”
“下官已经验过,在这杯毒水当中,的确混入了花生粉,太后已经、已经是——”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挽救了。
“不、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你们不是太医吗?你们不是号称起死回生吗?那为何连中毒都解不了?还算什么学医之人!这皇宫还要你们如何!”
合叶突然发飙,情绪及其激动,就连苏天心都吓了一跳。
“公主。”
她上前去扶她,却被她猛地推开。
“本宫要你们立刻救人,若今日太后死了,本宫要你们陪葬!”
“这——”冯太医看了眼周围,然后挺身而出,“公主,太后年事已高,此番已是回天乏术,我们可以救人,却救不活一个将死之人,还请公主恕罪。”
“废物!”
合叶拿起手边的一物,就朝着冯太医砸了过去。
冯太医可以躲开,却站着没有动,结结实实的挨了那么一砸,额头立刻就破了流血。
“都是废物,废物!滚,滚!”
合叶情绪激动的无法控制,苏天心眉头紧皱,想要上前劝慰,却看到床上的太后,突然伸出了手,颤颤巍巍的握住了合叶的衣袂。
她动作不大,而且很轻,可合叶却是一震,然后不可思议的转头相望。
“合……叶。”
太后叫她,气息微弱的几乎要听不到,可那只手却始终都未曾放下。
“你来了。真好……对不起。”
她对着合叶露出一笑,病态的苍老中,却俨然散发出母性的温暖,仿佛冬日里的太阳,温暖着大地。
合叶原本还期待她再说些什么,可是她却突然垂下了手,闭上了眼睛。
她的心跟着一紧,然后被猛地一抽,盯着那只手,不知所措。
“太后,太后?”
苏天心快步跑了过去,握住太后的手,急切的叫着她,可太后紧闭着眼,脸上带着最后的微笑,已经是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