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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这家医院应该是在昆明郊区的滇池边。因为我从床上就可以看到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这个高原湖泊的美丽就像一个女神一样让人刻骨铭心。晚上我还能看到滇池岸边稀疏的渔火,听到西山华亭寺的夜半钟声。唉,当年是谁在烟波浩渺的滇池边,披襟岸帻,嬉鸥歌唱,指点江山?又是谁,携诗登高,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还有谁,痛饮着青春的绚烂时光,飘发为旗,煮酒为歌——
<i>西山苍苍,滇水茫茫。</i>
<i>这已不是渤海太行,这已不是衡岳潇湘。</i>
<i>同学们,莫忘记失掉的家乡!莫辜负伟大的时代!莫耽误宝贵的辰光!</i>
<i>赶紧学习,赶紧准备,抗战,建国,都要我们担当,都要我们担当!</i>
<i>同学们,要利用宝贵的时光,要创造伟大的时代,要恢复失掉的家乡!</i>
“廖志弘,你叫廖志弘吗?”有一天一个国军中尉拿着一个本子,站在我的病床前问。他皮肤白皙,衣着整洁,手指纤细,手背像女人一样的光滑,一看就是个没有上过战场的娘娘腔军官。
老子躺在床上只有眨一下眼皮的力气了。这些后方的娘娘腔还来问我是谁。我怎么回答得了这个天大的问题?
我听见那个中尉说,我们根据你送来时军衣上的身份牌,知道你是71军的一名上尉军官,但上面的具体番号被烧坏了,幸好你的名字还能辨认得出来。你是李弥军长亲自关照的伤员,我们会马上报告李弥军长你苏醒过来的消息。
我的记忆随着我身上伤口的新肉一天天增长起来了。我还来不及弄明白我是谁,就想起了战场,想起了怒江天堑,想起了漫山遍野的炮火,和倾盆大雨一起覆盖阵地的机枪子弹,想起了随着炮弹开花而飞舞起来的断肢残臂,想起了兄弟们冲锋的呐喊和被击中时的惨叫,想起了堑壕里日本鬼子肿胀发泡、丑陋不堪的尸体,足有手指粗的蛆虫向一堆堆烂肉发起集团式冲锋,发出令人恶心的潮汐一般的涌动声。全世界吞噬死尸腐肉的蛆虫都来这座名叫松山的地方大会餐了。哦,松山,一座巨大的坟场;唉,松山,一座不堪回首的斗兽场。第一场斗兽表演是国军向日军进攻,第二场是蛆虫向死尸烂肉进攻。如果说战争是台“绞肉机”,松山战场就是“绞肉机”的齿轮,日军纵横交错的阵地和堑壕就是沾满尸骨肉沫的齿轮槽。当你一步跃进日军的堑壕,陷到你膝盖深的不是黄色的烂泥,而是和雨水浸泡在一起的黑绿色的腐肉、五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