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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去“五七”干校,房子被收回,我孤身一人只能在他们分配的一间墨黑的小屋里栖身,其间为便于替父亲送东西曾搬过河去住在一个楼梯间里。一九七〇年,大姐通过熟人关系,替我在一家街道工厂找到工作,先后干过铣工、装配工,为时十年。一九七九年父亲改正,一九八〇年安排省政协工作。我因生了孩子,上班地点太远,退出了街道工厂。政协和统战部的某些人,拒不安排我的工作。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我和丈夫(他是个有名气的木匠)只能奋起作最后的挣扎。我们买回几本缝纫书,开始自学缝纫。丈夫白天上班,晚上回来裁剪,我们日以继夜地劳作,有时凌晨四五点才睡,大约三四个月,就开始接衣服做,以后越做越精,现在已成了小有名气的个体裁缝。目前我丈夫退了职,一手操办,我则在家负责家务、教育小孩,有时搞搞服装设计,小康之家,谈不上有钱,还过得去。
我忽然就快三十了,十来年青春,就在挣扎中溜过去了。我觉得关于这十来年,关于以后,我可以说出一些话,而这些话,是一般人不曾意识到,不曾说过的,我想用文学,用幻想的形式说出这些话。一股抽象的、又是纯情的东西,在我内部慢慢凝聚起来了。我开始写,一天写一点,并不完全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或那样写,只是死死地执着于自己的天堂,反复玩味,自得其乐。这就是《苍老的浮云》及其它已发表和未发表的作品。在这一切后面,支撑我的情绪奋起的,是那美丽的南方的夏天,是南方的骄阳,那热烈明朗的意境。在少女时代,我曾无数次光着头、赤着脚,长时间地在烈日下行走,充满了欢欣,和那漫无边际的遐想。
我的朋友A,是一个很忠厚、较有修养的人。有一天他忽然谈到他想死,也惟愿他妻子死掉。我大吃一惊。他唠唠叨叨讲了好久,全是讲他妻子的坏话,而平时,他绝不这样,我看出他彻底垮了,也看出他是从心底盼望他妻子死,要是法律不干涉,说不定他会下毒……后来他没死,仍然与他妻子住在一个屋顶下,对于向我透露了心底秘密这件事他十分懊悔。
我的朋友D,是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好强的女子,她嫁人之后很快就干涸了,变得冷冰冰,怒气冲冲的,趿着鞋上街去打酱油……
我的朋友E,每时每刻都想“重新开始”。每次我上他家去借书,他就喋喋不休地向我谈到他的计划、方案,以及辉煌的前景,情绪总是那种可疑的高昂。之后便说到自己当下的处境之不好,家人对他的妨碍。每当他要搞出“名堂”来,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搅扰了全盘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