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苏天心整日里都待在苏府,哪里也没去。
孟沥也真的给了解药,让唐香薷服下之后,她的身体也一天天的好起来了。
“娘,今日太阳不错,我陪你去院子里坐一会儿吧?”
苏天心一早就过去陪着唐香薷,见她精神上来了一些,便想要她出去晒晒太阳。
“好。”唐香薷点头,“整日里待在房中,我也觉得闷,出去透透气也好。”
苏天心双手扶着她的手臂,走到院中,早就有婢女在石凳子上铺上了软垫,还备了一些茶点,供两人食用。
等吃食都摆放完毕后,苏天心便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手帕中放着一根银针。
她以银针在每一样食物,包括茶水当中,都试了试。
未见银针发黑后,才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了唐香薷。
“娘,你吃。”
“天心,娘,中毒是意外,你不需要这么谨慎。”
“一次我可以当做是意外,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不可能是意外。”苏天心将糕点放在她面前的空盘子里,语气坚决,“总之,小心谨慎没错。”
“你这孩子。”唐香薷无奈的笑笑,“娘只是担心你累着。你近日脸色不好,需要多休息才是。”
“我没事的。”
她勉强笑笑,这几日的确没怎么睡好,即便睡着了也是梦境不断,尤其是那日答应了孟沥的要求后。
她已经连续数日,每晚都梦到上一世死的那一晚。
那种痛,已经沉埋许久,却被人狠狠挖开掩埋的泥土,然后再度曝露在人前,疼的无法呼吸。
“天心,你在担心王爷吗?”
“嗯。”她毫不隐瞒的点头,“距离事发,都过去好些日子了,爹说皇上在朝上与私下都并未提起此事,时间拖得越久,对师父越发的不利。我想救他。”
“孩子。”唐香薷握住了她的紧握的手,疼惜的拍了拍,说,“娘知道你担心他。但有些事,不管是不是他做的,只要皇上认定是他所为,那么他的下场就只有一个。你如今,与九皇子订下婚约,连婚期也定了,以后你横竖都是他的人,所以有些东西,该放下就得放下。”
“娘,你要我放弃师父?和孟沥在一起?”
苏天心惊疑的抬眼看她。
在她的印象中,唐香薷一直都是想撮合她与孟忘枢的。
怎会今日说出这样的话?
“孟沥是皇上众多皇子中最中意的一个,更是唯一一个被封王的皇子。如今朝野上下,谁的心中都有数,他便是将来的东宫太子。而如今四大家族,表面和平,内在已经是分崩离析,以太尉的手段,若苏家与其作对,他怎会放过?我和你爹只有你一个孩子,将来的苏家是要交到你手中的。所以择一良人,才是上上之策。”
“可孟沥并非良人!”苏天心摇着头,眉头紧皱,语气也越发的高扬上去,“他为了逼我答应与他成亲,不仅用师父威胁我,还用整个苏家威胁我,更对你下了毒!这样的人,怎可能是良人?”
她情绪有些激动,说完后看着唐香薷眼中的叹息,觉得自己的过激了,但又不肯认同唐香薷的话,所以抿着嘴,盯着面前的糕点,不语。
“娘知你对王爷情深义重,也知孟沥为了娶你,用了一些手段。可你要清楚,他背地里可以这么做,明着也是可行的。娘也并非是逼着你嫁给他,而是想你明白,一旦他被册封太子,你还以现在的态度对他,他未必会善待与你。咱们做女人的,没有男人那么的大的本事,可以去谋划天下,咱们能谋划的只有男人的心。你只有让他心中非你不可,才可以更好地去保护你想保护的。”
唐香薷的话,她能明白,但她被孟沥深深地背叛过一次,即便是违逆着心,也没办法去做出一些令她作恶的事。
尤其是,她不想对不起孟忘枢。
“娘,你的话,女儿会好好思考。今日女儿有些累了,就不陪娘了。”
她从她掌心里抽出手,起身对着唐香薷福了福身,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唐香薷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对身后的贴身婢女说,“找人这几日跟着她,她去过哪里,见过谁,都要来报。”
“是。”
苏天心带着一肚子的不爽离开了唐香薷的院子,她本想出门走走,透透气。
可走到大门口,又没了心情,便返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雨耘远远地看到她怒气冲冲的步伐进来,有些不明,看了眼她身后的雨瑶。
雨瑶看到苏天心走进房中,这才对雨耘说,“是夫人与她说,叫她放弃王爷,和九皇子在一起。小姐就不高兴了。”
“这肯定是的。”雨耘能够体会到苏天心的心情,“但夫人的决策也没错,从如今的局面来说,小姐只有哄好了九皇子,才是对她和对苏家的好。若她执意要和王爷在一起,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两丫头在外低语着,苏天心却坐在房中,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仔细。
她不愿答应孟沥,所以双手撑在桌面上,噘着嘴,满眼的不爽。
忽而,背后的床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她立刻回头,目光警惕的盯着那处,发现自己的被褥底下,有东西正欲破口而出。
她拔下头顶的发簪,紧握在手,屏住呼吸,悄悄地靠近床边。
被褥被人从底下掀开,床上的木板也被掀开了一大片。
苏天心眯眼,在底下的东西完全出来的那一刻,直接攻击了过去。
“哎哟——”
房中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动静,让走到门口的雨耘和雨瑶一震。
“小姐,你怎么了?”
“别进来,我没事。”苏天心立刻说,“不过是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我想睡一会儿,谁也别来打扰我。”
因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雨耘和雨瑶也没有坚持。
就各自去忙自己的活儿去了。
苏天心确认她们离开后,才冷眼盯着从她床底下爬出来的某个人。
“小心心,你下手也未免太狠了吧?要不是我闪身的快,就被你刮花了脸了。没有这张脸蛋,我还怎么娶媳妇。”
流苏一手揉着腰,一手摸着脸颊,从她床下上来,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神情戚戚哀哀,好似被抛弃的怨妇。
“你怎么会在我床底下挖——”
她话没说完,就想起,上一世,流苏为了来往方便,的确在她床底下挖了一条地道,直通外头。
只是她重生在五年前,时间还没到罢了。
“当然是预谋很久啦!本来还需要好些时候,恰好你上次叫我假扮你,留在这里,我反正没事,就索性干干活咯!我今天是想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差点成了我的惊吓!”
他说的理所应当,还得意的拍了拍床板之下。
“你要不要来瞅瞅,这看似简陋,却很不错呢!”
那个地道如何,她心知肚明,一脚揣向打开的床板,然后往他身边一坐。
“你来找我做什么?是安为常安顿好了?”
“对。想带你今晚去看一看。”
“那你这么早来做什么?”
以流苏的性子,既然定了晚上,就不会早一刻出门,因为他懒得时候可以懒到抽筋。
所以,苏天心敢笃定,他今日这么勤快,必定是有事要求她帮忙。
“说吧,你又欠谁的银子了?”她抄着手,靠在床栏上,眼睛都不眨一眨的说,“我可告诉你,最近我没钱,不借。”
“谁要和你借钱,我有的是钱!”流苏很傲娇的扬了扬下巴,然后又立马低了下去,冲着苏天心嘿嘿嘿的傻笑,“的确是有事寻你,不过不是钱的原因,而是另外一桩事,就只需要你说说话而已。”
苏天心狐疑,“这么简单?”
流苏猛地点头,“当然。”
苏天心立刻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似有些困倦的说,“说吧,你要我说什么?”
“是这样的,今日我约了温宁夏去游湖,想问问你,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
苏天心听到温宁夏三个字,就眼睛眯了起来,听到最后,然后很无情的笑了。
“你可是号称消息第一手的人,怎么会连这个都打听不到?”
她可以笃定,流苏能够越出温宁夏游湖,必定是寻到了她的喜好。
否则温宁夏怎会答应?
“还不是她从未有过喜欢的人?所以我没辙了,只能找你。你与她关系那么好,她肯定对你说过,心仪的人,是个什么模样吧?”
“怎么?你还想假扮那种人,去让她爱上你?”苏天心微笑,却也是不留面的嘲讽,“就算你这次成功了,你能保证以后吗?小夏不是随随便便的姑娘,所以流苏呀,你若整这些虚假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伤害她。她是属于那种一旦爱上,就不会回头的人。”
“我知道。”
面对她日常的嘲讽,流苏从不在意,他左腿横着架在右腿大腿上,往床尾的床栏上一靠,与苏天心面对面的架势。
“与你一样嘛!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此言一出,苏天心立刻又想到了刚才唐香薷的那番话,稍微好转的心情,又瞬间低落了下去。
“行了,你要不说,我就自己去琢磨,反正我喜欢她。若追到手,绝对不会辜负。”
他说着起身,拍了拍衣服,打算从地道返回。
反正他一开始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所以不吃亏。
“等下。”苏天心忽然叫住他,放开了手,直起身子说,“你这些时日,除却正事,是否一直都缠着小夏?”
“对呀!”流苏头一扭,很傲娇的说,“我可积极了,不然怎会有今日的游湖?”
“那你可知秦玉最近的动向?”
“秦玉?”
流苏疑问。
苏天心点头,“我虽然不在学院了,但小夏和秦玉依旧在——”
“不。”流苏打断她的话,摇着头说,“从你离开学院后不久,秦玉也没有再去上学。如今你的宿舍里,只有小夏一人住着。不然你以为我会这么大胆的去私约她?若秦玉在,必定会知道,而加以利用。”
“秦玉不在学院了?”
苏天心很惊讶,这点事她始料未及的。
“你想到什么了?”
流苏见她如此神色,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
苏天心点点头,又摇摇头,视线落在前方的被褥上,思绪在游走。
“她不在学院,必然是更好地在为太尉办事。这样吧!”她想了许久才说,“四月初一,太尉会在皇陵要赵烁欺负小夏。以秦玉的身份,肯定不会出现在那里,但她绝对会在暗中相助太尉。我要你假扮我的模样,保护小夏。”
“那么你呢?”
“我自有我的计划。不过,这几日,你需要给我多加注意秦玉的动向,找人盯紧了她,别被发现了。她似乎最近出入,都有曹青的人在护着。”
“好。”
“还有。你寻人,最好是朝中的人,给我传出一些消息来。”
“什么消息?”
“就说,孟沥是太子。”
流苏一怔,很快就明白过来,“我知道了。保证做的你满意的很。我先走了,晚上见。”
他掀开床板,就钻了下去。
苏天心弯腰要盖起床板,却没想到他的脑袋又伸了上来,直接被她用床板砸了一下脑袋。
“好疼!”
流苏摸着脑袋,疼的挤眉弄眼。
“这样也疼?我力气不大吧?”苏天心笑得很无奈,“倒是你,突然又回来做什么?”
“我是想告诉你,下面没灯,你要自备烛火。还有,出口我设在了——”
苏天心接口道,“沥王府的后门。”
流苏震惊,“你怎么会知道的?”
她微微一笑,道,“我猜的,快走吧!我要睡觉了。”
她说完,直接伸手将他的脑袋暗了下去,然后一把盖上了床板,这才倒头睡下了。
当晚,她也按照平日里的作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