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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茶与同情(2 / 2)

“想不想喝茶?”裴令夫人偏头看着史迈利问。

“泡茶给他干吗?”裴令先生质问,这时她已插上电热壶。“他不用喝茶了。他不是客人。他甚至不是情报单位的人。我没问过他。留下来住一星期,”他对史迈利说,“喜欢的话,搬进来住也行。睡她的床铺。环球黄金安全顾问公司,狗屁。”

“他想谈的是丽姬的事,亲爱的。”裴令夫人说,为丈夫端来茶盘,“就这么一次,做出爸爸的样子嘛。”

“睡她的床,保证你爽上天。”裴令先生说完再度举起《每日电讯报》。

“讲得真亲切。”裴令夫人大笑一声说。这句话只有两个语调,有如鸟鸣,不具幽默。一阵不协调的寂静随之而来。

裴令夫人端给史迈利一杯茶。他接下后,对着裴令先生的报纸背面自言自语。“先生,海外某大企业正考虑面试贵千金伊丽莎白,事关重大。敝公司接受委托必须保密,这是近年来非常必要的正当程序,我们得向本国的朋友和亲戚接触,取得当事人品行背景的参考。”

“他说的就是我们啦,亲爱的。”夫人解释,以免丈夫没听懂。

报纸刷的一声落下。

“你是在暗示,我女儿品行不良?所以你才坐在这边,喝我家的茶水,作这种暗示?”

“不是的,先生。”史迈利说。

“不是的,先生。”裴令夫人说,帮不上忙。

沉默了一阵,而史迈利也不想煞费苦心终结这段沉默。

“裴令先生,”他最后以坚定而具耐心的口气说,“据我了解,您在邮局服务多年,也晋升至要职。”

“很多很多年。”裴令夫人附和。

“我动手工作,”裴令先生再度从报纸后面说话,“这世上讲话讲太多了。工作做得不够。”

“贵部门是否曾雇用罪犯?”

报纸嗦嗦动了一下,随后静止。

“或是共产党员?”史迈利说,口气同样和缓。

“要是雇了,也会尽早扫地出门。”裴令先生说,这一次报纸总算放下。

裴令夫人弹指。“啪一声全扫出去了。”她说。

“裴令先生,”史迈利继续说,保持坐守床边的态度,“有意聘请贵千金的公司,是东方一家大企业。若被录取,贵千金将专门负责空运事宜,将能提前得知大批黄金运送进出我国的消息,她也将负责外交快递以及机密邮件的运送,薪资极为优厚。我认为,我相信您也有同感,如此责任重大而且人人争取的职位,贵千金应与其他人选接受同等程序的检验,这样的要求应不算不合理。”

“你老板是谁?”裴令先生说,“我只想知道这一点。是谁要你负责这件事的?”

“南可,”裴令夫人恳求,“谁说谁要负责的?”

“少乱叫我名字!再给他添茶水。你是女主人吧?要有女主人的样嘛。他们早该补偿丽姬了。老实讲,到现在才想到她,想到亏欠她一份人情,我很不高兴。”

裴令先生继续研究史迈利抢眼的绿色名片。“‘驻亚洲、美国与中东特派员。’大概是笔友吧。总公司位于南莫顿街。有问题请打电话几号几号。打过去,谁接?大概是你的共犯吧。”

“在南莫顿街的话就不会有问题的啦。”裴令夫人说。

“有权无责,”裴令先生边说边拨号,讲话的口气仿佛有人捏住鼻孔,“可惜我不信这一套。”

“有责,”史迈利纠正他,“本公司推荐客户雇用的员工若有不实情事,一概全力保障客户权益。本公司在这方面已投保。”

电话响了五声,圆场的交换机才接听,史迈利求上帝保佑不要有所闪失。

“找总经理接电话,”裴令命令,“他开不开会我才不管!他叫什么名字?叫什么来着?好,你去叫安德鲁·富比士莱尔,说裴令先生有话想直接跟他讲。现在就去叫他。”漫长等待。干得好,史迈利心想。这招厉害。“我是裴令。我这边来了一个自称欧茨的男人,坐在我面前,矮胖,一脸担忧。你要我怎么处置他?”

史迈利听见话筒那端传来彼得·吉勒姆的语调,中气十足,公事公办的口气,只差没有命令裴令起立遵命。息怒之后的裴令先生挂掉电话。

“你来找我们,丽姬知不知道?”他问。

“知道的话,一定会笑到没力。”他妻子说。

“可能连公司正考虑雇用她也不知道,”史迈利说,“最近越来越常见的做法,是先身家调查后再进行接触。”

“是为了丽姬好,南可,”裴令夫人提醒他,“尽管她已经有一整年没打电话回家了,你还是知道你疼爱她的。”

“你们从来不写信给她?”史迈利以同情的口吻问。

“她不要我们写信。”裴令夫人向丈夫瞄一眼。

史迈利嘴唇间冒出极轻微的咕哝声,可当做是惋惜,但其实是如释重负。

“再给他添茶水,”丈夫命令,“已经被他大口喝光了。”

他以质疑的眼光再度盯着史迈利看。“我还是不太确定他是不是特务,甚至到现在都不确定,”他说,“是不怎么体面,不过有可能是故意的。”

史迈利带表格来。圆场负责印刷的人昨晚为他准备好,印在黄褐纸张上。幸好事先有所准备。因为史迈利这时发现,在裴令先生的世界里,任何事物合法的表征就是表格,而黄褐色是值得敬重的颜色。因此两人如朋友合作玩填字游戏,史迈利弯腰陪伺一旁,裴令先生动笔,妻子则坐着抽烟,盯着灰色网状窗帘外面的景物,一面不停转动结婚戒指。填好了出生年月日与出生地——“在亚力山卓私人产院,就在同一条马路上。现在是不是关门了,西丝?变成卖冰淇淋的店了。”填好了学历,裴令先生针对这主题发表见解。

“我不让她在同一所学校待太久,对吧,西丝?让她头脑保持精明,不让她的想法固定下来。换个环境等于是度个假,我说。是不是啊,西丝?”

“他读过教育方面的书。”裴令夫人说。

“我们结婚结得晚。”他说,仿佛解释她为何在场。

“我们希望她能上台表演,”她说,“别的不说,他希望当她经理人。”

他填好其他日期。其中一所是戏剧学校,也修过秘书课程。

“新娘学校,”裴令先生说,“作准备,不是受教育。我觉得这样才对。什么都给她一点。让她见见世面。教她仪态。”

“噢,仪态她是有啦,”妻子附和,喉咙咔嗒一声,吐出白烟,“也见过世面。”

“她怎么没念完秘书专校?”史迈利指着表格问,“戏剧学校也没念完?”

“没必要。”裴令先生说。

填到过去任职单位,裴令先生列出伦敦一带六七家公司,任职期皆不超过一年半。

“全都很无聊。”裴令夫人愉快地说。

“她是在东看西找,”丈夫气定神闲地说,“在全心投入之前先把脉。是我叫她这么做的,是不是啊,西丝?那些公司全都想留她,可惜我才不上当。”他对妻子挥出一手。“到最后心血都有回报,你别不承认!”他大吼,“即使她不准我们谈!”

“她最喜欢芭蕾舞,”裴令夫人说,“教小朋友跳舞。她好爱小孩子。好爱小孩子。”

这句话大大激怒了裴令先生。“西丝,她在做的是生涯规划,”他怒吼,重重将表格拍在自己膝盖上,“上帝啊,你这个蠢女人,难道你希望她回去找那男的?”

“好了,她在中东待过,是做什么?”史迈利问。

“修一些课。商业学校。学阿拉伯文。”裴令先生说。他的眼光突然远大起来。令史迈利惊讶的是,他竟然起身,傲慢地比手势,在房间里四处走动。“她到中东的最初动机是什么,告诉你也没关系,是因为一场很不幸的婚事。”

“天哪。”裴令夫人说。

他挺直身子时,硬朗的身形让他显得难以对付。“不过后来我们把她救了回来。没错。她想回自己的房间住,随时可以。就在我隔壁。随时都找得到我。没错。我们帮她渡过那个难关,是不是啊,西丝?后来有一天,我对她说——”

“她带一个卷发的英国老师回家,很有人缘,”他妻子插嘴,“安德鲁。”

“苏格兰人。”裴令先生主动纠正她。

“安德鲁是很不错,可惜南可看不上,是不是啊,亲爱的?”

“他配不上我女儿。搞什么瑜伽的东西。我看以后没什么出息。后来有一天我对她说:‘丽姬,你的前途在阿拉伯。’”他弹着手指,指向想像中的女儿。“石油。钞票。权力。现在就去。打包。去买机票。去。”

“飞机票是夜总会帮她买的,”裴令夫人说,“结果占尽她的便宜。”

“才没有那回事!”裴令反驳,拱起宽厚的肩膀对她大骂,但裴令夫人视若无睹,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的,她看到广告去应征。那女人在布拉福,甜言蜜语的。老鸨一个。‘诚征女服务生,其实不是你想的那种。’她说。他们买机票给她,一降落巴林,就逼她签约,所有薪水用来付公寓的房租,从此以后她就成了他们的人,对不对啊?她哪里也去不了,对不对?大使馆帮不上忙,谁也没办法。跟你说,她长得好美。”

“你这个又丑又笨的老太婆。我们讲的是生涯规划啊!你难道不爱她?你自己的女儿哪!做什么母亲!我的天哪!”

“她是有生涯规划,”裴令夫人满足地说,“全世界最好的规划。”

气急败坏之下,裴令先生转向史迈利。“就写‘柜台工作,学习语言’,然后再写——”

“或许能请您介绍一下,”史迈利以轻缓的语气插嘴,一面舔舔拇指,翻至下一页,“这样说好了,她在运输业的历练。”

“再写”——裴令先生紧握双拳,先盯了妻子一眼,再盯着史迈利看,是否继续讲下去,似乎拿不定主意——“再写下‘英国高等特务’。地下工作。写啊!写下来!好了,总算说出来了。”他转身面对妻子。“他负责保密,他说过的。他有权利知道,她也有权利让别人知道这个背景。我女儿才不当什么无名英雄,或是什么不支薪员工!退休之前,她会得到乔治勋章的,等着瞧好了!”

“算了吧,”裴令夫人语带倦意,“只是她编的故事之一。你也知道。”

“能否请各位一件一件来?”史迈利要求,语气温柔而节制,“我们刚才提到运输业方面的经验。”

裴令先生摆出智者般的姿态,以拇指与食指顶住下巴。

“第一个商场上的经验,”他边沉思边说,“是自行处理自己的事业,你也了解,就是在所有事情有了眉目,具体成型,真正开始有所回报——除了我刚才提过的情报工作之外——她雇了一些员工,处理大笔现金,行使她负责的责任,地点是,那地方怎么发音来着?”

“万象。”他的妻子口气呆板,以标准英国腔说。

“雷国首都。”裴令先生将老挝发音为“雷国”。

“请问公司名称?”史迈利询问,铅笔停在应填的空格上。

“酒厂,”裴令先生堂皇说出,“我女儿伊丽莎白在那个战火蹂躏的国家开了一家大酒厂。”

“名称是?”

“一桶一桶没商标的威士忌,卖给美国浪人,”裴令先生朝窗户说,“一桶赚两成佣金。他们买下来,放在苏格兰酿熟,当做是投资,以后可以转卖。”

“您说的‘他们’,指的是……”史迈利问。

“后来她的钱被男朋友拐走了,”裴令夫人说,“是个吸金公司,手法很高明。”

“彻彻底底的狗屁胡说八道!”裴令先生大骂,“这女的疯了,别理她。”

“请问当时的地址是什么?”史迈利问。

“就写‘代表’,”裴令先生边说边摇头,仿佛状况失控,“酒厂代表兼秘密情报员。”

“她跟飞行员同居,”裴令夫人说,“她叫他小不点。幸亏有小不点,不然她就要饿肚皮了。他人长得不错,可惜战争一打下来,让他整个人彻头彻尾变了个样。是,当然是!就像我们英国的男孩子一样,不对吗?夜复一夜,日复一日出任务。”她往后仰,纵声尖叫,“拔腿跑啊!”

“她发疯了。”裴令先生解释。

“那些士兵有一半十八岁就精神崩溃。不过他们还是坚持下去,告诉你,他们欣赏丘吉尔,爱到心底去了。”

“瞎疯子,”裴令先生说,“乱吠乱叫,又疯又傻。”

“抱歉,”史迈利奋笔疾书,说,“那个飞行员,小不点姓什么?全名是什么?”

“瑞卡度。小不点瑞卡度。小绵羊一只。跟你说啊,他死了,”她正面对丈夫说,“丽姬的心都碎了,是不是啊,南可?话说回来,说不定这样最好。”

“她才没有跟任何人同居咧,你这个人猿!是表面工作,全部都是。她是替英国特务局工作!”

“噢,老天啊。”裴令夫人口气绝望。

“少叫老天了。梅伦(Mellon)。写下来,欧茨。写下来给我看。梅伦。她在英国特务里的直属长官是梅伦。”他将字母一个个拼出,“和香瓜(melon)同音,多一个l。梅伦。伪装是个普通的贸易商人,而且还赚得不少。他头脑聪明,自然会赚钱。不过面具下面啊,”——裴令先生一拳打在另一手的掌心,发出令人错愕的巨响——“平淡和气的英国生意人表面下,这个有两个l、叫做梅伦的人,秘密孤军奋战,对抗英国敌人,我的丽姬则在背后帮他。不管是毒枭、同性恋,只要是宣誓颠覆我们的岛国,我英勇的女儿丽姬和她的朋友梅伦上校一定合作,破解对方阴谋!我说的句句属实。”

“她是得谁真传,问问我啊。”裴令夫人嘟哝给自己听,一面开着门出去,踽踽独行在走廊上。史迈利朝她背影瞄一眼,看见她停住脚步一会儿,似乎偏着头,在阴影中对他示意。他们听见远方有门用力关上的声响。

“是真的,”裴令勇敢地说,音量却稍压低,“她的确是,她的确是。我女儿是英国情报单位备受尊重的资深工作人员。”

史迈利最初并未搭腔,因为他全神贯注在做笔记上,因此有一段时间四下无声,只有铅笔在纸上搔刮以及翻页的声音。

“好。这样的话,如果不介意,连这些细节我都记下。当然保密。其实告诉你也无所谓,我们这一行经常碰到这种事。”

“那就好。”裴令先生说,接着用力坐在一只塑料面的大坐垫上,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纸,往史迈利手里塞。是一封手写的信,有一页半长。笔法时而高贵,时而童稚,第一人称写得既大又弯曲,其他字体则显得较谨慎。一开头写着“我最亲爱的老爸”,最后是“你惟一真心的好女儿伊丽莎白”,内容几乎全让史迈利默记在心,大致如下:“我已经抵达万象,是个平淡的城镇,有点法国味道,有点乱,不过别担心,我有重要消息相告,必须立即通知你。你有可能会一阵子听不到我的消息,甚至听到坏消息也别担心。我没事,有人照顾,而且是为了远大志向而奋斗,你一定会感到骄傲的。我一到这里立刻通知英国贸易领事麦克尔沃先生,是英国人,派我向梅伦报到待命。上面不准我说出来,所以你一定得信任我,他的姓是梅伦,是这里一位有钱的英国贸易商,但是其实另有春秋。梅伦正要派我到香港,要我去调查金块和毒品,假装是另有任务,他在各地都安排了人照顾我,他的真名不是梅伦。这件事麦克尔沃只秘密知道而已。如果我发生了任何事情,一定不虚此行,因为你我都知道国家最重要,亚洲这么多条生命都不被当做人看,我一条命又算什么?爸,这是义行,是你我都梦寐以求的事,对你来说意义更重大,因为你曾经上过战场,为家人和心爱的人打仗过。帮我祈祷,照顾妈妈。我永远爱你,甚至进了监狱也一样。”

史迈利交回信纸。“没有日期,”他淡然说,“裴令先生,能不能让我知道日期?大致日期就行。”

裴令给的不是大致而是确切日期。总算不枉在皇家邮局服务一生。

“之后就再也没写信给我了,”裴令先生骄傲地边说边折好信纸,放进皮夹,“一个字也没有,从那天起,连一声也没听见。完全没有必要。我们父女连心。话已经说了,我绝口不提,她也一样。她对我偏头眨过眼。我晓得。她知道我晓得。父女之间的了解程度,不会比我俩更微妙了。随后发生的事:瑞卡度,管他叫什么名字,是死是活,谁管他。她跟某个中国佬混在一起,不管。男朋友,姐妹,生意,不管你听到什么,一概别理会。都是障眼法。他们拥有她,他们完全控制她。她为梅伦效劳,而且她爱自己的父亲。完毕。”

“感谢您鼎力相助,”史迈利边说边收拾纸张,“请别担心,我会自己走。”

“随你自己走吧。”裴令先生自认机智地说。

史迈利关上门时,他已重回扶手椅,装模作样地寻找刚才看的《每日电讯报》文章。

黑暗的走廊上,酒味更浓。门用力关上前,史迈利数了九步,所以一定是左边最后一道门,距离裴令先生最远的一间。一定是洗手间,只不过洗手间以牌子写着“白金汉宫后门”。他以极轻的声音唤她的名字,听见她大喊“滚出去”。他走进去,发现置身于她的卧房。裴令夫人趴在床上,一手端着酒杯,翻着一堆风景明信片。房间本身一如丈夫的卧房,陈设以一个人生活使用为原则,有火炉,有洗手台,有一叠待洗的餐盘。四面墙壁上挂着相片,主角是高挑艳丽的女孩,有些与男性友人合照,有些是独照,背景主要是东方。空气中弥漫着琴酒与猫味。

“他就是不肯让她自由,”裴令夫人说,“南可就是不肯。一向都不肯。他是试过,就是不行。她长得漂亮,你也知道。”她二度解释起来,转身面朝上,高举一张明信片阅读内容。

“他会不会进来?”

“用拖的,才拖得进来吧。”

史迈利关上门,坐在椅子上,再次取出笔记簿。

“她找到一个华人,对她很好,”她说,仍注视着上下颠倒的明信片,“她为了救瑞卡度才去找他,结果最后却爱上他。他是她真正的父亲,是她从小到大第一个父亲。长大后,一切总算没有差错了。吃了那么多苦。全部都结束了。他叫她丽泽,”她说,“他认为她取这个名字比较美。真的很好笑。我们不喜欢德国人。我们爱国心重。现在他在帮她张罗好工作,对不对?”

“据我了解,她偏爱伍芝这个姓,比较不喜欢伍辛顿。原因是什么,你知不知道?”

“大概是想把那个无聊的老师砍成一半吧。”

“你说,她为的是救瑞卡度,意思当然是——”

裴令夫人做出演员般的呻吟声。

“噢,你们男人啊。什么时候?谁?为什么?怎么会?在草丛里啦,亲爱的。在电话亭里,亲爱的。她为瑞卡度买下一条命,用的是她惟一的货币。她让他感到光荣,然后离开他。管他的,那男的是条懒虫。”她拿起另一张明信片,研究着棕榈树与空旷的海滩。“我的小丽姬跑遍了半个亚洲的草丛,最后才遇上她的德雷克。最后还是遇上了。”她似乎听见声响,骤然起身,以极为热切的眼神直盯史迈利,一面整理头发。“我认为你最好还是走吧,亲爱的。”她说,嗓音仍旧低沉,边说边转头面向镜子,“老实说,你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身边出现值得信赖的脸时,我会受不了。对不起,亲爱的,知道我的意思吗?”

回到圆场,史迈利花了两三分钟证实他已知道的重点。两个l的梅伦,如同裴令先生强调的一个字母不漏,是经过登录的勤务名与假名,使用人是山姆·科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