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隔着至少两米的距离,蒋年却被这眼神看得喘不过气,他下意识后退一步,“你还敢威胁我!”
蒋年怒不可遏,呜嗷着咒骂着,“下次爸爸再收拾你我可不会管你了!就要让爸爸抽死你!”
他想要去告状,转身就要往楼梯处跑。
可跑到一半,他鬼使神差一回头,就对上一双黑得看不透的眼睛。
蒋年心里打个突,突然就没胆了。
他有些害怕突然像变了个人的时韧真对自己不客气。
蒋年亏心事做得多,又是个仗势欺人外强中干的家伙,几番犹豫下也只原地不对光嘴皮子上耍威风。
时韧嗤笑一声,没再理会身后的张牙舞爪,兀自回房间换衣服。
刚才起床时没在意,眼下从外面回到房间,这间只放得下单人床的小房间虽然逼仄,但并不杂乱,原主东西不多,但也看得出来每一件都认真收拾过。
墙角立着单人衣柜,原主的衣服不多,但时家到底不敢让家丑外扬,每每换季还是准备了新衣服的。只不过蒋年一件衣服的价格就抵得上原主一季的衣服,外人也从来不知道原主竟是时家名正言顺的长子。
时韧看着这一柜子姹紫嫣红的衣服沉默半晌,最后选了一件素净的白色卫衣,衣服看着有些旧了,时韧脑中流入几个原主坐在盥洗室的瓷砖地面上手洗衣服的片段,画面里,原主便是穿着这件。
时韧摸摸柜子里其他几件颜色鲜亮的花色衬衫,也不知时家人是出于什么目的,给还未成年的高中生买这种不符年纪的张扬着装。
大概是另一种羞辱吧,让原主从里到外都不体面。
时韧冷着脸改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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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各色早点,但只摆了三副碗筷。
时父蒋母挽着手臂下楼吃早餐,蒋母笑盈盈的,一边给时父盛了碗热汤,一边招呼宝贝儿子蒋年多吃几个虾饺。
饭桌上一派慈和景象,蒋母挽着发髻,动作间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叮铃脆响,她慢悠悠地拿起汤匙,对面忽然落下一道阴影。
蒋母抬头,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她勺子差点拿不稳,“你怎么在这儿?”
时韧看够了三人父慈子孝恩爱和睦的场面,此刻分毫不想配合演出,“吃早饭。”
他抬眸看向石化了的三人,微挑嘴角,“这是我家,不能吃饭吗?”
时韧把自己爱吃的那碟玫瑰饼拿到自己跟前,不客气道:“碗筷我自己拿了,不然我还以为家里穷得只剩三副餐具了呢。”
蒋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要发火斥责,却又小心看了看时父的眼色。
时父拧着眉头,到底没说什么。
平日拜高踩低的管家受了时父的旨意,赶忙低声呵斥管厨的不是。
一场戏做了全套,可惜时韧懒得理会,泰然自若地吃着早点。
他又盛了一碗南瓜粥,就着灌汤小笼包和脆口萝卜吃了个干净。
时父是个好面子的家主,对着时韧虽没多少父子亲情,又因为蒋母的关系对早逝原配避之不谈,但依着他的行事风格,内里再多败絮,也要在外面罩一层锦再嵌一层玉。
时韧正是算准了这一点,自然也不意外时父的冷眼旁观。
蒋母第一次在时韧跟前吃了瘪,看时韧没事人一样吃得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盯着时韧看了几瞬,愈发觉得不对劲。“你这么衣服怎么回事?”
蒋母顿时觉得自己抓住了把柄,又威风起来,“我就说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憋不出什么好东西,穿得花里胡哨的,还有个学生样?”
蒋年在一旁搭腔,“什么出格穿什么,不过哥哥长得好看,穿得像花蝴蝶似的,肯定很勾人吧。”
时父扫了一眼时韧,依旧一句话都没说。
时韧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喝着汤。
这副身体很久没有吃饱过早饭,一时不能吃太多,时韧只能挑拣着流食多吃一点。
蒋母看他不说话,以为时韧心虚,顿时戏瘾又上来,“难为我一片苦心,想着多磨炼你的意志让你成为可造之材,不被好日子磨灭斗志、侵蚀思想。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现在就会招蜂引蝶花枝招展这一套,心思不放在学习上,怎么对得起家里对你的培养?”
她说着说着还掉了眼泪,“我对自己的亲儿子也没这么用心了,年年比你小,平时得到我和他爸爸更多的偏袒,那不是因为我们不爱你,是因为对你有更高的期望。年年还小,我们都希望他的哥哥能给他打个样,咱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不能只当个纨绔吧?”
一番苦心慈母心肠,换做谁都要忍不住动容。
时韧透过蒋母仿佛看到了前世人的影子,他心里愈发冷,面上却笑得漂亮,“不劳费心,我只有一个妈。”