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营房大门,偌大的训练场铺满了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隐约看见一排排红砖的营房,这就是我们连队。在离营房不远的地方,我们一字排开,虽然走了这么远的路,身上从上到下穿那么严实,但是站在雪地里,还是冻得发抖。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的人,出现在我们队列的前面,他们借着昏暗的灯光从排头到尾,把我们从头上看到脚尖,横扫了一遍,还不时的议论着,看他们的肩章和刚才接我们的那几个人的一样。我也借灯光偷偷地把他们看了一遍,他们背对着光,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感觉得出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的那种严厉。从他们的议论中听出,他们都是新兵班的班长,他们在挑适合自已班的人,他们在决定着我们的命运。最后,我和另外两个被一个个子和我差不多的班长带走了,带到第二排第二间营房。
进了屋,班长打开灯,把房间看了一遍。六张双层床,有的床上已经有人睡了,睡在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发出一阵阵鼾声。有一个把身子抬了一下,冲班长问了一句话:又来新兵了?班长说是的。听问话那个人说话的口气,感觉不是老兵就是副班长了,但后来才知道,这个人也是新兵,在还后来的日子里,我跟他一直暗地较劲,成了死对头。
班长出去了一会,进来的时候端来了一盆面条,看到盆里快坨了的面条,上面浮着一些蛋花,加上是用盆盛的面条,让我想起在老家喂鸡的样子。
班长说,快吃吧,上车饺子下车面,这是部队的传统,以后你们就知道了。这儿还有一瓶辣椒酱,这是我特意向炊事班要的,知道你们喜欢吃辣。
大家用小盆往里盛面条,拌着辣椒酱吃了起来,味道没有家乡的好吃,加上面条已经出锅很久了,吃起来一点没有食欲。吃过后,班长把我们的铺位分了,叫我们把床铺好睡觉,我分到的是上铺,躺在摇摇晃晃的床上真担心半夜床给压垮了。躺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在床上的感觉真的很好,这么多天了,一直都是趴着睡,还是床舒服一点。房间暗了下来,耳朵也安静了,偶尔听见外面站岗的人发出的脚步声和断断续续的鼾声。
耳边模糊听见有哨音响,我没有理会。宿舍的灯亮了,接着传来床发出的叽叽嘎嘎的声音,有人起来了。我还是没有动,侧过身背着灯光继续睡。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我感觉有人在踢我的床板,踢了好几下,我坐了起来,才知道是班长在踢。穿衣服快点,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睁开还没睡醒的眼一看,这家伙,穿衣服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刚才还在踢床,怎么一会儿功夫就站了在床边。我没有应他,头昏昏的,继续慢吞吞地穿我的衣服。他说又发话了,以后我对你说话的时候要说是,知道吗?我哦了一下。
穿好衣服,班长叫我们把自已的被子叠好。目光在宿舍里扫了一圈,已经有人叠好了,是昨天晚上一进屋就说话的那个人,他叠的被子很好看,四四方方的,他穿着和我们一样肥大的作训服,在整理着铺面。原来和我们一样,也是个新兵蛋子呀。听他昨晚说话的口气,就像是老兵一样。但是装老练、话多的人不讨我喜欢。这会儿最让我头疼的事就是叠被子,要叠成他那样真是个难题。班长见我们后来的几个都不会叠,把我们叫下床,然后冲那个讨厌的家伙说了一句,杨。接着传来一个响亮的回应,到。你教他们叠被子吧。是。好家伙,学得倒挺快的啊。接着班长把我们的被子从床上扯到了地上,然后说,让他教你们,你们要看好了,他比你们早来几天,不过被子叠得很不错,你们要认真的学,快点赶上。在地上叠被子,还是头一回见到,那么新的被子,放在地上叠,晚上怎么盖呀?杨一边讲,一边叠着,不一会儿功夫就了成型。看起来还算简单,但自已做起来就难了。
叠完被子,打饭的哨音响了,全班人员都到门口去集合。站在门口等待开饭的哨音响,数了一下,加上打饭的,全班光新兵就有10个人。班长站在队列的前面,还有一个肩章和班长一样的人,班长说这是我们班的副班长。开饭的哨音响了,从四面八方传来一二三四的口号声,虽然不是很响亮,但还是有点震憾。等集合完毕,一看队伍,哇,人还真不少呢?一百多个吧。站在队列前面的那个人把队伍整理了一下,指挥大家唱了一首歌。唱完歌,接着安排了上午的工作,队伍才依次的进饭堂吃饭。
到了餐桌前,还不能马上坐下去,全部齐刷刷地站在那里,等所有人就位后,再下达坐的口令,然后开饭。终于可以吃饭了,桌上摆了一个盆,盆里装着馒头,盘里盛着咸菜。北方的馒头和我们老家的馒头不一样,没有味道,但吃起来口感还不错。
吃得正带劲的时候,从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广播稿,尊敬的领导、亲爱的战友们,请听X班的来稿......抬头一看,门口排了几个人,他们每人手中拿着一张纸。班长小声地说,这是念广播稿,这也是每个班的日常工作,纳入连队每周考核,咱班也得写了,有几顿饭没有人去念了。大家都听着,没人应声,因为开饭前,他曾说过,吃饭的时候不允许说话。所以,大家只能用认真的吃饭来回应他了。
吃完饭,回到班里,几个人靠着火炉坐在马扎上,他们几个都比我们先来,说着这两天的感受,一唱一和的。我没有听他们在说什么,用手支着头,头很重,感觉不支着就会掉一样,昨天晚上那么晚了才睡,早上六点就起来了,加上这几天旅途的疲劳,真想大睡一场。看着整洁的床,空在那儿,没人去睡真可惜。
经过一两天休整,训练开始了。
第一个训练内容是军姿,这是让我们从一个地方青年转变成军人的第一步,首先就从体形上下手。记得上学时军训,顶着九月的太阳站在水泥地上站军姿,那滋味简直不摆了。站军姿对我来说是小问题,它的要领我都知道,该抬的地方抬,该收的地方要收,当然也知道怎么偷懒,怎么放松才不会被人知道,免被挨训。但今天眼前不止一个班长晃来晃去,余光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几个在那里说着话,虽然他们不是我的班长,但他们都是班长,只要是新兵,他们发现有问题就得纠正过来,也有权调教我们。
站了半个小时,腿已经麻木了,虽然穿着棉鞋,但在雪地里站军姿,觉得血液已经停止了流动。感觉到有人在朝我这边走过来,越来越近了。他来到了我的身后,用力的拉了一下我在五秒钟以前才使劲贴到裤缝的手,当然没有拉开,接着又用他的膝盖顶我在他拉我的手时才绷紧的腿。成功!没有被发现。他在后面叫我们班的班长,班长过来了,他对我班长说,你们班的这小个子还不错,军姿站得很好呀。他们都走到我面前,眨巴着眼,企图把我弄笑,如果我笑的话,他们就有机会修理我,还好,学校军训的功底还在,这次,他们失算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练的都是单个军人队列动作,军姿站完,就是四面转法之类的,这些军训时都有练过,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了,这阵子觉得和上学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几个教官而已,不过生活习惯和规律基本上合上了部队的节奏。
早上五点半起床,但不能开灯,摸着穿好衣服,把被子拖到地上,弄成豆腐块;六点十分出操;六点五十开饭;七点半开始上午的训练;十一点半收操;十一点五十准备开饭;十二点半午休(说是午休,还是得练叠被子);下午一点半开训;五点收操;五点十分休能训练;六点十分开晚饭;七点看《新闻联播》;七点半带回各班搞教育之类的,当然也可穿插搞体能训练;到九点,晚点名,连里点了排里点,排里时间最长,有时可长达半个小时,排里讲完班里讲,长则半小时短则十几分钟。不管到多晚,五分钟内洗漱完毕,外带上厕所。回来自已主动就位,开始做体能训练,没有人监视你,每人的面前都有一张纸,等纸上渗满汗水的时候拿到班长面前就可以上床睡觉了。我平时只要稍微感觉到热就会出汗,没想到这一点,到了部队还能成为我每天晚上提前上床睡觉的救星。
这就是新兵连的一天,有时躺在床上可能已经是第二天了,被窝还没暖热就要起床了。新兵连的一天,累并充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