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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二十七章(2 / 2)

“而且,我跟议会说你肯定会听到风声——那些人保守不了什么秘密的——一旦你知道他们背信弃义,以你超群的策略计谋,一定会打败那些谋反的人的。”说到这里,马基雅维利脸上掠过一丝乐不可支的神情,又继续道,“因此,我干脆就说,‘我们先给他提个醒吧,兴许能换取他一些好感’。”

切萨雷大笑起来,拍了拍佛罗伦萨人的背。“我的老天,马基雅维利,你真是无与伦比——真正的无与伦比。你的坦率令人惊诧,而你的嘲讽又让人开怀。”他说。

情势已经十分严峻,切萨雷极其迅捷地开始动作。他将自己最忠诚的人马从乌比诺和卡日美诺撤离,将他们向北集中,安置在罗马涅地区防御森严的要塞内。

另外,他调派代表朝四面八方奔走,找人取代那些背叛他的雇佣军将领。他要招募优秀的新上尉、经验丰富的雇佣兵,配备大炮的最好不过。他还想动员人人皆赞誉有加的瓦迪拉蒙步兵,这是全意大利最优秀的步兵,就在法恩扎附近,这个地方自他占领以来一直治理良好。他甚至还联络了路易国王,寻求法国军队的帮助。

一周后,马基雅维利向十人议会送去报告。他在报告中写道:“可以确信法国国王会派兵支援波吉亚,教皇将给他提供经费资助。而他的敌人一度延缓了策反时机,这为切萨雷争得了有利条件。我判断,此时再想加害切萨雷为时已晚,因为他在所有重要城市都派驻了部队,所有要塞均已备足了供给。”

谋反者们很快就发现了马基雅维利早已料定的情况。阴谋开始土崩瓦解。

本蒂沃利奥带头向切萨雷请求原谅,发誓效忠于他。其次是奥尔西尼家族,他们也表示愿意和平相处——或者说是背弃其他谋反者,如果那些盟友不愿求和的话。只有盖多・菲尔特拉一人根本不予理会。

最后,切萨雷会见了所有敌人,并主动与他们慷慨和解——他保证他们不会受到处罚。但是,对于卡美日诺和乌比诺这两座依然由谋反者占据的城邦,很可惜,他丝毫不予让步,要求他们归还这两座城市。然而对本蒂沃利奥,切萨雷让他放心,说他可以保留博洛尼亚,因为在法国国王的极力督促下,教皇已和本蒂沃利奥签署了协约。作为交换,本蒂沃利奥同意为下一次征战提供长矛、战马和士兵。

那些雇佣军将领——奥尔西尼、维泰力、格拉维纳和德・费尔莫,将恢复他们作为切萨雷军队指挥官的职位。

连续六周,一直太平无事。法国军队赶到支援的时候,切萨雷又将他们送回法国,并向路易国王致谢。

这项阴谋就此破产。

然而,在罗马,亚历山大教皇已主动出手帮助儿子,虽然他还没有告诉切萨雷。他知道只要红衣主教安东尼奥・奥尔西尼还在世,弗朗科和保罗・奥尔西尼就不会受到惩罚,因为作为奥尔西尼家族的一家之长,红衣主教安东尼奥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他一定会狠狠还击。教皇不愿意冒险再失去一个儿子。

于是,亚历山大做出友好的姿态,邀请安东尼奥来到梵蒂冈,告诉这位红衣主教,自己正在考虑为他另一位侄子在教廷谋一个职位。

安东尼奥・奥尔西尼假装谦恭和感激地接受了梵蒂冈之邀,但内心却不无担忧。

红衣主教来到教皇的寓所内。一落座,教皇便命人端上来一桌奢华的晚宴,珍馐无数,外加各色美酒。他们和和气气地就各种政治事态争长论短,开着玩笑谈论起两人都相识的某位名媛。看上去,他们似乎都很享受有对方作陪,外人根本猜不到这两位神职人员内心在想什么。

然而,红衣主教一直对波吉亚充满警惕和戒备,端上来的葡萄酒他滴酒未沾,就害怕里面下了毒。可当他看到教皇自己津津有味地享用美食时,他也尽情地吃了起来,只是请求把葡萄酒换成淡水。因为水是清澈的,任何居心叵测的混浊物体都别想逃过他的眼睛。

餐后,正当教皇邀请红衣主教与他一起进书房小坐时,安东尼奥・奥尔西尼突然手揪着腹部,在椅子上蜷成一团,随即笔直地摔倒在地,翻着白眼,一如教皇寓所内壁画中的殉道士。

“我一口葡萄酒也没喝。”红衣主教声音嘶哑地说。

“可你吃了墨黑的墨鱼。”教皇说。

这天晚上,红衣主教奥尔西尼被教廷卫兵们抬出梵蒂冈,并被掩埋了。第二天,在教堂做弥撒的时候,教皇主动念祈祷文告慰红衣主教的灵魂,赐予他福佑,送他上天堂。

接着,亚历山大又派教廷卫兵前去没收红衣主教奥尔西尼的财物,包括他的宫殿,因为切萨雷的扩张征战需要越来越多的经费。可是,士兵们赶到的时候,发现宫殿里还住着一个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老太婆,那是奥尔西尼的母亲。士兵们将她赶到了罗马的大街上。

“我要我的仆人。”她哭喊着,惊恐不已,一边踉踉跄跄地走着,手里拄着根拐杖。于是,他们将她的仆人交给了她。

这天晚上,罗马正下着雪,寒风刺骨,但没有人为这老妇人提供栖身之所,因为谁都害怕教皇会不高兴。

两天后,梵蒂冈的教堂内,教皇又主持了另一场弥撒——这回是为红衣主教奥尔西尼的老母亲。大难临头后,她受尽折磨,最后被人发现死在一户人家门口,身体蜷缩着,拐杖与她干瘪的手冻结在一起。

十二月,在去塞尼加利亚的途中,切萨雷在切塞纳稍作停留,向人打听切塞纳的总督拉米罗・达・洛尔卡。切萨雷任命他治理切塞纳,但有传闻说市民们对这位长官有些不满。

最近的一次谣传说洛尔卡野蛮残忍,切萨雷被迫在市政广场召开听证会,他想让达・洛尔卡当着全镇人的面为自己辩护。“我听说你使用极其残暴的手段惩罚市民,这事可是真的?”切萨雷问道。

达・洛尔卡一头蓬乱的红发,犹如顶着一圈红色软毛,厚嘴唇紧抿着,说起话来,声音高得就像是在尖叫。他说:“我从来不觉得我残忍得过分,阁下。没人听我的话,愿意按我的命令去做事的就更少了。”

切萨雷又问:“我听说你下令在广场燃起大火,将一个年轻的男仆投入火中,还把脚踩在他身上,看着他活活烧死?”

达・洛尔卡犹豫起来:“可这是有原因的……”

切萨雷身体僵硬地站着,手按着剑。“我倒要听听到底是什么原因……”

“那个小孩傲慢无礼……还笨手笨脚。”达・洛尔卡说。

“总督,我觉得你的辩解理由相当不充分。”切萨雷严厉地回应道。

切萨雷还听说,拉米罗曾参与谋反想要陷害他。然而,对他来说,切塞纳市民们的好感更为重要。任何不当的残暴都有可能削弱波吉亚家族对切萨雷掌控下的罗马涅地区的控制。因此,达・洛尔卡必须受到惩罚。

按照切萨雷的命令,达・洛尔卡被立即投入城堡的地牢内。随后,切萨雷找来他的朋友扎匹托。扎匹托对切萨雷十分忠诚,切萨雷任命他为切塞纳的新长官,还给了他满满一袋达克特金币,并详细向他授命。

令市民们备感吃惊的是,等切萨雷一离开,扎匹托便将残忍野蛮的拉米罗・达・洛尔卡从地牢里放了出来。虽然市民们不乐意见他重获自由,但一方面又感到庆幸——他们意识到扎匹托是一个宽容的总督。

然而,圣诞过后的这天早上,拉米罗・达・洛尔卡却被人发现死在马背上。拉米罗的项上人头早已不见踪影,那马在集市上狂奔,而拉米罗身上依旧穿着他那件金红色圣诞披风,身子被人绑在马背上。

人们都认定,被从地牢里放出来才是达・洛尔卡真正的大不幸。

切萨雷准备发起对塞尼加利亚的征战,统治塞尼加利亚的是德拉・罗韦雷家族。他早就想占领这座亚德里亚海滨的港口城市了,因此他将他最忠诚的兵力都调遣到海岸,先前的谋反者们会带着各自的军队在那儿与他会合。忠诚的雇佣兵们和曾经谋反的将领都很高兴可以再次并肩作战,两队人马都按指令向海岸开拔。

待军队一迫近塞尼加利亚,小城很快就投降了。但是安德里亚・多利亚——要塞的指挥官坚持只当面向切萨雷投降。

在等待与他会面的同时,切萨雷将他最忠诚的军队部署在离城市最近的地方,其他指挥官则安排在距城门较远的地方。

按照切萨雷的命令,他忠诚的部下们和一支步兵小分队在塞尼加利亚的城门外会合,准备接受要塞的投降。这群步兵中还有保罗和弗朗科・奥尔西尼、奥利弗・德・费尔莫以及维托・维泰力。

遵照切萨雷的指示,这一干人走进城门,准备进入城堡里的一处宫殿与指挥官安德里亚・多利亚见面,他们将在那里商谈投降条件。

一行人进入城堡,巨大的城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切萨雷大笑着评论道,这下市民们再也不用疑虑重重了,教廷军队在城堡里谈着判,根本没机会洗劫全城。

进入那座小宫殿后,切萨雷领着众人来到一间八边形、桃红色调的会客室内。会客室里面有四个门,一张大的会议桌,还有几把桃色的天鹅绒椅子。

众人喝着仆人们用高脚酒杯呈上来的本地葡萄酒,十分放松地交谈着。这里不会打起来的,保罗和弗朗科・奥尔西尼、奥利弗・德・费尔莫,还有维托・维泰力,原本的几个谋反者,此刻也很高兴重新得到军队的接纳,还成了这场已稳操胜券的战役的一分子。

切萨雷走向会客室的中心。他撤去佩剑,并建议指挥官们也照做,因为这是一次和平谈判。众人于是跟他一道解除兵械,等待指挥官多利亚的到来。他们欣然跟从切萨雷,一一将武器交给切萨雷的副官。只有维托・维泰力依然面带忧虑——因为城门已经关上,而他们自己的军队还在城墙之外,离自己数百英尺远的地方。

切萨雷向众人命令道:“先生们,请坐下吧。塞尼加利亚一直以来都是个至关重要的港口,但是,我相信,这座城市在今天过后将变得更加重要。你们所有人都劳苦功高,应当得到也会得到奖赏的。就是现在!”

“现在”两个字一出,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冲进会客室。不到一分钟,保罗和弗朗科・奥尔西尼、奥利弗・德・费尔莫,还有维托・维泰力四人便被牢牢捆绑在座椅之上。

切萨雷的双眼闪着炽热的光,说:“那么,先生们,关于对你们作何嘉奖,请允许我介绍我的朋友米凯罗特先生。”

米凯罗特深鞠一躬,面带微笑。他憎恶背叛。他从一名副官手中接过绞具,从那些背信弃义的指挥官身边依次走过,一个接一个地将他们绞死,余下的人在一旁看得魂飞魄散。

回到罗马后,切萨雷受到了市民们和教皇的热烈欢迎,教皇带着使节亲自守在城门口等待他的到来。自从征服罗马涅地区以后,切萨雷比从前更爱笑了,他似乎对自己很满意,他父亲也同样感到欣慰。用不了多久,整个意大利都将在他的统领之下,对此他毫不怀疑。

私下里,教皇甚至和他谈过要把教皇三重冠交给他,或者至少将他加冕为罗马涅国王。但是,他必须先拿下托斯卡纳,而父亲至今仍然不允许他动手。

这天晚上,正当切萨雷在寓所内轻松自在地回味着所取得的一次次胜利时,有人送来一个盒子,里面还附了一封信。写信人是伊莎贝拉・埃斯特,乌比诺公爵的妹妹。公爵本人已经被切萨雷罢免了爵位。

切萨雷还待在她哥哥在乌比诺的宫殿里时,就曾收到过她的信。信中,她请求他归还两尊珍贵的雕像,他占领城堡时将这两尊雕像一起没收了,一尊是丘比特,一尊是维纳斯。她解释说这两尊雕像寄托着她的情感,对她非常重要,却丝毫未提她有收藏古董的嗜好。

可如今她成了卢克莱西娅的小姑,他被她的乞求打动了,立即派人将这两尊雕像送了回去。这回她在信中感谢他的仁慈宽厚,还送了点小东西作为回报。

这是一个大盒子,外面扎着丝带,绑着金色的蝴蝶结。他打开盒子,像孩提时打开一件意外的礼物那样兴奋。他小心打开盖子,慢慢揭开上面覆盖着的羊皮纸,发现里面原来是将近一百件各式各样的面具。有狂欢节上戴的黄金珠宝面具、红黄两色的绸缎面具、银黑色的充满神秘感的面具,还有像恶龙、恶鬼或圣徒的脸的面具。

切萨雷拿起面具一一察看,开怀大笑起来,并将它们依次戴在脸上,透过镜子,欣赏着眼前出现的种种景象。

一个月后,切萨雷与亚历山大在波吉亚家族的寓所内会面,等待杜阿尔特的到来。杜阿尔特刚从佛罗伦萨和威尼斯回来。

亚历山大热切地告诉切萨雷,他打算美化梵蒂冈:“我费了好大劲才说服艺术家米开朗基罗,请他为圣彼得大教堂绘制全新的图纸。我想要创造一些华美壮丽的东西,为基督世界添彩。”

“我不知道他作为建筑设计师本领有多高,但从我买下的丘比特雕像来看,这个米开朗基罗的确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

这时,杜阿尔特走进房间。他向亚历山大致礼,亲吻他的教皇御戒。

切萨雷问道:“杜阿尔特,你找出威尼斯的那些恶棍了吗?佛罗伦萨的善良市民们还因为在塞尼加利亚发生的那些事情,就认为我是个妖怪,是扼杀无辜的狡猾之徒吗?”

“没有,切萨雷,他们都认为你那样做是情势所逼,而且做得聪明、漂亮。按照他们的说法,这是正大光明的假动作。佛罗伦萨人喜欢复仇故事——越富有戏剧性越好。”

随后,杜阿尔特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转向亚历山大,说:“教皇陛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认为真正的危险还依然存在。”

“是什么让你如此忧心忡忡,杜阿尔特?是你听到了什么非同小可的流言蜚语,还是发现了什么灾难性的事实真相?”亚历山大问道。

杜阿尔特说:“谋反者们是死了,可他们的家族没有死。如今他们更加愤怒了,一定会伺机报复。”他看着切萨雷,说,“他们没有能力与你抗衡,切萨雷,但他们永远不会原谅你。而且,因为教廷支持你,教皇也同样面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