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之人幽幽醒转,四周竹饰百搭,风铃摆动。阳光透过片片竹帘,照耀进房间的大床上,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任思琪忽地抬手,遮挡住光线的直接照耀。待她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后,五指裂开一道缝隙,缓慢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任思琪认得这里,这是她在紫螳螂府上所居住的房间。难道说,她昏迷以后又被人送回了竹林村?她恍惚记得,几人曾说今日月圆之夜去旧墟古阵一探虚实,但愿古叶三他们能将碧波仙子平安带回,只要仙子还有一口气在,任思琪相信,古叶三他们,一定有办法可以医治好她。
竹门吱呀打开,门外走进两名绿衣女婢,人手端着一盆清水,拿着一身换洗衣物,来替任思琪梳妆打扮来了。
“不用!你们我自己来!”
任思琪撩起盖在身上的棉被,腰部一用力,便从床上坐起身来。可当她要下床时,才知道自己一只手的力量,连一只长皮靴都穿不过去。
两名女婢见任思琪弯腰坐在床上,额头满是大汗,一只手不停捣鼓着穿进去半只脚的靴子,还是好心的过去帮忙,不过忙没帮成,反被臭骂了一顿。
可两个女婢并不觉得委屈,因为她们知道任思琪心里的苦,明白胳膊对人类的重要性,现在的任思琪状况,好比是她们一族的某些姐妹,不幸断去了一只腿脚,无论想去哪里,还是做什么,都不方便。这点,心智长全的她们,可以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完全可以理解。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任思琪才总算将两只长筒皮靴子穿到脚上,然后坐在床边歇息一会儿,就又起身,走到铜盆前,俯身,单手撩起盆中的清水,随便抹了几下脸,清水混合着眼泪,是那么的柔弱无助,那么的百骨愁肠,个中滋味,只有身受者知道。
两个女婢互望一眼,赶紧撑开毛巾,递上,生怕怠慢了她们主子的重要客人。
任思琪头也不回接过,将脸埋在毛巾中,尽情释放着心中的委屈和不甘。这大概就是命吧,她的路,既然虫皇大人已经为她安排好了,那么失去一条胳膊又算的了什么呢。
镜中得美丽倩影,缓缓拿起桌上的玉梳,眸中带冷,面色苍白,以往的一双亮大黑眸,黯然无神,彻底失去了以往的灵性光泽。
呵呵,刀娘子这次还算大方,这把玉梳她早就看上了,以前也跟刀娘子索要过几次,但是她都没舍得给,当时她还说她小气,现在她落魄了,变成废人了,她反倒对她大方起来了,这算不算是一种对她的怜悯同情施舍呢。
滑发没腰,百梳百愁肠。
以后完全靠一只手生活,要你,岂不是为难自己,也麻烦别人。
“去,给我找把剪刀来。”
任思琪冷不丁开口,两名女婢蓦地一愣,随即互望一眼,然后跟商量好了似的,齐齐对任思琪摇头。
任思琪扭脸,问她们为什么,却见两人畏畏缩缩,吞吞吐吐,想要跟她亲近,却又一副很怕她得样子。
呵,她有那么可怕吗?她怎么一点都不觉得。
“好吧,你们不拿给我,我自己去找。”
任思琪放下玉梳,披着一头长发,开门就要出去。不料,却撞上一个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花影城城主千琴公子。
任思琪见来人一脸戾气,眼中带着滔天凶光恨意,料想他是因自己搅闹了他的成亲拜堂仪式来寻衅滋事的,还不等任思琪开口为自己辩解,对方已经拔出了手中的佩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想杀我?为了冷如雪?”
任思琪语中不带任何感情,眸中死气沉沉。
对面的千琴,眼中布满血丝,闪现着怒火恨意,想要有进一步行动,却又不敢真对任思琪下死手。
任思琪看得出来,倘若没有紫螳螂夫妇临行前的千叮咛、万嘱咐,恐怕,这把剑早已经贯穿了她的颈动脉。此时千琴出现在这里,也只不过是对她干生气,而拿她没有办法。
“忘记她吧。她不适合你,就当是自己做了一场梦。梦中,你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了一个错误的人,你们之间所发生过得一切,都是经人精心设计好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引我入瓮,而你,只是这个局中任他们摆布的一颗棋子,你被阿雪抛弃,是早晚的事实......”
“够了!我爱她!我是真的爱她!这一切,都他妈来得太突然了!叫我怎么接受!?”
当啷——佩剑落地,发出一阵金属落地的清脆响声。
刚才还怒气冲冲的千琴,咆哮完毕,紧接着就情绪失控,崩溃,满脸痛苦蹲坐在地,手握成拳,用力击打着石砖地面。手掌都流血了,依然没有停下来,冷如雪带给他心中的伤痛,仿佛永远都发泄不完。
任思琪非常理解他的感受,曾几何时,这种事情也在她身上发生过,给她带来的是无尽的心碎,和失落。
俯身蹲地,像安慰受伤的小孩子一样,将空荡荡的袖管,自然垂落在千琴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