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不会再见你了,”他们握手后,葛洛甫科就离去了。
“去他的,”瑞安轻声对自己说道。一队小提琴手来到接待室里。他们一定有十到十五个,四处转悠着拉奏吉普赛调子。瑞安心想,他们一定练得很下功夫,尽管室内暗淡,以及他们自己随意闲荡,还是奏得完全同步。他们的来往移动,加上相对的黑暗会使在招待会上认出单个人来很难。这是聪明、地道的一招,其目的是使杰克要溜走容易得多。
“你好,瑞安博士,”另一个声音说道。他是一个年轻的苏联外交官,一个为高级人员记笔记、跑杂事的勤杂人员。现在杰克知道他也是克格勃。格拉西莫夫并不满足于一夜间只有独独一件意外的事情,他意识到这点。他想用克格勃的厉害来眩惑瑞安。会见分晓的,杰克心想,不过这种虚张声势连他自己都觉得太空了。太早。太早了。
“晚上好——我们从未见过。”杰克把手伸进裤袋,去摸他的钥匙链。他没忘掉它。
“我的名字叫维塔利。你的缺席不会被注意到。男厕所在这边。”他指道。杰克递过他的酒杯,朝那门走过去。一离开那间房,他差点顿住了。里边没有人能知道,但走廊已被清理空了。除了一个在另一头的人,那人作了个手势。瑞安朝他走去。
去他的。我们来吧……
他是一个还年轻的人,三十挂零。他看起来是体健型的。虽然他的身材让一件大衣藏住了,他的动作却是那种运动员般的机敏迅速。他的面部表情和透人的眼睛使他看起来是个保镖。瑞安脑海里最安慰的想法就是他应当去表露出紧张之情。那在才能方面并不需要多少就能做到。那人带他转过一个角,递给他一件俄国制的大衣和毛帽子,然而说了一个宇:
“来。”
他领瑞安沿一条工作人员用的走廊走出去,进入一道巷子的冷空气。另一个人在外面等着,注视着。他对瑞安的护卫微微一点头,护卫就转过—下身来,招手示意瑞安赶快走。那巷子在沙博洛夫卡街结束,两人向右转。城的这部分很陈旧了,杰克立即看了出来。建筑大多是革命前的。街的中间有电车轨道,铺设在圆石块路里,头上悬挂着的是为有轨电车提供电力的电线。他看着,这时一辆车隆隆驶过——实际上它是两节车连起来的,红色上间着白色。两人飞奔过溜滑的街道,朝一栋红砖楼跑去,那座楼似乎有一个金属屋顶。瑞安直到他转过拐角前都不能确定那是栋什么建筑。
他意识到那是电车库,记起儿时在巴尔的摩看见过的类似的地方。轨道转进这里,然后分叉到库里存车间。他停了片刻,但他的护卫急迫地招手叫他往前,朝最左面的维修停车间走去。那里面当然有电车车厢,排在一起,象征黑暗中睡觉的牛群。他惊奇地意识到,那里面很寂静。应该有人在干活,铁锤和机床的声音,但一点那种声音都没有。瑞安走过两节无声无息的电车时,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的护卫在第三节旁停了下来。它的门是开着的,第三个保镖类型的人走下来,看看瑞安。他立即从上到下拍遍瑞安,搜寻武器,但在一次迅速而彻底的搜身之后什么也没找到。大姆指急促地一指,指示他上去到电车里面。
这辆车显然是刚开进来的,在第一级梯上有积雪。瑞安滑了一下,要是其中一个克格勃的人没抓住他的胳膊,他就会摔倒。他看了杰克一眼,在西方那会伴着微笑,然而俄国人不是一个爱笑的民族,除了他们想要笑的时候。他又往上走,他的双手牢牢地抓在安全扶手上。这一切你必须作……
“晚上好,”一个声音叫道。并不是很大声,不过那没必要。瑞安在黑暗中眯起眼睛,看见一支香烟燃烧的桔红色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那光走去。
“我假定您是格拉西莫夫主席?”
“你难道认不出我吗?”其中有一丝打趣。那人打燃他的西方造丁烷打火机来照亮他的脸。那是尼古拉伊·波里索维奇·格拉西莫夫。火焰把他的脸照出了恰如其分的样子。黑暗之王本人……
“认出来啦,”杰克说,奋力控制他的嗓音。
“我得知你希望同我谈谈。我怎样来帮您呢?”他问道,用的是一种与场景不符的客气殷勤的声调。
杰克转身指了指站在车厢前面的那两个保镖。他转回身,但不需说什么。格拉西莫夫用俄语说了一个字,两人就离去了。
“请原谅他们,不过他们的职责是保护主席,我的人对他们的职责是严肃认真的。”他挥手指向他对面的座位。瑞安坐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的英语这么好。”
“谢谢。”谦恭地一点头,紧跟着是事务性的谈话:“我告诫你,时间很短。你有什么情况给我?”
“是的,我有。”杰克伸手模进他的大衣。格拉西莫夫紧张了一下,又放松了。只有一个狂人才会企图杀死克格勃的首领,而他从瑞安的档案知道他不是疯狂的人,“我有件东西给你,”瑞安说道。
“哦?”不耐烦了。格拉西莫夫不是一个喜欢别人让他等待的人。他看着瑞安的双手摸索着什么东西,听见金属接着金属的锉磨声,觉得迷惑不解。那把钥匙脱离钥匙圈的时候,杰克的笨拙一下子就消失了,而当他说话的时候,他是一个索取别人赌注的人。
“这儿。”瑞安把它递过去。
“这是什么?”现在是疑心。什么事情极其不对头,程度足以使他的噪音暴露了他。
杰克没有使他等待。他用一种他练了一个星期的调门说话。他毫无意识地说得比他谋划的要快,“那,格拉西莫夫主席,是来自苏联弹道导弹潜艇‘红十月’的弹头控制钥匙。它是马尔科·亚历克山德罗维奇·拉米乌斯艇长在他叛逃时给我的。你将满意地得知他喜欢他在美国的新生活,他的全体军官们也喜欢。”
“潜艇被……”
瑞安截断了他。光线几乎不够看清他脸的轮廓,但那已经足够看到那人表情的变化。
“她自己的沉船炸药毁掉了?不。那个艇上的暗探,他的掩护是艇上厨师,苏德茨,我想他的名字是这个——噢,再藏着没什么意义。我杀了他。对这事我并不特别自豪,不过那是非他即我的事。不管有什么用,他确是一个很勇敢的青年人,”杰克说,记起在潜艇导弹舱那可怕的十分钟,“你们关于我的档案没有说任何行动方面的事情,对吧?”
“但……”
杰克又打断他。还没到施巧计的时候。现在必须震撼他,必须狠狠地震撼他。
“格拉西莫夫先生,有一些事情我们要你做。”
“胡说。我们的谈话结束了。”但格拉西莫夫没有站起来,而这一次,瑞安迫使他等了几个拍子。
“我们要费利托夫上校。你交给政治局的关于‘红十月’的正式报告说明,那艘潜艇确实已被毁掉,可能根本就没有策划过叛逃行动,而是格鲁乌保安工作被渗透,潜艇的发动机被破坏以后下达了伪造出来的命令。那个情报是通过代理人卡休斯到你手上的。他为我们工作,”杰克解释道:“你用它来往海军元帅戈尔什科夫脸上抹黑,并加强你对军队内务保安工作的控制。他们仍然对那事有气,不是吗?所以,如果我们不把费利托夫上校得回来,下一周在华盛顿一个故事就会漏给新闻界,为周日版添彩,那将有一些那项行动的细节,一艘停在弗吉尼亚州诺福克的一只掩盖着的干船坞里的潜艇照片。在那之后我们指出示拉米乌斯上校,他将说艇上的政治军官——我相信,你的第三部人员之一——是阴谋的参与者。不幸的是,普丁到达后就去世了,心脏病发作。那是谎话,不过试试去证明吧。”
“你讹诈不倒我,瑞安!”语调完全没有感情。
“还有件事。战略防御计划不在谈判桌上。你是不是对政治局讲它在?”杰克问道:“你完蛋了,格拉西莫夫先生。我们有让你蒙受耻辱的能力,而且你简直是个很好的目标了,不能放过。如果我们不得回费利托夫,我们可以泄漏各种各样的事情。有些会被证实,不过真正好的当然要否认,而联邦调查局会发起一项紧急调查来查明泄漏者们。”
“你们干这些不都是为了费利托夫,”格拉西莫夫说,他的声音现在是慎重的。
“不完全是。”他再次使得他等待,“我们也要你出来。”
五分钟后,杰克走出电车。他的护卫陪他走回饭店。对细节的注意给人深刻印象。在重新加入招待会前,把杰克的鞋也擦干了。一进屋他就朝饮料桌走去,但发现已经空了。他看见一个端着托盘的侍者,取下他能够到的第一样东西。结果那是杯伏特加,但杰克还是一大口就把它干掉了,然后伸手又取另一杯。他喝完那杯后,他开始想知道男厕所真的在哪儿。结果它正在刚才告诉他的地方。杰克刚好及时赶到那儿。
在计算机模拟的条件下,人们的情绪可算激得最高了。当然,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进行过,而那正是这次试验的目的。地面控制计算机不知道它在干什么,其它任何—台也不知道。编好程序的计算机是用来通告一系列遥远的雷达目标。它所做的只是接收那些由绕轨道运行的“飞云”卫星产生、依次由一颗在地球同步高度的防御保障计划卫星插入的信号。这台计算机把这些信息转送到地面控制计算机,由它查对武器无束授权准则,并决定是否满足准则。激光器达到全功率状态要用几秒钟的时间,所以几秒钟后,它就通告准备完毕。谈论中的激光器并不存在这一事实,与这次试验无关。地面发射镜却存在,并对来自计算机的指令作出响应,把虚拟的激光束送到八百公里高的中继镜。这台镜,最近由航天飞机运上天,而且实际上在加利福尼亚,接到了它本身的指令,并相应地改变了它的构形,把激光束转送到战斗镜。这台反射镜在洛克希德工厂,而不是在轨道上,并经地面线路接收它的指令。在所有三台反射镜处都有一份记载不断地变化着的焦距和方位角调定值的准确记录。这些信息被送到在“茶叶快船”指挥部的记分计算机里。
瑞安几个星期前观察到的那次试验有几个目的。在验证系统结构的过程中,他们也获得了无价的有关硬件实际运行特性的经验数据。其结果是,他们能在地面上模拟真实的演练,并且对理论上的结果有几乎绝对的把握。
数据出现在视象显示终端上时,格雷戈里双手搓着一支圆珠笔。他刚刚停住咬笔头的动作,已搞得满嘴都是墨水。
“好了,那是最后一发,”一个工程师观察道:“比分来啦……”
“Wao!”格雷戈里惊叹,“一百发九十六中,循环时间是多少?”
“点零一六,”一个软件专家答复道:“比标准时间还要低点零零四——我们可以加倍检查每一道瞄准指令,在激光器循环……”
“那本身就把死伤概率增加了百分之三十,”格雷戈里说:“我们甚至可以试着做射击——观察——射击,取代射击——射击——观察,仍然能在后端节约时间。伙计们!”——他跳起来——“我们搞成了!软件可他妈的编成了!”比许诺还早四个月!
房间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这在三十人小组之外的任何人是不可能理解的。
“好吧,激光那帮倒肠胃的!”有个人叫道:“同心协力乖乖地给我们造一台死光机吧!瞄准器完工了!”
“对激光那帮子人要好点。”格雷戈里笑道:“我也在同他们一起干。”
室外,碧翠丝·陶塞格只是在去一个行政会议的路上走过那道门,忽然听到欢呼声。她不能进那间实验室——它有一道密码锁,而她没有解密的密码组合——不过没有必要。前一晚他在晚留时暗示的那项实验刚刚进行完毕。结果是够明显的了。坎蒂也在那里面,大概正站在小丑八怪的身旁,碧想着,继续往前走。
“感谢上帝没有太多的冰,”曼寇索说道,一边透过潜望镜观察,“大概两呎,也许三呎。”
“这儿会有一条无阻的航道,破冰船保持所有的海岸港口通航。”拉米乌斯说道。
“降镜,”艇长接着说道。他走到海图桌旁,“我要你南移二千码,然后沉到海底。那会把我们藏在一层硬顶下,应该挡开‘格里莎’和‘米尔卡’〔这都是苏联小型反潜护卫舰的代号。——译者〕。”
“好,艇长,”副艇长答复道。
“让我们去喝点咖啡,”曼寇索对拉米乌斯和克拉克说。他领着他们到下一层甲板,朝右舷方向走进军官接室。尽管他过去四年来多次干这样的事情,曼寇索还是神经紧张。他们在不到二百呎的海水中,苏联海岸举目可见。如果被一嫂苏联舰只侦察然后定位,他们会受到攻击。这种事以前发生过。虽然没有一硬西方潜艇确实遭受到实际损伤,但任何事情都有个第一次,特别是如果你开始对事情想当然的话,美舰“达拉斯”艇长这样告诉自己。两呎的冰对薄体的“格里莎”级巡逻艇来说太厚了,不能犁穿,而且主要反潜艇武器,一种称为RBU-6000的多管火箭发射器,在冰层上毫无用处,然而一艘“格里莎”可以召进一艘潜艇。附近就有俄国潜艇。他们前一天听到过两艘潜艇的声音。
“咖啡,长官?”餐室服务员问道。他点头作答,服务员便端出一壶和几个杯子。
“你肯定这就够近了?”曼寇索问克拉克。
“是咧,我能进去再出来。”
“那不会有多好玩的,”艇长说道。
克拉克发出傻笑,“那就是为什么他们给我这么多钱。我……”
谈话停了片刻。当潜艇沉落到底时,它的外壳嘎吱作响,并且艇身略取倾侧。曼寇索看着他杯中的咖啡,估计倾侧角大约六、七度。潜艇兵的男子气概使得他不能表露出任何反应,但他从来没有干过这个,至少没有同“达拉斯”一起干。在美国海军里有几艘潜艇是专为这种任务而设计的。知情者只要看一眼就能从几个外壳配接装置的安排上认出它们,但“达拉斯”不是其中之一。
“我想知道要用多长时间?”曼寇紊向舱顶间道。
“也许根本不会发生,”克拉克说道:“几乎有一半不会发生。我不得不象这样坐等最长的那次是……十二天,我想是的。好象是极长极长一段时间。那次就没进行。”
“你能说多少次吗?”拉米乌斯问
“遗憾,长官。”克拉克摇摇头。
拉米乌斯若有所思地说:“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在这儿钓鱼——就在这儿钓过好多次。我们从来不知道你们美国人也到这儿来钓鱼。”
“这是个古怪的世界,”克拉克附合道:“鱼钓得如何?”
“在夏天时,非常好。老萨沙用他的船带我出海。这就是我了解大海的地方,我学会成为一个海员的地方。”
“本地巡逻情况如何?”曼寇索问,把每人带回到正事上来。
“会处于一种低级战备状态。你们有外交官在莫斯科,所以战争的可能性是微小的。在水面负责巡逻舰只的主要是克格勃的人。他们防范走私者——和特务。”他指着克拉克,“对付潜艇不怎么样,但我离开时,这儿正在发生变化。那时他们在增加北方舰队的反潜战训练,而且,我听说,波罗的海舰队也在。但这是探测潜艇的坏地点。从河流灌进大量淡水,以及头上的冰层——都造成了困难的声纳条件。”
听起来真舒心,曼寇索心想。他的舰艇正处于一种极高的战备状态。声纳设备全员配备,并将无限期保持。他在两分钟内就能使“达拉斯”动起来,他想那应该是足够了。
格拉西莫夫也在想。他独自一人在他的办公室里。他是一个比大多数俄国人还要能控制自己感情的人,既使办公室里没有别人注意,他的脸也不会显示出任何异常的表情。在大多数人身上那就是卓越不凡了,因为几乎没有人能客观地细想他们自己的毁灭。
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象细查他官职的任何一方面那样透彻地、不带情感地评估他的境况。他很好地利用了“红十月”事件,首先使戈尔什科夫作假,然后除掉了他;他还利用这一事件来加强自己在第三管理局分支的地位。军方那时已经开始经管自己的内务安全——然而格拉西莫夫抓住他那份来自代理人卡休斯的报告,说服政治局克格勃单独就能保证苏联军队的忠诚及安全。这给他招来了怨恨。他报告说,再次通过卡休斯,“红十月”已被毁掉。卡休斯告诉克格勃说瑞安有犯罪嫌疑,并且——
并且我们——我!——走进这个陷阱。
他怎么能向政治局解释这种事?他最好的间谍之一被人搞成了双重的——但何时?他们会问那事,而他却不知答案。所以从卡休斯那里收到的所有情报都会成为疑点,他在未知的情况下被双重化这一点把全部都搞坏了。而那也就毁掉了他自夸的对西方政治思想的洞察力。
他曾错误地报告说潜艇没有叛逃,而且没有发现这个失误。美国人发了一笔情报横财,但克格勃却不知情。格鲁乌也不知道,不过那不是什么安慰。
他又报告说美国人在他们的军备谈判策略上作了一个重大的变动,然而那也是错误的。
三项同时泄露出来他能幸存吗?格拉西莫夫自问。
大概不能。
在另一个时代,他面临的会是死路一条,那倒会使决定更加容易。无人选择死路,至少一个健全的人不会,而格拉西莫夫在每一件他做的事情中都是冷静稳健的。但那种事现在不再发生。他会落得贬到某某地方作部级以下工作的下场,来回捣腾各种文件。他的克格勃关系人物在如有权进象样的食品商场之类无意义的恩惠之外对他格毫无用处。人们会看着他在大街上步行——不再害怕盯着他的脸看他,不再恐惧他的权力,他们会从背后指着他笑。他办公室里的人会逐渐抛开对他的敬重,反唇相讥,一旦他们知道他的权力实实在在消失了,甚至会冲着他大吼。不,他对自己说,我不愿忍受那样的事。
那么,叛逃?从一个世界上最有权威的人之一变成一个用他知道的事来换取金钱和舒适生活的金钱奴隶、乞丐?格拉西莫夫承认他的生活从物质上来说会变得更舒适这一事实——但失掉了他的权力!
毕竟,那是问题的症结。他是走还是留,成为平平凡凡的一个人……那会象死亡一样,难道不是?
唉,你现在怎么办?
他必须改变自己的状况,必须改变“游戏的规则”,必须作一件如此戏剧性的……但必须什么呢?
选择是在身败名裂和举家叛逃之间吗?失去他拼命努力的一切——在抬头可见他的目标的时候——并且面临这样的选择?
苏联不是一个赌博者的国度。它的国家战略总是更多地反映了俄国对象棋的全国性嗜好,一系列谨慎的、预先策划的招术,绝不冒太大的风险,总是通过在任何可能的地点寻求渐进的小优势来保护它的阵脚。政治局几乎总是那样行动的。政治局本身主要也是由类似的人组成。一半以上都是机关工作人员;他们说了恰当的话,完成了必要的定额,捞了他们所能捞的那一把,他们通过一种冷漠无情来赢得了他们的升迁,其完美的程度他们可以在克里姆林宫中的桌子旁显示出来。然而,那些人的功能是提供一种节制作用来影响那些意欲统治的人,而这些人却是赌博者。纳尔莫诺夫是一个赌博者。格拉西莫夫也是。他玩了他自己的游戏,把他自己同阿列克山德罗夫联营,以建立他的意识形态支持集团,并且讹诈瓦涅也夫和雅佐夫去背叛他们的主子。
而且这场游戏太精采了,不能这么轻易放弃。他必须再度改变规则,其实这场游戏没有任何规则——除了一个:赢。
他要是赢了——奇耻大辱不会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格拉西莫夫从他的衣袋里掏出那把钥匙,第一次在他的。办公桌灯光中查看它。看起来是够平常的了。而一旦按设计的方式来使用,它就会使死亡成为可能——五千万人?一亿?更多?在潜艇上和在陆基火箭团的第三管理局人员掌握着那个权力——zampolit,政治军官独掌启动弹头的权力,如不这样,火箭只是放焰火的玩意儿。在适当的时刻,以适当的方式转动这把钥匙,他知道,火箭就被转化成为人类智慧迄今所能设计出来的最可怕的死亡器具。一旦发射,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止它们……
但这条规则也将被改变,不是吗?
作为一个能够作到这点的人有多大价值?
“啊,”格拉西莫夫笑了。那比其他规则全部加在一起还要有价值,而且他记起美国人也违反了一条规则,在“莫斯科人”铁路货场杀死了他们的交通员。他拿起电话,打到一个通信军官那里。这一次,经度线可对他有利。
陶塞格博士看见信号时吃了一惊。有关“安”的一件事就是她从不更改她的常规行动。尽管她冲动地造访过她的接头人,朝购物中心去是她正常的星期六惯例。她把她的达特桑停在相当靠外的地方,以防哪个冒失鬼开着辆“雪菲·马利坡”跟她的车来个门撞门。在进去的路上,她看见安的“沃尔沃”,驾驶座那边的遮阳板朝下。陶塞格看看表,加快步伐朝入口走去。一进去,她就往左转。
佩吉·詹宁斯今天单枪匹马。为了尽快按华盛顿的要求——把这活干完,他们的人马分得太散了,但那并不是件什么新闻,不是吗?监视场景又好又不好。跟踪她的对象到购物中心相当容易,但一进去,正经盯住一个对象几乎就他妈的不可能,除非你有实实在在的一队专员们在行动,她在陶塞格后仅一分钟就赶到门口,已经知道她失掉了她。嗨,这只是对她的初步观察。例行公事,詹宁斯开门时告诉自己。
詹宁斯上下看看购物中心,没能看见她的监视对象。她皱了一下眉头,就开始悠闲地从一个店转到另一个,一边盯着橱窗,一边想着陶塞格是不是看电影去了。
“你好,安!”
“碧!”彼霞里娜在“夏娃之叶”里叫道:“你还好吗?”
“事情很多,”陶塞格答复道:“你穿那件看起来太美了。”
“她很容易合身,”店主发表看法。
“比我容易,”陶塞格阴郁地表示同意。她从最近那排架子上取下一套衣服,朝一面镜子走去。剪裁得很正规,正合她目前的情绪,“我可以试试这套吗?”
“当然,”店主立即说道。那是价值三百美元的套服。
“要帮一把?”“安”问道。
“当然——你可以跟我讲讲你在忙什么。”两个人向后面的试衣室走去。
在隔间里,两个女人聊开了,谈论着各种日常琐事,这在男人和女人之间没什么差别。彼霞里娜递过一张纸条,陶塞格拿过来看了。后者的对话结巴了一下才点头同意。她的脸色从震惊变成接受,然后又变成了某种彼霞里娜完全不喜欢的表情——但克格勃不是付她钱才喜欢她的工作的。
她们出来时,店主看到衣服挺合身的。陶塞格付帐用的是大多数人的方式,即用信用卡。安招招手离去了,在她出购物中心的路上,拐弯走过那家枪店。
几分钟后,詹宁斯看到她的对象走出成衣店,提着一个透明的塑料服装袋。哦,是那么回事,她心中告诉自己。那天晚上不论什么都使她心烦,她去买东西来改善心情,而且又买了一套套服。詹宁斯又跟了她一个小时才中断了监视。没有发现情况。
“他真是个冷静的家伙,”瑞安对坎迪拉说:“我不指望他跳进我的坏抱,感谢我的提议,但我指望某种反应!”
“嘿,如果他咬饵,他会轻而易举地传话给你。”
“是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