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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聚会 etg(1 / 2)

“你会好的”,她说,“你刚开始在街头生活,就会在几天之内见到一切,在这几天的功夫里面,你就能见识到大多数大人一辈子见过的东西。”

夜晚到来的时候,桑迪数了数一天要来的钱,祥弟和他整个傍晚都在乞讨。桑迪一共讨了二十五卢比,祥弟只讨了七卢比,他们还是不能用那些钱买东西,得把钱都给阿南德·拜依,阿南德把自己要的钱拿走,再把剩下的给他们。更重要的是,要把祥弟介绍给阿南德·拜依,因为如果阿南德·拜依发现有新来的人没经他允许就在他的地盘上乞讨,他没准会把那人的手指头或者脚趾头割下来。

祥弟看着桑迪走到那个废楼那儿去方便,现在他和古蒂待在一起了,可古蒂根本就不往他那边看。他想问古蒂艾玛去哪儿了,又决定还是不问了。他在想如果艾玛是他妈妈的话,他会怎么办,他决不会扔下她不管,无论她是不是精神不正常。

祥弟闻了一下系在脖子上的白布,上面都是他自己的味道,盖过了原来他爸爸的感觉,他不明白这么一小块布当初是怎么裹住他的身体的。

“别玩你那头巾了,”古蒂说,“你为什么大热天还在脖子上系着这么可笑的头巾啊?”她手里拿着个马口铁罐正往里面看,里面很可能有点钱。“礼拜会是在明天。”古蒂说,她最后还是往祥弟这边看了看。

“明天?”

“那之前就别吃东西了。”

“为什么?”

“别长肉,你得瘦得能钻过栏杆才行。”

“我不去偷东西,我压根就没答应过要去劫庙里的钱。”

“那你还待在这儿干吗,出去。”

祥弟被古蒂那刺耳的话伤到了,他对古蒂想当然地要他去偷东西感到很生气。可又为什么他还是和桑迪跟古蒂待在一起呢?他该离开,他真正要做的是找他爸爸。祥弟发现脖子上的那块布已经被汗湿透了,如果一阵风吹过来,把那块布从他脖子上吹到天上去,飞过烟囱和高楼大厦,飘啊飘,这样他跑步的速度就用得上了,他就跟着那块布使劲跑。然后那块布落下来飘到他爸爸脚边,他也跑到爸爸身边去。

风并没有吹过来,祥弟倒听见古蒂说:“我下午看到你的肋骨了,这会让你卡在栏杆上的,你得学着把肋骨往身子里按一按。”

“我不想这样。”

“照我说的做,你会高兴的,”古蒂用命令的口气说,“把你的胃往上吸,上身往里挤,尽量多憋会儿气。现在就开始练,直到你从庙里拿着钱出来。”

祥弟看着古蒂,这个小女孩穿着件不合身的棕色裙子,手腕上戴着橘红色的镯子,褐色的眼睛下面还有黑眼圈。祥弟注意到太阳把古蒂的头发晒得卷了起来,挡住了她的右眼,而且虽然是在晚上,跟周围的环境比起来,古蒂还是很显眼。祥弟对自己说,这是自然的,因为古蒂周围是一座废楼,还有几家灯光昏暗的小店。可即便古蒂站在森林中间,她还是会很显眼,就像一只小母老虎在风中,在草丛里,在摇摆的大树中间。

“你在看什么呢?”她问。

“我……没什么。我在听你说话。”

“我都不说了你还在听?”

桑迪及时地出现了,眉毛湿湿的。祥弟想,这说明他一定洗脸了,没准桑迪跟自己用的还是同一个水龙头呢。

“准备好了吗?”桑迪问。

“准备什么?”祥弟问。

“我们去见阿南德·拜依。”

“我们?”

“你是新来的,你得去见他。如果你不去的话,你身上就会莫名其妙地少些什么。”

“事实上他已经少得可怜。”古蒂嘟囔着。

“啊,你们已经成朋友了,”桑迪说,“古蒂,你知道他会读书写字吗?”

古蒂睁大了眼睛,但什么也没说。她把那个马口铁罐藏在了之前放着的一个地洞里,又在上面压了块大石头。“我们走吧。”她说。

“她也要去吗?”祥弟小声对桑迪说,“这会不会有危险?”

“你们偷偷说什么呢?”古蒂问。

“他说你多像个天使。”桑迪说。

“尤其是在说话的时候。”祥弟说,声音刚刚能被古蒂听见。

“如果你不喜欢听我说话,就把耳朵堵上,”古蒂说,“还有个更好的办法,让阿南德·拜依割了算了。”

“她不是那个意思,”桑迪说,“她爱上你了,就这样。她下午看见你的肋骨以后,就激动得开始说情话。”

“安静点,”祥弟对桑迪说,“咱们散步的时候你能不能少说几句?”

“散步?”古蒂说,“你觉得我们是在散步?哦,我们一路散着步到阿南德·拜依的院子里去,在路上还能看到漂亮的花……”

“古蒂,他还不熟悉这儿呢。”桑迪说,“现在我们安静点儿吧,不然我们这位小贼该生气地投奔光明去了。”

记住,做贼一次,做贼一辈子——祥弟真希望萨迪克夫人的话别总在他耳边响起。

三个人从那座废楼边上走过,来到了一面灰墙跟前,墙上有个洞,足够他们从里面钻过去。洞那边是个小操场,他们穿过操场的时候,祥弟看到碎石铺成的地面上有三个洞,他想也许操场上还钉过板球柱。对于板球的想象让祥弟兴奋起来,他知道如何成为一个很好的击球手,他长得还不够高,而且要拿起沉重的板球拍把球击出球场,他的力量也不够,但他跑得很快。他会成为世界上最好的外野手。如果对方的击球手把球往界外打,祥弟就会飞跑着扑过去,他会用尽一切必要的手段去截球,然后用能使整个体育场沸腾的力量把球回扔给接球手。祥弟耳边响着掌声,走过了学校操场。

三个人又走到了一面墙跟前,那是学校的外墙。这回墙上没洞了,而是有个小铁门,旁边卧着一条流浪狗呼呼地睡得正香,嘴里流出口水来,树叶落到它身上。他们走过去的时候,那条狗睁开了一只眼,然后闭上继续睡。古蒂弯下腰,摸着狗的肚子说:“我的莫提不舒服了。”祥弟看到古蒂凑过去,好像在跟狗说话,但他听不到说了些什么。古蒂把树叶从狗身上拂下去,把手放在狗的头上,闭上眼睛待了几秒钟,然后穿过那扇铁门到了一个院子里。

在黑暗中,祥弟看到院子里坐落着一间一间的小屋子,屋子的窗户上映出几个人影,正在往院子里看。院子里比迪烟味很重,还有婴儿啼哭的声音,远远的角落里,木桩上拴着一只山羊。这个地方太安静了,让祥弟觉得别扭。

“就是这儿吗?”祥弟问。

“对。”桑迪说。

“阿南德·拜依在哪儿啊?”

“在地下,”古蒂小声说,“地面会裂开,他会像一阵旋风似的出来。”

“别傻了,阿南德·拜依会听到的,”桑迪说,“祥弟,你看到那只山羊了吗?”

“是啊。”祥弟回答。

“那就是阿南德·拜依。”

兄妹俩使劲忍着笑,一个老头蹒跚着从他们身边走过,抽着根比迪烟。他指着桑迪想说什么,突然咳嗽起来,他捂着胸口,又拿稳烟,不让烟掉下来。老头不咳嗽了,往他们的方向吐了口痰,朝着山羊走过去,坐在山羊旁边的地上。

“那个老头恨我爸爸。”桑迪说。

“为什么?”祥弟问。

“因为那老头想碰我们的艾玛,你知道艾玛以前还是很漂亮的。”

要让祥弟想象艾玛的漂亮还是有点困难,他现在对于艾玛的印象只有她的头皮。

“我爸爸不喜欢别人盯着艾玛看,”桑迪接着说,“所以这个老头想碰艾玛的时候,我爸爸把他打了个半死。我总有一天也要这样对付阿南德·拜依。”

“不,不会的,”古蒂说,“我们不会再待在孟买了。”

“我会回来找他的。”桑迪突然说。

三个人静静地站着,祥弟看着老头在吸比迪烟,烟头上的火光越来越亮。

“现在说话小心点,”桑迪提醒,“阿南德·拜依随时会出现。”

“看,乔都和穆那。”古蒂说。

两个男孩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东西,不过祥弟看不清楚是什么。他们看起来不像乞丐,穿着衬衣和牛仔裤,脚上穿着塑料凉鞋。

“他们是谁啊?”祥弟问,他看到他们衣服那么干净,有点儿羡慕。

“胖一点的那个是穆那,他在卖报纸。”桑迪回答,“瘦一点的乔都是个瞎子,他在卖电影杂志,不过他们都是惯偷。我们晚上都在这儿集合,这儿马上就都是人了。”

他说得没错,很快又来了四个男孩。祥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残疾人,在一个地方看到这么多残疾人让他难以接受,于是他转过身,不去看那些年纪比他小得多的男孩,其中有一个男孩少了条胳膊,另一个男孩鼻子没了。

“帅哥”也出现了,祥弟试着不去想象苍蝇叮在他眼睛上面那个洞里的样子。

没有风,孩子的哭声平息了,从拴着山羊的角落那边过来了一个没有腿的男孩,他手上套着拖鞋,坐在一个木车上,手腕上还系着根绳子。一个女孩,看上去比他大两三岁,拽着绳子,拉着他往前走,而那个男孩不时用手撑一下地,给自己一点助力。

“那个男孩的名字叫‘头奖’。”桑迪悄悄地说。

“头奖?”祥弟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就是他很走运,他才四岁,所以外国人很愿意给他钱。他在科拉巴区乞讨,那是个富人区。阿南德·拜依很喜欢他,让他去乞讨的时候坐出租车来回。”

祥弟看着“头奖”,他是怎么没了腿的?说一个没腿的人幸运也真是残忍,连“帅哥”也有个跟他自己的形象不相称的名字。祥弟决定卡洪莎里不会有残疾的情况出现,他紧握拳头,仿佛他梦中的城市就握在掌中。

一会儿人们就聚成了一堆,祥弟看着装着假眼的乔都,他对每个人都是把一只耳朵侧过去,就连桑迪也是那么站着,好像他的耳朵也不好使似的。

坐在山羊边上的那个老头现在朝他们走了过来,这回他手里拿着个竹篮子,他把篮子往地上一放就走开了。有人往篮子里放了双女式拖鞋,看起来还挺新。一块男式手表也扔了进去,接着是一串钥匙,然后是一条崭新的男式内裤。“这是谁搞到的?”有人问。然后有人接话:“你爸的,他变太监以后就用不着这个了。”大伙都笑了,有人往篮子里扔了一只鼓鼓的钱包。

祥弟发现有间小屋外面投射的光线底下,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轮廓。他站在那边,两只手举过头顶,撑着低矮的屋顶,伸了个懒腰。他从那间屋子的月台上下来,朝他们走过去,一边系着白衬衣的扣子,一边拢了拢头发。他走过来的时候,祥弟注意到他的眼睛虽然是黑亮的,但看起来通红,底下还有黑眼圈。

桑迪用胳膊肘捅了祥弟一下,这个人肯定就是阿南德·拜依。

阿南德·拜依低下头往竹篮里看了看,摸着黑胡子。他的脖子上和脸上都在冒着一滴滴的汗珠,他把乱蓬蓬的头发从额头上拢到后面去。

“谁搞到的钱包?”他问。

瞎眼男孩举起了手。

“乔都,告诉我们你怎么搞到的,没准别的王八蛋还能学着点。”阿南德·拜依说。

“我捡到的,就这样。”

“啊?”

“它就在地上,我到卡利得音像店背后去拉屎,踩在上面了,肯定是有人丢的。”

“我还以为这是多年来训练的结果,你跟卡车司机一样瞎,倒捡了个钱包。”阿南德·拜依大笑,其他人也笑起来,但是祥弟发现人们还是很小心,好像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马上停下来。

“钥匙,谁搞的钥匙?”阿南德·拜依接着说。

“那是小轿车的钥匙。”穆那说。

祥弟想,穆那是卖报纸的那个,瞎眼睛的那个是乔都,他卖电影杂志。祥弟突然意识到他是在记这些人的名字和工作,就马上停了下来。

“这些是一辆白色II8 NE车的钥匙,”穆那眉飞色舞地说,“停在莫汗纱丽店外面,老莫汗锁了车门和店门以后,我从他兜里拿的,他就住在店的楼上,所以车就停在店门口。我故意把报纸扔在他脚上,他一生气就开始嚷嚷,他生气的时候偷起来就很容易了。不管怎么样,现在可以去把那辆车开过来了,莫汗得等到明天早晨才会发现。”

“穆那,很好,”阿南德·拜依又说,“那是哪个白痴搞到的男式内裤?”

“也是我,”穆那说,“等你拿了莫汗的车,他就会穷得一无所有,那时候我们就把这条内裤给他取个乐。”

“下回别去偷内裤了。”

“是,阿南德·拜依。”

“哈,女式拖鞋,我要把这个给拉妮。穆那,去拿着给拉妮,她就在我的房间。悄悄地过去,她正光着身子在床上躺着呢。先把你想看的看个够再敲门,你给我搞了辆车,这是给你的奖励。”

“谢谢你,阿南德·拜依。”

“我都想去了。”乔都说。

“可你眼睛瞎了啊。”

“我会闻的。”

“哈,你这条狗!下回吧。”

“可我捡了个钱包。”

“我说了,下回。”

“好吧,阿南德·拜依。”

穆那摇摇晃晃地走了。祥弟问自己,那样笨拙的一个人怎么会是个惯偷?

“跑起来!”阿南德·拜依嚷道,“在她穿上衣服前跑过去!”穆那立即开始跑,阿南德·拜依摸摸自己的胡子:“这么小的年纪就追婊子,真糟糕。”

正在阿南德·拜依准备把注意力转回到其他人身上的时候,从穆那的衬衣里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穆那没看地上的东西,他直接看着阿南德·拜依。

“那是什么?”阿南德·拜依问。

穆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他没说话,四周只能听到山羊的咩咩声。祥弟试着去分辨到底是什么掉到了地上,但是也弄不清楚。从阿南德·拜依房间里透出来的光离它还有几尺远。

“我在问你那是什么。”阿南德·拜依强调。

“没什么,我只是……”

“拿过来。”

穆那把那东西捡起来,送给阿南德·拜依。“这是把刀。”他递给阿南德·拜依的时候自豪地说。他现在说话的神情要随便多了。

刀插在类似皮鞘的东西里,阿南德·拜依把它抽了出来。“挺大的嘛。”他说。

“屠夫用的。”

“偷来的?”

“对,那个屠夫去楼里送肉,把车放在楼下,我就在他的包里找到的。这刀确实很大,我就拿走了。”

“那你就拿着走了,哈?”

“对,拿把刀还是不错的。”

“那你什么时候打算交给我呢?”

“我先留着,准备把它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你。”

阿南德·拜依狠狠抽了穆那一个耳光,穆那被打得转过身去,不过并没有倒在地上。阿南德·拜依很平静,他没看穆那,只是用指尖试着那把刀的刀锋。

“我告诉过你们好多次了,不许带武器。如果警察看到了,我们就得给他钱,我告诉你们这帮王八蛋好多次了。”

“谁在乎警察啊?”穆那说。

阿南德·拜依突然手起刀落,朝穆那的右眼划了下去,血立即喷射出来,“啊”,穆那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刺耳的惨叫,和山羊的咩咩声混在了一起。穆那手里的那双拖鞋掉到了地上。穆那弯下腰捂住眼睛,疼得说不出话来。没人敢朝他那儿看,乔都的牙直打战,他眼睛虽然瞎了,却好像意识到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把他送到达兹那儿去。”阿南德·拜依朝着人们说,但没特别指派谁去。

他用自己的白衬衣把刀上的血擦干净。乔都领着穆那走了,去到左边的那间屋子前,一个小伙子打开门,他看到穆那之后,又看着阿南德·拜依。

“那温,让达兹照顾一下他。”阿南德·拜依说。

“这是怎么了?”那温问,他很瘦,揉着眼睛,像刚睡醒的样子。

“穆那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兄弟,照顾一下他。”

祥弟在想那是不是阿南德·拜依的亲兄弟,或者仅仅是一种称呼。小伙子长得一点都不像阿南德·拜依,他的脸刮得很干净,人长得很瘦。

“好的,阿南德。”那温说。

他们肯定是亲兄弟,祥弟想,还没人直接称呼阿南德·拜依的名字。那温让穆那和乔都进了屋子,然后关上了门。

“我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大家,”阿南德·拜依说,“昨天晚上城里出事了。谁知道拉德哈拜在哪儿啊?”

没人说话。

“拉德哈拜在约格什瓦里,”阿南德·拜依接着说,“一个印度教家庭一家六口人在家里睡觉,有人说是一家九口,我们目前不能确定,不过这家人有两个小孩还有一个残疾女孩。有人把他家门从外面闩住,从窗户往里面扔了一个燃烧瓶,这家人就给活活烧死了,有人说只有那个残疾女孩活了下来。”

阿南德·拜依舔了舔嘴唇,又舔着牙齿缝,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里面一样。

“你们知道这是谁干的吗?”他问。

在阿南德·拜依提问之后的一片寂静中,祥弟想起了萨迪克夫人。也许她是对的,孟买已经变得癫狂,人们在用恐怖的方式彼此伤害。

“我给你们一个提示,”阿南德·拜依说,“着火的时候,那家人的邻居听到了‘真主至大’的吼叫声。现在我再问你们一次:这是谁干的?”

“穆斯林。”有人回答。

“对,穆斯林。”阿南德·拜依说。

“为什么他们要烧死那家人?”无腿男孩“头奖”问。祥弟听到“头奖”的声音还有点诧异,这确实是孩子的声音。“头奖”把手举到脸跟前,然后意识到手上还套着拖鞋,于是又放下手,把拖鞋拿下去,再去抠鼻子。

“他们烧死那家人是因为巴布里清真寺事件。”阿南德·拜依回答。

这个名字祥弟很耳熟,印度教徒捣毁了阿约提亚的巴布里清真寺,那是个很远的地方,萨迪克夫人讲过,现在孟买的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因为那件事开始彼此伤害。那之后过了几天,拉曼扫厕所的时候,祥弟问他为什么印度教徒捣毁了清真寺,拉曼解释说阿约提亚是拉玛王的出生地,几百年前曾经有一座神庙纪念他。而后来一位莫卧儿王朝的统治者巴布尔把那座神庙拆毁了,在原址上建了巴布里清真寺。现在印度教徒想重建拉玛神庙,就把清真寺捣毁了。那时候,祥弟还把拉曼说的当做酒话没放在心上。

祥弟在想这些的时候,阿南德·拜依从白衬衣兜里拿出一包金牌香烟,取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他轻轻地含着香烟,祥弟觉得那支烟随时都可能掉在地上,阿南德·拜依然后用金色的打火机点上烟,嘴里含着烟开始说话。

“穆斯林的报复决不应该发生,记住我的话,拉德哈拜的火光将燃遍孟买,”他说道,“上面下命令了,还会有更多的骚乱发生,杀人,强奸。”

祥弟听到阿南德·拜依说到杀人的时候,往后退了一步。桑迪抓住祥弟的肩膀,祥弟明白他得安静待着,不能再动了。

“我组织了一群人,”阿南德·拜依说,“你们这些男孩子也要参加,这是个很好的锻炼。准备好去调戏穆斯林女孩吧,还要去抢商店,别怕,警察站在我们这边。”

祥弟觉得很不舒服,他并没有完全明白阿南德·拜依刚才说的话,但是他听明白了“杀人”两个字。

“现在你们赶快把讨来的钱给我,”阿南德·拜依说,“我今天晚上就要去把莫汗的车偷来,但愿车况还不错,我能赶快出手。‘头奖’,你想买辆车吗?”

大家笑起来,很快他们开始排队。

“帅哥”一点点挪着过走,他那小木车上的滚珠轮子没法自己上台阶,阿南德·拜依就看了看坐在山羊旁边的那个老头。老头刚点起一支比迪烟,马上扔了,端起他一直坐在上面的铁盒子,走到阿南德·拜依跟前,把铁盒子放在台阶上。

“帅哥”说了他挣的数,阿南德·拜依给了他一份,其他的钱放进了盒子。“帅哥”使劲用两只手挠着头,好像已经几个星期没洗一样。

轮到“头奖”的时候,阿南德·拜依揉了一下他的头发。祥弟想,“头奖”比孤儿院的普什帕还要小,可他知道那么多。祥弟看着阿南德·拜依充血的眼睛和胸口上的汗迹,虽然他们在室外待着,比迪烟味还是很重,也许是因为没有风,空气不新鲜而且散不开。

“帅哥”把阿南德·拜依的注意力引到了祥弟身上。

“你是谁?”阿南德·拜依问祥弟。

“他是新来的,”桑迪说,“我们把他带来见您。”

“我在问这孩子。”

“我叫祥弟。”

“祥弟?这是个什么名字?”

祥弟知道他得回答得简短点,一点不恭敬的表示都会让他血溅当场。

“我爸爸给我取的。”

“你爸爸呢?”

“死了。”

祥弟对自己回答得这么斩钉截铁感到吃惊,但他绝不能说出自己是要去找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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