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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篇(2 / 2)

“我先给你大体擦一擦,你最好明天送到干洗店去!”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我倒是无所谓,可是你喝酒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啊!”

日下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忽然抬起脸来说道:

“可是,我今天确实想喝酒!”

“今天应该去给令尊守灵,你却醉成这个样子,不回去真的可以吗?”

“真的不用回去!反正我是个私生子。”

“什么……”

赖子手里拿着湿毛巾又问了一遍:

“你刚才说什么?”

“我没有正式入父亲的户籍。”

赖子为了让自己镇定一下,去了厨房,将烧水壶灌满水,放在煤气灶上。

“过会儿喝点儿热茶怎么样?你可以先在那里躺一会儿!”

赖子冲好茶水端过去,发现日下两条长腿伸开,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赖子把头顶上的灯关了,只留下窗边那盏高高的落地灯。

“那么重大的事情我可以问问吗?”

“没关系的!您愿意听吗?”

赖子沉默不语,日下闭着眼睛小声说道:

“我的母亲被死去的老爷子抛弃了。”

“……”

“老爷子还是学生的时候和母亲好上了,好像还同居过。但是,当他知道母亲怀孕了的时候,觉得害怕就跑掉了。老爷子跑掉之后,出生的那个孩子就是我。”

赖子静静地喝了一小口茶,她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听他讲。

“从那以后,我一直憎恨父亲,不,也憎恨母亲!”

“恨你母亲?为什么……”

“如果母亲不想把我生下来,我就不会来到这个人世上。如果她没有恋恋不舍地去追那个逃走的父亲,那么就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事情!”

“你怎么能那么说呢……”

“母亲把我当做成工具!她以为怀着我,只要不把我打掉,父亲就会回到她身边。她是个愚蠢的母亲,天下最差的母亲!”

“你不要再说了!”

赖子不由地喊了起来,声音之大,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日下好像也吃了一惊,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你不要再说你母亲的坏话!我讨厌诅咒自己母亲的人!”

日下低着头闷声不响,过了一会儿,好像怄气似的点着了烟。

“我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理由,但你母亲终归是你母亲吧?多亏了你母亲你才能长这么大!”

日下就像个被训斥的孩子,手里拿着烟,低头不语。

“你母亲一定很苦!”

垂着头的日下可能是流泪了吧,赖子见他悄悄地用手指擦了一下眼角。

“再给你来一杯冰水吧!”

“不用了……”

日下摇摇头,把手里还很长的烟掐灭了。

“你现在还恨你的母亲吗?”

“不,母亲的事情不管它了,她本来就是那样的女人。可是父亲是不能原谅的!他都让母亲怀孕了还逃之夭夭,我一直在想,怎么找父亲报仇!”

“你见过你父亲吗?”

“见是见过,但没有说过话。我是不会和一个让母亲怀孕却逃走的男人说话的!那时候母亲让我说点儿什么,可我一句话也没说!”

“天哪!你出生之后,你母亲和你父亲还见过面吗?”

“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反正一部分生活费是父亲给的。”

“那么说,你父亲又和别的女人结婚了是吗?”

“是的!总而言之,我母亲被他抛弃之后,成了他的小老婆!”

“日下先生你……”

“不过那也算了!那些事情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可是,被如此粗暴对待的母亲,今天去给父亲守夜竟然还哭了!在抛弃自己的男人面前哭了!我就觉得这件事情太窝囊了……”

赖子喝了一口茶,等着日下心情平静下来。

“对你来说,即使是个令人憎恨的人,对你母亲来说,一定是个难以忘怀的人吧?虽然没能和他结婚,但他或许是个很善良的人。”

“没有的事!父亲在我长大之后还到处拈花惹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胡作非为!”

“可是,你父亲也没有对你特别冷淡吧?”

“怎么说呢……”

“你父亲一定也有他自己的各种事情。你的心情我也明白,可他毕竟是个已经过世的人了,你应该想想他的好……”

“说实话,其实我也没有憎恨父亲。”

“可是,你刚才……”

“直到昨天,不,今天早晨听说他死了之前,我一直恨他。我一直觉得那样的男人还是死了好!可是,今天听说他死了……”

说到这里,日下拿起茶几上的手巾擦了擦眼睛。

“早知道他要死的话,在他生前对他说句话就好了……”

日下说完就面朝天花板闭上了眼睛。但是,眼泪从他紧闭的眼睛里溢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我是个混蛋!”

日下又喊了一声,用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赖子看日下在那里哭泣,忽然觉得日下的境遇和自己很相似。生身父亲和别的女人结了婚,自己没能入父亲的户籍这一点也是一样的。但是,赖子现在对自己的父亲既没有特别的恨,也没有特别的爱。想起父亲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一半是来自他的。

从这一点来说,日下的心情好像更复杂一点。可能是因为父亲刚刚去世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男人特有的那种感受性,反正他的情绪摇摆得很剧烈。

“日下先生,今晚你就在那里睡吧!”

赖子觉得,如果自己陪他说话,他的心情能平复下来的话,其实陪他一晚上也没关系。

到目前为止,赖子家里还从未留宿过男人。

即使秋山那样的曾经以身相许的男人,赖子也不会让他夜里进自己的家。

对于赖子来说,以身相许并非是因为爱情,而是出于生意的关系,也是一种游戏。即便肌肤相亲,那也仅是幽会时的露水关系,道别之后彼此就形同陌路了。

一旦对某个男人以身相许,他就会恬不知耻地想彻底进入女人的世界。不过是随意把身子给了他,他却误以为女人是爱他的,开始骄横,耀武扬威。也有男人最后走了进去,颐指气使,俨然以丈夫自居。

赖子绝不想让那样的男人,脚上满是泥巴,就鲁莽地闯进自己的世界。她一看到男人那种自信爆棚的傲慢,就觉得兴味索然。

既然是一个人生活,就不想让男人照顾,也不想被男人干涉。

在外面的话另当别论,但唯有公寓的房间是自己的东西,是自己的圣地。赖子根本不想让男人在那里休息或睡在那里。

但是,唯有今晚的日下是个例外。

他喝醉了,走到半路上因为难受又吐了。虽说现在稍微平静些了,但脚步还是摇摇晃晃,脸色还是苍白的。

还有,日下今天去给死去的父亲守夜,精神上受到了冲击。他的情绪因悲伤和对父母的复杂心情而剧烈摇摆。他虽然凭着醉意讲起了自己的过去,但他真情诉说对父母的爱憎的姿态,让赖子感同身受。

还有,即使和日下待在一起,也丝毫觉不到男女之间的那种俗不可耐的腥臊。赖子有一种错觉,她觉得不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而是和自己的弟弟或儿子在一起。尽管日下比自己还大三岁,但赖子总有一种不安,觉得自己不陪着他不行。

“再给你一杯冰水吧!”

日下摇着头,慢慢地爬了起来。

“厕所在哪里?”

“走到头就是!”

赖子指了指门前面,日下点点头站了起来。他走路还有些摇摇晃晃,看着他进了厕所,赖子去了卧室脱下了和服。

解下带子,把和服挂在衣架上,换上了毛衣和牛仔裤。

虽说现在是深夜,但对方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这一点让赖子放下了女人的那种矜持。一身轻松地回到客厅,发现日下不见了。

赖子觉得有点奇怪,从外面敲了敲厕所的门。

“日下先生!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赖子就那样在厕所门口等着,不一会儿,日下用手擦着嘴角从里面出来了。

“你吐了吗?”

“不小心把厕所弄脏了一点儿。”

“那有什么关系!”

赖子去厕所看了看,发现坐便器边上还有一点儿呕吐物。

赖子马上用抹布擦干净,用水冲下去之后回到了客厅,发现日下把长腿伸开坐在椅子上。

赖子从卧室拿来枕头和毛巾被,放在了沙发上。

“你把衣服脱了,就在那里休息吧!”

日下顺从地脱下了白衬衫和裤子,身上只剩下裤头和背心,然后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赖子把纸巾盒放在茶几上,在他的脚上又盖了一条毛巾被。

“冷不冷?你要是觉得难受就喊我!我把纸巾和毛巾放这里了。”

“谢谢!”日下闭着眼小声说道。

赖子泡完澡卸了妆上床的时候,已经是一小时之后了。

一想到日下正睡在客厅里,赖子就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但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赖子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房间被厚厚的窗帘遮着,很暗,但从窗帘一角射进来的阳光已经很明亮了。

赖子在床上把睡衣的前襟合上了。

“日下先生吗?”

“是我,我要告辞了。”

赖子从床上爬起来,在睡衣外面穿上了短外褂。

“你要回去了吗?”

“昨天晚上喝醉了,真是对不起了!”

卧室的门锁着,赖子慌忙对着梳妆镜整理了一下头发,再次看了看前襟,把门打开了。

穿着白衬衫、手里拿着西装的日下,就站在门口。

“你身体没事儿了吧?”

“谢谢您!已经好多了。”

看他的脸色好像是刚起来的样子,但脸色确实好多了。

“现在几点了?”

“五点半。”

赖子昨天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都已经两点多了,这等于说她只睡了三个小时多一点儿。

“你要回家吗?”

“母亲或许在担心我。”

赖子想起来,昨天晚上是日下的父亲的守灵夜。

“这会儿已经有电车了吗?”

“没有的话就打车回去!”

赖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客厅,发现沙发上面的毛巾被叠得整整齐齐的,上面还摞着枕头。

“睡得好吗?”

“嗯!托您的福。”

日下说完,忽然表情认真地向赖子低头致谢。

“昨天晚上真是谢谢您了!我今后绝不会再给您添这样的麻烦了!”

“你不要那么夸张好不好?”

“我就这样回去了,请您好好休息吧!还有,这条领带我拿走了!”

日下把手里拿着的那条圣罗兰领带给赖子看了看,然后向门口走去,赖子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楼下门口大厅的门开着吗?”

“从里面可以随便打开!”

日下点点头,蹲下来穿上了皮鞋。突然听到门上的信箱打开的声音,接着看到报纸被塞了进来。

日下穿好鞋,再次看着赖子说道:

“我想求您一件事,昨天晚上我说的那些事情,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那是当然!那种事情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请你相信我!”

“我还可以去您的酒吧吗?”

“请你一定要去,我随时恭候!”

日下好像放下心来,他点点头,瞥了一眼茶几那边,然后好像自言自语一样说道:

“那,我回去了!”

“回去路上小心!一定要善待你母亲!”

日下再次向赖子低头致谢,然后拉开了门。

清晨清冽的空气伴随着明亮的阳光一下子扑面而来。

日下面对耀眼的阳光,好像瞬间犹豫了一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马上就像下定了决心一样,迎着晨风走去。

听着日下的脚步声远去了,赖子锁上门,回到了沙发那边。可能是因为醉酒的日下在沙发上睡过觉吧!沙发上还残留着幽微的酒精的味道,但客厅里面依旧是井井有条整整齐齐的。

虽然外面已经很亮了,但拉着窗帘的客厅还是很暗。赖子想直接回卧室,可转念一想,这会儿根本不能马上入睡。她又想喝杯咖啡,可喝了咖啡的话,就更睡不着了。

犹豫半天,赖子从餐具柜里拿出一瓶白兰地,倒进玻璃杯里,坐在椅子上正要喝,忽然发现茶几上有一张白纸。

昨晚睡觉前,赖子把纸巾盒放在了茶几上,那张白纸对折着,就放在纸巾盒的旁边。

赖子把白纸展开,上面是一行用钢笔写的字,字迹很工整。

给你添麻烦了,我喜欢你。

日下

赖子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又把白纸翻过来看了看。

好像是从记事本上撕下来的一页纸,是一张细长的很小的纸片,背面什么都没写。

赖子把纸片重新叠起来,喝了一口白兰地。

热辣辣的液体顺着睡眠不足的身体渗透到角角落落。

日下说是要走,却看着茶几这边欲言又止,可能就是想提醒赖子注意茶几上的这张留言条吧!

可是,就这么一行字也太简单了!

赖子觉得,要是倾诉爱情的话,应该有更潇洒别致一点的句子。他刚从醉中醒来,脑子还迷糊糊的,要么是写这些已经竭尽全力了,要么就是开玩笑……

但赖子觉得日下不会开这种玩笑。想必他是认真的。赖子盯着那行字看的时候,也觉得简洁的文字里面透出了日下的诚意。

日下本来就不是一个饶舌的男人。他虽然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笨嘴笨舌的说不清楚。赖子对那样一个不善言辞的日下有时候也很生气,但那或许是年轻人的一种羞涩。

如果他喜欢自己的话,按说他有过无数次当面说出来的机会。他可以在卧室门口说,还可以在回去的时候说。要是一个普通男人的话,一定当场说清楚了。

如果是个有点儿强硬霸道的男人的话,他或许直接索吻或求欢。实际上,那个时候即使日下向自己求欢也不能责备他。让一个男人深夜睡在自己的屋子里,天亮的时候还和他在卧室门口说话,即使被他霸王硬上弓,也无话可说。

但是,日下没有显露丝毫想那样做的样子。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记事本的一张小纸片上写了一行字就走了。

作为一个女人,很希望他干脆说清楚。

但是,要求日下做到那一步或许有点太过分了。

说起插图和建筑等他有自信的话题的时候,日下会变得能言善辩滔滔不绝,但一讲到男女之间的事情的时候,就变得少言寡语。和赖子两人待在一起没有话题的时候,他会突然变得忸忸怩怩。要说那是怯懦,确实也是怯懦,但那也是日下身上的优点。

赖子一边喝着白兰地,把日下留下的那行字又看了一遍。

倒不是字写得有多么好,但他的字很温润很柔和。

他说到昨天晚上为止,他一直憎恨父亲,一直觉得父亲死了才好。但他又说等到父亲死了,才觉得自己对父亲的冷淡不可饶恕。

他或许是个嘴上严厉内心却很善良的人。想着想着,赖子觉得自己的内心渐渐充盈起来。

“真是个怪人……”

赖子直接走进了卧室,拉开了窗帘。

已经快六点了,初夏的大都市在明亮的朝阳里静悄悄的。透过各种楼房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一直通往青山通的大路。因为时间还早,偶有汽车通过,但几乎看不到人影。

赖子从窗户俯视了一会儿那条静悄悄的大路,然后把窗帘拉上了。走到床前,把日下留下的那张纸条夹在床头柜上的记事本里面,脱下了短外褂。

床上还留着她刚爬起来时候的身体的余温。他也真是的!说出来不就好了嘛!总是愁眉苦脸的。赖子现在第一次在心里把日下当做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客人。

从日下在家里住了一晚上的第二天开始,连续五天都在下雨。

因为是梅雨季节,下雨也是理所当然的,但这场雨下得也太长了。一天两天的还好说,连续三天因为下雨不能出门的话,人的心情就会逐渐阴郁起来。

第五天的下午,赖子觉得自己的下腹有阵阵轻微的疼痛。俯瞰着阴雨笼罩的楼房街道,赖子知道排卵日又来造访了。几乎每个月都准时造访的排卵日,这个月好像来的有点儿早。赖子觉得这轻微的紊乱或许是因为阴雨连绵的天气。

傍晚,赖子正要准备出门,秋山来电话了。

“你近来怎么样?”

去年秋天,虽然只有一次以身相许,但从那以后,秋山说话总是这番口气。

“没怎么样,还是老样子!”

“这场雨好烦人啊!要不要去什么地方散散心?”

上次把身子给他的时候,尽管赖子没有感到丝毫激情,可秋山依然穷追不舍。自己冷冰冰的身子到底哪里有魅力?或许他认为上次没能让女人激情燃烧,有损他花花公子的名誉。

“这样的鬼天气,到哪里去也不行啊!”

“北海道的话应该可以吧!”

“那么远的地方……”

“那么明治神宫怎么样?现在应该是内苑的菖蒲最好看的时候!”

明治神宫很近,雨天看菖蒲也别有一番情趣。赖子和他约好周六下午去明治神宫,刚要放下电话,秋山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说道:

“对了!熊仓死了!”

“你说什么……”

“熊仓好像自杀了,你不知道吗?”

“真的吗?”

“我也吓了一跳。我是昨天听中京物产的野田专务说起来才知道的。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是死了吗?什么时候?”

“好像是一周以前了!”

“他为什么那么想不开要自杀……”

“还是因为筹集资金困难吧!好像他去各家银行请求贷款,最后还向黑社会借了高利贷。一想到他的自杀是因为上次取消了与他的合约,我就感觉很内疚!”

赖子手里拿着电话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熊仓从东南亚进口了大批紫檀家具,本打算把那些东西批发给大协百货,而秋山突然变卦取消了合约,秋山刚才所说的熊仓自杀的原因,指的就是这个事情。因为那时候马上就要正式签合同了,所以熊仓受到的打击也是巨大的。

但是,怂恿秋山取消合约的是赖子。为了恳求秋山硬把合约取消,她甚至不惜以身相许。

秋山说感到内疚,其实更内疚的是赖子。

如果熊仓自杀的原因真的是因为资金链断裂走投无路,那么把他置于死地的正是赖子本人。

“你怎么了……”

因为赖子忽然不说话了,秋山好像觉得有点儿奇怪。

“看你那么吃惊,原来你还是喜欢熊仓啊!”

“你瞎说什么呀……”

“因为劝我不要从他那里进货的是妈妈桑,我也觉得不会有那种事儿!”

秋山既然这么说,赖子也是无话可说。

“他竟然自杀了,真可怜!”

看样子秋山现在也很后悔。

“那,你去吊丧了吗?”

“一个把人家逼上死路的男人怎么有脸去吊丧啊!再说了,我和他只是为了签约的事情才见了几次面,实在谈不上什么交情。可话又说回来,我原以为他是个刚强的男人,没想到他意志那么薄弱。看样子老天一下雨就没什么好事儿啊!”

电话那头传来了秋山的长吁短叹。

“今天很想到你店里去,可因为明天要去福冈出差,所以就去不成了。这个周六我很期待!到时候我们吃点儿好东西,把不愉快的事情都忘掉吧!”

秋山说了声再见,马上把电话挂断了。

雨还在下个不停,看现在这个下法,今天晚上也不会停。坐在昏暗的房间里一动不动,赖子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

“熊仓死了……”

赖子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但她还没有真实的感受。岂止是没有实感,她甚至觉得门铃现在就会响起来,戴着银丝眼镜的熊仓马上就会出现在房间里。

“是真的吗?”

但秋山是不会撒谎的。

“那个人,死了……”

赖子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走进里面的和式房间,站在了贴在大衣橱上面的铃子的照片前面。

“铃子你听我说,熊仓死了,听说他自杀了!”

赖子对着照片上的铃子说,但铃子一句话也不回答,只是稍微侧着脸,一脸灿烂地在微笑。

“你觉得好不好?”

从铃子死去的那天起,找熊仓报仇就是赖子的誓愿。离开京都刚到东京的时候,赖子每天考虑的就是这件事情。

赖子一向认为,铃子的不幸自不必说,自己人生的扭曲错乱全都是因为熊仓的缘故。

她觉得,只要向熊仓报了仇,以后的人生什么样都无所谓了。

那个心愿,今天终于实现了。

正如赖子谋划的那样,熊仓被取消了合约而东奔西走去筹措资金,走投无路甚至向黑社会借高利贷,最后被黑社会逼上绝路而自杀了。

自己的夙愿确实按照最初的计划实现了。

现在应该高举双手高呼万岁,应该在房间里手舞足蹈跑来跑去。

但是不知为什么,赖子就是不能发自内心地高兴起来。

“终于大仇得报……”

尽管心里那么想着,可赖子并没有感到多么喜悦。

虽然觉得这样就行了,但她的心情却越来越阴郁。

“姐姐,我可是尽了全力了!”

赖子对着照片说,可铃子还是不回答。

“我做得不对吗?”

一边对着铃子的照片发问,赖子渐渐害怕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做了一件一般不会被原谅的很残忍的事情。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恐怕别人会说自己是个人面兽心的人,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鬼!自己可能会一头栽进十八层地狱。

“他为什么就死了呢……”

确实,赖子过去一直憎恨熊仓,心想那样的男人应该死后下地狱。

但是,熊仓现在真的死了,赖子开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了。尽管她觉得熊仓该死,可一直认为他还不会死。都说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那样的坏男人是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她一直觉得敌人还很厉害很冷酷,但是没想到他就那么轻易地死掉了。本以为敌人离死还早呢,可醒过神儿来才发现敌人已经死了。

赖子现在之所以感到不安和害怕或许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突然没有了敌人而感到一种虚脱感,二是因为自己亲手把一个男人赶上了绝路而感到后怕。

“铃子!我该怎么办?”

如果铃子还活着的话,两个人还可以分享复仇的喜悦和后怕,但现在赖子只能一个人去接纳这一切了。

那天,赖子到酒吧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了。

迄今为止,即使和客人结伴去店里,也都是在八点半之前,像今天这么晚还真是稀奇。

可能的话,赖子本来想休息。现在这种状态,即使去了酒吧,也不能好好应酬客人。

赖子本来是这么想的,过去对熊仓的憎恨先不管它,唯有今天晚上想待在家里为熊仓祈求冥福。

但是,八点多的时候来了一个电话,说是广告代理公司的边见部长到酒吧来了。

说起边见,去年春天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在回家的出租车里他对自己动手动脚,赖子气愤不过,半道上甩开他自己回家了,从那以后一直还没有什么联系。他原本也不是什么恶人,赖子事后觉得自己的那种做法太没有大人气概了,为此还彻底反省了一番,但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既然边见本人久违地到酒吧来了,自己是绝对不能不露面的。还有,领班说今天晚上陪酒的女孩子有三个休息的,接待客人的人手不够。

赖子虽然没有心情去酒吧,但她还是打扮利落去了店里。

但是,到了酒吧以后,赖子反而觉得心情平静下来了。

边见部长依旧是满面春风,好像上次的事情已经忘了。在热热闹闹的氛围中和客人们应酬,赖子的心情渐渐明快起来了。

赖子喝起了白兰地,而且喝酒的节奏相当快。

九点多了才到店里来,到十一点的时候,赖子已经醉意朦胧了。

因为边见部长说是要回去,赖子刚要站起来去送他,脚下不稳,身体一摇晃,把放在桌子边上的一瓶矿泉水弄倒了。因为平时很少喝醉的赖子打了一个趔趄,领班见状慌忙跑了过来。

“没事儿的!我只是被桌角剐了一下!”

赖子装作若无其事,可心里明白自己已经喝醉了。

送走了边见部长,赖子去化妆间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面颊和眼圈儿都是红的。赖子用湿毛巾捂住眼角,过了一会儿用脂粉稍稍补了补妆。

赖子从化妆间出来,猛然发现最右边的五号台上,日下一个人在那里坐着。好像是刚刚进来,见服务生正问他喝点儿什么。

赖子向他低头行礼,日下也慌忙低头还礼。

可能是还记挂着上次的事情吧!他似乎欲言又止。赖子也顾不上那么多,径直去了商事会社的部长的包厢,一坐下就又要了一杯白兰地。

“妈妈桑,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

“哪有什么好事!正因为没好事才要喝酒嘛!”

“不过,老板娘稍稍花容凌乱的时候才更妖娆妩媚啊!”

看着醉态可掬的赖子,客人们都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出了酒吧,我们再去别处喝吧!妈妈桑也一起去怎么样?”

“多谢您的盛情!不过今晚就饶了我吧!”

“我说吧!还是有好事儿吧!是不是和男人约会?”

“都醉成这个样子了,还怎么约会啊!”

放下酒杯抬起脸来的那一瞬间,赖子忽然觉得熊仓就站在酒吧入口的门前。

“啊……”

赖子小声惊叫,看着门口那边,部长和姑娘们也都齐刷刷地看着酒吧入口那里。众人视线的前方,正好从厕所出来的日下正要回到自己的座位,边走还边往这边看。

“怎么了?”

“没怎么,什么事儿都没有!”

赖子摇摇头,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冰水。

但是,她的脑际还残留着刚才看到的熊仓的影像。

难道是心理作用……

大约半年前的一个雨天,熊仓确实推开酒吧的门硬闯了进来。那时候他已经烂醉如泥,最后还跪在地上给赖子磕头,恳求赖子务必想办法帮帮他。

可能是生意不顺利吧!记得他那天形容憔悴,明显苍老了许多。

那时候领班马上跑过来,从后面抱着他的胳膊把他拖出了门外,听说酩酊大醉的他出门就摔倒在泥水里。

可能是因为刚才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吧!赖子刚才瞬间觉得熊仓正面向这边,站在那里。

但是,站在那里的原来是日下。

虽然只是瞬间的事情,可为什么日下看上去像熊仓呢?长相和年龄根本不一样,一个是形容疲惫的初老的男人,一个是清清爽爽的年轻人,根本没有理由看错。

“还是因为自己喝醉了吧……”

赖子喝了一口冰水,对部长说了声“谢谢”,站起来去了日下的座位。

“欢迎光临!今天日下先生一点儿没醉啊!你没醉我倒是醉了!如此醉态百出的女人,你一定很讨厌吧?”

“不,没有那种事情!”

“好吧!回头你能送我回家吗?”

“好的,当然……”

日下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坐在旁边的女孩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日下先生,妈妈桑可是点名让你送她回家,多好啊!可是妈妈桑,你真的放心吗?”

“没事儿的!日下先生可是个绅士!给我来杯白兰地!”

赖子又要了一杯白兰地,边喝边想起了自己的房间。

一想到过会儿要回到那个阴暗的房间,赖子就觉得心情阴郁。

到现在为止,一直是自己一个人住在那里,也从未害怕过,但唯有今天晚上不同。待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她总觉得熊仓马上就会敲门进到房间里。

这样的夜里,能陪着自己还能让自己放心的人就只有日下了。这个年轻人的话,自己说什么他都会听,而且不会胡来。

“来吧!咱们喝酒!”

赖子又把酒杯端了起来。

房间里能听到低低的空调的声音,远处偶尔传来警笛声。

听外面还有车来车往的声音,估计现在才半夜两点左右。公寓虽然位于青山大路稍微往里一点的地方,但因为面朝通往六本木的大路,凌晨四点之前都能听到汽车通过的声音。

听着远处传来的汽车的声音,赖子转脸看了看身边。

赖子正躺在双人床上,身旁躺着日下。

夜色里,日下正仰躺着,鼻子里发出低沉而均匀的呼吸声。赖子一边听着他那细微均匀的鼾声,一边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

昨天晚上,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差一点儿就十二点了。可能是因为下雨的关系,十一点半的时候所有的客人就都走了,赖子和领班简单地碰了个头,接着就出了酒吧。

虽然那时候腿不听使唤,走路摇摇晃晃,但她还记得那时候日下扶着自己的肩膀。

就那样,从酒吧出来,坐进了约好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日下提议再找个地方喝点儿,但赖子拒绝了,命令他直接把自己送回家。

就那样,日下把自己送了回来。

但是,那时候是怎样打开的公寓入口的门,又怎样到的房间,这一切赖子都不记得了。

但看自己现在好好地待在房间里,或许是半路上把钥匙给了日下。

昨天晚上虽然喝了很多白兰地,但在酒吧里的时候,记得自己还很清醒。那时候她告诉自己,绝不能失态。

但是,一坐进出租车里,只剩下她和日下两个人的时候,好像酒劲儿忽然上来了。这会儿没有客人看见了,没事儿了,好像那种安心感让她放松了绷紧的神经。

可是,自己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喝那么多呢……

日下也一定很吃惊。明明是一个人偶然进来喝杯酒,没想到被迫陪一个醉酒的女人,甚至还迫不得已地把她送回了家。而且现在正和那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

赖子见到日下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只是因为一个人回家害怕,想让日下送自己回家而已。

赖子之所以喝那么多酒,也只是因为她觉得喝醉了就能把熊仓的事情忘记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目的。

但是,结果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码事。

回到家里以后,赖子自己喝冰水,给日下拿出来了威士忌和玻璃杯。虽然很模糊,但那时候的情形赖子还记得。

然后,赖子去了卧室,开始把和服脱下来。

解下带子,把盐泽的单衣挂在衣服架上,身上只剩下(穿在和服下面的)长衬衣的时候,忽然发觉日下在身后站着。

“你怎么了……”

赖子刚一开口就被日下从后面紧紧抱住了。

他想干什么?赖子把脸扭向一边,想从他的搂抱中挣脱出来,但是,日下使劲儿搂着她的肩膀,强行要吻赖子的嘴唇。

在赖子过去的印象中,日下只是一个纤弱的男人,但那时候他的强壮宛如磐石一般。虽然反抗了,但她醉酒的身子很快就被日下按倒了。

就那样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日下喘着粗气,野蛮地把头埋进赖子的怀里亲吻她的酥胸,赖子的内心渐渐失去了反抗的心情。

“我喜欢你!喜欢你……”日下喘着粗气反复说了好多遍。耳边听着日下的呢喃,赖子忽然想起来今天是排卵日。

万一怀孕了到时候再说!赖子除了对自己身体的好奇心之外,还有几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随它去的心情。

赖子放弃了反抗,日下反倒不安起来。他抬起上半身,问赖子:“可以吗?”

从胸部到下半身都已经赤裸裸了,到了这会儿还有什么可以不可以!

但是,日下仍然怯生生地俯视着赖子,记得他还说了一句:“对不起!”

沉浸在醉意朦胧和躺在床上的安逸中,赖子觉得他的话有点儿滑稽可笑,又有点让人不放心。

“真是个奇怪的人……”赖子心里那么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日下好像又犹豫了片刻,然后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粗暴地扑到了赖子身上。

日下什么也不说,赖子觉得他就像一头野兽一样,但她明白,一个欲火焚身激情燃烧的年轻人正真诚地索要自己的身子。

但是,他的急冲猛突简简单单就结束了,赖子觉得意犹未尽。

他比赖子以前以身相许的任何男人都动作激烈而且瞬间缴械。完事儿之后,日下马上从赖子的身上翻下来,然后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的……”赖子怀着这种心情轻轻地左右摇了摇头。日下好像终于放下心来。

“再让我亲一次吧!”

日下说完再次爬到了赖子身上,但这次的动作比刚才要温柔一些。

赖子只记得这些,后来好像又懒洋洋地睡了一会儿。

赖子虽然是第一次让男人搂着睡觉,但醉意和疲惫让她觉得身子很沉。

赖子直起上半身,想慢慢地把腿抽出来,忽然发现日下的脸轻轻动了一下。

赖子待在那里不动,等日下睡熟了才悄悄下了床。

把床头柜上的座钟拿过来一看,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和日下一起回到公寓的时候是十二点半左右,那么说才过了两个小时。

赖子把掉在地板上的长衬衣捡起来,穿上浴衣去了浴室。

昨天下雨的时候感到的排卵日的疼痛这会儿已经消失了。

刚才的意想不到的男女交欢或许让自己的身体吃了一惊。

赖子浸在浴缸里,把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又回忆了一遍。

昨天确实是不可思议的一天。

一切的紊乱始自昨天下午秋山来的那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熊仓死了。从那以后赖子就无心工作,刚决定要休息的时候,酒吧领班又来电话了。

没办法去了店里,但心里还是不平静,最后醉成那个样,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个时候日下出现了,赖子觉得刚放下心来,醉意却越来越深,最后成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但仔细想想,和日下发生肉体关系或许只是时间的问题。

到现在为止,赖子见过很多客人,但像日下那种从一开始自己就抱有亲近感的客人一个也没有。

自己没有意识到和日下之间的男女这种关系,过去一直在心里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有时候当成自己的儿子。但自己这么想的本身或许就是对他有好感的证据。

现在,把身子给了日下,赖子既不后悔也不烦恼。当然,虽然没感觉到特别的肉体的喜悦,但和与熊仓等其他男人做爱的时候相比,赖子觉得和日下做爱更爽快一些。

因为是把身子给了那么一个满腔真挚地向自己求欢的人,赖子觉得那也挺好,自己心里也能接受。

回想一下,对男人以身相许之后这么想,对赖子来说,还是第一次。

赖子原本就不是那种一旦对男人以身相许就纠缠不休没完没了的人,这次也是一样,她不觉得因为和日下有了一夜之欢,和他的关系就会更深一步。她觉得今后还会和以前一样,和他就像朋友一样,有时会像兄妹一样交往下去。

但是,也不知为什么,赖子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一种东西在微妙地摇动。全身的血液流速加快,过去一直混浊沉淀的东西渐渐变得清澈起来。她觉得有种东西从身体的深处慢慢充盈起来。

“莫非是因为自己还在醉意中……”

赖子在浴缸里伸开手脚,让全身沉浸在那种感觉里。

从浴缸里出来,穿上蓝染的浴衣,系上一条博多的半幅带,把带子结成贝口结,然后从浴室里出来了。赖子就那样直接去了客厅。

客厅里亮着灯,还是昨天夜里回来时的样子,阳台上的窗帘稍微开了一点。

昨天回来的时候,日下在沙发上坐下之前,可能是看了看窗外吧!现在好像雨还在下,窗玻璃湿漉漉的。

赖子拉上窗帘,去厨房冲了一杯咖啡。然后把立体声音响打开了,里面放着一张比利·乔尔的唱片。赖子边听边喝咖啡,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抬眼一看,原来是日下从卧室里出来了。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来的。上身是衬衫,下面是裤子。在明亮的灯光里突然和他四目相对,赖子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在这一点上,好像日下也是一样的。他瞬间很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帘,然后慢腾腾地在赖子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已经起来了!”

“喝咖啡吗?”

赖子站起来去了厨房,给日下冲了一杯咖啡。

“可能有点儿太浓了!”

赖子把咖啡杯放在他面前,日下说了声“对不起”。

赖子微微一笑,想起来昨天夜里在床上他向自己求欢的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

“有什么好笑吗?”

“没,没有……”

“你已经醒酒了吗?”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昨天晚上醉成那个样子!”

“不,我很高兴!”

见日下的表情忽然认真起来,赖子点着了一支烟。

日下喝着咖啡,等赖子抽完一口烟之后说道:

“今后还能经常和我幽会吗?”

“等日下先生有空的时候吧!”

“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怎么能行!男人还是工作最重要!”

日下点点头,往音响那边看了一眼问道:

“你喜欢这个人的歌吗?”

“怎么说呢,属于我喜欢的那种吧!”

“我也有这个人的唱片,下次我把《正是你的方式》带来!”

日下百无聊赖地听了一会儿唱片,然后忽然想起来似的看了一眼阳台问道:

“雨还在下吗?”

“只下了一点儿,你不回家也可以吗?”

“没关系的!”

“你妈妈不是在等你吗?”

“母亲昨天回乡下去了。”

赖子点点头,日下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只有一件事我可以问问你吗?”

“什么事……”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醉成那个样子?”

“客人劝我喝,经不住劝就喝了。”

“可是,你从来不会喝醉吧?真的只是那样吗?我总觉得有其他什么原因。”

“确实有点儿烦心事儿!不过,托你的福,我已经忘掉了。”

赖子想起了熊仓的事情,但什么都没说。把那样的事情说出来,等于把自己的丑陋暴露出来。

“昨天晚上要不是你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了呢!”

“你也有那么痛苦的事情吗?”

因为日下的表情太认真了,赖子不由地移开了视线。

“下次再遇到那种事情的时候请告诉我!我尽管能力不济,或许多多少少能帮上你的忙。”

只和赖子睡了一次,日下好像已经作为一个男人开始考虑如何保护她了。

要是平时的话,赖子只看到男人的那种态度就会觉得很扫兴,但现在不同,日下的那种一心一意死心塌地的劲头儿让赖子觉得莫名的喜欢。

“做酒吧生意,一定也有很讨厌的客人吧?”

“其中……不过,客人们都是好人!”

“你刚才说的烦心事,是不是酒吧的某个客人的事情?”

“怎么说呢,要说他是客人也是客人……”

“那个人怎么了?”

“死了!还那么年轻,忽然就去世了……”

日下点了点头,马上抬起脸来问道:

“你过去喜欢那个人吗?”

“哪有的事儿!你为什么那么说?”

“我觉得你是因为喜欢的人死了自暴自弃才把我叫来的。”

“绝对没有那种事情!”

日下好像放下心来,舒了一口气,然后喝了一口咖啡。

“再给你冲一杯咖啡吧!”

“不用了!我是不是还是回去比较好?”

“怎么了?”

“要是打搅的话我就回去,当然我是想在这里待着。”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没关系的!”

“那么,还像上次一样,就让我在这边的沙发上休息吧!我再休息一会儿,到了五点我就回去。”

日下说完,脸上露出了亲昵的笑容。

赖子瞬间觉得在他的笑脸上看到了熊仓的音容笑貌,她慌忙打消了这个念头,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