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入自己怕秦诀回答不真诚,许沉星换了个问法:老秦,如果你跟洛洛一起出去玩,中途洛洛喊冷,你会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他吗?
秦诀很快回复了过来:当然会啊。
许沉星松了口气。
看吧,果然是他想多了。
朋友之间互共享一条围巾太正常
等等。
许沉星一个急刹,倏地坐直身子,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秦诀对洛洛,好像本根不是单纯的友情。
“”
许沉星呆愣片刻,重新端起手机,不死心地给其他几个alpha同学发消息——
“如果你们和alpha朋友一起出去玩,对方觉得很冷,你们会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让给他吗?”
手机接连震动,对面很快有了回复,许沉星却有点不敢看,迟疑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划开屏幕。
孟钒:凭啥让给他,我自己冷怎么办?
地表最A:让给别人?怎么可能,我又不傻。
酸汤肥牛:不会,但我会跟他炫耀我的新围巾,哈哈哈。
许沉星:“”
沉默几秒,他不信邪地继续翻看其他人的回复。
永不挂科:肯定不会,我只会把围巾缠的更紧,以防被抢。
七里侠:除了喜欢的人,谁会把围巾这种容易沾染信息素的东西给别人。
谭元元: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暗恋他
许沉星默默删掉最后两条回复,假装自己没看见,然后丢下手机,闷头扎进浴室,又因为忘拿睡衣和浴巾,狼狈的湿着水跑进跑出。
慌乱穿衣服时差点一脑袋顶在置物架上,单手扶了下墙才勉强站稳。
好不容易洗漱完毕,许沉星僵着身子平躺在床上,脑袋里控制不住地刮起风暴。
他和幕澄吵吵闹闹十几年,关系一直很差,虽然近段时间缓和了一些,但对方怎么也不至于会对他有别的想法。
围巾是顺手,玫瑰花是巧合,所有的一切都稀松平常。
是他想多了。
没错,就是这样。
成功说服自己后,许沉星随手拍灭卧室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然地闭上眼睛。
次日清晨。
许沉星神情呆滞地盯着房顶上的菱形吊灯,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眸底光线暗淡,浑身上下都带着没睡饱的疲乏。
一切事物,一旦开始有了怀疑,之前被忽略掉的种种细节都会再次浮现,比电影镜头还要精确,甚至自动带上了解说和分析。
护城河边的谈心、张家宴会上的保护、明明不喜甜食,却随时带在身上的星星糖,还有医务室内,及时覆在眼睛上的手掌。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许沉星疲惫地搓了搓脸,麻木地起床洗漱,叼着牙刷站在镜子前时,被里面那个形容枯槁、一脸呆相的人吓一跳。
匆匆刷完牙,又找冯姐要了片面膜贴上,才勉强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回到唐园后,心不在焉地跟唐泽拜了个年,又抱着超大的红包挤在沙发上,跟唐泽抢外公外婆视频的镜头,没等午饭上桌,脑袋一歪,缩在沙发一角睡了过去。
唐泽摇摇头,找了个枕头垫在许沉星脑袋下面,又扯过毯子给他盖好,抱着笔电坐在地毯上办公。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没睁眼,头发都快被被子磨蹭的起静电了,依旧没有想要起床的迹象。
直到秦诀跑进听雨楼,把他从床上拽起来,许沉星才意识到,离跨年夜已经过去了两天。
“你这是怎么了啊,”秦诀抱着胳膊站在床沿上,“大过年的,不出去跟我们一起浪,反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懒觉,不像你风格啊。”
苏洛安站在落地窗边,刷拉一下扯开厚重的窗帘,灿烂的阳光立刻洒进屋内,将奶白色的被单染成金色。
他扭头看向依旧坐在被子里发呆的许沉星,补刀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为情所困呢。”
许沉星呼吸僵住,口条都不顺了:“谁谁谁为情所困,别胡说八道。”
“我我我,我为情所困行了吧,”秦诀推着他去洗漱,“快点的,老周组的网球局,咱们今天一定要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许沉星挤好牙膏,一边刷牙一边口齿不清的问:“老周那边都有谁啊?”
“就董越他们啊,”秦诀说,“哦对了,还有幕澄。”
许沉星像是被呛住一样,扶着洗手台猛地咳嗽起来,脸颊都咳红了。
“小心点小心点,”秦诀伸手拍着他的背,“都几岁了,刷个牙还能呛到。”
“你说谁?”许沉星抬起头,眼睛里还含着半包咳出的泪花,“幕澄也去?”
“幕澄去有什么稀奇的吗,”秦诀斜靠在浴室门上,“你又不是不认识。”
“不是,主要我”许沉星找不出借口,只好低头漱口,等洗完脸,才再次直起身子,“我今天去不了了,你帮我跟老周说一声。”
“为什么啊,”苏洛安坐在沙发上,从手机里抬起头,“我都跟他们说了,你在洗漱,我们马上出发”
许沉星:“”
“你在哪里说的?”许沉星从浴室里探出头,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群里啊,”苏洛安晃了晃手机,“你没看群吗。”
“我洗漱呢,看什么群。”许沉星走到床头柜前,滑开手机,果然找到了苏洛安说的那个临时讨论组。
要命的是,幕澄也在里面,苏洛安发出那句话后,他还跟风地回了个OK的手势。
“”
许沉星收起手机,认真地说:“我半个小时候后会肚子疼,所以不能去,你们俩先去吧。”
苏洛安:“啊?”
“对了,”许沉星转身走向衣帽间,半分钟后拎着个小纸袋走出来,“把这个给幕澄。”
“什么啊,”苏洛安好奇地接过,捏在手里软软的,像是毛巾或围巾之类的东西,“新年礼物?”
“好啊,你给他准备礼物不给我们,”秦诀抗议,“有你这样做兄弟的吗?”
“不是礼物,是还他的东西,”许沉星一脑门官司地将两人推了出去,“走走走,赶紧的,一会该迟到了。”
赶走吵闹的两个人,许沉星回到浴室,在浴缸边呆坐了会,抬手拨开放水开关。
直到浴缸水满,都没回过神-
室内网球场里,苏洛安和秦诀各自拎着自己的球拍,从A区通道里走出来。
幕澄坐在休息区跟身侧的人聊天,听到脚步声视线抬起,朝通道口看去。
“怎么这么慢,”老周半仰在身后的台阶上,故意道,“你们不会是怕了吧?”
“怕你个头,”秦诀没好气地擂了他一拳,“没有阿星我也能赢你信不信?”
“对哦,阿星怎么没来?”老周随口问了一句,没注意到身侧的人听到这句话后,微偏过头,视线再次掠了过来。
“阿星不会也怕了我吧,”老周欠兮兮地说,“我网球很厉害的威名,已经传遍京圈了吗?”
“来来来,”秦诀撸了撸袖子,“先打赢我再说。”
跟在后面的苏洛安先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随即将手里一直拎着的纸袋子递给坐在最边缘的幕澄:“阿星让我给你的。”
幕澄接过,垂眸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抬头问:“他怎么没过来?”
“阿星说,他半个小时后会肚子疼,所以来不了。”
苏洛安起太早有点犯困,这会又只顾着看秦诀跟老周掰头,没过脑子就将许沉星的话原模原样搬出来。
甚至还不忘加一句:“起床时候就怪怪的,手忙脚乱手足无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故意躲着谁呢。”
幕澄沉默两秒,轻轻捏住手里的纸袋:“谢谢。”-
深夜,唐园听雨楼。
许沉星打开置顶的三叉戟小群,试探性地发了个转圈太阳花的表情包。
秦诀率先冒头,直接回了个问号。
【秦诀:你没睡啊,不是刚才就嚷嚷着睡吗?】
【苏洛安:是谁一局游戏没打完就说困来着,是谁?】
【许沉星:@苏洛安东西给幕澄了吗?】
【苏洛安:给了啊。】
【许沉星:他没说什么吧。】
【苏洛安:他就说谢谢。】
【许沉星:没别的了?】
【苏洛安:没了啊。】
【秦诀:大晚上的,你睡不着就是在想这个?】
【许沉星:当然不是,我主要是在帮朋友分析问题。】
苏洛安嗅到了八卦的气息,立刻问:【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许沉星:哪个朋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遇到的问题很棘手。】
【秦诀:你说说看。】
【许沉星:我这个朋友是alpha,最近他总觉得另一个alpha朋友,似乎对他好的有点过头。】
许沉星斟酌着用词:【就是,几乎越界的那种好,你们能明白吗?】
【秦诀:!!!】
【苏洛安:!!!】
【许沉星:?】
【苏洛安:没事。】
【秦诀:我们只是在感慨,你那个朋友,终于开窍了。】
【许沉星:啊?】
【苏洛安:然后呢,你朋友的问题是什么?】
【许沉星:他不确定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对方真有那个意思,总之他现在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来问我。】
【秦诀:原来如此。】
【苏洛安:那你知道他可能喜欢你之后,是高兴多一点,还是反感多一点?】
【许沉星:不是我,是我朋友。】
【苏洛安:我懂我懂,那你朋友知道这件事后,是高兴多一点,还是反感多一点?】
【许沉星:都有吧,反正他现在一脑袋浆糊,什么也分析不出来。】
【秦诀:都有?也有高兴吗?】
【许沉星:没有,说错了,只有惊吓,没有高兴。】
【秦诀:】
【苏洛安:】
【苏洛安:好好好,然后呢。】
【秦诀:来继续。】
【许沉星: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一时没办法面对那个朋友,甚至只是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忍不住紧张,但又担心是自己想多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洛安:没想多。】
【秦诀:主要两个alpha在一起,或许会遇到家庭的阻力,你这边应该没事,小唐哥和外公外婆都很开明。】
【苏洛安:对方的家庭我们不太了解,但希望他能顺利搞定家里人。】
【秦诀:总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和洛洛都支持你。】
【苏洛安:没错。】
【许沉星:我说了,不是我,是我朋友!】
【秦诀:我懂。】
【苏洛安:我们都懂。】
许沉星气得翻了个身,重重地把脑袋埋在被子里,愤愤地想,这俩人一个只知道暗恋,另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能有什么有用的建议。
兀自生了会闷气,许沉星再次点亮手机,随手划拉了一下三叉戟里的聊天信息,视线缓缓停在某行字上,许久没挪开。
【主要两个alpha在一起,或许会遇到家庭的阻力】
两个alpha在一起。
从开始怀疑幕澄的心思到现在,许沉星问过无数人alpha对alpha表示好感的问题,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此时此刻,静谧的深夜,隔着窗帘下透过的细微光线,再去看这行字,才察觉到问题所在。
在幕澄眼里,他好像一直是Omega的身份。
细细想来,之前幕澄的每次包容忍让,好像都是他以Omega的身份骗来的。
当时只顾着好玩,又或许含了几分故意报复的成分。
毕竟他声称自己是omega,且借着性别优势故作软弱、胡乱撒娇之后,幕澄再也没像以前那样跟他处处作对,反而是无条件退让、妥协,以至于他越玩越疯,丝毫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现在才突然了悟,或许正因为这么多次的示弱、强调,才导致幕澄对他的O性别深信不疑。
所以,幕澄喜欢的不是他,而是装成Omega的他?
许沉星下意识地收紧被子,心里有点忐忑。
那发现他不是Omega之后呢,不喜欢了吗?
心里是后悔多一点?
还是生气多一点?
又或者,干脆转身就走,以后相见陌路,连个朋友都算不上?
管他呢。
许沉星咽下喉间陌生的苦涩,自己安慰自己,反正他朋友多的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才不稀罕一个小小的幕澄。
打定主意后,许沉星用被子彻底将自己卷住,不再动弹。
第47章
清晨的阳光从一侧落下,一点点铺满地面,将阳台外的绿植染成了莹莹的暖色。
窗帘紧闭的室内,光线依旧昏暗,正中间的大床上凸起一个歪歪扭扭的鼓包,不算大一团,顶端隐约露出一撮浅栗色的头发。
桌上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熟悉的手机铃声萦绕在房间内,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响着。
不知过了多久,鼓包终于有了点动静,伸出一只手在床头柜上摸了摸,抓住震动不停的手机,放在耳边接听:“喂。”
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久睡未醒的茫然。
“这都几点了,”电话那头是秦诀的声音,“不是你说要一起去给阿南体检的吗,怎么还没起床。”
“我都到了好一会了,”苏洛安靠在电话边凑热闹,“你也太慢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许沉星含混地应了一声,“我马上就来。”
电话收线,许沉星单手握着手机,躺在被子里愣了好一会,才逐渐醒过神。
拜幕澄所赐,昨晚他又没睡好,一直在做噩梦,还一个比一个吓人。搞得他精神持续紧张,睡一觉跟打了三场恶仗一样疲惫。
最后一个梦,幕澄站在几步之外,眼神冰冷陌生,声音低沉漠然:“原来你不是Omega。”
不是质问,是平静的陈述。
许沉星张嘴,想解释,却被幕澄一句话堵了回去。
“许沉星,骗人好玩吗?”
不,不是。
他没想骗人的。
只是,他只是
许沉星一点一点僵住,心绪彻底乱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承认omega身份的是他。
披着软弱外衣占尽便宜的也是他。
一次次以性别为借口,缠着幕澄撒娇使坏的还是他。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促成。
他根本无从辩解。
幕澄退后一步,目光冷得让人发慌。
许久,他淡淡地瞥开视线,转身走向黑暗。
没有一丝迟疑和留恋。
“别别走!”
许沉星挣扎了一下,想追,却怎么也拖不动脚步。
浑身跟被泥潭桎梏住一样,丝毫动弹不得,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挣扎了很久,才被吵闹的手机铃声叫醒。
缓过力气后,许沉星撑着床沿坐起身,抬手揩了把脑门,手掌和头发都湿漉漉的-
作为一只体重严重超标的大型犬,阿南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宠物医院例行体检,正因为体型过大,带它出门都成了力气活。
毕竟它要真撒起欢来,一般人还真拽不住。
三个人轮流牵狗,一路走走停停地到了宠物医院,负责招待的小姐姐拉开门,热情地俯身跟阿南打招呼:“中午好啊,阿南。”
阿南本来就不太喜欢医院,加上一路跑过来有点累,很敷衍地摇着尾巴哼唧了一声,算是对小姐姐的回应。
检查是提前预约好的,阿南直接被领进了治疗室,前台小姐姐送来几杯热饮,让他们在休息区等。
苏洛安一手捧着杯子,一手划拉着手里的屏幕,忽然啧了一声,摇头道:“我这才发现,我手机里除了吃的,剩下的全是阿南。”
“不好吗,”秦诀骄傲道,“我们阿南多帅。”
“可我这么个大好青年,手机里除了美食和狗,”苏洛安说,“总得有几张优质帅哥的照片吧。”
“要帅哥照还不简单,”秦诀大言不惭,“我跟阿星拍给你,要多少有多少。”
许沉星散漫地靠在椅背上走神,闻言心不在焉地跟着附和了一声:“昂。”
“那怎么能一样,”苏洛安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你们两个虽然也是帅的,但咱们每天待在一起,再好看也该审美疲劳了吧,我男神就不一样了,怎么看都帅的惊天动地。”
“男神?”秦诀捏着咖啡勺的手指顿了顿,“你什么时候又有男神了?”
“一直都有啊,”苏洛安划拉了两下手机,将屏幕扭转过来给他看,“你看,是不是超帅。”
秦诀垂下视线看向苏洛安的手机,足足好几秒,紧绷的肩膀才悄悄松懈下来。
屏幕上是最近大火的动漫男主截图,银色的长发长袍,手握长戟侧身看着镜头,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
“是挺帅。”秦诀无法否认。
“哇,我们撞男神了诶。”坐在旁边位置上,等待给狗洗澡的小姐姐无意间瞥到苏洛安的屏幕,惊喜地亮出自己的手机,“我屏保也是他!”
苏洛安立刻点头,一副迷妹模样:“对吧对吧,他真的超帅的,360度无死角。”
“尤其昨天更新的那一集里,他执着长戟从天而降的时候,简直在发光,只可惜因为救人受了重伤。”
“本来可以不受伤的,都是因为那个阿兽,”说到这里苏洛安忍不住有点生气,“明明是个战斗力超强的猛A,为了保存体力,非要假装成软弱可欺的Omega,一打架就往后躲,眼看着主角团受伤也不管不问。”
“更重要的是,还玩弄别人的感情。”
小姐姐同仇敌忾:“明知道对方因为他的Omega身份才越陷越深,还什么都不解释,被拆穿之后只说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切,听上去就好茶。”
许沉星依旧靠坐在沙发上,视线却早已凝固,眸中空洞茫然,辨不出一丝情绪。
许久,他才抬起眼睫,缓慢地开口:“真的很过分吗?”
苏洛安他们已经聊完了一茬,被许沉星突如其来的话问得愣了一下:“什么?”
“没事。”许沉星掩饰地拾起手机,手指胡乱地划拉了一下。
屏幕上方忽然跳出一条信息提醒,简笔画兔子头像后跟了一行字:星星糖厂家出了新款,爆汁流心糖,要不要尝尝?
许沉星迅速按息屏幕,将手机倒扣着放在桌面上。
动作迅速的像扔掉滋着火的爆竹一样-
幕家别墅,三楼卧室里。
幕澄坐在靠窗的书桌旁,单手握着资料一角,视线却一直落在桌面的手机上。
直到屏幕自动熄灭,依旧没有收到回复。
或者说,从跨年那天开始,许沉星的信息,就再也没出现在他手机上。
片刻后,幕澄再次点亮屏幕,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出去。
收信头像是一个在舞台上吹萨克斯的剪影,昵称已经被备注代替,规规矩矩地写着张焱两个字-
元宵节当晚,许沉星在老宅陪许老爷子吃汤圆,还没来得及搜索到晚会的频道,就被秦诀和苏洛安拽走,说是去参加聚会,就在附近的芙蓉庄园,拐个弯就到。
许老爷子乐呵呵地冲许沉星摆手,嘱咐他好好玩,早点回来。
几分钟后,秦诀开着车从南园驶出,汇入前方车流,示意副驾上的苏洛安连蓝牙搜歌。
许沉星坐在后座上,兴致缺缺地瞟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夜景:“不是拐个弯就到,还用得着搜歌吗。”
“时间还够,”秦诀单手扶着方向盘,“带你们俩兜一圈再过去。”
“主要世贸附近的长源街新开了一家糖葫芦,”苏洛安捧着手机说,“我想过去看看,听说可好吃了。”
听到世贸两个字,许沉星的眼皮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问:“张焱都叫了谁,人多吗?”
“不多,”秦诀以为他担心之前那个Rowen的问题,说,“就董越他们,其他不熟的没叫。”
许沉星状似无意:“只有董越他们吗?”
“好像是,”苏洛安傻笑,“电话是我接的,当时只想着糖葫芦和接你了,没仔细听。”
许沉星:“”
车子驶入长源街,许沉星懒得去里面逛,便接替了秦诀的位置将车停好,百无聊赖地靠在驾驶座上等两人回来。
待他们拎着吃的走近,许沉星偏头看了一眼:“买那么多,打算搞批发啊?”
“董越听说我们买糖葫芦,就在包间里问了一圈,结果大家都要,”秦诀打开后座车门坐进去,“所以就多买了点。”
许沉星大致看了一下数量:“人不少啊。”
“那可不,”苏洛安坐在副驾上,扭着身子在后面的购物袋里挑了挑,“阿星,你要纯山楂,还是果酱夹心?”
车子启动,许沉星心不在焉地执着方向盘拐出车位,没认真听:“山楂吧。”
片刻后,一支硕大的糖葫芦递了过来,苏洛安捏着棍儿:“来,咬一口。”
许沉星瞥了一眼递到鼻尖旁的糖葫芦,只好张嘴衔住一颗裹满糖浆的红果,口齿不清地说:“不吃了,开车呢。”
秦诀不甘寂寞地探着身子挤在驾驶座和副驾中间的位置:“洛洛,我也想吃。”
苏洛安转手把糖葫芦塞在自己嘴里叼住,拿眼尾瞥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没长手,想吃自己拿。”
秦诀:“”
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芙蓉庄园,许沉星将钥匙丢给门口的服务生,慢吞吞地跟在秦诀和苏洛安身后往里走。
经过花廊时略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总觉得刚才吃糖葫芦的时候嘴没擦干净。
张焱选的是走廊尽头最大的包间,除了喝酒聊天的正厅,还带了一个超大的露台。夏天坐在星空下看夜景还不错,只可惜现在天气太冷,露台上无人赏光。
所有人都聚集在正厅里,头顶光线很足,以至于许沉星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幕澄。
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针织衫,因为玩骰子的缘故,衣袖挽至手肘处,露出结实流畅的小臂,镜框松松地搭在鼻梁上,略薄的眼皮微垂,唇边微翘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微顿了一下,眼底缓缓漫上一层笑意。
许沉星脚底下一滞,忽然有点不想往前走了。
“阿星,你们可算来了,”董越捏着酒杯坐在沙发上看过来,“刚才还聊起你,张焱非说你是Omega,还跟我打赌,来,你跟他说,你到底是Omega还是alpha。”
张焱也有点糊涂了:“我记得阿星当时说的是Omega嘛。”
许沉星挪开视线,看向旁边一脸迷糊的张焱,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捏了一下,缓慢开口:“抱歉,那天跟洛洛打赌赢了,赌约就是装成Omega陪老秦参加宴会。”
是说给张焱,也是说给幕澄,虽是玩笑语气,但每个字都很认真:“对不起,我骗了你。”
“没关系没关系,”张焱立刻站起身,脸上的笑意腼腆,“原来是赌约,我说怎么会有这么高的Omega。”
他伸出手虚比了一下:“比我还高出几厘米。”
董越的关注点更奇怪:“赌赢了?然后你装Omega?哈哈哈哈你们这么会玩的吗?”
“怎么,不行啊,”苏洛安拎着购物袋分发糖葫芦,理直气壮地说,“我输了,还拿到了演唱会门票呢,你羡慕吗?”
几个人嘻嘻哈哈一通,迅速将苏洛安带来的糖葫芦瓜分完毕,没有人再去纠结许沉星的性别问题,话题也再次回到了现场的骰子上。
许沉星悄悄松了口气,选了个离幕澄最远的位置坐下,自始至终都没瞥过去一寸视线。
想知道对方的反应,但又有点不敢看。
心虚地抿了口酒,假装认真地看身边的人玩骰子,视线却一直乱瞟,一看就不专心。
秦诀握着酒杯坐过来:“怎么了,不舒服?”
“没,”许沉星垂着眼睫往旁边掠了一眼,小声说,“你帮我看一下,幕澄有没有往这边看?”
秦诀扭头看了一眼,回答:“没有。”
许沉星低头转了转指间的酒杯,又问:“现在呢,没看过来吧?”
秦诀好笑地抱着胳膊看他:“要不我帮你把他叫过来,你离近点,自己看?”
“别,”许沉星立刻拽住秦诀的胳膊,“谁要看他,我就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喔,”秦诀点头,“随便问问人家有没有在看你嘛,我懂。”
许沉星:“”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秦诀伸手从果盘里拈了颗无花果,“都好几天了,怎么还别扭着?”
许沉星怔了一下:“什么?”
“你说你,从小到大拒绝了那么多人的告白,个个干净利落,”秦诀将手肘抵在膝盖上,“怎么到了幕澄这儿,这么墨迹。”
许沉星彻底呆住,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在说什么?”
秦诀曲起手指摸了摸下巴:“不是因为幕澄?难道除了他,还有别的alpha跟你表白吗?”
“没表白,”许沉星讷讷地纠正,顿了两秒,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说的那个人是幕澄啊?”
“你这么迟钝都能察觉到不对,我这个旁观者再看不清,不真成傻子了。”
许沉星:“”
说谁迟钝呢。
“如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再给自己一点时间,慢慢想,总能想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秦诀咬了口手里的果子,慢吞吞地说:“我想,幕澄应该也不会太急于知道你心里的那个答案,所以没必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紧张。”
许沉星曲起拇指按了按僵硬的手指骨节,问:“你怎么知道,幕澄不急于知道答案。”
“暗恋本来就是一件考验耐心的事,”秦诀咽下嘴里的东西,平淡地说,“既然他已经等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急于眼前这一时。”
第48章
包间内乐声吵闹,灯光纷杂,两个喝多了的alpha互相搂着肩膀坐在点歌机前,扯着嗓子唱“朋友一生一起走”。
调子一路从京都跑到了北川,嚎半天没一句顺溜词。
“这么干玩没意思啊,”董越提议道,“要不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这边刚好有配套的卡牌。”
其他人迅速响应,纷纷朝包间内最大的发光茶几靠拢,骰盅纸牌一推,几下便将桌面整理干净。
许沉星也跟起身,稀里糊涂坐稳后,才发现身边的人是幕澄。
幕澄的肩膀很宽,头顶的射灯擦着他的肩落在许沉星身上,带着一股不太明显的压迫感。
许沉星不动声色地放轻呼吸,垂手捏住自己的酒杯,耷着眉眼啜了一口。
假装坐在旁边的是一个不太熟的朋友。
“那第一把就我来抽吧,”董越找了支喝光的空瓶搁在桌面上,单手一拧,瓶身飞速转动起来,“看看能抽到谁呢。”
空瓶在桌面上转了七八秒,速度才逐渐慢下来,停下的时候,瓶口对准坐在拐角处的张焱。
周围立刻爆发出一阵看热闹的哄笑:“来来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选一个,选一个!”
“我选大冒险,”张焱喝得有点多,脸颊两边红红的,看上去有点滑稽,“我让幕澄帮我抽,你们别想欺负我。”
幕澄依言起身,从大冒险的卡牌里随便抽了一张。
董越立刻凑过去,大声念着上面的字:“和你左边的人亲吻十五秒左边,哈哈哈是洛洛,你是喝还是亲?”
秦诀手里一抖,酒洒了一半,几乎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不行”
许沉星伸出手,将突兀站起来的人重新薅了回去。
秦诀被迫坐稳,不过两秒,脑袋便清醒了过来。
这群人虽然偶尔玩得疯,但心里都留有分寸,苏洛安是他们中唯一的小beta,又是和多数人一起长大的玩伴,他们自然不会玩的太过。
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站住来大张旗鼓地反对,反而会让气氛尴尬,不如安静地等着,真到了最后一步,再插手去管也不迟。
秦诀缓缓吐了口气,掩饰性地端起面前的酒杯。
苏洛安正用手机回家里的信息,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啊?我怎么了?”
“张焱抽到的大冒险,是要跟你亲吻十五秒!”坐在另一边的董越大笑着解释道。
“行了行了别闹了,我肯定得喝啊,”张焱接过酒杯,冲笑翻了的董越说,“你别得意,我等会转到你,抽一个比这个还难的牌给你!”
“哈哈哈你转到我再说吧。”
张焱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单手撑在桌面上扶住酒瓶用力一拨,空瓶转了好一会才停下,这一次斜斜地对着张焱旁边的幕澄。
“我去,好险,”张焱扶了扶胸口,“差点以为又转到了我自己。”
“来来来,幕澄选一个,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幕澄握着半杯酒靠在沙发软背上,闻言顿了片刻,说:“真心话吧。”
董越帮他抽了张牌,立刻翻过来看着上面的字:“如果在场的人必须选一个,谁是你的理想型,哇这个问题好,来说说,你选谁当老婆!”
许沉星脊背悄悄绷紧,捏着酒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杯壁,掌心微湿,手指也跟着打滑。
在场的人除了苏洛安都是alpha,正因为这样,大家才更好奇幕澄会怎么选。
旁边甚至有人开始起哄:“哇,会选谁啊,不会是我吧。”
“要选也肯定选我,毕竟大家都说我长得好看哈哈哈。”
“你可去一边吧,再好看还能比得过阿星,要我说,真要选,还是阿星最合适,至少看上去赏心悦目。”
许沉星本能地想反驳,一张嘴却被半口酒呛在喉间,他低头将手撑在膝上,半掩着鼻尖拼命地咳着。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慌乱无措。
仿佛谁再敢提一句他的名字,他都能在地上刨出一个洞,毫不犹豫把自己塞进去。
幕澄抬手轻轻顺了顺许沉星的后背,另一只手接过董越手里的纸牌,用两根手指压在桌面上,说:“我选喝酒吧。”
许沉星渐渐止住咳嗽,不自觉松了口气。
众人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失望地唏嘘一声,但也只好调转视线,将矛头对准下一个被抽到的人。
许沉星慢吞吞地站起身,跟另一边的秦诀交代了一声,退出人群,不动声色地拐向一侧的大露台。
拉开玻璃门,裹着寒气的冷风立刻迎面扑来,差点将许沉星逼回去,他迅速带上门,捏着没吃完的半根糖葫芦坐在露台的观景沙发上。
忘了拿外套,不过他也没打算在这里久留,出来一趟是权宜之计,也是单纯的想透口气。
再回去的时候,就可以随便找个位置坐下,至少不能再挨着幕澄。
不然真能闹出心脏病来。
周围没人,他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靠背上,拿掉糖葫芦外面的包装纸,张嘴叼了颗山楂果。
思绪乱如钢丝球,不光毫无头绪,一按还扎手。
一会担心幕澄没听懂他刚才的坦白,万一还是坚持相信他是Omega怎么办;一会又怀疑自己为什么会被喜欢,明明脾气差又惹人嫌,全身上下都数不出几个优点。
脑袋里的小人正跟那团钢丝球殊死搏斗之际,露台上的门再次被推开,许沉星本能扭脸看过去,倏地怔住。
幕澄抱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停在玻璃门前,视线寻到许沉星之后,回手门带好,缓步走了过来。
许沉星囫囵着咽下嘴里的果子,呆呆地看着走近的人,想开口,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衣服穿好,”幕澄将外套抖开,搭在许沉星身上,“外面冷,小心着凉。”
许沉星低头瞟了眼盖在身上的外套,这才意识到他从刚才起就一直保持着半躺在沙发上的姿势,腰都没直一下。
实在是有点不好看。
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坐正,顺手将外套穿好,没话找话道:“你怎么过来了。”
幕澄应了一声,俯身坐在许沉星身边的位置上:“出来透透气,顺便看星星。”
许沉星抬头看了一眼,黑蓝色的夜空一望无际,四处都乌沉沉的,周遭只有零星几颗星,还不怎么闪,有什么好看的。
“你呢,”幕澄侧眸看过来,“外面那么冷,怎么出来了。”
“我也看星星,”许沉星把手藏在外套袖子里,露出半截指尖和只剩下两颗红果的糖葫芦,“我从小就喜欢看星星。”
他低头咬了半颗果子,视线悄悄往旁边瞥了一下,又快速收回,想再次强调自己是alpha不是Omega,话到嘴边,忽然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这些天所有的纠结和拧巴,都只是他个人的猜测,幕澄好像从来没有亲口说过喜欢他。
连隐晦的暗示都没有。
许沉星咀嚼的动作缓缓停下,一颗心悄无声息地沉落下去,脑海里不合时宜地跳出很久之前看过人生三大错觉——
有人叫我、手机在响,还有,他喜欢我。
如果幕澄真的没有喜欢他,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那
“我也是。”
幕澄忽然开口,打断了许沉星纷乱的思绪。
“嗯?”许沉星抬头,眼底的失落和茫然还未消散。
“我喜欢星星,”幕澄侧身看着他,抬起手指轻轻揩过许沉星的唇角,蹭掉一抹残留的糖渣,语气自然地将后半句话补齐,“也喜欢你。”
“”
许沉星怔了两秒,倏地瞪大眼睛:“你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幕澄垂眼看着他,语气认真缓慢,“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对你有非分之想的那种喜欢。”
“非”许沉星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仓促地别开视线,“怎,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嗯,”幕澄收回手,“就是觉得,是时候让你知道我的心思了。”
许沉星讷讷开口:“可是我”
“我没想现在就要答案,只是想告诉你,”幕澄说,“我准备开始追你了。”
“追”
许沉星无意识地攥紧手里的山楂棍儿,胸口的位置死而复生,重新开始跳动,且有越来越快,摁都摁不住的架势。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从一团乱的脑袋里捋出一条思路:“我不是Omega,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
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一句,在冬天的晚风里几乎轻不可闻。
幕澄:“我知道。”
许沉星抬起头:“你知道?”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性别分化和第一次易感期,我都在你身边,”幕澄弯了弯唇角,“当然知道你真实的性别。”
许沉星抿了下唇,用力吞掉一口空气。
他分化的时候幕澄在身边吗,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还有第一次易感期
不对,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幕澄知道他的alpha身份。
一直都知道。
那他之前在他面前,又是撒娇拽袖子又是无赖耍心机的,到底是在干嘛啊!
许沉星抓了抓手里快被捏弯了的山楂棍儿,忍不住瞥了他一眼:“那,那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幕澄垂下视线,唇边抿出一抹浅淡却愉悦的笑:“我还挺喜欢的。”
喜欢被他拽袖子。
更喜欢看他眼底藏着亮晶晶的笑意使坏。
许沉星生机盎然、灵动鲜活的一面,总让人移不开视线。
“喜欢什么?”许沉星呆了一下。
“喜欢你。”幕澄说。
许沉星再次噎住,半晌,才从喉间挤出几个字:“知道我是alpha,你还”
“还是喜欢,”幕澄说,“不管你是什么性别,都没有办法改变我喜欢你这个事实。”
许沉星彻底僵在沙发上,幕澄每说一次喜欢,他的脸颊就热一寸,最后实在忍不住,出声阻止道:“你,你怎么能把那两个字,一直挂在嘴边。”
“抱歉,可能是因为憋的时间太久。”
“所以忍不住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但仅仅是喜欢你,没想逼你给我一个答案。所以,别再躲着我了,好吗?”
许沉星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瞳底惶然无措,胸口的位置越跳越乱,脑袋里像是被浆糊缠住一样,理不出一点头绪。
“我”他微微张开唇,还没来得及吐出一句完整的话,便被倏然拉开的玻璃门打断。
“原来你们在这!”
露台入口处不知何时挤进一群高大的身影,董越走在最前面,两只手各拿了一支酒杯,脚底不稳地走过来:“我就知道你们俩肯定躲起来了,来来来,躲酒的罚酒三杯,你们俩谁也逃不了!”
张焱紧随其后,走一半差点被董越绊倒:“对,谁也逃不了!”
许沉星呼吸一僵,立刻倾身往后挪了一下。
和幕澄拉开了一点距离。
幕澄顿了一下,缓缓坐正。
片刻,扭头看向推搡笑闹的一群人:“你们不冷吗?”
或许是在室外待的太久,话说出口的时候,嗓子里跟含了冰一样。
董越顶着张喝红了的脸说:“不冷啊,都喝热了哈哈哈哈欸,阿星,你也热吗,怎么脸这么红?”
许沉星面无表情地抱着手臂靠在沙发上:“热,我现在热的想打人。”
秦诀这才从人群后挤过来,跟护崽儿的母鸡一样招呼众人:“走了走了,回房间去,一个个都穿那么薄,是想感冒吗?”
“阿星幕澄,你们还愣着干嘛,”张焱还不忘叫人,“走走走,进去喝酒”
“不管他们,咱们先回去,”苏洛安拽着后面几个人往回走,“走了,走了,外面齁冷的。”
过程中,还不忘忙里偷闲地往许沉星的方向瞟了一眼,眼底幸灾乐祸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
许沉星咬掉最后一颗糖葫芦,拎着空了的小棍站起身,跟在人群后走向玻璃门。
“阿星,”幕澄在身后开口,“等一下。”
露台上的门被走在最后面的苏洛安随手带上,周围再次陷入安静。
“干嘛。”
许沉星捏紧垂在身侧的手指,肩膀不受控制地绷紧。
幕澄停在他身边,抬手将粘在许沉星头发上的一片枯叶取下,然后规矩地收回手,揣回大衣口袋里:“没事了,走吧。”
许沉星悄悄松了口气,脸上依旧绷着:“哦。”
第49章
元宵节当天,唐园主楼。
唐泽坐在书房的电脑后,手里握着几张写满数据的资料,指尖时不时翻着页。
“这还在假期里呢,”许沉星窝在一侧的沙发里,手里抱着个笔电帮忙传文件,“您真不考虑给自己放个假吗?”
唐泽握住笔,在手里的资料上标注了一下:“这不是在放假吗?”
许沉星:“您所谓的放假,就是把办公室搬家里来,换个地方工作吗?”
唐泽从电脑上方掠了他一眼:“累了?”
“没有,”许沉星狗腿地说,“主要有点心疼,不忍心看你假期还那么辛苦。”
“臭小子,”唐泽靠在椅背上按了按眉心,“累了就休息一下,正好带你出去玩一圈。”
许沉星立刻坐直身子:“去哪玩?”
“游乐场。”
“怎么又是游乐场啊,”许沉星忍不住嘟囔,“我都多大了,您怎么还老想着带我去游乐场玩。”
唐泽随手丢给他一份报告:“那你想去哪?”
“现在是冬天,滑雪场、冰雪大世界,哪都行啊,”他扬手接住唐泽扔过来的文件,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游乐场下半年的市场调查,”作为京都星辉游乐场的CEO,唐泽选择用事实说话,“其中,18岁以上的游客占总比的百分之60,所以你这个年纪去游乐场,没什么稀奇。”
“那也架不住天天玩啊,”许沉星翻着手里的调查表,“都十几年了,就算经常有新加项目,也早就玩腻了。”
总门铃在响,许沉星跳下沙发:“谁来了,我去瞧瞧。”
唐泽慢吞吞从转椅上起身,走到沙发前拢了拢被许沉星丢下的文件,暗自嘀咕:“这么快就玩腻了,冰雪大世界倒也不是不行。”
“舅舅,是品牌方来送东西了!”许沉星在楼下喊。
唐泽放下文件走出去,矜贵冷淡地纠正:“叫哥。”
“”
许沉星只好改口:“小唐哥,你买了什么啊?”
“两块表。”
唐泽走到客厅里,从托着东西的经纪手里接过其中一个礼品袋,随手丢给身后的人:“这个是你的。”
当季最新款的运动手表,深蓝色表盘搭配耀眼的星空图案,表圈带着38颗碎钻,科技感十足,很适合年轻人带。
许沉星抱着礼盒笑的眉眼弯弯:“谢谢小唐哥,这是元宵节礼物吗?”
“这是让你少烦我的礼物。”
唐泽拆开另一个礼品盒,是一块黑色系经典款手表,复古雅致的设计,高贵中透着低调沉稳,和唐泽的风格很搭。
只不过——
“这款是细表带,和你手上的还是同一个系列,”许沉星凑过来,八卦地问,“送谁的啊?”
“合作方有人过生日,”唐泽含糊其辞,合上盖子重新放回托盘上,朝送货的经纪道,“辛苦了,先放这儿吧。”
“好的唐先生,”
穿着西装的经纪示意身后的人将东西放在一侧的实木茶几上,尽职地介绍道:“除了您定的两款手表,还有总部送您的元旦礼物,是两款围巾和几款香水,都在这里了,请您过目。”
“谢谢。”
送走品牌方的人后,许沉星跟在唐泽身后上楼,明显不太相信他刚才的说辞:“真的只是送给合作方的礼物?”
唐泽拐进衣帽间换衣服,随手将领带抽出来丢在许沉星身上:“不然呢。”
“这种事不都是小秦哥去做,”许沉星接住领带握在手里,“还用得着你亲自选。”
“这几天刚好有空,”唐泽瞥了他一眼,“还不去换衣服,不想出去了?”
“去,怎么不去,”许沉星立刻说,“虽然游乐场玩腻了,但总比在家待着强。”-
半小时后,京都游乐场内。
许沉星站在巨型雕塑前,看着远远走近的几位园区负责人,后知后觉地说:“您是带我来玩,还是来工作的啊。”
唐泽毫不温柔地替他将羽绒服拉链拉好:“都有。”
“我就知道,”许沉星将手揣在外套兜里嘀咕,“你肯定不会浪费一秒钟的工作时间。”
唐泽简单交代了几句工作,很快做了总结:“那先这样,你们去忙,我陪孩子玩会。”
待身边的人走后,他扭头看向身侧的人:“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许沉星立刻呲牙微笑:“没有,就说我舅舅好像又帅了一点。”
唐泽冷哼一声,纠正:“叫哥。”
许沉星从善如流:“小唐哥,我想要星星气球。”
“几岁了,还要气球。”
五分钟后,许沉星举起手机,拍了一张蓝色星星气球的照片,发在朋友圈。
配文:大家元宵节快乐啊。
下面很快冒出一串回复——
苏洛安:这背景是游乐场,小唐哥带你去玩了?
秦诀:羡慕,我还在公司活动现场,被我爸拽来当苦力了。
董越:这手好看,啧啧。
许沉星翻了下评论,随便捡了几条回复,把气球勾在手指上系了个结,拽着唐泽去玩大摆锤。
玩完所有想玩的项目,唐泽两腿发软地站在围栏边,单手撑在一侧微微喘了口气,一脸冷漠地说:“我去处理一下工作,接下来自己玩。”
“前面有冰淇淋,”许沉星明显还在兴奋,“你要不要吃完再去?”
“这么冷的天吃什么冰淇淋,”唐泽稳住身形,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随你吧,我先走了。”
“那我自己去买。”许沉星薅着个星星气球,脚步轻快地朝前面的摊位走去。
“不许多吃。”唐泽在身后嘱咐。
“知道啦。”
许沉星一手拿着甜筒,一手执着小勺,漫无目的地在人群里溜达,视线瞟过某处,微顿了一下。
两秒钟后,他退后一步,斜靠在一侧的七彩灯柱上,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了勺冰淇淋。
不远处的旋转木马前,一个带着奶白色毛绒帽,留着长卷发的Omega女生拦住前面的alpha,抬着胳膊递出自己的手机:“你好,可以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女生妆容精致,侧脸非常漂亮,唇边带着一抹自信的微笑,似乎对要到对方的联系方式势在必得。
幕澄退后半步,和女生拉开了一点距离:“抱歉,我没带手机。”
这算是委婉的拒绝,但女生却仍不愿放弃:“没关系,我先给你我的联系方式,等你想通了,或者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可以随时打给我。”
说着女生从包包里抽出纸笔,快速写了一行字塞在幕澄手里:“记得给我打电话哦。”
女生退后一步,朝幕澄扬了扬手:“那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幕澄停在原地,垂眸瞟了一眼手里那张明黄色的便签纸,眸光微抬,落在某个熟悉的背影上。
他快走两步追上去,保持着与许沉星并肩的速度:“好巧,一个人来的吗?”
许沉星面无表情地咬了口冰淇淋,语气比手里的甜筒还凉:“关你什么事。”
“来了多久了,”幕澄侧身避开一群结队走来的游客,问,“大摆锤玩过了吗?”
许沉星瞥了一眼幕澄的右手,手指缝隙间隐约能看到一点浅浅的黄色。
是那张写着Omega女生联系方式的便签纸。
许沉星烦躁地挪开视线:“你老跟着我干嘛。”
幕澄弯了弯唇,声音浅淡:“不是说了,准备追你。”
许沉星哽了一下:“谁要你追。”
幕澄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轻轻蹭了蹭许沉星的嘴角,揩净粘在腮边的一抹奶油,连带着那张便签纸一起,扔进了一侧的垃圾桶。
他收回手放在外套口袋里,低声开口:“对方是女孩子,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递联系方式,我不好不接。”
许沉星抿了抿唇,想说你说这个干嘛,我又不好奇,可憋了半天,只从喉间挤出一个字:“哦。”
再往前是失物招领处,一对ao情侣拿着个黑色的皮夹递给工作人员:“这是我们在台阶那里捡到的,你们广播一下,看是不是周围游客丢的。”
“好的,谢谢您的帮助,我会想办法尽快联系失主。”
“这个钱包,看上去有点眼熟。”许沉星停住脚步。
“是您丢失的吗,里面有您的身”工作人员转向许沉星,看清人后怔了一下,“小许总,这是你的钱包吗?”
失物招领台的管理员是这里的老员工,知道许沉星的身份,见他发问,本能地想把钱包递出去。
“不是我的,”许沉星说,“但是这个款式,和我舅舅的一样。”
某品牌的限量款黑色,暗底皮质花纹,边角印着一个素净的金属logo,和唐泽常用的那款一样。
“那有可能,”管理员说,“唐总刚才还从这里经过。”
“既然是认识的人,要不打开检查一下吧,”alpha提议,“里面应该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管理员依言打开钱包,愣了两秒,抬头看向许沉星:“这个照片里的人,是你吗?”
许沉星将剩下的一截脆筒塞嘴里,咔吧几下嚼碎,抬手接过钱包:“我看看。”
钱包透明夹层里放着一张两寸的证件照,因为时间久远边角微微泛黄,照片里七岁的许沉星穿着一年级校服,冲镜头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笑的格外灿烂。
许沉星“啪”的一声合上钱包,耳朵尖泛起一丝不明显的绯色:“不用看了,是我舅舅的。”
面上不动声色,脑袋里的小人却在疯狂撞墙。
他怎么忘了,唐泽钱包里的这张照片,是他几次想要抽出来丢掉,但都没能成功的黑历史。
被管理员看到也就罢了,还被身边的幕澄看个正着。
许沉星警惕地侧过脸,果然在幕澄唇边捕捉到了一抹还没来得及压下去的笑意。
“你笑什么?”他板着脸问。
“没,”幕澄抿了下唇,掩住翘起的弧度,“没笑。”
许沉星冷哼一声,握着钱包示意管理员:“那我先拿着吧,一会我给他就行。”
“不再确认一下了吗,”alpha男生有点怀疑,“你刚才只看了一眼,也没有确认身份证之类的东西,就这样拿走是不是不太好”
“没关系吧,”alpha身边的Omega拽了他一下,“不是已经看过照片了吗?”
许沉星顿了顿,只好用拇指掩着照片再次打开钱包:“我舅舅叫唐泽,这里面应该有他的身份证,我找一下。”
“好。”alpha这才点头。
许沉星按着照片翻了翻,没找到身份证,却从他的证件照后面抽出另一张略小一些的照片。
看清里面的人时,不止许沉星,连身边的幕澄都跟着怔了一下。
照片应该是从某张合影上裁下来的,边角不太规则,依稀能看到旁边人的半个肩膀。
穿着纯黑西装的人抬眸看着屏幕,乌黑的眼底沉静清隽,秀气的鼻梁高挺,微薄的唇微抿着,看上去有点严肃。
是幕澄的哥哥,幕允。
许沉星捏紧照片一角,即便心里已经确认,还是忍不住小声跟身边的人求证:“这个,是幕允哥吗?”
幕澄:“是。”
“”
旁边的alpha催促:“找到身份证了吗?”
许沉星这才回过神,匆匆把照片塞回去,再次翻找一下,总算找到了一张唐泽的名片:“你看一下,这是我舅舅的名片,唐泽。”
“那应该就没错了,”alpha点头,“你拿回去吧。”
许沉星松了口气:“谢谢。”
揣着钱包走了好一会,许沉星才扭头看向身侧同样沉默的人:“你说,一个alpha,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把另一个人的照片放在钱包里啊?”
幕澄顿了两秒:“我爸身上放着的,我们家的合影,我爷爷钱包里,是我奶奶生前的照片。”
一言以蔽之,能被藏在钱包里,随时带在身上,至少也应该是被看重或者珍视的人。
“可是,”许沉星还是难以相信,“可是我舅舅和幕允哥一向合不来,几乎见面必吵,他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跟幕澄好像也是这样,从小学一路吵到大学,期间还打架无数次,最后不一样莫名其妙看对了眼
不对,许沉星及时止住思路,是幕澄单方面喜欢,他才没有看对眼。
许沉星摒弃掉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转而想起另一件事:“幕允哥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幕澄顿了两秒,回答:“二十六号,就是下周一。”
“那就没错了。”
许沉星停住脚步,侧身坐在路边的休息椅上:“我舅舅准备了一款手表,和他手上的是同款,我问他他还说是给合作方的礼物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毕竟他就没听说过谁给合作方送礼物,会暗戳戳搞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情侣款。
“别想了,”幕澄将手掌伸到许沉星面前,递出一颗新包装的星星糖,“大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许沉星垂眸瞥了一眼,接过糖拆开含在嘴里:“怎么能不想,我舅舅那个大直男,根本不会追人,要不也不会这么久了一点进展都没有欸,这糖口味变了?”
“嗯,”幕澄坐在许沉星身边,“之前跟你说过的,星星糖新品,爆浆流心糖,本来打算昨晚就给你,但是后来太紧张,给忘了。”
至于为什么会紧张,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许沉星别扭地瞥开视线,冷哼一声:“你还会紧张,看起来不挺牛的吗。”
“装的,”幕澄老实地说,“告白之前,一个人在房间里练了很久。”
可惜最后全忘了,那些精心准备的表白话术统统没派上用场,连星星糖都忘了拿出来,一直蜷着的掌心布满细汗,嘴上更是毫无头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不过还好,至少最后的结果不算太糟。
“”许沉星站起身往前走,选择暂时性耳聋,“前面有爆米花,你要不要?”
幕澄弯了弯唇:“好。”
“焦糖还是奶油?”许沉星又问。
“焦糖吧。”
许沉星买了两份焦糖爆米花,将其中一份递到幕澄面前,又把话题绕了回去:“那你看过幕允哥的钱包吗,里面有没有放照片什么的。”
即便可能性微乎其微,许沉星也希望幕允身边的某个角落里,也藏着一张唐泽的照片。
这样的话,唐泽也多一丝希望能追到他喜欢的人。
“没有,”幕澄说,“我哥不习惯带照片。”
“哦,”许沉星失望地啃了颗爆米花,片刻又问,“那你呢,钱包里有照片吗?”
幕澄捧着爆米花垂下眼:“没。”
许沉星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偏着脑袋追问:“真的没有吗?”
幕澄再次避开许沉星的视线:“没有。”
许沉星狐疑地摸了摸下巴,朝他伸出手:“我看看你的钱包。”
幕澄微不可查地滑动了一下喉结,犹豫片刻,还是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钱夹,递了过去。
许沉星随手把爆米花塞到幕澄怀里,接过黑色的皮夹打开——
里面的确没有照片,但透明夹层里却塞了一张泛着浅黄的白纸,上面被人用铅笔画了一只简笔的兔子。
因为时间久远,铅笔颜色已经变淡,但好在画被保护的很好,所以依旧能看清小兔子圆乎乎的模样。
“是你头像那只兔子,连边角的折痕都一样,欸,右下角好像有字”许沉星伸出手,拽住纸张一角,将画往上提了一下。
“别”幕澄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少了黑色皮质边框的遮挡,画纸上的字迹完全暴露在透明夹层下,是一行规整的铅笔字,被人认真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班级——
五年级七班,许沉星。
许沉星僵了一下,抬头:“这,这是我画的?”
幕澄快速别开视线,喉间轻唔了一声,算是回答。
许沉星全无印象:“那怎么会在你这里?”
“之前打架的时候,”幕澄含糊地说,“你拿用过的画本丢我,里面就有这张画。”
只是随手砸人的画本,却被小心保存了这么久,甚至用做头像好几年,至今仍被藏在钱夹里
许沉星越想脑袋越热,舌头都捋不直了:“所,所以,你那个时候,就有那样的心思了?!”
幕澄抿了下唇,没否认。
“你,”许沉星顶着张红透了的脸骂人,“你不要脸!”
语毕,不顾对方的反应,转身就走。
刚跑两步又退回来,别扭地把钱包丢回去,又拽走了自己的那份爆米花,才再次跑开。
第50章
许沉星往嘴里塞了一大把爆米花,把两腮撑得鼓鼓的,才觉得脸上的热度褪去几分。
他停在园区鬼屋前,挑衅地瞥了一眼身侧的人:“敢不敢进去?”
鬼屋去年夏末才建造完成,正式营业还不到半年,许沉星也没进去过,但看过不少之前游客留下的问答卷,其中恐怖程度的评价,多数都在四星以上。
可见,里面也不是只有花架子。
幕澄:“可以。”
许沉星朝鬼屋的方向抬抬下巴:“走。”
幕澄走在许沉星身边,问:“那如果我怕的话,能偶尔牵一下你的手吗?”
“”
“手不想要的话,”许沉星面无表情地嚼了颗爆米花,“我倒是可以替你剁了。”
“阿星幕澄!”身侧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真是你们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不远处的奶茶店门口,乌泱泱挤了一群男生。
为首的是昨晚喝高了,脸上酒气还未散尽的董越,身边除了张焱之外,还站了两个嘬着奶茶一脸看好戏的人。
“你们怎么在这?”许沉星愣了一下。
“这不是看了你朋友圈,知道你在,”张焱说,“本来打算逛逛看能不能跟你偶遇,结果先遇到了老秦跟洛洛。”
苏洛安将手肘搭在秦诀的肩膀上,歪着脑袋笑眯眯地跟两个人打招呼:“嗨~”
秦诀挑眉:“好巧,你们也是遇上的吗?”
不会是约好的吧?
许沉星没听懂两个好友的调侃,老实地点了下头:“刚遇上。”
张焱挺高兴地说:“那我们有缘分啊,那么大一游乐场,咱们居然都能遇见。”
秦诀给许沉星要了杯焦糖珍珠奶茶,又扭头问:“幕澄喝什么?”
幕澄站在许沉星身侧,手里捧着个同款爆米花桶,跟他周身的气质都不太搭,抬起视线看人的时候,眼底若有似无的笑意已经消失,只剩下疏离的客气:“柠檬水吧,谢谢。”
许沉星瞥了身侧的人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幕澄玩的兴致忽然没那么高了。
“你们准备玩什么啊,”苏洛安扭头往他们身后看了一眼,“鬼屋吗?”
“我们也正打算去鬼屋呢,”董越立刻说,“据说这里的密室逃脱贼刺激。”
“那一起吧,”秦诀说完顿了一下,故意问,“可以吗?”
苏洛安跟着帮腔:“不打扰吧?”
两个人同时嘿嘿一声,笑的意味深长。
看上去欠兮兮的。
带着扰乱兄弟约会那股蔫坏的劲儿。
许沉星:“”
这俩发什么神经呢。
张焱理所当然地说:“遇都遇上了,肯定要一起啊。”
“对啊,本来就打算碰不到就给阿星打电话的嘛,”董越说,“这还省的专门找了呢。”
秦诀大手一挥,一锤定音:“那走吧,排队去。”
鬼屋有密室跟鬼屋两个选项,一行人略过鬼屋,直奔密室逃脱,想玩的几个主题都被占着,几个人只好选择了暂时空出来、难度评分四颗星,恐怖评分五颗星的地狱级主题——医院惊魂。
不管心里怕不怕,至少选主题的时候,眼神一个比一个坚定,谁也没犹豫。
主题场景需要恢复,NPC需要就位,短暂的等待时间里,许沉星咬着吸管靠在墙上等,一杯奶茶喝完,才逐渐意识到不对劲。
这么多人在,等会是不是不能牵手了。
许沉星的视线不自觉往身侧飘,没等落在幕澄身上,先被另一个忽然靠过来的身影挡住。
“阿星,”张焱小声地说,“你要是怕的话,等会可以拽着我。”
许沉星没听清:“什么?”
张焱拍拍胸脯:“我可以保护你。”
虽然已经知道许沉星和他一样是alpha,但omega的固有印象已经形成,加上许沉星肤色偏白,眸底清澈,颊边还挂着两个浅浅的梨涡,看上去又甜又乖。
跟邻家小弟弟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挡在前面护着。
许沉星抽了抽嘴角,正打算说不用,靠在海报另一边的幕澄忽然偏过头:“阿星。”
“嗯?”许沉星偏过头,“干嘛。”
“我爷爷发了新的朋友圈,是疯疯的照片,”幕澄问,“要看吗?”
许沉星:“有什么好看的,那狗那么黑。”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凑到幕澄身边,低头看向屏幕。
黑色的细犬带着钢制嘴套,耳朵警惕地竖着,漆黑的眼睛炯炯有神,下巴微抬,露出一侧尖尖的犬齿。
看上去威风凛凛,跟小警犬似的。
居然还挺帅。
许沉星掏出手机:“转发给我。”
幕澄应了一声,按住图片点保存,没注意左下角露出的一行小字。
“等等,”许沉星偏着脑袋去看那行文案,“‘新年快乐,岁岁长安’,这是过年时候的朋友圈啊。”
幕澄手指一顿,心里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许沉星就抬起眼:“你不是说,这是幕爷爷新发的朋友圈吗?”
幕澄:“”
“密室里所有场景已经更新完毕,”有工作人员出来提醒,“大家可以准备进去了。”
“走吧,”幕澄从容地按灭手机,“先进去。”
许沉星也跟着把手机揣回兜里,边往里走着,还不忘提醒:“你等会别忘了转发给我啊。”
一旁的苏洛安没忍住笑了一声:“你刚不还说没什么好看的吗。”
秦诀:“啧。”
口嫌体正直。
明明就喜欢的不得了,还偏不承认。
“你懂什么,”许沉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黑狗辟邪,越丑越有用,我保存了当壁纸。”
“是吗,”走在最前面的董越听了个尾巴,“那我也找个黑狗图当壁纸,驱邪镇魔。”
拐过侧门,还没进走廊,所有人就都被带上了眼罩,由单独的工作人员领走。
再拿掉眼罩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分开,被安排在了不同的区域里。
许沉星用手指勾着脱下来的黑色眼罩,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所在的房间。
这是一间废弃的病房,满是脏污血迹的墙上破败不堪,除了他身边的床位,隔壁还有一个破帘子圈出来的病床。
看上去阴森森的。
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也掀开帘子看过,里面除了穿着病号服的假人模型之外,没什么诡异之处,矮小的柜子也不像是能挤得进NPC的模样。
桌上放着一个摊开的病例,上面写着一堆看不懂的字体,许沉星正打算翻一翻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头顶的灯忽然闪了闪,周围倏地暗了下来。
骤然失去光线,许沉星不适应的蹙了下眉,没等作何反应,房间内忽然传出一声很轻的低笑。
一个陌生的,故意压着的低哑声音从房间的四面八方传过来:“你好呀,欢迎来到我的房间~”
许沉星放下手里的病例,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借着周围并不明显的蓝光寻找声源,心想这音响质量也太次了,不仅声音劈叉,还刺耳朵。
回去得找人把音响系统换一遍。
就着房间内不怎么样的音响设备,NPC介绍完了大致剧情,都是第一人称,很有代入感。
许沉星斜靠在一侧的墙上,心不在焉地听着NPC惨烈的叙述,思绪渐渐飘远。
不知道其他人被分到了哪里,进展怎么样。
董越在几个人里胆子最大,过关应该没什么问题;张焱不太熟,但看起来不像是会怕的;洛洛胆子小,这个已经跟工作人员交代过,所以应该不会给他分一个太难的房间;秦诀,略;至于幕澄
高三时因为复习被折磨得太累,许沉星报复地给幕澄发了个前奏平静,结尾会跳出鬼的视频,吓得幕澄后半程一直攥着他的手写卷子,拽都拽不开。
胆子那么小,不知道能不能撑住这边恐怖的氛围。
终于,背景剧情介绍完毕,屋内的灯光稍微恢复了一点,许沉星按照提示寻找屋内的线索,没一会就解开了门上的密码,推门走出房间。
第一关还是比较友好的,至少对许沉星来说还算简单。
房间外的走廊和室内差不多,也是一片荒芜破旧的模样,墙上挂着科室医生的简介,配图比一般的照片大很多,一张张毫无生气的脸近怼着屏幕,更显得双眼无神面目灰败,看上去格外诡异。
忽然,走廊尽头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很远,听不出是谁。
肩上的对讲机亮了一下,下一秒,秦诀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洛洛?刚刚是你吗?”
苏洛安都快哭了:“是我,我正找线索呢,储物柜上的假肢忽然掉下来了”
董越立刻出来凑热闹:“有人出去了吗?”
张焱:“我正输密码呢,我感觉我快出去了。”
许沉星抬手按了下对讲机的按钮,只说了两个字:“幕澄。”
“啪嗒”一声,身侧的门被推开,略有些延迟的声音传递过来,带着点细微的杂音——“幕澄。”
幕澄停在两步之外,手指搭住肩上的对讲机按钮,看向身边的人时,眼底缓慢地溢出一点笑:“我在。”
和刚才一样,幕澄的声音也在耳边响了两遍。
一遍来自身边这个人,一遍来自肩上的对讲机。
声音又低又磁,跟贴在耳朵旁说悄悄话似的。
许沉星抬手搓了搓莫名发烫的耳垂,忍不住嘀咕:“都到跟前了,还按什么对讲机。”
幕澄没听清,下意识往前靠了一步:“什么?”
“没什么。”许沉星抱着胳膊,一脸冷酷地往前走。
“你刚叫我做什么?”幕澄走在他身边。
许沉星继续面无表情:“确认一下你被吓死了没。”
“哦,”幕澄应了一声,再开口时声音带了点不明显的笑意,“关心我啊?”
“”
“不止关心你,”许沉星捏捏手指骨节,噼里啪啦的,听上去挺唬人,“还很想揍你,怎么样,要不要出去打一架?”
身后过传来一声很轻地机械鸣笛音,同时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一道人影从房间内快速窜出来,“嘭”的一声重重地带上了门。
许沉星和幕澄同时回头,对上号称胆子最大、看鬼片从来不静音、要玩就玩最刺激主题的董越慌乱的视线。
许沉星:“”
幕澄:“”
董越脸色苍白地瞪着走廊上的两个人,半晌,才大幅度地松了口气:“太他娘吓人了。”
许沉星:“你被关在哪了?”
董越抬手抹了把脸,尾音还在打着颤:“停尸间,让我找他的尸体,掀一个不是,掀一个不是,都他妈把我整崩溃了才给我放出来”
里面的尸体虽然都是模型,但有几个做的特别逼真,加上四周凉飕飕的寒气,阴沉沉的光线,代入感特别强。
最主要的,跟他对话的NPC一会声音在左边,一会在右边,飘来荡去,跟游魂一样。
搞的他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许沉星有点同情他了:“辛苦了。”
董越吸了口气,情绪渐渐稳了下来,后知后觉的感觉有点丢人。
毕竟他在外一直是坚毅靠谱的猛男形象,刚才那么害怕,在对讲机里也没露怯,也忍住了没胡乱尖叫。
但这会已经被好兄弟撞破伪装,再继续死要面子也没什么意思,他缓缓吐出那口气,转移话题缓解尴尬:“张焱呢,他不是刚才就解密码呢吗。”
幕澄慢吞吞地说:“没解对吧。”
话音未落,又一道门被推开,秦诀走出房间,没看见几个人似的,边跟对讲机里的苏洛安对话,边越过他们走向尽头的房间:“我现在过去,就在门外,你不用怕,慢慢来。”
董越哈哈干笑一声:“瞧他紧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门里面的,是他omega呢。”
许沉星:“”
谁说不是呢。
“我出来了!”
落在秦诀后面一步出房间的张焱刚一进走廊,立刻按下肩上的对讲机,挺激动地说:“我那间是化验室,里面好多假标本,还有一个”
后半句话倏地顿住,在喉间卡了好一会,才慢半拍的说完:“泡在前容器里的假眼珠子,我刚才跟他对上视线了”
董越:“哇哦。”
幸亏他没进那个房间,比起假眼珠子,还是假人更温和一点。
“你们都出来了啊,”张焱拿掉搭在对讲机上的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呢。”
“我出来的时候,阿星跟幕澄就已经在走廊了,”董越扭头问,“对了,你们俩进的都是什么房间啊。”
许沉星简单概括:“就普通的双人病房,一边床上躺着个穿病号服的‘患者’。”
跟其他人比起来,他的房间还真是枯燥又乏味。
“我在医生办公室。”幕澄说的更简洁。
但事实上房间里除了各式各样的带血手术服之外,还有一个丧尸模样的医生NPC。
不说话也不攻击,就耷着胳膊跟在人身后,张着个血盆大口在那“呃呃啊啊”,一直试图扰乱人寻找线索。
“听起来好像都没什么特别,”董越有点委屈,“那凭什么我进的就是停尸间啊。”
还那么多“尸体”,个个逼真地盖着白布,都不用做什么,光是站在那个空间里,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
“你胆子最大嘛,最恐怖的当然得留给你,”张焱转向许沉星,“阿星怎么样,没害怕吧?”
许沉星:“没。”
“怕也没事,”张焱说,“接下来都是团体活动,你怕就躲在我身后,任务什么的交给我就行。”
说着还坚定地抬了抬下巴,一副可靠大哥的模样。
“”
许沉星一直没明白张焱觉得他会怕的点是什么,但有人挡在前面做任务,总比一个人费脑子强。
刚要随口答应,垂在身侧的手指被人轻捻了一下。
微凉的触感蹭过指缝,一触及离。
没等回神,就已经老老实实收了回去。
手是收回去了,人却没走,站在一侧低声问:“苏洛安还在里面,我们过去看一下?”
另一边的董越立刻响应:“走走走,在这也是干等着,一起过去看看。”
许沉星蜷了蜷手指,片刻,僵硬地点了下头:“那走吧。”
顺着走廊一路走到头,许沉星停在人群外,抱着手臂围观另外三个人挤在门外跟对讲机那头的苏洛安传授经验,表面上看着平静冷淡,脑袋里却一直在走神。
刚刚幕澄是不是捏他手了。
狗东西太贼,捏完就撤,让人想发火都找不到由头。
手指上似乎还带着几分凉凉的触觉,被带着刺的小花燎过似的,久久不散。
没多久,苏洛安也终于打开了那扇密码门,抬头看到等在门外的几个人时,眼泪都快出来了:“明明没几分钟,但我怎么觉得这么久没见你们了呢。”
秦诀伸出手,掌心搭在苏洛安脑袋上,安抚地搓了搓。
张焱立刻问:“里面是什么样的啊?”
刚才还没来得及探头往里看,房门就自动关闭,只能勉强看出房间内光线挺暗。
“应该是设备室什么的,”苏洛安说,“里面放着好多废弃的假肢,我得按照假肢上的编码拼出密码,颠来倒去好几次才成功,可难为死我了。”
所有人成功通过第一关,又按照指引走进一个亮着昏暗灯光的手术室,周围场景搭建的很逼真,手术床附近站着几个手持手术刀的人偶,一片血腥里,手术床上却是空的。
苏洛安微微蹙眉,下意识往秦诀身后躲了一下。
“我去,”董越缩了缩肩膀,“这也太吓人了。”
“床上怎么没人,”苏洛安小声说,“不会是有NPC在附近躲着吧。”
一阵诡异的音调之后,阴沉沉的介绍音在周围响起,提示这次的任务是留一个人躺在手术床上,配合“医生”完成手术,其余的人分别去血库取血,药房拿麻醉剂。
人数和任务自由分配,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即可。
“我跟阿星一起吧,”张焱还没忘自己保护人家的承诺,“我们去血库。”
“别别别,”董越立刻薅住张焱的胳膊,“你跟我一起留在这,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你不是号称胆子最大吗?你还会怕?”
“会会会,我怕死了!”
董越快被周围的阴森围搞疯了,丝毫顾不上什么坚毅靠谱的猛男形象,只知道死拽着张焱的胳膊不松手。
刚才他偷偷观察了一圈,发现手术室的人偶里混了个NPC,穿着带血的手术服,手里还拿着个逼真的手术刀。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触发攻击模式,他才不要一个人留在这。
“我也怕,”幕澄学着苏洛安的样子躲在许沉星身后,伸出手试探性地碰了碰许沉星的手背,小声问,“阿星,让我牵一会,行吗。”
许沉星:“”
这会又装乖,刚才肆无忌惮撩人手指放浪劲儿呢。
“一会就好,”幕澄声音越来越低,听着有点可怜,“我怕。”
说着,手指悄悄缠上许沉星的手,先是十指轻轻交缠,然后又一点点收紧,将整只手握在掌心里。
许沉星:“啧。”
烦也是烦的,但好歹没挣脱,勉为其难地让他牵着。
“那我跟洛洛去药房吧。”秦诀转过身,视线瞥到身后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微挑了下眉。
苏洛安也注意到了,连对周围环境的害怕都暂时抛之脑后,学着秦诀的模样也挑了下眉:“呦~”
“呦你个头呦,”许沉星瘫着脸,“要不我找个NPC给你热热身?”
“不不不,”苏洛安立刻摇头,特怂地否认,“我没呦,你听错了。”
说着还缠上秦诀的胳膊,一脸耿直地说:“鬼屋牵手多正常啊,我跟老秦也牵手,不止牵手,还抱胳膊。”
话说的谄媚,但事实也确实如此。
毕竟旁边那俩人到现在还没分开呢。
许沉星:“”
“好了,”秦诀忍着笑,“我们走。”
再解释下去,许小爷要打人了。
幕澄曲起一根手指蹭了蹭许沉星的手心,低声问:“那我们也走?”
许沉星的手指倏地收紧,幽暗的环境很好的掩盖了脸颊上的热度,他瞪着幕澄的方向,凶巴巴地说:“你别乱动,不然我放手了。”
“好,”幕澄立刻规规矩矩握紧掌心里的手,“我不乱动,你别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