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和安娜贝丝站起身,两个人虚弱而精神恍惚,但他们也拿起了剑。安娜贝丝什么时候找来了一把剑?那是用象牙做的吗?看样子两个人还想帮忙,但此时已经没有了这个必要。巨人被团团围住了。
克吕提厄思怒吼一声,身体来回转动,仿佛无法确定究竟先对谁下手。等等!别动!不!哎哟!
他身边的黑烟已彻底消散,除了支离破碎的盔甲之外,他没有了任何保护。脓液从他身上十几处伤口向外渗出,伤口刚一出现便很快愈合,不过黑兹尔看得出来,巨人已尽显疲态。
伊阿宋再次跃起,踢中了他的胸膛。巨人的胸甲四分五裂。克吕提厄思连连后退,剑跌落在地上。他跪倒在地,被半神包围在中间。
这个时候,赫卡忒走上前,举起手中的火炬。迷雾将巨人笼罩,在碰触到他的皮肤时发出咝咝的声音,不停冒出气泡。
“结束了。”赫卡忒说。
还没有结束。克吕提厄思的声音在头顶的什么地方响起,变得模糊不清。我的同胞已经升起,盖娅只差奥林匹斯的鲜血了。你们集中所有人的力量才打败了我。当大地母亲睁开眼睛的时候,看你们还有什么办法?
赫卡忒掉转她的火炬,如同匕首一般插入了克吕提厄思的脑袋。巨人的头发燃烧得比干柴还快,火苗顺着他的头蔓延开来,点燃他的身体,大火释放出的热量逼得黑兹尔不住后退。克吕提厄思一声不吭地倒下了,脸朝下栽进哈迪斯圣坛的碎石中间,身体化成了灰烬。
好一会儿,没有一个人说话。黑兹尔听到一个刺耳而充满痛苦的声音,发现那原来是自己的呼吸声。她浑身感觉好像被汽车撞上了一般。
女神面对着她:“你该走了,黑兹尔·列维斯科。带你的朋友离开这地方。”
黑兹尔牙齿咬得紧紧的,拼命压住心中的怒火。“就这样?甚至没有一句‘谢谢你’?没有‘干得不错’?”
女神偏了偏脑袋。黄鼠狼盖尔吱吱乱叫几声——也许是在道别,也许是在警告——然后消失在女主人裙子间的皱褶之中。
“想要得到感谢,你算是找错了地方,”赫卡忒说,“至于‘干得不错’,我们仍拭目以待。赶去雅典吧。克吕提厄思没说错,巨人正在升起——所有的巨人,他们比以往更强大。盖娅正在苏醒边缘。除非你们及时赶到并阻止她,希望盛宴将会变得名不副实。”
山洞中发出隆隆的响声。又一根柱子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哈迪斯之屋不稳固了,”赫卡忒说,“马上走,我们还会再见。”
女神消失了,迷雾也随之消散。
“她真够友好的。”波西抱怨道。
大家一齐望向他和安娜贝丝,仿佛刚刚意识到他们的存在。
“伙计。”伊阿宋给了波西一个熊抱。
“你们从塔塔勒斯归来了!”雷奥叫喊,“我预见到了这一幕!”
小笛抱住安娜贝丝,失声痛哭。
弗兰克跑到黑兹尔跟前,用胳膊轻轻搂住她。“你受伤了。”他说。
“说不定是肋骨断了,”她说,“弗兰克——你的胳膊怎么了?”
他勉强笑笑:“说来话长。我们都还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开心得有些晕晕的,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尼克。他独自站在一旁,神情中充满了痛苦与矛盾。
“嘿!”她冲他喊,用没有受伤的一只胳膊对他招招手。
他犹豫了一下,走过来在她额头上一吻。“真高兴你没事,”他说,“亡灵说得没错,我们中只有一个赶到了死亡之门。你……你一定会令父亲感到骄傲。”
她笑了,用一只手轻轻捧住他的脸。“如果少了你,我们就无法打败克吕提厄思。”
她用大拇指在尼克的眼睛上擦了擦,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哭。她非常想知道这其中的究竟——在过去的几周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经历了那么多,黑兹尔更加感到庆幸,自己能拥有这样一位弟弟。
没等她道出心中的话,洞顶战栗起来。残存的砖块上现出条条裂缝。一道道尘土有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伊阿宋说,“呃,弗兰克……?”
弗兰克摇摇头。“我今天只能寻求一次幽灵的帮助。”
“等等,你说什么?”黑兹尔问。
小笛眉毛一扬:“你不可思议的男朋友以玛尔斯之子的名义呼唤帮助。他召唤死亡战士的魂灵,让他们带我们穿过……哦,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亡灵的通道?我只知道那地方很黑很黑。”
左面的一段石壁倒下了。一具石头骷髅上,两只红宝石眼睛掉下来,滚落在地板上。
“看来我们只能用影子旅行了。”黑兹尔说。
尼克皱皱眉:“黑兹尔,只有我一个还能勉强应付,再加上七个人——”
“让我来帮你。”她努力表现出自信。她从未尝试过影子旅行,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实现,不过在成功控制迷雾、改变迷宫之后,她必须相信有这样的可能。
一整片砖块从屋顶脱落下来。
“大家牵起手来!”尼克大声喊。
众人急忙拉成一个圆圈。黑兹尔想象在他们头顶出现了希腊的乡村。山洞倒塌了,她感到自己融进了影子当中。
他们出现在俯瞰阿刻戎河的山腰上。太阳刚刚升起,水面波光粼粼,云层闪耀着橙色的光芒。清冽的早晨弥漫着金银花的香气。
黑兹尔左边拉住弗兰克,右边拉住尼克。他们都还活着,几乎可以说完整无缺。从树木间透过的阳光是她见过的最美的东西。她好希望那一刻能永恒——没有怪兽,没有神祇,没有邪恶的幽魂。
这时,她的朋友们一个个动了起来。
发现自己正与波西的手握在一起,尼克连忙松开了手。
雷奥后退几步:“要知道……我想我得坐会儿才行了。”
他倒在了地上。其他人也跟着倒下。阿尔戈二号正飘在几百码外的河面上空。黑兹尔知道,他们应该给海治教练发出信号,告诉他,他们都还活着。他们在神庙待了有一个晚上?还是好几个夜晚?然而在这一刻,几个人累得只能坐下来放松身体,不住长吁短叹大家都还活着。
他们开始互相讲述起了各自的经历。
弗兰克讲述了幽灵军团与怪兽军队之间的战斗——尼克如何利用戴克里先的权杖,伊阿宋和小笛如何勇敢杀敌。
“弗兰克过谦了,”伊阿宋说,“他指挥了整个军团。你们真该亲眼看看。哦,顺便说一句……”伊阿宋朝波西望了一眼,“我辞去了我的职务,在战场上将弗兰克提升为执政官。除非你打算叫板这个决定。”
波西笑了:“毫无争议。”
“执政官?”黑兹尔瞪着弗兰克。
他不自在地耸耸肩。“嗯……是啊,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儿怪。”
她好想张开臂膀拥抱他。不过想到自己断掉的肋骨,她只是皱了皱眉。她吻了他:“非常完美。”
雷奥拍拍弗兰克的肩膀。“就该这样,张。你现在可以命令屋大维放下武器了。”
“听起来不错。”弗兰克说着,担心地看看波西,“可是你们……塔塔勒斯一定够你们受的。那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
波西的手指与安娜贝丝交织在一起。
黑兹尔恰好看了尼克一眼,发现他目光中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他在想,波西和安娜贝丝能彼此拥有是多么幸运,而尼克只能独自一人穿越塔塔勒斯。
“我们会讲述我们的故事,”波西保证,“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好吗?我还没准备好去回忆那个地方。”
“还不行,”安娜贝丝也说,“现在……”她望着河面犹豫了,“哦,我们的船来了。”
黑兹尔回过头,阿尔戈二号驶进了港口,飞行桨在划动,船帆上鼓满了风。范斯塔的龙头在阳光下闪亮。即便从远处,黑兹尔也能听到它在吱嘎作响,发出叮当的欢呼声。
“我的宝贝!”雷奥欢呼。
船缓缓靠近,黑兹尔看到海治教练伫立在船头。
“时间正好!”教练冲下面喊。他使劲皱起眉头,但目光闪动。也许,只是也许,他很高兴见到他们。“是什么耽误了你们那么长时间,纸杯蛋糕?你们的客人一直在等候!”
“客人?”黑兹尔咕哝道。
海治教练身边的栏杆旁,出现一位黑色头发、紫色披风的女孩,她脸上沾满尘土与血痕,黑兹尔竟没有认出她来。
蕾娜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