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

早已准备好的话仿佛走到悬崖边上的人，怎么也不肯再向前走一步。

“啊，没在忙，国庆请假了哦。和小夏在天域岛玩呢，刚堆完一座沙堡，一直蹲着，累死我了，正休息呢。小荼有什么事吗，妈妈有大把时间。”

跟小夏姐在沙滩玩嘛......

真好啊，真的不想打扰她们。

“也没什么事啦，例行的沟通交流嘛，毕竟两个礼拜没说过话了，刚好放假，就打个电话咯......对了，小靡是每个星期都往家里打电话的吧？”

“嗯，这孩子，虽然每次打电话都像例行公事一样，汇报一下各自的情况，但是每周都会打来。你们一起出去玩了吗？”

母亲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像是脖子上被用刀尖抵着一样，大气不敢出一口。

我几乎以为她看穿了......但想了想，没可能的，母亲应该只是问我有没有带小靡去玩。

毕竟我们关系还蛮不错的。

我稍稍松了口气，但又对自己感到无奈。

本来就准备告知真相的，居然为对方并不知情感到轻松......

但是只要一小会儿，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还想再跟母亲聊一会儿，再等一等，再一会儿会儿告诉她吧。

“嗯，我去小靡学校了，她的学校好大，差不多是我学校的两倍......校前广场是两倍大，图书馆也多整整两栋楼，跑道倒是一样一圈四百米长——”

“哈哈哈，跑道是什么鬼啦！哈哈哈......不过，可不是你们学校小哦，小靡的学校是国内综合性最强的大学，当然会比其他学校更大。再说了，以后考研可以选这所嘛......考个研吧考个研吧，刚好你们俩也有伴。我觉得小靡一定会考研的，没准还要读博都说不定呢......”

刚好我们俩有伴......

如果告诉她我们姐妹打算两个人相伴到老，她会是什么反应？

忽然觉得不知情的母亲有点可怜。

说出来是唯一的选择吧。

也......也不想再隐瞒了。

“妈妈......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诶诶？气氛突然变了？啊，我在听呢，你说好了。”

“那个，这件事也许有些，突然。如果您能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会好一点......”

“啊.....知道了，给我10秒钟时间做一下准备。嗯......好了，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喜欢小靡，是恋人的喜欢，她也一样。我们成为恋人有......居然有四年时间了，我们相处得很好，不如说是越来越好。但是毕竟我们不是独自生活独自长大的，我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想听听母亲的看法。”

那头沉默了，没有一点声音传来。

我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打碎瓷碟，印象深刻是因为那是第一次打碎东西。

那是个纹着青色花纹的漂亮盘子，我端着它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因为烫所以手指捏着盘子最边上的一圈。

我走得很慢，眼睛盯着注意不让汤晃出来，可刚洗过的手没有擦干，沾着水，很滑。

盘子从手里跌落，来不及去补救，摔在地上碎成好几片，还有很多细小的瓷渣飞溅出来。

我挺喜欢这个盘子的，但是它被我亲手打碎了。

这个盘子那天装着母亲花费几个小时做的鱼，她一直站在厨房调整火候，查看鱼煮得怎么样了。

但是现在，鱼跟着盘子一起碎了。

奶白色的鱼汤淌了一地，零散的鱼肉中掺杂着瓷渣。

当时就感觉像是打碎了母亲的心血，内疚至极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捡瓷盘的碎片和鱼。

母亲好像比我还慌张地从厨房跑出来，我以为要挨骂了，结果她先是检查了我的手和脸，然后抱住了我。

“别怕，妈妈不会怪你的，因为小荼不是有意的。别担心，盘子还可以买，鱼能再做，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想太多。没事的，不要怕。”

母亲这样说道，我这个时候才哭出声来，手是脏的也顾不上了，紧紧抓着母亲的衣服抱住她。

现在想来其实没什么，但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就是那样认为的——我做了让母亲伤心的事情，她却都没责怪就原谅我了，感觉像是母亲在独自承受一样，以后一定不能再让她伤心了。

然而事实上是.....

我规矩了没多少时间，之后又继续扮演着坏孩子的角色。

荒废了最重要的学业，只顾着到处厮混，之后又是整日宅在家里。

母亲有找我谈话过，却大多是不强迫我做选择，只是让我考虑得再多一些。

唯独高中最后阶段没有让她失望。

现在又是，居然拐跑亲妹妹，还想跟亲妹妹结婚......

母亲太过温柔了，我几乎有种自己能在她身边一直任性到老的错觉。

我真的，彻彻底底的，是一个坏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