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第24章
云宫律是一个任性、自我、且随心所欲的人。
因此即便是在被店员强行掐住自己的下颌抬起时,他也不过是瞳孔微微放大,下一秒便笑的恢复了刚刚的笑意。
“安室原来喜欢我的脸吗?”
他眨巴眨巴眼睛代替点头,分明自己的要害还被对方掐在手中,看起来却似乎也比居高临下的另一个人还要自在:“不过伤了也不错,你可以借此机会发掘一下我别的优点。”
安室透:“……”
他的唇角压的平直,那双蓝灰色的眸子眸光压的越来越深沉,最后却还是叹了口气松开了手:“这就算了,我并不觉得我还能发掘出什么其他我还没发现的优点。”
“真的?”
云宫律笑了笑,双手叠在车窗上,视线自下而上的看着脾气有些压不住的金发男人:“比如发现我其实说话也很好听。”
安室透没有搭腔,他就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啊,对了,开那辆车的人是谁,跟跑车抢道,不要命了?”
“说不定,对方并没有发现你这是辆跑车。”安室透双手抱臂,话里绵中带刺:“不过云宫,你这辆车应该得拉去返场维修吧。”
他扬了扬下颌,示意这人好好看看他的车又成了什么样。
云宫律:“……”
他嘶了一声,拉开车门走下来了,漂亮的紫色眼睛上下打量自己刚刚从意大利运过来的爱车迈凯伦720s,沉默了下来。
和库拉索别车是剐蹭的外表先且不说,引爆匣子炸弹充分体现了岚属性的狂暴,别说后车窗,前面的挡风玻璃都多了些裂痕。
云宫律面色凝重:“完蛋了。”
安室透:“哈?”
云宫律猛的抓住安室透的左边小臂:“我们假设一下,你现在自学修车的可能性有多大。”
安室透面无表情,却也没有挣脱开那人的手臂,漂亮的蓝灰色眼睛无语的斜了他一眼:“零。”
“你可以努力一下嘛。”云宫律试图挽回一下岌岌可危的员工情谊:“是这样的,你忍心看你热情可靠的店长被邪恶的维修工追杀吗?”
比如斯帕那,比如入江正一,再比如威尔帝。
他怕下一次送过来的东西里出现例如会跳舞的筷子之类的玩意儿。
“不至于吧…”安室透抽抽嘴角,看着面前这人为了装可怜无所不用其极的男人,哪里还看得出当初和自己在咖啡厅口角相较的样子。
安室透:“只是修个车罢了,你都买得起迈凯伦了难不成还付不起维修费?”
“这怎么能当一回事。”云宫律正色:“你会希望来治你病的是你的前女友吗?”
“…我没有前女友。”安室透似乎察觉了什么,他又看了一眼车又看向抓住自己手臂不放的云宫律:“还有,你不会才把这车开出厂吧?”
云宫律:……
他目光突然飘忽不定了起来,看着被炸成危桥的桥面到桥下波光粼粼的江水,再到安室透的马自达和马自达后面的红色车辆。
车里有人?
云宫律眯了眯眼,正准备再细细看一下,却被旁边的人拍了拍肩。
安室透:“所以,那辆车是刚刚才修好?”
云宫律:“……从意大利运过来其实也花了快两天的功夫来着。”
安室透:“……”
所以最后,在晨光微曦的大桥上,穿着灰色西服的安室透靠坐在马自达的车前盖上,看着这人给好几个人打了电话。
云宫律:“阿纲?啊,早上好——东京这边刚刚亮所以就是早上好,是这样的,我车得修了,这次也帮我拦着点卡什。”
电话那头的沢田纲吉:“……律,我记得就在几个小时前,恭弥才把车钥匙交给你。”
云宫律心虚的眨了眨眼,食指勾了勾自己的鼻梁:“嗯……没办法嘛,世界上总有意外的。”
“那发生在你身上的意外未免也多了些。”
沢田纲吉眯了眯眼,他停留在书页上的手指动动翻到下一页:“好吧,我明白了,让恭弥那边来?”
云宫律回头看了安室透一眼,口风一转:“啊,不用,让草壁好好休息一晚吧——对了纲吉,他要到了吗?”
“应该快了。”沢田纲吉道:“你昨天报告的那件事和他正在调查的事件息息相关,已经出发了,大概在——你们那边的下午,应该就能抵达东京。”
云宫律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手机至此挂断,云宫律将直放回上衣口袋,转头看向安室透:“解决了。”
安室透点点头:“挺好,你的前女友有扬言要杀了你吗?”
云宫律:“……没有,而且我没有前女友,有也不会搞汽修。”
安室透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转身坐上了驾驶座,云宫律从善如流的坐上了副驾,开车门坐下系安全带动作一气呵成,并口齿清晰的报出了自己的家庭住址,堪称乘客典范。
安室透没有多说,眼睛又不动声色的扫了他一遍,脸颊上的伤口经过这么会儿时间已经结痂,经历刚刚那样大的事故他脸上也不免带上点污渍,当事人显然对此一清二楚,正一脸嫌弃的用纸巾浸润矿泉水比着挡光板上的小镜子一点一点的擦拭。
有点像在外面蹭了一身灰回店里来还骂骂咧咧的奥蕾莉。
安室透在心中如是说道。
他收回视线,启动发动机,交警已经来到了事故现场准备维持秩序,而云宫律的车据他自己所说不用管,待会儿会有人来开走。
安室透为被迫加班的员工点了一根蜡烛。
他车开的很稳当,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路况,一面轻声道:“所以呢?你昨天去哪儿了?”
云宫律将挡光板放回原位,模糊不清的说:“没怎么,昨天的话,去的地方还挺多的,你问什么时候?”
安室透眨了眨眼,随即顺着他的意思将之忽略过去:“算了,当我没问。”
云宫律从善如流的耸了耸肩,他的目光同道路另一侧的车辆交错远离,车内陷入沉默。
车辆在城市中穿行,在等待路口的下一个绿灯时安室透转头去看云宫律,张口正准备说话:“对……”
语音戛然而止。
——云宫律正靠在车门的方向,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对于他刚刚截断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反应。
左眼下的泪痣越发显眼。
好吧,睡着了。
安室透觉得有点好笑,这人凌晨从别的地方开回自己的车,半路上遇见组织成员给气的加入飙车行列,不仅刚刚提回来的车又得返厂维修,自己还休息不好,甚至在别人车上都堂而皇之的睡着了。
看着那眼底下的淡淡青黑,至少可以确定这人的确没怎么休息好。
绿灯亮了,白色的马自达重新起步,刚刚车内一直在放的音乐却又悄然关闭,整个车厢内静谧无声。
云宫律的眼皮颤了颤倒是不惊讶这人的行为——或者说,至少就安室透这个身份而言,他做的都很合理。
那么他追击的那人是出于什么角度呢?
尽管双目紧闭,他的思维却越发活跃了起来。
那个女子胆色能力样样不差,倘若他没有记错,那头标志性的银色长发,应该是组织的二把手朗姆手下的得力干将——库拉索。
按理来说,甚至可以和波本说是直系同事。
从警察厅出来,波本是在给她断后吗?
还有那辆红色的跑车。
他似乎——看见了很眼熟的身形坐在了驾驶座,但没有那头黑色的长发,云宫律一时间也不能妄下定论。
毕竟他和那个fbi也不过仅有那一面之缘。
但倘若真的是fbi,事情的情理似乎也说得过去,波本断后库拉索阻拦fbi什么的……
但云宫律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正思考着,安室透突然在路边停下了车,云宫律也不得不装作迟缓而睡眼惺忪的样子直起脖子,看见了那人半开的车门和人行道上的身影。
嗯?
云宫歪了歪头,却也没有下车走人,他打了个哈欠双腿交叠,曲起手臂撑住自己的左腮,盯着半开的车门,以及框进来的半棵树木。
就在云宫律数完第五个路过的路人时,安室透才从路边的便利店中走出,他买的东西拢共装在一个半透明的塑料袋中,俯身坐进来对上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愣了愣随即笑道:“睡醒了?”
云宫律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打算,他的目光从这人的眼睛一路下移,看着这人进击的塑料袋:“你饿了?”
“嗯?”安室透反应了一下他的话,然后表示没有。
他将塑料袋放在座椅的中间,扬了扬下颌示意这人靠过来点:“你伤口没消毒,回去难道要奥蕾莉帮你吗?”
云宫律眨了眨眼睛,乖巧的将身子靠过来些,嘴上却道:“平心而论,假如奥蕾莉可以直立行走,那也不是不行。”
安室透从鼻腔中哼笑一声,并没有搭腔这个没什么意思的扯淡,他拆开棉签和消毒水,浸湿棉签,单膝跪在驾驶座上,左手扶住云宫的下颌,居高临下看着他。
冰凉药水浸透的棉签擦在伤口上又凉又疼痒,泛出一簇簇白沫。
这点小痛对云宫律算不得什么,但这样打破舒适距离的靠近显然让他无所适从,他无意识的皱了皱鼻子,被面前人捏了捏下颌作为警告。
“别动。”
灼热的吐息打在他的脸上,云宫律彻底麻了。
他选择把眼睛闭上,眼睫却仍然因为没有规律触碰的棉签而颤抖。
这样看起来略微紧张的模样,安室透还是第一次见。
而面前人既然已经将眼睛闭上,安室透自然也就可以稍微放肆的去打量面前人的模样。
平心而论,云宫律的确拥有一张极其优越的皮相。
而闭上眼睛的他因为仰头的缘故选择微微开口来呼吸,正正打在安室透的下颌。
这个角度来看…
简直像是在索吻一样。
第025章第25章
安室透蓝灰色的眼睛暗了暗。
要说hoarp,显然面前人也是个中高手。
他丢掉这根棉签,重新取了一支蘸上消毒水,抵在伤口处微微用力滚过去——
“嘶!”
云宫律控制不住的眼睫颤抖,眨了眨才睁开,清晨的微光从挡风玻璃处析入,刚刚疼痛刺激出来的生理性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偏偏又仰着头不能落下,从安室透的角度来看,简直像是被他欺负哭了一样。
安室透:……
他轻咳了一声,歉意的笑了笑:“抱歉,刚刚可能不小心手重了点,弄疼了吗?”
云宫律抿了抿唇,努力的眨了眨眼睛将眼泪给分泌正常,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如常:“啊…还好。”
他扬了扬下颌,又暧昧的眨了眨左眼:“不过,安室你不会在试图查看这道疤对我这张脸的影响力时怒从心起吧。”
安室透蓝灰色的眼睛瞳孔微缩,随即哼笑一声,又往前凑近了些,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近,鼻尖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轻点又拉开。
在驾驶座的方向来看,简直像是把人压在副驾座上亲一样。
然而两位当事人却毫无自觉,云宫律显然也已经构筑好了自己的心理防线,他又往后靠了靠,扬起了一贯的,漫不经心又看似多情的假笑。
安室透学着他柔情蜜意的假笑一下,随后坐回正常的位置,整理手下的药品,嘴上却说:“唔,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我建议你不要让我也这么想。”
他抬头看着云宫律,目光意有所指的从脸上的伤疤滑到手腕颈间的小小擦伤:“毕竟……”
云宫律:“……”
他不情不愿的伸出自己的手腕:“好狠毒,安室君。”
安室的答复是毫不留情的消毒处理。
处理完一系列伤口,两人之间的斗嘴堪称永无止境,安室透算是看出来了,现在这种让他的舒适距离感全盘下降的情况下,这家伙就会试图用言语将之拉回自己更为舒适的氛围,只要他舒服了,别人尴不尴尬无所谓。
啊,好恶劣。
他再一次在心中如此感叹道。
“到了哦。”安室透熟练的熄火,示意这人赶紧滚下去,他还有一系列事情要处理。
云宫律垂着眸子解开安全带,全程避开对上那人的蓝灰色眼睛,他语气也有些漫不经心,手背上的纱布有些显眼。
云宫律:“感谢安室先生的大恩大德,解救了被困在高架桥上的云宫先生——也就是鄙人,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做的聊以报答的吗。”
安室透微笑:“下次在被我逮住飙车就把你丢进玉川上水喂鱼。”
“可怕可怕。”云宫律就连假装的恐惧语气也显得敷衍至极,他随口吐槽:“你是要用我去致敬太宰治吗?真没看出来,好狂热的信仰。”
安室透:“……”
安室透:“不,没有,这个就涉及邪(教内容了。”
“是吗?”云宫律耸了耸肩,他回头单手撑住车顶,额头抵住小臂,笑眯眯道:“好了,这些都不重要,放心,我是一个非常知恩图报的人,所以请务必收下我的谢礼。”
“当然也没有拒收的选项就是了。”
那这算什么,通知吗?
安室透叹了口气,身子一侧伸手正正拍在了这人的额头上:“快回去休息吧你,在我车上睡着过一次的人没有资格继续发言。”
被惨遭禁言的云宫律只得唉声叹气的接受了这人的判决,他这个店长混到竟然被店员按住脑袋教训也太逊了。
于是云宫律也叹了口气。
*
追查库拉索是一件简单的事。
云宫律如是说道。
他的电脑接入彭格列基地的讯号,远程利用权限查询整个东京都的往来监控讯息,最后发现这位女侠一堆孩子走进了游乐园。
并且和这位女侠同行的人有那位聪明并且好奇心十分甚至十二分蓬勃的柯南同学。
云宫律眼神微妙,尽管他已经见过工藤新一的音像资料,也很明白一个小孩在常理情况下的确很难有小柯南这样丰富的知识储备和敏锐的追查嗅觉,但想要将照片上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少年同那个拽住他袖子一字一句的说一定会亲手抓住他的小孩联系在一起,还有有点困难。
好吧,至少小孩那股子执拗的劲显然没有改变——他在翻看着资料时暗自点头。
不过……他微微叹气,将印有少年笑容的照片掷在桌边,又看着监控中少年老成,条理分明的小孩。
应该是经历了很多。
他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边,奥蕾莉从猫爬架上跳下来,在他脚边打了个滚儿。
人是会在一次次磨难中重塑骨血,渐次成长的生物。
那个小孩经历了多少呢?
云宫律又想到了安室透,想到了他和柯南第一次在咖啡厅中的眉眼交流默契配合。
他知道安室透的真实身份吗?
云宫猜他是知道的——能有那样的默契配合,两人怎么说也是对彼此的底细了解甚多。
他打了个哈欠,打消了那些莫名的思绪,转头进了卧室。
“中午好,你快到了吗。”
云宫律从保险柜中拿出匣子挂在腰间,单手解下脖颈上的项链,将宝石戒指戴在了食指上。
云宫律轻笑:“嗯,计划正在顺利推进——不管如何,那只银白的猎物,属于彭格列。”
“啊,是的。”
“我需要你的一点帮助——放心,你甚至可以不用下直升飞机。”
他将手机丢在床铺上,双手比出一个长方形,框住了犹在远方的双层摩天轮。
今夜,那里将成为他的狩猎场。
*
东都水族馆今天是真的,热闹非凡。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云宫律坐在窗边观看人来人往的熙熙攘攘,他随意点了一杯果汁满足最低消费额度,冰块在鲜艳的液体中上下沉浮。
杯壁凝出一片冰凉的水珠,顺着高低差慢慢的滑下,浸湿了铺在下面的浅色桌布。
直到坐在他身后的女士接完电话站起身来,他才从窗外一成不变的欢声笑语中回过神来。
起身,向后转,几步走到身后的沙发,他坐下的瞬间五官酝酿出激动难掩的神情。
“冒昧打扰,请问……请问您是克丽丝·温亚德女士吗?”
云宫律轻声说着,尽管对面的金发女郎正忙着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却也在这人报出名字时顿了顿,随即往沙发一靠,动作娴熟而舒适。
“克丽丝·温亚德”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艳丽的五官瞬间明媚鲜活了许多。这位承袭“母亲”的姓氏,风靡好莱坞的女性单手撑住下颌,看着对面双腿交叠面带浅笑,身子却下意识往前倾了倾的男人,曼声轻语。
“我以为我的易容术并未生疏?不知道先生你如何看出来的呢。”
语气似乎是纯然的好奇,那双看似澄澈却又深不见底的蓝眸聚焦在云宫律身上,暗藏森寒。
云宫律立刻笑容扩大,他用一种激动而不失理智的姿态立刻道:“没想到真的是您……咳嗯,世人皆知温亚德女士的易容术出神入化,而我能窥见这一点真实,也不过是因为您那习惯性的语气语调之类的。”
易容术是很神奇的东西。
说是改头换面也好,说惟妙惟肖也罢。作为一项可以被人类确切掌握的技能,云宫律自然也有所涉猎。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罕见的,属性为构筑的雾属性火炎,也不是每一个雾属性火炎的拥有者够资格被称之为术士,拥有可以构筑现实,欺骗现实的能力。
假亦真时真亦假,当她披上这样的,不属于她的面容时,她就注定被谎言包裹,这样看来,这位女士倘若也拥有着火炎,那么倒很可能是雾属性。
心中的腹诽自然不必说出来,他紫色的漂亮眼睛似乎盛满了激动与诚恳:“当然了,或许还有一些不可或缺的直觉与运气。”
“呵呵…是的是的…”克丽丝笑了起来,声音婉转而风情万种,不愧其著名女星的名头,她轻声道:“没错,先生——真是敏锐,就算是我不得不为您的聪慧而惊叹。”
“您真是过誉了,”云宫律笑容灿烂,看起来像是被偶像的赞赏冲昏了头脑,他想起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从包中取出一只签字笔和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捏在手中踌躇犹豫:“对了,我出门匆忙只有这样的纸笔——不知道是否有幸、嗯,当然,我理解您便服出行的缘由,如果不能我也充分理解。”
“怎么会?”
金发女性半站起身子从他手中拿过纸笔,在笔记本扉页签下自己的名讳——当然了,是克丽丝的名讳,她递还时轻笑:“当然了,我想先生一定会为我的行踪保密……出于,您所理解的原因。”
白皙纤长的手捏着纸笔,云宫律的紫眸先是同那双意味深长的蓝眸相对,随即从善如流的伸手托住手心,俯首靠近“克丽丝”的手背,简单行过一个吻手礼。
“当然了。”
云宫律说到:“这是我的荣幸。”
克丽丝·温亚德先是轻挑右眉,随即微笑着抽回手:“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
“当然。”云宫律将之放回包中,紫色的眼睛也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祝您能在这座水族馆享受愉快的一天。”
目送克丽丝·温亚德离开此间,云宫律又转头看向窗外,似乎在靡靡人群中逡巡着自己的目标。
他取出耳机,戴在自己的左耳上,可以听见细长鞋跟砸在瓷砖上的清脆声响。
云宫律没有心急,只是等待着。
人群的喧嚣,孩童的苦闹,脚步交替声音愈来愈急促,高跟鞋的主人似乎也有了明确的方向。
“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熟悉的,曼妙的,不久前由坐在他对面的女士对他说话时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
云宫律翘了翘唇角。
第026章第26章
安室透最近很忙,而今天格外的忙。
虽然自己整理的警察厅资料真实性毋庸置疑,但很遗憾自己同琴酒一派的行动并不接轨,加上自己去旁敲侧击基安蒂科恩一行人也没有得到相关信息,他便知道这事绝对不能善了。
一个官方机构的资料的是毋庸置疑的最高机密,自己在将这部分资料交给琴酒前,同样也将之交给了上级部门进行批注。
可惜还是没有将库拉索拦下,但既然现在他还没有收到召集的消息,那么至少可以证明库拉索还没有将信息传递出去,亦或是她没来得及将与他有关的消息传递出去。
安室透疾步走在街道上,他在将云宫律送回住处后又匆匆折返回了现场,在大桥下的仓库中徘徊片刻,大致可以推断出库拉索的逃生轨迹。
随后在一片淋漓的玻璃碎片中戛然而止。
安室透微微蹙眉,他的目光从江水移到大桥之上,那里还残留着凌晨时分与那人角逐的狼藉。
安室透对库拉索并非一无所知。
同为朗姆手下的成员,库拉索与他平常交际却是趋近于零,两人在此之前,甚至从未见过面,库拉索是朗姆手下的暗牌,那异于常人的记忆力在他的手下如指臂使,彻底坐稳了二把手心腹的位子。
而作为组织首屈一指的情报专家,安室透知道的当然也比别人要多一些——例如,库拉索原本并非朗姆手下的人,而是因为得知了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在被组织灭口前,被朗姆截住,成了他手里的一颗好棋。
而当事人似乎也对此没什么异议——大概?
安室透回忆起她与自己交手时的狠辣与决绝视人命如草芥的模样,同组织的任何人都没有区别。
原产自荷属库拉索岛的甜味利口酒,主要成分为柑橘皮、酒精与糖浆。其最大的特点就是无色透明到呈现为不同的颜色。
现在的话,已经被晕染为纯粹的黑色了吧。
思绪电光流转之间,安室透自然也没有停止作为。他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给风见裕也敲去电话:“有查到那人的后续踪迹吗?”
“非常抱歉降谷先生。”风见裕也的声音通过电话传递过来微微带着些电流声,听着有些失真。
他说道:“入侵警察厅的那人我们截取了大桥附近的部分监控画面,目前没有明显进展。”
似乎是害怕降谷零因此沉下脸,对面又赶紧补充道:“不过您叮嘱我们查询的那辆车的来历已经查清了。
“根据登记的信息和查询到的道路监控画面,那辆迈凯伦720s于今日凌晨从并盛町驶入道路,同时我们依您所说去查询了相关登记,车辆于昨日由风纪财团的货轮运送入港,车牌号比对一致,而签收人是风纪财团的法人。”
“云雀恭弥。”
云雀恭弥。
就在安室透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脑中大致略过了这个人的一些简略信息。
作为近些年崛起的商业新贵,这位云雀恭弥在整个东京城市圈都称得上名声斐然,可本人却又称得上一句深居简出,大多数的商业活动都是由其助理草壁哲矢代为出席,却丝毫不影响其水涨船高的势力影响范围。
组织也曾动过拉拢风纪财团的心思,可后来却是悄无声息的不了了之,而曾经的普通事件同现在的事情结合起来,不管怎么想,都绝非巧合。
草壁哲矢……对了,柯南口中的“草壁先生”,能够让风纪财团的二把手亲自出面,云宫律显然同风纪财团关系匪浅,而风纪财团的的本部所在之处,赫然就是当年云宫律突兀离开东京,转入学校所在的并盛町。
安室透的心沉了下去。
他哑着嗓子,这几天的连轴转让他或多或少有些疲惫,大脑却依旧灵活稳定的运转,命令也有条不紊。
“继续追踪入侵者的身影,同时将并盛町近十年来的意外事件登记、风纪财团的发展轨迹等相关资料整理发给我,还有那位掌权人云雀恭弥,如果能够查到他当年上下三届的关系网也不要疏忽,一并发过来。”
电话那头的风见裕也利落的应下,挂断了电话。
安室透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桌面应用顶部便又弹出来一条信息简略。
这次的应用是line。
他皱着眉头点开,备注为“店长”的联系人发来了几张图片,由于他的手机网速限制,图片还没有加载出来,他的下一条信息倒是先来一步。
“礼物已送到,不用谢。”
安室透拇指向上滑动,图片之上是他们前几天讨论店内的甜品是否需要进一步的修改完善,而在这平淡日常的对话之下,照片终于被加载了出来。
——银发,伤痕累累的女性双眸的颜色大相径庭,尽管由于距离有些远而显得放大的图象略显模糊,却仍能看出那被梳起来的一头银发和姣好的面容。
以及明显历经沧桑的衣服和似乎无处不在的擦伤。
安室透瞳孔骤缩,不单单是因为照片里的库拉索,更因为和库拉索待在一起的那几个孩子。
是威胁?是潜藏?
安室透当然也有这只是一场碰巧的相遇的猜想,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库拉索是在利用人群隐藏自己的可能性,那也绝不能松懈。
他抿了抿唇,将手机调回桌面,点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在滴滴嘟的铃声中,小孩稚嫩的声音通过电流传过来。
“摩西摩西,安室先生?”
*
柯南接到电话是在察觉有人偷拍他们之后。
彼时他们刚刚从医务室出来,几个小孩抱怨着不能去坐摩天轮,同时灰原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气息,拉着他想要问他告诉他一些事情。
而就在这时,柯南察觉到有什么在注视着他们。
并非转瞬即逝,对方目标明确,目光似乎盛满了戏谑,如同凝视猎物的毒蛇,蛰伏而漫不经心。
一闪而过的灯光的源头另一条小径上,有人在偷拍。
“等等!”柯南似乎瞥见了那人的一边衣角,当即立断示意灰原事情待会儿再说,如同警觉的鹰隼那般冲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或许是囿于身体的局限,又或是因为那人反应的太快,至少在他跑到那条小径上时,他已经找不到那人的踪迹了。
澄澈的蓝眸四下查看,却依旧无所收获,柯南还想再深入一二,却被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思路。
啧。
小侦探有些恼怒于这铃声的不合时宜,却也明白自己的心情不过是普通的迁怒,是对电话另一头的人不公。
柯南深吸一口气取出手机接通电话:“摩西摩西,安室先生?”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被手机极好的的收拢,常人难以听清具体内容。
就算是距离他不过十步的云宫律也听不清。
紫色的漂亮眼睛看着神色越来越凝重的小孩,云宫律有点惊讶于安室透与江户川柯南彼此的信任程度。
柯南是知道那家伙的底细?竟然还这样信任他吗?
挂在耳畔上的茶绿色蓝宝石菱形耳坠随着他歪头的动作晃动不休,云宫律又往小孩那边走了几步,柯南却依旧没有注意到他。
“我明白了。”
柯南如是说道,挂断了电话却又拨通了另外一人,转身就往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刚刚蹲在小孩面前的云宫律眨着眼睛看着柯南跑远,语气平淡而有些意蕴深长:“啊呀,跑掉了么。”
他直起身子拍拍衣服,回头冲树丛上出声:“那个孩子,轮回眼有看出些什么端倪吗?
“骸。”
“没有。六道轮回眼又不是什么看破人心的道具。”
如同提琴一般优雅低沉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却没有任何行人向这边投入目光。
就好像…
就好像两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坐在树上的男人穿着简单的衬衫裤子,领上的两粒扣子并没有好好扣上,而是随意的散开,露出意大利男人白皙分明的锁骨。
再往上看,则是一张绝对称得上俊秀的脸庞,男人明显并非亚洲人士,即便是坐在树上也可以看出来其身材之高大,同时那双一蓝一红的异瞳更是迷人至极,
红色的那只眼睛,瞳孔中的【六】显眼非常。
“这样。”云宫律耸了耸肩:“那下来吧,我的礼物已经送完了,接下来该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六道骸从树上跳了下来,他深蓝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束,长度直逼腰间。
他笑的微妙:“kufufufu…原来拉我过来这么一趟就是为了用幻术让你和小孩玩捉迷藏吗?”
“更正下。”云宫律浑不在意,仍扣在右耳上的耳坠摇摇晃晃,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璀的光泽。
云宫律:“那孩子应该有十七岁了,用小孩来称呼可能有失偏颇。”
那你还这样称呼。
六道骸的眼神中透露出如此讯息。
云宫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他挑了挑眉头:“唔,都这个时候了。”
“嗯嗯,现在过去的话应该正正好。”云宫律显然因为有了作案伙伴而显得神采飞扬,他拍拍六道骸的肩膀:“走吧,我们得去拜访一下我们那几个不太友好的邻里了呢。”
六道骸双手抱臂:“kufufufu,我想我得先提醒你一句,我连夜从巴勒莫赶来可不是为了听你消遣我去和那些蠢货们过家家酒。”
云宫律耸了耸肩转头就走,嘴上却依旧不停歇:“太刻薄了骸,我后悔了我应该叫库洛姆来的,至少她会和我认真的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这样的贫嘴显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因此六道骸也显得轻车熟路。
六道骸:“申请驳回,我可爱的库洛姆刚刚结束了疲劳的出差,你要是和沢田纲吉申请她来那见到你的照样是我——我会用三叉戟把你的脑袋叉起来。”
云宫律像模像样的打了个抖配合六道骸刚刚可怕的发言,嘴上也感叹着可怕恐怖不可以之类的拒绝话语,精力却都集中在手机上的简单名单。
“放的还挺散的。”
云宫律如是感叹:“我们去一处就好,我有一个很有趣的想法。”
六道骸对此并无疑义,他斜睨了一眼自己的好同事表示:“动静小点,把公安引来别指望我用幻术给你遮掩。”
第027章第27章
东京时间下午三点,云宫律与安室透同时接到了库拉索在摩天轮上反应激烈的消息。
“嗯,我知道了。”安室透转头看向东京水族馆的方向,蓝灰色的眼眸中闪过几分怀疑。
他沉吟片刻,随即对着电话另一头的风见裕也嘱咐道:“将嫌疑人转移到我们所控制的医院进行检查,注意不要让更多无关人士卷入其中——不要低估一个代号成员的危险程度。”
电话另一边的风见裕也沉声应是:“我明白了,降谷先生会来审问嫌疑人吗?”
安室透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依旧聚焦在远处的缓慢运转的摩天轮,唇瓣嗫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最后却还是无声叹了口气:“我不一定会到,但无论我是否到来,对库拉索的警惕程度都不可以有丝毫松懈,风见。”
他的声音听起来与常态别无二致在,正是风见一直以来所熟知的那样沉稳而可靠,让人对他的决策深信不疑。
于是风见裕也接过了他的命令,挂断了电话。
安室透的目光聚焦在水族馆那显眼双层摩天轮,即便他和那里隔了有好一段距离,也可以轻微窥见摩天轮喷水池前的小小虹彩。
安室透眯了眯眼。
作为一名情报专家,他其实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组织成员的秘辛
——例如,库拉索会利用色彩透卡来辅助记忆。
他转身往自己停下车的方向走去,倘若自己的猜测没错,那么自己无疑可以占据极大的优势。
那么就得再快些了,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
云宫律打了个哈欠,看完自己这边接收到的消息,朝六道骸笑眯眯的故弄玄虚:“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六道骸斜睨了他一眼,明白这人不过是很想试试这个口癖,于是双手抱臂语气凉凉道:“好不好消息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给沢田纲吉带个坏消息。”
他比如某知名不具秘书长和他因为口角争端打了起来,激情损伤公共财产多少多少什么的。
云宫律耸了耸肩,他当然听懂了六道骸的言外之意,可惜本人毫不care,反而自顾自地往下说道:“好的,好消息是我们的目标已经被公安一方控制,转入官方直属医院进行管控和治疗了。”
你管这叫好消息?
六道骸的眼神明晃晃的透露出这一讯息。
云宫律迎着好友几乎凝为实质的目光抬手扶了扶耳机,不紧不慢的继续说着:“另一个好消息是,我们准备去找麻烦的那个组织据点就在这里,并且他们准备聚众审判疑似为叛徒的成员。”
他坐在装满了劣质匣武器的箱子上,歪头冲冲着六道骸晃了晃亮着的手机屏幕,笑容中不难辨出几分狡黠。
“要不要和我去参观一下呢。”
听起来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六道骸心里却明白这人已经筹备好了去瓮中捉鳖。这样的一句话也不过走个过场。
于是他轻笑了一声。
六道骸:“kufufufu难怪你第一时间就拉着我来围剿回收匣武器,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吗。”
云宫律故作叹息:“不要说的我像个躲在背后鬼鬼祟祟阴别人的大反派啊,我可是打算连炸弹都正面突入的人呀。只是有一点记仇怎么了嘛。”
六道骸对这人所说的“一点点记仇”嗤之以鼻,他踢了踢云宫律坐着的箱子,示意这人赶紧起来,既然是内部审判那就走快一些,不然我们去那个组织是为了给他们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卧底收尸吗。
云宫律耸了耸肩从善如流,六道骸并肩和他往外走:“这么说,那个被条子们带走的女士你不管了?”
“不是噢。”他漫不经心道:“先去把他们后路断一部分,我不是很希望和我抢猎物的人太多。”
从这一边的仓库据点转移到他推断出的组织老巢还是需要一阵功夫,云宫律登录彭格列内部论坛浏览着一系列无甚营养的垃圾信息。
云宫律轻嘶一声,转头询问六道骸:“帕斯托雷家族那边的情况如何。”
“被收拾了一通,老实了不少。”六道骸浑不在意:“根据调查结果来看,他们倒是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那些用做实验的素体多数是他们手下的无名流莺或是独身出国的留学群体,沢田纲吉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云宫律并不觉得意外,沢田纲吉对于这类里世界常规操作的厌恶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他沉吟片刻:“姑且问下,如果我没有猜错,对于未开发火焰群体的相关体质适应性的开发事宜,帕斯托雷不会是和这个组织合作进行的吧。”
六道骸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意义不言而喻。
云宫律:“”
他揉了揉眉心,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组织可以搞出返老还童的东西来了。
单就搞研发这一块,他们的确很有一手。
这样如同闲谈一样的情报交换并没有持续太久,云宫律突然截住了话音,和她在车后排各倚靠一边的六道骸察觉到了他的停顿,异瞳凝视着神色变幻莫测的云宫律,无声地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云宫律垂下眼睫,片刻间将情绪规整完毕,他重新抬起双眼已是一片清明:“没什么,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