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沈川:“他能考上的,蟾宫折桂,鱼跃龙门,对不对?”
他笑了笑:“他啊,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走,我带你去一处地方。”他说。
江梨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但那一定是对他来说有意义的地方。
马车一路摇晃,她有些昏昏欲睡,才发现后背正枕着一个柔软之物。
是沈川怕她硌着,特意放在车里的吧。
马车停在一座废弃的宅院前,江梨撩开车帘子,只见那是一座焦黑的房屋,房顶塌陷,一半已经毁灭殆尽,只能从另一半看出曾经的雕梁画栋,流光溢彩。
郁郁葱葱的草木遮住了半座废墟。剥落的墙皮,断了锁的大门,门前那口井早已干涸,井里杂草丛生。
“这是我母亲娘家的老宅。”沈川说道,“我母亲秦氏,当年也是书香门第,名门望族。 她在选妃大典脱颖而出,成为我父亲发妻。”
原来这皇太后林氏并非沈川生母。
“那后来呢?”江梨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母亲嫁入宫门,三月才可回娘家一次。每次她回秦府,都会带我一起。兄长是嫡长皇子,那时候我便知道他是王位的继承人。父亲对他很严格,我记事起,他便日日在书房读书写字,一年都见不着他几回。我便常在母亲身边,陪着她。”
“这秦府,小时候我可是常来。那时年纪小,许多事我都不记得。我只记着院里有一棵杏树,每到夏天府里的人便会站在树下,摇那树干,拿那么大一个箩筐去接落下来的果子。”
回忆起这些事时,沈川眼里泛着光。
“可我六岁那年,陪母亲回府。可就是那一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把一切都烧成了灰。我那时候贪玩,在后院那条小溪里捉鱼虾玩,母亲以为我被困在房里,冒着大火进去找我。”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
江梨看见,沈川那双冷漠的眼眸里,竟流下一滴泪。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他继续说道,“后来,父亲把林贵妃封了皇后。”
这是江梨第一次听他说儿时那些事。
年仅六岁便要承受丧母之痛,若他八岁那年,母亲还在这世上,定会护着他,不可能让他白白去送死。
从她初见沈川那一眼,便觉得他眼睛里,有一种不可明说的淡漠。可江梨今天才知道,他是经历了多少悲欢离合,受了多少伤,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波澜不惊。
“在我得知父亲要把我送去楼兰那天,我一个人逃出宫,回到了这里。”沈川说道,“我坐在烧断的残墙上,看这片废墟,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我以为,那坎我过不去了,你看,这十四年一下子就过了。”他看着江梨,“人活在这世上,哪有什么波澜不惊,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沈川也没想到,他隐藏在内心深处,不敢回头的过往,在遇见江梨后,却毫无保留地说给她听。
他心里那些抚不平的裂痕,那些无法愈合的伤,总有一天会结痂吧。
那场大火早已扑灭,院里草木疯长,他也该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