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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3(1 / 2)

翌日,修二去报社造访阿辻。两点多打电话过去时,阿辻说他刚到报社,如果有事的话直接过来就是。

在报社接待室般的前厅里,修二见到了阿辻。

“上次热海分社的那件事给您添麻烦了。”修二向阿辻致谢道。

“怎么样,帮上点忙没有?”阿辻的眼神困倦,说是昨晚又喝高了。

“有,多亏了您。”

“你调查光和银行的事情干什么?”

“以后会告诉您详情的。”

“现在还不到时候?”

“辻先生,其实今天我不是为了银行的事情来,而是想请教您件事。”

“什么事?”

“您了解普陀洛教的事情吗?”

“普陀洛教?啊,听说过。”阿辻在椅子上欠了欠身体,掏出烟来,“那么,那个普陀洛教怎么了?”

“说来实在是丢人,我对那个教团的事情一无所知。我知道它是总部设在真鹤的一个规模相当大的新兴宗教,可它的信徒数量究竟有多少呢?”

“这个……数目我不清楚了,十年前似乎搞得很火。初代教主好像已经死了,现在应该是第二代吧?”

“没错。辻先生很了解嘛。”

“我好歹也算是个报社记者啊,这点事还是知道的。你现在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人。当然,身为一个画家,或许还是不谙世事的好啊。”

“您刚才说那教团曾一时很火,也就是说,现在已经不那么兴盛了?”

“对,最近已经不大听见动静了,看来还是因为初代教主去世的缘故。”

“他们有钱吗?”

“肯定有吧。新兴宗教一旦走运,都会发大财。”

“这些教团也经营什么事业吗?”

“既然是新兴宗教团体,肯定会去做些帮助宣传的事情了。对了,他们可是持有相当多的美术品的。”

“美术品?其他还做些什么呢?”

“那我就不清楚了。”

“我看了普陀洛教的宣传册子,上面说他们正在把信徒们的理想乡变成现实。好像是分给信徒土地和房子,让他们住在同一地域。那么,他们已经建起这种城市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这次又对普陀洛教感兴趣了?”

“也不是,只是想具体了解一下。这个问题该问谁合适呢?”

阿辻想了一会儿:“对了,我想起一个人来,你可以去找他问问。他现在正在做社会部的总编辑。”

这时,一名女孩给阿辻拿来了报纸。

“谢了。”阿辻立刻打开,浏览起其中的学艺栏来。由于他自己主管这一块,所以他对政治报道和社会报道根本不看一眼,马上就把视线投向了学艺栏。

不一会儿,阿辻就把报纸卷起来递给了修二。

“这是晚报。你先在这儿等着读读这个。”

“晚报已经出来了?”

“这是早版的。”

说完,阿辻懒洋洋地站起来,走出前厅。

修二接过报纸,鼻子仍能闻到一股油墨的气味。他扫了一眼第一版的标题,似乎没有特别惹眼的新闻。于是他就读了读社会版的交通事故、欺诈事件等等,可阿辻的身影仍未回来。无奈。正当他准备读角落里的一篇报道时,眼前映出了这样一行标题:

目黑川又发生自杀事件 一神经官能症中年妇女投河

四月八日凌晨六时前后,送奶工樱井秀一(18岁)向当地警署报案称,在目黑区目黑川的河面上发现了一具漂浮的女尸。现场验尸的结果显示,死者已死去约十小时,警方推测死者为前夜九时或十时前后溺死,尸体并无外伤。根据死者随身物品,确定该人为山梨县南巨摩郡南部町梅尾的高森初江。高森女士死前患有重度神经官能症,曾加入西山的宗教团体静养,后逃离教团去向不明。死者并未留下遗书,疑为不堪疾病之苦而自杀。

修二差一点叫出声来。他手握着报纸,不禁站起身来。

——高森前支行长的妻子投河自杀了!地点是目黑川。高森的妻子是什么时候逃出山梨县,跑到东京来的?

修二双眼紧盯着晚报上刊登的这篇高森妻子投河自杀的报道,弓着背蹲在椅子上。

他大脑中浮现出的,是山梨县西山的御岳教道场。在山林陡坡上有一座鸟居。三名身强力壮的男人正挡住去路,瞪着眼睛,口称这儿并没有高森的妻子。由于他们的言辞太强横,自己便故意拿出画帖,在他们眼前写生起道场的远景来。三个男子呆住了,默默地望着自己。对方没有权力连自己的写生都要阻止。

直到自己看到这篇报道后才想起来。当时,即昨日上午时,高森的妻子在不在山上是个问题。新闻报道中并没有明确说明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假如她早就逃脱的话,南部町的弟媳妇应该会知道。可弟媳妇当时并未阻拦自己去西山,这说明她当时也不知道嫂子失踪了。

修二不禁思考起来。为什么她会在那时从山里出来呢?这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高森的妻子究竟是不是自愿去修行的呢?

她可能的确患有神经官能症。不过,会不会有人以此为借口将她半强制性地带上西山,暂时将她软禁起来呢?

修二总觉得自己从热海去南部町再到西山的一路受到了监视,从离开热海时起他就产生了这种感觉。现在想来,自己离开那弟媳妇的家从坡道上下来时眼前一闪而过的那道黑影,还有闯进西山温泉旅馆热水池的那个来路不明的男子,使他愈发确信了。尽管并不清楚对方的真面目,但他猜测他们很有可能是与普陀洛教有关的人。而出现在山半腰的道场前的那三名男子,似乎也早就预料到自己会上山去见高森妻子。

现在报纸上称高森的妻子投目黑川自尽。他理不出头绪。溺死包括他杀和自杀。死者可能是从桥上或岸上被推进河里。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阿辻返了回来。

“在读什么呢?那么起劲。”他站在修二的面前问道。

“啊,没什么,只是闲来无聊随便看看。”修二把报纸放在了自己的一侧。

“让你久等了。”阿辻当然也不会留意这种夹缝报道,说道,“对方似乎也不很清楚啊。”说着便在修二的身旁坐了下来。

“是吗?”

“我问了一下社会部的副总编,他讲你所说的那种城市可能是光明乡啊。”

“光明乡?”

“全国好像有好几处普陀洛教信徒的住宅区。之所以叫光明,听说是因为普陀洛教的观音经中写有此教义,于是取了这名字。在东京近郊的小田急沿线有一处。”

“小田急?”怎么又是小田急呢?修二想。梅之丘和豪德寺两个车站同时在脑海中闪过。

“过了多摩川后有一站叫相模大野。”

“嗯。”修二的眼前浮现出一片辽阔的原野,那里算是关东平原西边的尽头,可以说是最后的旷野了。

“从那个车站往北有一片五千坪<sup>【4】的土地,据说那儿建有普陀洛教团的信徒的房子。土地上盖有一百二十户左右,大约是三年前建起来的……听说那片地原本曾是旧陆军的军用地。”

“东京近郊就这一处吗?”

“唔,听说他们正在其他的地方购地,不过,建成的小区就只有这一处。另外,千叶县、静冈县、京都府、北海道等地也有他们的小区。”

“普陀洛教团是把房子廉价卖给信徒还是只让他们居住而已?”

“听说房子与土地都归信徒所有,好像是该教团的什么特别计划,给人合作社相互扶助的感觉。据说信徒是以低息贷款得到房子和土地的,至于具体情况就不清楚了。”阿辻表示并不十分清楚现在的状况,“普陀洛教团现在在全国似乎有十多万的信徒。第一代教主时期说是有二十多万呢。看来,到了第二代已经大不如前了。”

“教团的资产很雄厚吗?”

“众说纷纭。有的说本部那边拥有两三亿的财产,也有说他们经济拮据。反正谁也弄不清真实情况。”

“他们也是靠信徒的捐助筹钱的吗?”

“当然是靠信徒的捐助了。他们好像还分了会费与特别会费。一般的信徒月月都要缴纳会费,金额并不高。而特别会费,也可以说就是捐赠,有捐五千五万日元的,也有捐一百万二百万的吧。”

“这个教团为什么不为人知?”

“它的确有一段时间未引起世间的注目了。初代辉煌时它曾大受瞩目,感觉是被过分关注了。不过初代教主的确擅长宣传,一下子笼络了众多的教徒。现在已过了兴盛期,也就没人知道它的实际情况了。”

“那个第二代教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嘛,宗教的事情,我也是一无所知。怎么了?你对普陀洛教的事儿这么感兴趣?”

“不是,是因为别的事。”

“你不会是想入教吧?”

“不,我怎么会因这种事来找你打听呢。”

“不会是艺苑画廊的千塚拉拢你入教吧?”

“千塚?他也是信徒吗?”修二睁大了眼睛。

“不是,我只是信口胡说嘛。因为听说普陀洛教的信徒中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人物,一些举足轻重的实业家也会偷偷加入进去。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过就算千塚成了信徒也毫不奇怪。这就是普陀洛教团的厉害之处。所以,说不定他们是很富有呢。像这样的信徒一定会慷慨捐赠的。”

“辻先生,我还想深入了解一下普陀洛教,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我那位最了解普陀洛教的朋友也只知道这些,你要不问问其他人?这样吧,过几天我给你找个明白人。找到之后告诉你,你直接去找他问问就是。”

“那就这样,拜托了。”

“对了,年轻人,你老是调查些乱七八糟的,工作不干了啊?”

“那个……”

“千塚求你画画了吧?你要老这么拖着,那家伙可要生气的。”

千塚要让自己画的就是光和银行的花房行长订的货。阿辻的一句话提醒了修二。

不过他担心的并不是花房订画一事,四月六日之后,花房的心情会发生变化吧?因为如果自己去热海造访山梨县南部町的原支行长高森的老家,进而又跑到西山去的事情传入了行长的耳朵,他很可能会对自己产生警惕,甚至会中止订画。

修二此前一直隐隐觉得普陀洛教与光和银行之间有关系,而行长今后的态度或许会成为风向标吧。若他的态度变化在很久以后才出现,那就说明从下层传入行长耳朵的速度很慢,但如果变化出现得早,那就表示行长与下层组织的沟通渠道很短。

假如高森妻子的死是他杀,那么可以推定她是由于从丈夫那里听到了光和银行热海支行与普陀洛教之间的秘密才遭灭口的。她患上了神经官能症,教团那边害怕她不定什么时候会透露出些秘密来,于是硬把她囚禁到了山中的道场里。完全有这种可能。可就在这时,有一个画家鬼使神差前去找她问这件事。这名画家又是去报社的热海分社打听原支行长高森的事情,又是访问高森的老家,行动甚是可疑。而教团正巧又不知如何处理患有神经官能症的高森妻子,于是索性除掉了这个女人,以免留下后患。神经官能症与投河自杀是个极易令人信服的组合。

高森孝次郎的死也存有疑点,对于教团方面来说,既然连高森妻子都成了绊脚石,那么,了解事实的高森当然更是一个令人头疼的存在了。

如此说来,高森在豪德寺附近的旅馆休息时,其实并不是在去普陀洛教团东京支部的途中,而是在回来的路上。高森可能是在支部被投了毒,所以他在回去的途中才感到不舒服,于是闯进了旅馆。

医生诊断高森患的是心脏病突发,所以这可能是一种会出现类似心脏病症状的高超毒杀方法。

刚才读的那条新闻报道描述得太过简单。修二想再进一步调查一下高森妻子“投河自杀”的真相。

“辻先生,负责采访目黑警署的记者是总社的还是分社的?”

“采访警察的记者?”阿辻凝视着修二,“你的问题也太凌乱了。这也跟普陀洛教团有关系吗?”

“不,不是这样的。实际上是这么回事……”

说着,修二拿过一旁的报纸,把高森妻子自杀的报道指给他看。但仅凭这条报道还不能让阿辻搞明白。

“这又怎么了?”阿辻斜着眼睛瞥了报道一眼,问修二。

“这个人我认识。”

报道上并未写她是光和银行前支行长的遗孀,所以修二放下心来。

“是熟人?”

“倒也不是特别熟。不过我对这个报道感到很纳闷,她怎么就这么死了呢?光凭这篇报道我弄不清楚,所以我就想详细问问事由。负责这一块的记者肯定是专门从警察那儿搜集新闻线索的人吧,如果能让我见见那名记者的话,我不就能弄清楚了吗?”

“倒也是。毕竟女人投河自杀也不是有意思的新闻,就算警察出具了详细资料,负责写稿子的人也必然会粗枝大叶砍掉不少内容……对了,这是本地区的新闻,应该是城西分社负责。”

“在哪儿?”

“五反田。就在车站附近。”

“又要麻烦您了,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我现在就去看看。”

“那我先替你打个电话吧。最近为了帮你忙,都把我弄得晕头转向的了。”

“不好意思,找机会我一定补偿您。”

“我想要张你的画。帮我画张好看的画就算是你对我的补偿了。”阿辻笑着说道。

四十分钟后,修二已站在了流经静谧市区的目黑川畔。他向出租车司机打听新闻报道中提到的地点。司机告诉他就在这一带,于是他下了车。

这一带的河面很宽阔,两岸由石垣加固,缓缓流淌的溪水似乎很深。

沿河两岸是十多米宽的道路,但车流量很少。连傍晚时也不过如此,夜里自然会更少。两侧的住房由砖墙、水泥墙筑成,没看见小房子。

这时,一名保姆模样的年轻女人刚好从附近的一户人家出来,修二便向她问道:“听说今早从这条河里漂起了一具女尸,是在哪里发现的呢?”

年轻的女人停了下来:“是再往河上游一点的地方。看见了吧,那边有一座桥。就在那桥底下。”女人回答后匆匆离去。

修二走了五百米左右。一旁挨着长围墙的住家。

桥上的道路很宽,来往车辆很多。修二站在桥上往河下望去,今早打捞过尸体的痕迹早已没有了。

修二向一名过路的男人问道:“顺着这条路走,能通到哪儿呢?”

“那边?那边是世田谷方向啊。”

“世田谷的哪里?”

“世田谷的很多地方都能去。沿这条路走一公里左右就会与另一条宽阔的道路交汇,再沿着那条路走,就能到豪德寺车站那边。”

“豪德寺?”

又是豪德寺。有句话叫条条大路通罗马,而修二现在走的路似乎都通向了世田谷。

“从这儿开车去豪德寺一带的话,大约得花多长时间?”

“若是交通不拥挤的话,花不到三十分钟。”

“非常感谢。”

若是半夜,一定也不用三十分钟。而且半夜时,那个教团支部的附近又那么安静,就算有人把女人塞进车子也不会有目击者。若在这河边停下车把女人推下去,被目击的可能性会更小。

修二离开目黑川的桥朝五反田赶去。报社的分社在车站附近,是一座夹在巨大楼群间的寒碜的两层建筑,感觉就要被挤扁了一样。只有那屋顶的牌子很大。

推开正门,柜台的对面摆放着四五张桌子,到处都是废纸,比热海分社还杂乱。看到修二,一名年轻的男子从椅子上转过身子,问道:“您有事吗?”看到是一个长头发的男子闯了进来,对方的脸上有些纳闷。

“我想打听一下。听说昨夜有个人在目黑川投河了。那条报道出自贵社吧?我想见一见撰稿的那位记者。”

“好的。”年轻男子转过头,环顾一圈说,“吉田君还没有回来。”

他一面咕哝着,一面朝修二转过脸来。

“写稿子的人不在,您找他什么事?”

分社职员觉得报道的内容是既然投河自杀,就没有多想,态度也十分冷淡。

“我想深入了解一下。”

“那件案子就这些,再没别的了。”男子生硬地说道。

“啊……实际上,我是你们总社的辻先生介绍来的……”

“辻先生?哪位辻先生?”

“就是学艺部的辻先生。”

男子的态度顿时变了,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柜台旁。“是吗?您就是辻先生打电话说的那位啊……其实写那篇稿子的人叫吉田,他专门负责从警察那儿弄新闻材料,再过一个小时左右他就回来。您要不在这儿等一下?”男子有些尴尬地说道。

“那么,我一个小时左右后再过来一趟。”

修二想,与其在这个没地方坐的报社等,还不如干脆喝杯茶打发时间。这时,迎面快步走来一个圆脸的胖男人。

“对不起,请问您是不是吉田先生?”

“对,我是……”男子停了下来。由于走得急,他呼呼地喘着气。

“我是你们总社的辻先生介绍来的……”

“您好。”

名叫吉田的男子也知道阿辻的名字。看来学艺部的阿辻在整个社内还颇受敬重。

“贵报登载说,昨夜在目黑川,有个中年女性投河自尽,今天早晨尸体浮起被发现。这条报道是您写的吗?”

“没错。”吉田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警察提供的报道吗?”

“是的。我是专门负责从警察那里搜集材料的,每天在晚报定稿前都会去警局一趟,收集新闻。”

“这么说,警察公布的材料与报道的内容没什么出入咯?因为我在想,会不会由于版面的缘故而压缩原先较长的文章呢?”

“大致上没出入。不过因为我的稿子有点冗长,编辑会整理削减。”

“那么,在被削减的部分中,警察所公布的部分是不是也同时被削减了呢?啊,其实……”看到对方始终一脸疑惑,修二便解释了他的来意,“那个投河的妇女是我的一个熟人。”

吉田这才领悟过来。

“那名妇女一直住在山梨县,不过最近寄居到了西山一个御岳教的道场里。我从报上读到她投河自杀的消息后就非常担心,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无依无靠,丈夫死了,也没有孩子,所以我很担心……也不知她的遗体怎么样了?”

“嗯……警察没公布那么多。”

“山梨县那边有她的一个小叔子,他没有来认尸吗?”

“不清楚……”

说到这里,修二忽然想到了一点:“对了,报纸上说,那名妇人是为了治疗神经官能症才加入宗教团体的。这一点恐怕是警方联系了山梨县南部町她的小叔子之后知道的吧?这么说,她的小叔子已认领过尸体了?”

吉田呆呆地听着修二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吉田先生,如果说警察公布的内容都在报道中的话,那我还想再找警察稍微问一下。我该找谁问呢?”

“这个嘛,把案情透露给我的是搜查课一个名叫石田的警官。他长着一张章鱼般的脸。您问问那章鱼或许就明白了。或者我领您一起去的话会更好说话。要不您先找个地方消磨四十来分钟,然后我带您去一趟警署。我现在正有一个很急的稿子,必须要在明天早报定稿之前赶出来。”

多亏了那名新闻记者,修二见上了那名当地警署的搜查课警官。正如吉田描述的那样,此人果然有一个章鱼一样的大头,眼睛也很大。

投河自杀的尸体上有没有可疑的地方?面对修二的提问,石田警部补稍微沉思了一下说道:“没什么可疑的地方,我们已经仔细验过尸了。”

警察讨厌一无所知的市民来抱怨。虽然这名警官现出了不快的神色,不过,当着新闻记者的面,他也无法给人冷脸。

“她喝了很多水吗?还有,喝的水跟现场的水一样吗?”修二问。

“她既然是溺死的,当然喝了很多的水。那水也是目黑川的水。那条河很脏,特征很明显,容易区分出来。她嘴里还有漂在水面上的垃圾。”

在伪装溺死杀人的案件中,案犯有时会将在别处溺死的尸体扔到现场。在这种情况下,因为各处水中的浮游生物等会不同,所以只要一解剖就能辨别真伪。由于修二曾读过把人硬按在水盆中令其窒息后再抛尸大海之类的犯罪小说,所以就提出了这个问题。警官则以一副熟知这种情形的神态,得意洋洋地答复了他。

“投河的妇人手脚上有没有伤?”修二又问道。

“有一些擦伤。不过这是由于投河的时候,身体受到了突出物的刮蹭,或者碰到了沉在河底的器物所致的伤,并非由外力造成。”

一般很难通过尸体鉴别溺死是自杀还是他杀。站在船头小便的醉酒男人失足坠入水中与犯人从遇害者身后将其推入水中,这两者根本无法在尸体上区分。

“报纸上说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夜的九点到十点之间,对吧?”

“是的。”

“在那个时间段里,有没有车辆停在那一带?”

“车?您似乎对她是不是投河自杀存有疑问啊,但她的确是自杀。我们有长期办案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他杀还是自杀。所以我们并没有按照他杀的思路进行调查,也没有在附近做走访调查。”警部补的语气显出不快。

“我也不是坚持怀疑是他杀,只是我多少了解一点这名妇人的情况,所以想稍微来问一问。”

“那很明显是自杀哦。犬守夜鸡司晨,论破案我们是行家,所以这些交给我们警察就行了。”

“啊,我并非是对警察持有怀疑,我只是觉得,山梨县的人居然会到那种地方投河自尽,总觉得有点奇怪。”

警部补好像觉得已没有回答的必要,所以并未回答修二。新闻记者吉田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那么,遗体是谁来认领的呢?”

“是死者的小叔子前来认领的。”

“他来这里时大约几点?”

“大概两点半左右。”

“两点半?这也太快了吧?”

“由于她手腕上缠着御岳道场的念珠,我们这儿一个曾在道场修行过的人看到后便联系了西山,于是我们立刻就查出了遇难者的名字,接着就跟她的小叔子所在的南部町取得了联系。”

“是这样知道的啊。”修二点点头,“晚报的新闻报道上不仅公布了这名妇人的身份,还解释说她患有神经官能症。这是她小叔子告诉警察的吗?”

“是的。然后我们直接将此信息公布给了报社。”

警察从一开始就认定是自杀,毫无任何怀疑。

“对了,警官先生,溺死者还有没有其他的随身物品?”修二问道。警部补现出不耐烦的神情。

“也就是钱包什么的。里面有一万日元。不过,这些已全部交给认领人了。”

“有没有行李之类?”

“行李?”

“她本人从山梨县刚来到东京,所以应该会带着装有随身用品的行李箱吧。”

“……没有那种东西。”

警部补将视线移向了天花板。他感到自己太大意了。

“她什么东西都没带,您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一个要投河自尽的人没必要带大包小包去寻找自杀地点啊。大概是放在了投宿的地方了吧。”

“那她放行李的地方你们知道吗?是旅馆还是朋友家?”

“我们没必要调查这么多。”

“她的小叔子也没问这些吗?”

“没有,没有像您这么问。”

章鱼头警部补生气起来,他似乎很想对修二说,就连死者的亲属都没有如此追问,你这个只是有点熟人关系的人竟这么多管起闲事。

“我真惊呆了。”和修二一起从警察局出来的报社职员一面走一面对他说道,“章鱼头似乎被您的问题给难住了。怎么回事?那个死者身上存有他杀的疑点?”

对方到底是新闻记者,一脸热情。

“我也没有明确的看法,只是问问而已。”修二有些提防新闻记者。

“是吗?不过,您好像是有自己的一些看法啊。不妨碍的话,能不能给我讲讲?”吉田拿出了新闻记者的韧性。

“现在还没有什么想法,以后有了的话我会跟您讲的。到时候我还想借您一臂之力呢。”修二对特意带自己来警局的这名记者抱有好感。

与记者分别后他思考起来。高森妻子行李的事情是他在询问警察时无意间想起来的,可那些东西究竟放在了哪里呢?她不可能什么东西都不带就来东京的。如果说她是在自己造访高森老家那段时间被带出来的话,她应该在东京的某处睡了一晚才对。

她的随身物品会不会仍留在西山御岳教的道场里?至此,修二觉得在西山遇上的三名男子与普陀洛教团之间必定有关系。

难道被带到东京的高森妻子在世田谷的普陀洛教支部里面待了一晚?她死亡地点附近的那条道路,就通往她丈夫暴毙的梅之丘与豪德寺之间的方向。

要找谁问才能弄明白这普陀洛教东京支部的内部情况?报社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因为他能想象得到其中的隐秘性。

修二忽然想起了阿辻的话。阿辻说艺苑画廊的千塚说不定也会是普陀洛教的信徒。当然那只是句玩笑而已,他只是在比喻教团的信徒中往往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人物。不过说不定还真让他给蒙着了呢?倘若千塚真的是教徒的话,或许自己还能从他那里套来一些暗示。

次日晚上,电话响了起来。

“修二,今天家里进溜门贼了。”姐姐气愤地说着。

“溜门贼?”修二的大脑里顿时浮现出姐姐家的房屋结构来。的确是易招溜门贼的房子,并且家里只有姐姐跟孩子两个人。

“损失大吗?”

“没偷走什么,只是把我塞在柜子抽屉里的两千五百日元拿走了。”

“物品呢?”

“贼把家中翻了个底朝天,但什么都没有拿走。警察说似乎是个盗窃老手,嫌弃东西碍手碍脚,所以只偷现金。”

“那银行存折什么的呢?”

“他也没有动……不过,真是奇怪的小偷,他把相册翻出来看过。”

“相册?”

“是啊。那相册就放柜子里,小偷大概在翻柜子里的物品时觉得好玩就看了吧。一个小偷竟还有闲心看相册,一想起来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说着说着,姐姐的心情才逐渐平静下来。

“你刚才说已经报案了是吧?警察那边有人来过吗?”

“嗯,就是上次的那个刑警,那个你说起过的小矮个。”

是西东刑警。他是总厅的人,估计也经常到所辖警署来。自己与这名刑警可真有缘分。

“我现在就到你那里看看。”

“你可要快过来啊。虽说是傍晚时进来的溜门贼,可我不知怎么的开始害怕晚上了。”

尽管修二现在很疲劳,但他说了声马上过去,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拦了辆出租车,在那条私家道路的岔口处下了车。晚上一到这儿来,他就不由想起橙色的街灯。遇害姐夫的红茶色外套与玉野文雄的黑色外套在光线下引起的视觉错觉——这是自己偶然间通过红色火柴盒发现的,还与西东刑警在这条道上边走边讨论过。

一个纯粹的偶然居然让自己踏入了迷谷。若不是发现红色火柴盒发生了变色,自己应该也不会对案件如此感兴趣吧。那时一定会完全交给警察,如果警察也陷入了迷宫,自己恐怕也只能死心了。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偶然,不知会把人引向何方。

这时,修二忽然想起什么,摸摸口袋。里面是刚买的烟。这并非卷烟,而是填在烟斗里的烟草,外包装是红色的。修二将其举在橙色的灯下,颜色变成了黑色……

修二按响门口的门铃。像早就等不及似的,姐姐的身影立刻现了出来。她打开了内侧的门锁。

“你刚才说家里招贼了?”

“是啊。”姐姐立刻在他身后锁上了门,“站在那里没法说话。快进来吧。”

“唔。孩子呢?”

“已经睡了。”

一直在等他的姐姐身上,强烈地流露出一个寡妇的凄凉感。

进到客厅后,修二打量了一下四周。周围已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下午四点左右,我坐电车到涩谷去买东西。大概是有预感吧,出门时我总觉得今天不愿意出去,但一个朋友要结婚,必须得给人家买点结婚礼物,于是就去了趟百货商场。商场购物一个多小时就弄完了,但毕竟带着孩子,东走西走,不觉就耽误了一些时间,回到家时已经是六点半左右了。我用钥匙开门时,总觉得手感不对,一拽门,结果门竟开了。我吓了一跳,进去一看,不禁惊呆了。当看到落在榻榻米上的泥脚印时,我的腿都发抖了……”

“唔。”

“我一个人吓坏了,连客厅都不敢进了。于是我就把邻居家叫了来,让人家陪我一块进去。进去一看,里面全都被弄乱了,柜子打开了,和服啦,腰带啦,都被乱七八糟扔在了一边。”

“好惨啊。”

“我脸都吓白了。走到里面一看,梳妆台的抽屉也开着。连壁橱里的被子都被拽了出来。或许小偷以为壁橱的被子里会夹藏私房钱吧。”姐姐猜测道。

邻居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有贼的动静。不过因为姐姐家与邻居家稍微隔着一点距离,溜门贼也不会傻到弄出很大的声音。姐姐当场就报了警。三十分钟左右之后,警车来了,来的是西东刑警。

家里四处都被撒上了白色粉末。没找到指纹。刑警说,贼是从屋后进来的,他烧坏了玻璃门后伸进手来打开了门锁。出去时是打开前门逃走的。这是溜门贼的惯用手段,因为从后门出去可能会被人怀疑。而从前门出去,人们只会以为是离开的访客。按刑警的话说,这是一个十分老练的溜门贼。虽然他留下了泥脚印,可也看不出特别之处。犯人似乎是普通的体格,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特殊线索了。

至于遭受的损失,正如在电话里所说的那样,只有放在柜子抽屉中的两千五六百日元的现金。存折和印章都没有动。

“不过刑警说,还好当时我没有在家。因为有很多溜门贼入室之后会变成劫匪,他说我反而躲过了一劫。我听了他的话后吓坏了。”

修二也深有同感。在听电话时他就想到这一点,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今后门锁也得换,有必要的话,也可以和邻居家安一个联系用的紧急铃。我会帮你问一下我认识的电工。越早越好。”

“刑警先生也是这么说的……对了,那个矮个刑警真是个热情的好人。”

“那个人姓西东。”

“他人笑嘻嘻的,感觉看到那刑警之后我就不害怕了。”

“那名刑警帮你认真调查了吧?”

“调查得非常仔细。他还说,以后若是有什么担心事可随时给他打电话。比如说,如果发现有奇怪的人在附近溜达什么的,可以立刻通知他,就算没发生什么也可以打。他说,因为溜门贼在作案之前肯定会从前一天或是大前天起就在房子前面转来转去,踩点打探住户动静的。”

“有可能是这样。对了,姐,你刚才在电话里还说了一件怪事吧?”

“什么事?”

“你不是说,那溜门贼还看了相册吗?”

“啊,这事啊。”姐姐回头看看柜子,刚要起身却又中途停了下来,“你也知道的,就是贴家里人照片的那本影集。一本是布封皮的,另一本是木雕封皮。两本都打开了,扔在了客厅里。所以我想那个贼一定是看了。真讨厌,一想到纪念照竟被一个溜门贼给瞅来瞅去,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那本影集上有姐姐自少女时代以来的照片,还有与姐夫结婚之后的照片。修二也很熟悉那两本影集。

“这小偷居然还悠闲自得地消磨起时间来。”

“真吓人呢。难不成他是要等我回来,所以才在这儿消磨时间的?”

“不会吧。”修二嘴上这么说,但他觉得姐姐的恐惧也不无道理。

“我说修二。”姐姐稍微换了换语气,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我丈夫遇害的事情,与这小偷之间不会有什么关系吧?”姐姐问道。她注视着弟弟的眼睛里闪着恐惧的神色。

“不会有这种事的。”修二断言道。为了消除姐姐的恐怖心理,他装着若无其事,用强烈的语气一口否定。

“姐,你想多了。”

“是吗?”

姐姐当然希望修二给自己一个否定的回答。

“只是偶然。如果与那件事有关,就不会以溜门盗窃的形式出现。”

“那会是什么形式?”

“我只是打个比方。你要问我什么形式我也不好说,总之绝对不会以溜门贼的形式出现……难道警察那边也这么说了?”

“警察可没这么说。那名叫西东的刑警说,上次我丈夫遭遇不幸,而警察还未抓住罪犯,这次又被溜门贼行窃,他很是同情。上次那案子警察并未放弃,仍然在拼命地调查,他说这次的事情,警察会尽量帮我,算是一种补偿。”

“杀人案陷入了迷宫,作为补偿来帮着好好调查一下这溜门贼,这能等价吗?”

“不过那刑警真的是可怜我们。你可别说话太难听了。”

溜门贼的谈论告一段落后,姐姐开始为弟弟准备红茶。今夜他的到来让她感到有了依靠。

“修二,今晚就住下来吧。”

“好。”

看到姐姐那样子,修二无法拒绝。如果他说现在就回去的话,姐姐一定会更寂寞的。而且他自己也累坏了,也想留在这儿早点躺下来。听修二这么一说,姐姐顿时精神起来。

“对了修二,我想从这儿搬走。”姐姐一面把红茶送向嘴边一面说。

“唔,也是。”

姐姐肯定不想永远都待在这个留有痛苦回忆的家里。再加上溜门贼的事情,就更让人觉得不吉利了。

“眼下换个房子转换一下心情也好……不过,这房子是姐夫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就这样放弃实在是可惜。”

“是啊,所以我也一直下不了决心,可发生了这次的事情后,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若是现在出手的话,还能卖个好价钱吧。”

“那是。比比当时,地价已涨了不少。”

“所以我现在正在考虑,是卖掉这房子在别处另建,还是我们娘儿俩租一间公寓住。”

“公寓光房租就很贵,不合算,还是建房子合算。不过这样的话,只能去偏僻的地方了,好地方已经没有便宜的地皮了。”

“真是贵得吓人。”姐姐叹了口气,“去一处陌生的地方也很麻烦,这街坊邻居好容易认识。真不好办……我有个认识的人在光明小区建了房子。若到那个地方也有个伴。”

“光明小区?”修二追问道,“姐,那不是普陀洛教团的地方吗?”

“是啊。你知道啊?”

“唔,稍微听说过。”修二并未明说,只是突然热心地问道,“姐姐认识的那个人,是教团的信徒?”

“是我上学时的一个朋友。她的前任丈夫死了,是再婚。现在的丈夫是那教团的信徒,开出租车的。”

“光明小区是随时可以搬进去的吗?”

“她说她好不容易才取得资格。”

“资格?什么资格?”

“所谓的资格,其实是教团里一种相互扶助之类的机制,要不断往里存钱的。到了某个期限后,就能获得资格拥有土地和房子。之后只要每月支付剩余的钱就行了。说是利息也比较便宜。”

“教团那边给援助吗?”

“这些我没有详细问。有关钱的事情,问多了也不好……不过,那小区里住的全都是信徒,大家性情相投,真称得上是理想乡啊。那个理想乡是叫什么来着……”

“补陀洛山?”

“呀!”姐姐大吃一惊,盯着修二的脸,“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唔,知道一点而已。”

修二笑了笑,往烟斗里填着烟丝。

“那个人,很久以前就是信徒了吗?”修二吐了个烟圈,在姐姐面前装出聊闲话的样子来。

“好像两年前吧。比起我的朋友来,她那位丈夫似乎更信教。”

“唔。那么,他们是属于普陀洛教东京支部的?”

“应该是吧……不过她说,自从加入了那个教团之后,她丈夫变得爱工作了。我这朋友也很高兴,说这都是信教的好处。她还高兴地说,那房子和土地再过一个来月就到手了,好期待啊。她丈夫也说今后得好好赚钱,干劲十足。她昨天还打过电话来,说她丈夫花两天时间到长野县去干活,太辛苦了,她有点担心呢……”

当晚,修二与姐姐谈到这里,然后就睡了。

次日早晨,修二还在睡梦中时,姐姐那五岁的儿子进来把他闹醒了。由于舅舅的突然出现,孩子显得格外欢腾。失去父亲的孩子也为家中有个男人而高兴。

修二被孩子硬拖起来,逼着画画。从飞机、轿车、卡车再到超特快列车什么的,画了有十多张。每画一张孩子便兴奋地跑进厨房拿给他母亲看。厨房里飘散着味噌汤和大葱的气味。

“舅舅,再给我画个出租车。”

孩子又缠磨起人来。由于最近出租车的车体图案各式各样,所以必须得一一分开画。有些车上画有同色系的线条,也有的画着元禄大花纹,还有的车体中间是白底印公司标识,一眼望去五花八门。五岁孩子的观察十分细致,连车型的差异都很清楚。修二给他画了高峰时出租车相互拥挤的场面,孩子特别高兴。

画出租车的时候,修二不禁又想起了姐姐昨夜说的话。她朋友的丈夫是一名开出租车的普陀洛教信徒。说是属于东京支部的,入教之后格外勤劳。不过,姐姐的话里稍微有一点不合理的地方。花两天时间往返长野县,这也算不上是司机的勤劳,只是因为经常有一些客人要跑长途而已。倘若没有客人,司机就不会往返什么长野县、仙台、名古屋了。女人的话经常会不合逻辑。不过,若是顺着这名司机摸下去的话,说不定能摸清普陀洛教东京支部的秘密。

孩子有些玩腻了,对汽车画也渐渐失去了兴趣。

“良一,舅舅这次给你画一张脸部素描吧。”

修二望着孩子忽然发现,这孩子更像他父亲一些,尤其是从额头到眼睛一带,简直是一模一样。

孩子一点也待不住。不过,修二还是快速画好了三张速写。

“阿良,他舅,饭做好了。”姐姐摆弄着碗碟叫道。

“呀,儿子的脸啊。”姐姐端详起素描来。

“姐,刚才画的时候我还在想,良一的脸跟姐夫的简直是一模一样。随姐姐的部分倒是不多。”

“我也是这么觉着……脸部特征抓得还真准。”

孩子对自己的脸部速写并不感兴趣,而是向母亲展示刚才让修二画的汽车。

“啊,这么多汽车。出租车也这么多。”

姐姐哄着孩子,把他们带到另一房间的餐桌前。

“修二,看到你画良一的脸我又想起来,那个双眼皮的女人怎么样了?”姐姐一面摆弄着筷子一面问道。

“啊,那件事啊……之后没有坚持下去,没下文了。后来我去了热海脱不开身。”

他也想起了萩村绫子的事情来,她肯定从“Point”辞职了吧。倘若玉野文雄待在普陀洛教东京支部的话,她或许会一起住过去。如果顺着姐姐朋友的出租司机丈夫找下去的话,或许会弄出些眉目来。

“姐,昨夜你说的那个普陀洛教的出租司机,他叫什么名字?”

“叫胜又。”

“嗯。他上班的出租车公司是?”

“说是离中野站很近的丸京出租公司。你怎么问起这些来了?”

“唔,没什么……说不定有些事情我得请人家给介绍一下呢。”

“没问题,随时都行。不过修二,你最近好像特别想认识人啊。以前你不是不大喜欢见人的吗?”

“也许是情绪变化了吧。”

这时,电话响了。

姐姐拿起话筒,回头望了修二一眼,传话说:“找你的。是帮忙看门的那位大婶来的。”

修二一面嚼着饭,一面从膝盖上放下孩子。

大婶在电话里说道:“刚才,R报社城西分社的一个姓吉田的人打来电话。他说昨晚也给你打电话了,可你出门了。今早又打了一次,让你立刻给他分社那边打个电话。”

对方在昨晚和今早两次主动打电话来,修二估计一定是有关高森前支行长妻子投河的事情。

修二掏出记事本,拨通了城西分社。

“我是山边……”

“你好,我是吉田。”对方好像等候已久,“我昨夜就打电话了,可只有信号声在嘟嘟地响,没人接电话,所以今早又打了一次。”

“抱歉。昨晚去姐姐那儿了,所以不在家……前天真是多谢了。”修二说道。

“之所以着急联系您,是因为四月七日晚上,也就是那具溺死的女性尸体在目黑川被发现的前天晚上十点左右,有目击者称在现场附近的地方看到停着一辆出租车。”

“咦,出租车?”

“我也不清楚溺死事件与出租车有没有直接联系,可无论是时间点还是有车子在那里熄灯停下,都十分奇怪,所以就赶紧通知您。”

“是目击者告诉警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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