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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乔治·格林 第五章(1 / 2)

“赛巴斯钦!”

乔在床上奋力起身,然后又虚弱地往后倒,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穿着毛皮大外套的赛巴斯钦,冷静又无所不知,平静地低头对她微笑。

从他脸上一点都看不出她的外表带给他多么突然的剧痛。乔——可怜的乔。

她的头发长长了,绑成两条短短的辫子垂在肩膀两侧,脸消瘦得可怕,两边颧骨上都有发高烧造成的潮红,肩胛骨从她薄薄的睡衣底下突出来。

她看起来像个生病的小孩。在她的惊喜、愉悦、热切的问题之中,有某种孩子气的成分。护士留下他们独处。

赛巴斯钦在床边坐下,握着乔纤瘦的手。

“弗农打电报给我。我没有等他就搭了第一班船过来。”

“为了来找我?”

“当然。”

“亲爱的赛巴斯钦!”

泪水涌进她眼中。赛巴斯钦警觉起来,匆促地继续说下去:“这倒不是说我探完病以后不会去做点别的正事。我常来出差,而实际上我这次就可以做一两笔好生意。”

“别扫兴啦。”

“不过这是真的啊。”赛巴斯钦惊讶地说道。

乔开始笑,但却反而咳了起来。赛巴斯钦焦虑地注视着——他准备要叫护士了,因为先前有人警告过他。但那一阵发作过去了。

乔满足地躺在那里,她的手再一次悄悄地爬进赛巴斯钦手里。

“我母亲也是这样过世的,”她悄声说道,“可怜的母亲。我以为我会比她明智得多,但我却搞砸了这么多事情——喔!搞砸了这么多……”

“可怜的乔。”

“赛巴斯钦,你不知道我把状况弄得多糟。”

“我可以想象,”赛巴斯钦说,“我总是认为你会这样。”

乔沉默了一分钟,然后她说:“你不知道能见到你是多大的安慰,赛巴斯钦。我见过、认识过那么多混账东西。我以前不喜欢你那么强悍、成功,又跩得不得了——那让我很气恼……但现在……喔!这实在太美好了!”

他捏捏她的手。

“这世界上再没有别人会像你这样,立刻就大老远赶来这里。弗农当然会,不过他是亲戚,可以说是我的哥哥。可是你……”

“我同样是你的一个哥哥——甚至更甚于兄弟。从在普桑修道院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嗯,准备好要支持你,只要你需要的话……”

“喔,赛巴斯钦,”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很快乐的样子,“我从来没想过——你还是那样觉得。”

他稍微吃了一惊。确切来说,他不是乔以为的那个意思,他说的是他无法解释的某一点——无论如何不能向乔解释的。这是一种很独特、只属于犹太人的感觉。犹太人不死的感激之心,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蒙受的恩惠。还小的时候,他是个社会的弃儿,乔曾经支持过他——她愿意为此反抗她的世界。赛巴斯钦从来没有忘记这件事,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就像刚才说的一样,只要她有需要,他就会为她走到天涯海角。

她继续说下去。“他们把我移到这个地方来——从那个恐怖的病房移过来——是你帮的忙吗?”

他点点头。“我打越洋电报要求的。”

乔叹了口气。“赛巴斯钦,你的效率高得惊人。”

“应该是吧。”

“可是没有人像你一样——没有人。我最近常常想起你。”

“是吗?”

他想起那些寂寞的年岁,那种痛楚的渴望,那种难以解释的欲望。为什么一切总是在错误的时刻来到你身边?

她往下说。“我从来没想到你还想着我,我总是想象有一天你跟简会……”

一种奇异的痛楚贯穿了他。简……

他和简……

他简短地说道:“在我心里,简是神所创造过最精致美好的造物之一。不过她的身体与灵魂都属于弗农,而且永远都会如此……”

“我猜也是。但这样很可惜,你跟她都是强悍的人,你们彼此相属。”

他们确实彼此相属——以某种古怪的方式。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乔带着闪烁的微笑说道:“这里让我想起小孩子读的那种书,那种充满教育意义的临终床边场景、朋友跟亲戚齐集一堂、脸上带着虚弱微笑的女主角。”

赛巴斯钦已经下定决心了。为什么还觉得这不是爱?这是爱,这是一种由纯粹无私的怜悯与温柔构成的热情,一种延续多年的深刻感情。比起那些在他的人生中蜻蜓点水、从来没有触及内心深处、以单调规律发生的狂暴或温吞情事,这种爱好上一千倍。

他的心走向孩提时代的自己。不知怎么的,他把那个身影唤出来了。

他温柔地说道:“乔,不会有任何临终床边场景的。你会恢复健康,然后嫁给我。”

“亲爱的赛巴斯钦……把你绑在一个有肺痨的妻子旁边?这当然不行。”

“胡说八道。你会有一两种可能——不是痊愈就是死掉。如果你死掉,你反正就是死了,事情就此了结。如果你痊愈了,就嫁给我。为了治好你,我不惜千金。”

“我状况蛮糟的,亲爱的赛巴斯钦。”

“有可能。不过没有哪件事比治疗肺结核更难判断的了,随便哪个医生都会这样告诉你。你一直以来就只是放弃自己,我认为你会好起来的。这是很漫长很累人的过程,却是可以办到的。”

她望着他,他看到她瘦削颧骨上的血色扬起又落下。他那时候就知道,她爱着他——而他的心中有一种古怪的小小暖意颤动着醒过来。他母亲两年前过世了,从那以后,没有人真正在乎过他。

乔用低微的声音说道:“赛巴斯钦……你真的需要我吗?我……我已经把一切弄得这么糟了。”

他诚挚地说:“需要你?我是地球上最寂寞的人了。”

然后突然间他哭了出来,这是他这辈子从来没做过的事情——他从没想过他会这样。他跪在乔的床边,把脸埋在那里,肩膀剧烈起伏。

她的手抚摸着他的头。他知道她很快乐,她骄傲的灵魂平静了。亲爱的乔……这么冲动、这么善良、这么执迷不悟。对他来说,她比地球上的任何人都宝贵。他们可以彼此帮助。

护士进来了——访客时间结束。她再度退出房间,好让赛巴斯钦可以说再见。

“顺便一提,”他说,“那个法国佬——他叫什么名字?”

“弗朗索瓦?他死了。”

“那没关系。你当然可以弄到离婚证书,不过身为寡妇会让事情容易得多。”

“你真的认为我会好转?”

她说那句话的方式——真可悲!

“当然。”

护士再度出现,他离开了。他叫来医生与他长谈。医生不抱希望,不过他同意有这种机会。他们决定去佛罗里达。

赛巴斯钦离开疗养院。他沿着街道前行,陷入沉思。他看到一张快报,上面写着“‘璀璨号’上的恐怖灾难”,但这没让他联想到任何事。

他忙着想自己的事。怎么样对乔才真的是最好?活着或者死去?他很疑惑……

她经历过这么糟糕的人生,他想给她最好的。

他上床睡觉,睡得很沉。

他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一种模糊的不安,有某件事情不太对劲——某件事情,他再怎么努力也想不出是怎么回事……

不是乔,乔是他心头的第一要务;是某件被忽略了的事情——某件他当时无法思考的事情。

他想着:“我马上就会记起来了……”但没有。

在他着装的时候,他想出了乔的问题要怎么解决。他完全赞成尽快让她到佛罗里达去,之后也许去瑞士。她非常虚弱——可是没有虚弱到不能迁移,只要她一见到弗农跟简……

他们要抵达了……什么时候?璀璨号,不是吗?璀璨号……

他手上拿的刮胡剃刀掉了下来。他终于想起来了!在他眼前浮现了快报的影像。

璀璨号——恐怖的灾难……

弗农跟简在璀璨号上。

他猛力按响了叫人铃。几分钟后,他开始扫描早报。报上大幅报道事件细节,他的眼睛迅速地扫过报道,璀璨号撞上冰山……死者名单,生还者……

有一排名字……生还者。他找到格林的名字,无论如何弗农还活着。然后他搜寻另一份名单,最后发现了他要找的——也是他害怕看见的——简·哈丁的名字。

他站得直挺挺的,瞪着手中的报纸。现在他把报纸整齐地折好,摆在边桌上,按了叫人铃。他给侍者简短指令,不一会儿就把秘书叫来了。

“早上十点我有一个不能不去的约会,有些事情你必须替我查出来,在我回来的时候替我准备好资料。”

他简洁地逐一说明重点。搜集关于璀璨号最完整的细节,拍发某些电报。

赛巴斯钦自己打电话到医院去,提醒他们别对病人提起璀璨号船难的事情。他跟乔说了几句话,设法让自己听起来显得很正常。

他经过花店时停下来,买了些鲜花请人送去给她,然后出发去进行这漫长一日的种种会议与商务约会。有人注意到伟大的赛巴斯钦·莱文有哪一点跟平常不同吗?说来值得怀疑,在敲定交易时他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精明,他为所欲为的能耐也从没像今天这么明显过。

六点钟的时候,他回到比尔特莫尔旅馆。

秘书带着所有查到的资讯来跟他会合。生还者被一艘挪威船救起,他们会在三天后到达纽约。

赛巴斯钦点点头,脸色不变地下了进一步的指示。

第三天晚上,他回到旅馆,得到的讯息是格林先生已经抵达,住进旁边的套房里。

赛巴斯钦大步走过去。

弗农站在窗边,他转过身来。

赛巴斯钦感到震撼,有事情发生在他的朋友身上,让赛巴斯钦不认得他了。

他们站在那里望着彼此。赛巴斯钦先说话了,说的是整天都萦绕在他心头的事。

“简死了。”他说道。

弗农点点头——很严肃,也很理解。

“是的,”他平静地说道,“简死了……是我杀了她。”

向来不感情用事的赛巴斯钦复苏过来抗议了。

“弗农,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那样看这件事。她跟你一起来——这很自然——别有那种病态的念头。”

“你不了解,”弗农说,“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说得非常平静而镇定。

“我没办法描述那件事……你知道,这发生得相当突然,半夜里出事的。我们没多少时间,船翻了,翻成一个骇人的角度。她们两个一起过来了……滑了过来,从甲板上往下滑,她们救不了自己。”

“两个什么?”

“两个人,内尔跟简。”

“内尔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她在船上……”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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