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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笼草篇(1 / 2)

祇园祭时一度造访的酷暑渐消,从七月下旬开始,又返回了梅雨季节,每天都很凉爽。

以往年的气温来看,现在的气温应该超过三十摄氏度,可有些日子竟然低了将近十摄氏度,海边上和山里面也是人影稀疏。

冷夏持续下去的话,会影响到水稻和旱地庄稼的生长,听说柑橘类的果木已经出现了叶子发黑的病变。

不管晚上多么酷热让人睡不着觉,夏天还得是烈日炎炎才行,不热的话,就没有夏天的感觉。

冷夏持续的八月份第二个星期天的傍晚,里子忽然感到下腹疼痛。

她为了准备自己一个人的晚饭去了厨房,突然感到下腹有一种痉挛般的疼痛。

里子当场就蹲在了地上,凝神屏息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几分钟疼痛就消失了。

“可能是阵痛……”

因为预产期就是八月中旬,里子觉得也快了。

疼痛消失的同时食欲也没有了,稍微吃了一小碗饭,正在收拾的时候,那种痉挛般的疼痛又来了。这次虽然不是刺痛,但下腹还是疼得让她受不了。

看样子无疑就是阵痛了……

里子按照医生事先吩咐的那样,给崛川的妇产科医院打了一个电话。

听了里子所说的情况,护士也说很可能是阵痛。

“虽说孩子一时半会儿还生不下来,不过今天晚上,您可以先住院!”

“那样的话,我就准备一下马上去医院,到时请多关照!”

里子说完,又给千鹤打了一个电话。以前两人就商量好,一有什么事儿就先给千鹤打电话。

赖子姐姐和槙子妹妹虽然也时常打电话来,但她俩都在东京,到了关键时刻还是鞭长莫及。

今天是星期天,幸好千鹤在家,她说马上就到公寓里来。

里子正准备浴衣毛巾等住院需要的东西时,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千鹤就来了。

“生孩子的日子终于到了!疼吗?”

“倒是还不怎么疼,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使劲儿往外挤一样!”

“那个程度的话,估计得明天早上了!”

千鹤马上把带到医院去的东西收拾齐了。

“你听我说啊!我只跟领班阿元说了一声!”

“你为什么又告诉她?”

“难道不对吗?马上就要生孩子了,总不能不跟家里说一声吧!哪怕只是跟阿元说了一声,也算是跟家里说了!”

不是告诉母亲而是跟领班阿元说了一声,这种做法很聪明,不愧是深知世态人情的千鹤的做事风格。

“你通知东京的姐姐了吗?”

“没有!”

“是不是还是通知一声更好?在你住院期间,她要是来电话没人接的话,一定会很担心的!”

“可是,告诉她,她反而会更担心的!说不定姐姐会专程跑过来。再者说,你也已经告诉阿元了……”

“你说的也是!又不是因为什么大病住院。”

里子一边点头,一边思考椎名的事情。

椎名昨天晚上还来电话问:“还没生吗?”

“或许孩子在我肚子里知道他是个不太受欢迎的孩子吧!”

里子觉得自己这句话是自然而然地说出来的,可椎名好像理解成了讽刺挖苦。

“你可不能那么说!”

他用和平时不同的严厉的口气责备里子:

“孩子是无辜的!”

“对不起!”

里子连忙道歉,可心里觉得,到了这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的椎名有点儿可恨。

但是,即便椎名不一定不欢迎就要降生的孩子,但他为自己担心这一点是确实的。

“要不要跟椎名先生也说一声?”

里子现在就等着千鹤说这一句话了。

如果千鹤这么问的话,自己当然会拒绝了,但即使如此,还是希望她问一句。

但是,千鹤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想那么多,只是忙着在那里收拾东西。

孩子终于要出生了,可自己竟然不能高高兴兴地向孩子的父亲通报一声……

里子忽然有一种很无助的感觉,觉得自己就这样完了。

只把孩子生下来,自己是不是就这样死了?

尽管她心里明白,在医院里生孩子不必有那样的担心,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光往坏处想。

万一是那样的话,自己今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或许还是给他说一声的好。

里子刚想到这里,就听千鹤说道:

“你在那里发什么呆?襁褓就这些行吗?”

“那些就行!多谢你!”

里子刚从关于椎名的思绪里醒过神来,就马上站了起来。

里子在千鹤的陪伴下住进医院时,已经是十点多了。

医生马上给里子做了检查,说是子宫口的开放还不充分,照这个样子进展顺利的话,估计会到明天早晨。躺在陌生的单人病房的床上,里子终于有了一种自己就要生孩子了的实感。

“离生产还早呢!我一个人没问题,你回去吧……”

里子尽管心里很不踏实,但还是那样对千鹤说了。里子说了句逞强的话,千鹤却说回家也没什么事儿要留下来陪她。

“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按说应该让自己的亲人照顾自己,可这次所有的事情只能仰仗千鹤的热心肠了。

“我能坚持到现在,可全亏了千鹤啊!”

“先别说那些!接下来你要完成一项重要的工作,先休息一会儿吧!”

千鹤那样安慰里子,可阵阵袭来的疼痛和不安让她根本睡不着。

就那样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护士忽然到病房里来说:“您家里来电话了!”

千鹤出了房间,很快就回来了。

“是阿元打来的!她问你情况怎么样,还说要来陪床,我拒绝了!”

里子从小时候就认识阿元,虽然很亲密,可自己离开家,就像被逐出了家门,到了这时候,不能再麻烦人家了。

“可是,你母亲好像也很担心啊!”

“你告诉我母亲了?”

“阿元总不会什么都不对你母亲说吧?我听阿元说,你母亲一开始的时候还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可马上就开始坐卧不安,吩咐她马上给医院打电话!”

千鹤说到这里扑哧一笑。

“你妈还说,不用说是谁打的电话,光悄悄地问问医生就行了!”

那种做法太像性格倔强的母亲的做派了。怀胎十月,里子觉得好像终于明白了做母亲的辛苦。

“阿元已经告诉了你母亲一切顺利,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应该明天早上生孩子,你母亲一定也放心了!”

里子点点头,又想起了椎名的事情。

这深更半夜的,他现在在干什么呢?今天是星期天,他是不是回家了在看电视?还是穿着和服在书房里坐着?也或许这会儿正往公寓里打电话。

无人的房间里,只有电话丁零零响个不停。

想到这里的时候,里子觉得下腹又有一阵疼痛袭来。

这次比刚才疼得厉害,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坠。

“看样子,胎儿也想早点儿从憋屈的地方出来吧!”

听千鹤那么说,里子尽管迷迷糊糊的,心里还在祷告要生下一个健全的孩子。

但是,到了半夜,随着阵痛的间隔变短,疼痛越来越剧烈,她越来越顾不上祈祷了。

听人说,生孩子和潮涨潮落有关系,到了天快亮的时候,疼痛确实又加剧了。

到了天空开始泛白的五点,阵痛不间断地袭来,而且是一种撕裂般的疼痛。

不管母亲还是祖母,大部分女人都经历过这种疼痛吧?里子心里刚那么一闪念,又有一阵疼痛像海啸一样涌了过来。

“救救我……”

“我已经不行了……”

里子高声喊叫,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羞耻什么体面了。

“马上就好了!”

“咬牙挺住!抓住我的手!”

听着护士的呵斥,快要失去的意识又回来了,里子慌忙咬紧牙关。

“呜……”

里子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人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野兽或恶鬼,披头散发拼命摇动,上半身拼命后仰。

那种临死的痛苦喊叫反复了几次之后,里子突然感到了一种空白感,好像有一大块东西从身体里面掉出来了。接下来的一瞬间,听到了低而清亮的婴儿的哭声。

“生下来了!是个男孩子!”

护士的声音掠过里子的耳边,她的声音很温柔,甚至让人觉得和刚才不是一个人。

“……”

“孩子很健康!”

“非常感谢……”

里子想那么说,可是出不来声。

全身的力量都被卸掉了,里子感觉就像被抛进了无垠的大海里,随着波浪漂浮。沉浸在那种安详和平静里,里子只是点了一下头,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从那过了两个小时左右,里子终于清楚地恢复了意识。

不过,那期间里子也并非完全没有意识,她还朦朦胧胧地记得被护士搀着走过走廊回到了病房。

里子还记得回到病房的时候千鹤展开双臂欢迎她,记得千鹤对自己说“辛苦了”。但是,一躺到床上被盖上毛毯的那一瞬间,因为生产的疲劳和平安生下孩子的那种安堵感,马上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怎么样?疲劳消除了吗?”

里子一睁开眼就看见千鹤笑颜如花地看着自己。

“孩子呢……”

“孩子好得很呢!这会儿在婴儿室里,我去让护士给你抱过来看看!”

千鹤出去之后,里子往周围看了一眼。

昨天晚上住进来的时候,外面漆黑一片,四周只有雪白的墙壁在亮晃晃的灯光下大煞风景,这会儿朝阳正透过蕾丝窗帘照进病房来,或许是因为开着空调的缘故吧!窗帘的边儿在轻轻摇动。

窗边有个架子,上面摆着一个花篮,里面插着蔷薇和夜来香,可能是千鹤买回来的吧!

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扭头看了一眼枕头,发现床头放着一块手表,拿过手表一看,时间是八点十分。可能快到护士们上班的时间了吧!走廊头上传来了年轻女性的声音。

里子放下手表,轻轻地把手放在了肚子上。

浴衣的下面还缠着腹带,但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隆起。

用手一摸感觉那么地平坦,那么让人不踏实。

“那是因为孩子生下来了!”

里子自言自语,忽听门口有笑声,紧接着门一下子开了,护士抱着裹在白色襁褓中的婴儿,她的身边站着千鹤。

“你看看!孩子这么大!”

护士抱着孩子给里子看了一眼,然后放在了里子的身旁。

“我是你妈妈呀!”

里子轻轻地扭过身子,看着自己的孩子。

人们都把刚出生的婴儿叫作赤子,果然就像这个名字一样,白色的襁褓中露出了婴儿通红的小脸儿。或许他还很困,闭着眼睛,小鼻子一鼓一鼓地正在使劲儿。

“体重三千三百克,比标准体重还要沉!”

护士一边用纱布擦拭婴儿的脸一边说道。

里子战战兢兢地伸过手去抱住孩子,把孩子拉到自己身边。

“一个婴儿头发这么浓,眉眼长得真周正!”千鹤很自豪地说道,好像孩子是她的似的。

“快看!他在打哈欠!”

用两条胳膊搂着孩子,孩子身子软软的,好像要坍塌似的。

里子正对着孩子轻轻地低下了头。

“我是你妈妈啊!”里子对着孩子说道。

她觉得孩子好像也点了点头。

“我把孩子放这里一会儿!”

护士说完就走开了。

病房里就剩下两个大人了,里子又看了千鹤一眼说道:

“太谢谢你了!”

“你真是太棒了!”

千鹤握着里子的手,又伸脖子看了婴儿一眼。

“还真是像啊!”

“像谁……”

“像椎名先生啊!”

“真的吗?”

“你看这眼睛这嘴角,真是一模一样啊!”

听千鹤这么说,里子又看了婴儿一眼,然后和千鹤相视而笑。

星期一早晨的六点半,茑乃家的领班阿元接到了千鹤从医院打来的电话。

“就在十分钟之前,里子生下了婴儿!是个男孩儿,体重三千三百克!”

“是真的吗?”

阿元知道里子从昨天晚上开始阵痛,天一亮孩子就要生下来是不言自明的事情。但是,即便如此,阿元还是不能相信,里子真的要把孩子生下来。即使千鹤告诉她已经生了,她还感觉好像被骗了,就像在做梦一样。

“非常可爱的孩子!母子都很安康!”

“啊?是吗?”

“老板娘还在休息是吗?”

“不,我想老人家应该已经起来了,我马上去告诉她!”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

电话挂断以后,阿元放下电话,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还是把孩子生下来了!”

她仍然觉得千鹤是在开玩笑。

但是,千鹤既然说得这么清楚,看来不相信也不行了。

“天哪!这可该怎么办呢?”

脚下的二楼是菊雄,再下面的一楼是老板娘阿常在睡觉。这些人如何接受里子已经把孩子生下来的残酷现实,又如何去处理呢?里子已经离开了家,而且肚子已经大了,这件事情就连服务员和部分客人都知道了。

不管怎么掩盖,风声还是会一点点地传出去的。

好像没人知道里子怀上的孩子是椎名的,但好像也有不少人怀疑那个孩子不是菊雄的。

里子离开家之后一次也没回来过,众人认为事非寻常这一点是一定的。

该怎样向那些人解释呢……

还有,老板娘会怎样面对这个新出生的孩子,又会怎样去做呢?事到如今,周围的人都满怀着好奇心关注着事情的进展。

对于阿元来说,对事情进展的担忧远大于对孩子降生的喜悦。

“这件事情弄不好就糟了,但愿不会变得不可收拾……”

正因为茑乃家是一家老字号料亭,这次的事情有可能让这家老字号在客人中间失去信誉。

“那家料亭有个淫荡的闺女……”

要是被客人在背后如此议论可就颜面全失了。

幸好在里子离开家之后老板娘一直正气凛然,保持一种事不关己漠然置之的态度。菊雄或许天生就是那种性格,一直是一副处之泰然优哉游哉的面孔。工作人员里面几乎没有出现什么情绪波动。

也有人相信,里子之所以离家出走,是因为菊雄在外面拈花惹草,因为怀孕期间生气对身体不好,所以才离开了家。他们认为那种程度的事情是常有的,也不会成为什么大问题。

但是,现实是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两口子仍然分居两处,这样的话,再那样解释就说不通了。还有,孩子会越来越大,不是菊雄的孩子这件事情会越来越明确。

阿元一想到这些,就有些坐不住了。

“可要把这个事情处理好!”

对于阿元来说,里子夫妻的事情固然重要,茑乃家这个老字号料亭也同样重要。

接到千鹤从妇产科医院打来的电话十分钟之后,阿元到了楼下。

还不到七点,二楼的菊雄好像还在睡觉。

菊雄这边,阿元还什么都没告诉他。昨天晚上只是把里子住院的事情告诉了阿常,但看样子阿常好像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菊雄。

菊雄昨天晚上十一点左右出去,好像一点多了才回来。

阿元伸头瞧了瞧二楼的里面,然后下到了一楼。刚下了楼梯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了咳嗽的声音。

可能阿常早就起来了,阿元刚一站住,就听到阿常从房间里隔着拉门大声问:

“是阿元吗?”

“是我……”

“有什么事儿吗?”

阿元对着里面鞠了一个躬,然后慢慢地拉开了纸拉门。

正如阿元预想到的那样,阿常已经整整齐齐地穿着和服在茶几前面坐着了。雨窗已经打开,她正在那里喝茶,或许她很早就起来了。

“刚才千鹤来电话了,说是里子生了一个男孩子。”

阿常瞬间睁大了眼睛,但马上就变成了冷冰冰的声音。

“于是就给你打了电话,是吗?”

“是的,听说孩子出生的时候三千三百克,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儿……”

也不知道阿常是不是在听,只见她把脸扭向窗户那边,纹丝不动。

“说是里子和孩子都很好,不用担心。”

朝阳从窗户里照进来,阿常的侧脸稍微有点儿泛红,但脸上毫无生气,看上去有几分憔悴。

昨天晚上下班后十一点多的时候和阿常道别,看样子从那以后,她又熬到很晚没睡。或许是为里子生孩子的事情担心,也或许是为今后的事情发愁,眼睛周围出现了黑眼圈。

“我想这会儿就准备一下到医院里去一趟!”

“你那是干什么?不用去!”

“可是……”

“是她自作主张离开了这个家,这会儿又把孩子生下来了,你没有必要去!”

阿元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在那里默不作声。阿常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茶。

“天还早着呢!你回去再睡一会儿吧!我也要睡觉了!”

阿常说完就站了起来。阿元无可奈何,给阿常鞠了一躬,出门到了走廊里。

夏天的清晨很明亮,能听到小鸟叽叽喳喳互相交织的鸣叫声。阿元直接上了楼梯,回到了三楼自己的房间。

阿常说是让自己再睡一会儿,可现在已经七点了。这会儿即使上了床也睡不踏实了。

要不还是喝点儿茶吧!阿元正在煤气灶上烧水的时候,忽然听到敲门的声音。

“敢问是哪位?”

阿元刚把门打开,就发现阿常站在自己面前。

“你真要去医院吗?”

“我想去。”

“你要是去的话,把这个带去吧!”

阿常把手里拿着的包袱很随意地塞了过来。

“是什么东西?”

“是北白川的妹妹拿来的,她好像很忙没时间去。”

“是吗……”

一头雾水的阿元把包袱接了过来。

“那好吧!我现在就去,行吗?”

“我就是说不行你不是也想去吗?”

“那……”

“我要再回去睡一会儿了!”

阿常又黑着脸下楼去了。

阿元从医院里回来的时候是九点刚过一点儿。阿常说是要回去睡觉,可阿元从后面的栅门进来的时候,发现阿常正在通往家的小路边上站着,或许她在欣赏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吧!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

“啊?可是,我快八点的时候才出的门啊!”

从东山打车去崛川的妇产科医院,看看孩子再回来,再怎么急也得一个小时。

“那好吧!”

阿常小声嘟囔了一句,和阿元并肩向正房走去。

阿元从她的言语态度上终于看出来了,阿常可能从一开始就望穿秋水地等着自己从医院回来。

“婴儿好可爱!真是个好孩子!”

“是吗?”

阿常瞬间兴奋了一下,但马上就变成了冷淡的表情,亲自把玄关的门拉开了。

“北白川的师傅的礼物,里子收到了高兴得不得了!”

阿元边走边和阿常说话,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想笑。

阿常说是北白川的妹妹送来的东西,可包袱里面是婴儿的襁褓和褯子,而且每块褯子都是仔仔细细一针一线用手工缝的。

北白川的姨妈是个独身,没有孩子,怎么想她也不至于连尿布都会亲手缝。还有,若是作为祝贺孩子出生的礼物,她应该考虑一些别的东西才对,至于说什么太忙去不了就更可笑了。

说是北白川的姨妈做的只不过是一个托辞,实际上是她自己做的,她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说不出口罢了。

阿元忽然想使坏捉弄一下阿常。

“北白川的师傅可真是心灵手巧啊!里子也让我转达对她的谢意呢!”

阿常装作没听见,什么都不回答,站在走廊里说道:

“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阿常自己先进了屋,把坐垫在茶几前面摆好,然后去了厨房。

“千鹤姑娘还在医院里吗?”

“她好像昨天晚上一夜没有合眼,刚才和我一起回来了。”

“天哪,这么说病房里现在谁都不在,是吗?”

“里子已经安静下来了,精神也很好!”

阿常点点头,把凉好的茶端给阿元。

“多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阿元端起茶碗,稍微沉思了一下对阿常说道:

“恭喜了!”

阿常刚想笑,马上隐去了笑容。

“什么事情值得恭喜?”

“可是,真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头发还那么黑,看上去真不像是今天早晨才出生的孩子!”

“医院在哪里?”

“从崛川的二条往西一走就是,虽然是条小道,到了那里一问马上就知道了。是一栋钢筋混凝土的三层楼,病房也是单人间,非常干净!可以的话我带您去吧!”

“……”

“里子还让我代她向您问好!这次她自己生了孩子,想必是真正理解了做母亲的辛苦!您要是肯见她一面的话,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阿元步步紧逼,阿常还是一脸冷漠,什么也不说。阿元稍微夸张地叹息了一声说道:

“我一个外人,这么说可能有点儿不自量力,孩子生下来了就是生下来了,再者说,那也是您的第一个孙子!”

“我不认为那个孩子是我的孙子!”

“可是,那是里子的孩子,难道不是您的孙子吗?出生的孩子是没有罪过的,再者说,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儿!”

“你是那么说,可这个孩子的事情,你让我怎么向大家伙儿解释呢?我该怎样向菊雄道歉?我用什么老脸去见那些亲朋好友还有街坊邻居?”

阿常既然那么说,阿元也是无话可说。阿元也明白,站在阿常的立场上,确实没法轻易地原谅她。

但是,撇开那件事情不说,如果对自己孙子心怀爱意的话,看上一眼又有何妨呢?

但是,如果改变一下看法,现在要去见的话,阿常的感情防线或许马上就会崩溃了。坚持到今天的那种正气凛然的态度,或许会因为孙子的可爱而轰然崩溃。

那样的话,就没脸面对世人了,茑乃家这家老字号本身也会危机重重。可以说,正因为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地守住了体面,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茑乃家。

“虽说是自己的孩子,但不道德就是不道德,偏离伦理道德的事情就是不能原谅!”阿常斩钉截铁地说道。

话音未落,忽听走廊里有脚步声。

好像菊雄刚起来,顺着楼梯下来了。

两个人瞬间不约而同地朝走廊那边看,正在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拉门一下子开了。

穿着浴衣系着兵儿带(用整幅布捋成的腰带)的菊雄正站在门槛前面。

“母亲早上好!”

“早上好!”

见阿常给菊雄说早安,阿元也重新坐好给菊雄道早安。

“这是什么情况?今天早晨一大早,您两位就在一起?”

“菊雄,请你在那边坐下!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谈谈!”

阿常的口气很干脆,说完朝阿元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

“那我就告辞了!”

阿元向两人鞠了一躬就出去了,菊雄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出去,然后慢腾腾地在阿常面前坐下了。

星期一的早晨,阿元到医院里来道贺回去之后,里子开始考虑给椎名打电话的事情。

孩子出生的事情早晚也得告诉椎名。如果可能的话,里子很想早点儿告诉他。

但是,从分娩之后的疲劳中醒过来的时候千鹤在身边,紧接着阿元就来了。

要让她们帮自己打电话就有点儿太自私太任性了。可是,自己打电话又感觉太难看了。

孩子的出生,对椎名来说,并不一定是一件让他高兴的事情。没有必要那么早告诉他。

这种心情使得里子踌躇再三。

但话又说回来,总不能就这样瞒着他。

从十点过了十一点,到了十二点的时候,里子出了病房,站在了服务台的电话前面。

候诊室里还有两个病人,一个在看杂志,另一个在听护士给她讲药的用法。

看样子没有人会竖起耳朵偷听。

里子环顾了一下四周,拿起了电话。

里子觉得直接往椎名公司里打电话很不合适,可是要往他家里打的话,就得是晚上了。还有,如果他在开会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联系上他。如果中午休息的时候打,或许那个经常接电话的女秘书不在他身边。

里子直觉还真对了。

让总机接通椎名的办公室,椎名马上接起了电话。

“哦?怎么了?”

“现在那里就你一个人吗?”

“是啊!我昨天还给你打电话了!”

听到他的声音的那一瞬间,泪水自然而然地从里子眼睛里溢了出来。

从昨夜开始忍受着痛苦,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正因为她一时间觉得今后永远不能再见面了,里子对椎名的想念怀恋可想而知。

“你现在在哪里?”

“在医院。”

“那么……”

“现在说话方便吗?”

“没关系的!”

“今天早晨六点多,我生了一个男孩子……”

“是吗……”

就那样沉默了片刻之后,椎名小声说道:

“太好了!”

“都是我一意孤行,对不起了!”

“你可不要那么说!孩子还好吧?”

“是的!非常可爱!”

里子很想说“孩子像你”,但忍住没说,她把嘴贴到话筒上小声说道:

“只有一件事我想麻烦你,能不能给孩子想个名字?”

“名字吗……”

“什么名字都行!还有半个月呢!”

里子本来打算取椎名的名字的一部分,但想想还是让椎名直接给孩子取名比较好。

“拜托你了!”

“现在你所在的地方是哪里?”

里子把医院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告诉了他。

“过一星期左右就回原来的公寓。”

“下周的话我可以过去。”

“你不用特意来,还是先给孩子想想名字吧……”

“知道了,我会给孩子想个名字的!”

“多谢!那真是太好了!”

“你好像精神不错啊!”

“嗯……”

“有什么人陪着你吗?”

“昨天晚上是千鹤陪着我的,已经没问题了!”

“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请不用担心!好了,我挂了!”

“那你多保重!”

里子挂断电话看了看周围,候诊室里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在告诉他之前,里子一直担心,不知他会说什么,还担心他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但是,椎名的应答出乎意料地温柔。

倒也没听出他特别高兴的样子,但也并非冷淡。到了最后他还担心自己的身体,还答应要为孩子想个名字。

他到底会想出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太难的名字不好,可太简单了,也让人觉得少点儿什么,最好是堂堂正正、有男人味儿、有品位的名字。只想到这些,里子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刚才没在病房里的时候,配送的午饭是普通饭食,里子只吃了一半就把筷子放下了。

从昨天晚上起,就几乎没有吃东西,按说这会儿应该很饿了,或许是因为完成了重大使命的那种满足感,里子并不怎么吃得下。

还有,涨奶涨得厉害,里子只觉得胸部被往外挤得生疼。

从怀孕的时候起,里子就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动物。

例假停了,肚子圆滚滚地越来越大。过了五个月的时候,胎儿开始在肚子里动,不是踢小肚子就是撞腰窝。里子能觉出来,顶端是孩子的手或者脚。记得以前见过袋鼠把孩子装进肚子前面的袋子里蹦蹦跳跳,里子觉得自己和袋鼠也没什么两样。岂止如此,她甚至觉得自己比袋鼠更像动物。

人类属于灵长类,在所有的生物中是最有智慧的,但归根结底还不过就是动物。不管人在脑子里怎么想,身体的基本构造还是动物。

阵痛来临就分娩,等到开始涨奶的时候,那种动物的感觉就成了决定性的。不管说什么漂亮话,全身都变成了动物,流血、叫唤,然后把孩子生下来。

女人之所以坚强,其原因说不定就在那种生命的原点里。

生完孩子,里子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坦诚直率了。自己再也不是什么美丽的女人,也不是什么老字号的小老板娘,只是一个平凡的作为雌性的女人。现在没有任何抗拒的心情,能够顺从地接受那个事实。

午饭以后,护士抱着婴儿来让他吃了一会儿奶。孩子无意识地吸着奶头吃奶。

仔细想想,母亲给孩子喂奶的样子和动物毫无二致。和在乡下见过的给猪崽和牛犊喂奶的猪和牛没什么两样。

但是,女人对此并不感到厌恶。岂止是不厌恶,她对那种姿态甚至感到满足和安心。当女人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竟然还有这种幸福的时候,她会感到震惊。

“来吧孩子!使劲儿多吃!”

里子鼓励孩子,但是奶水根本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还是不行啊!”

护士笑着把孩子抱开了。

“回头我稍微给你按摩一下吧!”

“能行吗?”

“你就放心吧!到了明天奶水就出来了!”

护士又把孩子抱走了,护士刚走,千鹤就进来了。

“怎么样?休息好了?”

“多谢!你看我活蹦乱跳的!刚才我的情人在这里来!”

“你的情人?”

“孩子嘛!”

“是吗?原来是你的情人啊!”

千鹤一边点头一边从提篮里拿出一个小纸包。

“这是我买来的!”

“这不是‘井通’家的海鳗寿司吗?我太喜欢了!”

千鹤又从提篮里拿出了“键善”家的竹叶羊羹和葡萄柚。她准备得很周全,把小碟和水果刀都带来了。

“午饭吃了吗?”

“吃了一点儿,要是这种寿司的话,我还能吃下去!”

里子整理了一下领边,从床上坐了起来。

吃完寿司正在喝茶的时候,护士过来说:“有您的电话!”

“我去接吧!”

千鹤说她要去接电话,里子说不用了,自己去了楼下的服务台。因为不大会儿之前刚跟椎名通了电话,估计不会是他打来的,但也说不定。

“喂!喂!”

里子很兴奋地接起了电话,电话那端立即传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是我啊!你能听出来吧?”

“……”

“听说孩子生下来了,恭喜你啊!”

对方或许是在强压感情吧!声音有点儿含混不清,但无疑那是菊雄的声音。

“今天早晨我听母亲说了,听说是个男孩儿,是吗?”

“嗯……”

“我这会儿想到你那里去看看。”

“要来这里吗?”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自从里子离开家,还没有和菊雄见过面。虽然在电话里说过一两次话,但每次都是菊雄打过来的。他每次都在电话里说想见面谈谈,但里子都拒绝了。

“现在即使见了面,我也没有任何想说的!”

“你不要那么说!总不能这样就算完了吧?”

菊雄的口气罕见地严厉。被告知孩子生下来了,他可能坐不住了吧!

“现在就你一个人吧?”

他可能是用公用电话打来的,能听到电话那头有车来车往的声音。

“医院是在崛川的二条是吗?”

“你就是来了,我也不见你!”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看情况我还准备原谅你呢!”

“求你不要再说那种话了!”

“你在说什么!我一直在忍,忍到这个地步,你难道不明白吗?”

“我明白!我很感谢你!也觉得对不起你!”

“那么说,见面谈谈不好吗?两个人好生谈谈,说不定还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母亲也让我和你见一面好好谈谈!”

“可是,即使见了面也是一样的!”

“绝不会是一样的!见了面就不一样了!”

真不知道菊雄在想些什么!自从里子怀孕离开家的那时候起,对菊雄的感情已经彻底断绝了。从那以后,她心里想的只是如何把孩子生下来,如何把孩子抚养大。

还有,现在孩子都生下来了,两个人即使见了面又能怎么样呢?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要再谈谈重归于好吗?里子丝毫没有那种想法。即使菊雄肯原谅过去发生的一切,里子也不能接受那种事情。

世间不是那么简单的,里子本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从家里出来的。

一辈子不能回家也无所谓,今后不会和菊雄见第二次面了。里子在心里那样决定了,而且觉得这一切都能接受才从家里出来的。

在决断之前,女人会犹豫彷徨拿不定主意,但一旦下定决心就再也不会踌躇迷茫。她会不顾一切地径直向目的地进发。女人的坚强就在于她的这种一条道走到黑的痴迷不悔。当女人把一切都赌到这种毫不犹豫的执着上的时候,女人会变得比男人更坚强。

“好不好啊?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见一面吧!”

“……”

“真的对不起,请你原谅!”

“就那么一小会儿还不行吗?我也想看看刚出生的孩子。”

听他这么说,里子瞬间浑身战栗。

出生的孩子和菊雄什么关系都没有,那是自己和椎名的亲骨肉,他身体里流动的是自己和椎名的骨血。让菊雄去抱这个孩子,光想想就毛骨悚然。

“我不愿意!”

“你可真够犟的!”

这既不是倔强,也不是心胸狭窄。那是生下孩子的女人的生理本能。

“你还在为那件事情生气吗?我今后要和那个女人一刀两断,那件事情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

“不是那么回事!”

里子手里拿着电话,使劲儿摇头。

坚持不和菊雄见面,既不是因为他和别的女人出轨,也不是因为他在外面拈花惹草,和那些一点关系都没有。里子现在早就超越了嫉妒和憎恨的阶段,她现在对菊雄是没有爱也没有恨,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只是一个在路上擦肩而过的无缘的男人。

“好不好?我们见一面,把那件事情也好好谈谈?”

“请你不要再说了!”

里子几乎要尖叫起来。菊雄越是温柔地貌似很理解地接近自己,自己就越想从他身边逃离。岂止如此,仅仅是这样说几句话,里子都觉得很厌恶,感觉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玷污了。

“好不好?我现在就去了!”

“你来了我也不见你!”

“反正我就要去!”

“我不愿意!”

里子说完就把电话放下了。

服务台窗口里面的女人一脸担心地看着这边,她可能以为里子在和对方讲什么很麻烦的事情吧!

“不好意思!如果有个姓茑野的男人来了,请您拦住他,告诉他我不想见他!”

里子给服务台的女性交代完,一路小跑回到了病房。

接下来的一星期,里子都是在期待和不安中度过的。

期待的是椎名说不定会来,不安的是菊雄说不定会强行闯进来,这种期待和不安互相交织的心情让里子坐卧不宁。

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们好像也隐隐约约地感到了里子和丈夫的关系有些不正常,但他们绝不会继续追问。

总算平安无事地坚持到了现在,里子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多余的丑态。挂断电话的那天她心里很不安,一直到傍晚都让千鹤陪着自己,但菊雄最终没有出现。

第二天也提高警惕,但还是没有菊雄来。

他虽然在电话里口气强硬,但他好像没有当真要闯进来的勇气。里子虽然稍微放下心来,但那天夜里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孩子被菊雄抢走了。

早晨起来,突然发现孩子不见了。赶紧让人去查,有人说刚才看见一个酷似菊雄的男子从婴儿室把孩子抱走了。里子在后面紧追,恳求菊雄把孩子还给她,菊雄说你只要肯再和我在一起我就把孩子还给你。菊雄说完就逃走了,里子在后面拼命追。

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里子发现浑身都被虚汗湿透了。

里子马上把值班护士喊来一起去看孩子,发现孩子正在婴儿室里睡觉。

里子知道菊雄是不会做出那种荒唐的事情来的,可又觉得不能疏忽大意。

菊雄表面上是个怯懦的男人,但他毕竟是个公子哥儿,一旦钻了牛角尖,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第二天的下午,来自椎名的花篮送到了正在胆战心惊的里子的房间里。

椎名或许是从东京打电话委托京都的花店送来的,是以月季和百合为主的插花。雪白的花篮的下面附着一个小小的信封,上面写着“祝贺!K·S”。

看到姓名首字母的那一瞬间,里子马上想到了椎名。

不会是他送来的吧!看了看送货单上的发货人一栏,果然就是椎名敬一郎。

“一定是从东京打电话订购的吧?”

“实在是太漂亮了!”

千鹤把花篮放在窗边的架子上,整个房间顿时花香弥漫,芬芳四溢。

“椎名先生还是很为你生孩子高兴啊!”

千鹤那么说,里子只是微笑不语。

椎名给自己送来了鲜花,里子当然很高兴。

但是,里子并不像千鹤那样认为椎名发自内心地为自己高兴。

尽管信封上写着“祝贺”两个字,但他的内心深处一定很复杂。里子从“K·S”那两个姓名首字母里面感到了他的困惑和犹豫。

他要是真的为孩子的出生感到高兴的话,真希望他能堂堂正正地署上自己的名字“椎名敬一郎”。不是作为发货人写在发货人那一栏里,而是在鲜花下面的小信封上清清楚楚地写上他自己的名字。

他明明是孩子的父亲,只写姓名首字母就太奇怪了。

但是,那或许只是里子臆想出来的一厢情愿的不满。

椎名或许觉得清清楚楚地写上自己的名字被其他来探望的人看到不好,他不想被陌生人看到自己的名字,以后多余地问这问那刨根问底。说不定他也想象到了花篮被母亲和菊雄看到的情形。他一定是想到了各种各样的情况,最后才决定只写上自己姓名的首字母。

他没有正儿八经地署上自己的名字,让里子心里感到几分落寞,但椎名能送花来已经让里子心满意足了。

即使他远在东京,但有他送来的鲜花守护着自己和孩子。想到这里,里子再次感觉到了椎名的温情。

从第二天开始,里子一边让孩子吸着终于出来的奶水,一边对着孩子喃喃细语。

“这是你爸爸送来的,说是祝贺你出生哦!”

孩子那天真的眼睛里溢满了椎名送来的鲜花。

槙子从东京来探望里子是孩子出生一个星期之后的星期天的下午。

“姐姐,恭喜你!”

“妹妹辛苦!我明天就要出院了!”

“天哪!我来得正好啊!我帮姐姐出院!”

槙子给孩子买来了挂在天花板上的玩具作为礼物,她仔细盯着孩子的小脸儿说道:

“天哪!这孩子眉清目秀,长得真周正!还是很像那个人啊!”

“多谢!”

里子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听别人说孩子长得像椎名。

“小脸儿真的是通红,赤子这个词儿说得还真对!”

槙子对这一点莫名地感叹不已,一边说着,一边把孩子抱了起来。

“我怎么觉得快要把孩子挤坏了!”

“姨妈太可怕了!还是到妈妈这里来吧!”

里子把孩子接了过来,槙子抱着胳膊说道:

“是吗?我也是当姨妈的人了!”

“对啊!你以后得正儿八经地像个做姨妈的才行啊!对不对K君?”

“孩子的名字叫K君吗?”

“还没给孩子起名字,先这么叫着!”

里子的本意是从椎名敬一郎的名字里取一个敬字来称呼孩子,但槙子好像不明白。

“给孩子取名SHIROU怎么样?”

“你说的是什么呀?”

里子稍微思考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那是槙子的未婚夫的名字。

“谢谢你的一番好意,我想还是免了吧!”

“可是,不早点儿给孩子取个名字,孩子是不是太可怜了?”

里子也是同样的心情,但从上次来电话以后椎名还什么都没说。

不知道他是很忙还是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但自己刚给他说了有半个月考虑的时间,里子觉得在此之前,自己给他打电话催问有点不合适。

“赖子姐姐也说想和我一起来,可因为九月末有连休,她说到那时候再来!”

“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用不着那么着急忙慌地来!”

孩子出生的那天下午,赖子也打来了表示祝贺的电话,但那时候,里子告诉她自己身体很好,不用勉强来。

“赖子姐姐还是那么忙吧?”

“好像是的!”

槙子点点头,忽然满脸调皮地说道:

“赖子姐姐那个人啊!这段时间有点儿奇怪!”

“奇怪?”

“说不定有了喜欢的人……”

“不会吧……”

“我昨天去她的公寓,发现一个男的在里面!”

“说不定那只是个认识的人或酒吧的客人!”

“可是,那天是星期六,酒吧休息,大晚上的,家里只有一对孤男寡女啊!我的直觉绝对没错!那个人根本不是个普通的客人!”

槙子说得很有自信,可里子很难想象赖子和喜欢的男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情形。

“而且那个男的或许比赖子姐姐还要年轻唉!”

“天啊!那就更不对了!”

“我说的一点儿不错!我去的时候正赶上他要回去,赖子姐姐好像有些心神不定,把那个人送到了电梯口。”

“那是因为对方是客人啊!”

“不对!姐姐说话的口气和看对方的眼神儿都和平时不一样!还有,赖子姐姐忽然变得妩媚起来了!”

“赖子姐姐说什么了吗?”

“没有,她什么都没说。可是我看得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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