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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妻子说:你不认识了吧?你第一次见她她才这么点儿。他叫我陪女书记出去逛逛,一些改卖大众食品的著名小吃店正在恢复。
女书记当然不会和我去逛逛。她尚未在新情势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和态度。她必须主持每件事的是非,因此一件事突然没了是非令她非常失落。她倒是跟着我走到楼梯口,似乎刚刚醒悟,说,哦,是你呀!
貌似圆场,其实她早就确认了与我的对立。这对立可以把我爸爸排除在外,甚至怀疑她看出我与她最具体的对立点在哪里。一种气息,或说影响,是从她丈夫那儿来的,在我身上。不可能消散无痕。不可能否认:那个眼看我成长、参与了我的成长的男人。几乎每天在我头发上揉一揉,每天拍抚我脸颊,每天把目光投向我体内体外任何变化的那个男人,他的影响,他对我整一节子生命的参与不会不透露出来给他的妻子。她猜测,有份更内在的亲密在我和他之间。他对我的一回眸,一笑,一指点,就足够她去猜测。女人是很生物的,从本能上来说。那样不可言状的交流,她不可名状地意识到了。他与我的接近,他对我投来的每一束心爱和关切的目光都关系到我的成形。内心的和外形的我,是由于他给予的不寻常的欣赏而形成。
她意识到了,她却无法说。
我想我是被她的直觉识破了。
我们就那样站在楼梯口,交换最基本,最浅表的介绍语。我站在低两级的台阶上,让她保待领导势态。
你在上大学?
是,师大。
你插过队?
插过,在公社小学教过书。公社就推荐我上师大外文系了。
哦,那不错。
她打量我的装束。你这副德行他们也推荐你上大学?
不是只推荐优秀知识青年吗?他们可真瞎了眼。你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
我微微含笑,猜想她心里大致说些什么。她教育我要对我爸爸的可耻行为有所认识,她一个手仍背在身后,另一个手一上一下狠点她脚边一个目标,说,这就是你父亲的根子,资产阶级的意志薄弱加上机会主义。见风使舵。
捞政治资本不惜出卖同志。
我想,她这些词汇可以对任何人而言,不是我爸爸。
因为它们的抽象性,那种陈词滥调的政治性,就弄得它们越来越不沾我爸爸的边。她的愤慨和批判充满集体感,因此她愤慨的对象也可以是非具体,非个性的。她惟一没说到的是我爸爸的人格。他上台表演那一记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